•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浪子飲風(fēng)刀·劍狼隕落(上)

      2020-10-27 10:17林覺
      今古傳奇·武俠版 2020年10期
      關(guān)鍵詞:白衣

      林覺

      當(dāng)記憶破碎的時候,你是選擇任人擺布,還是選擇做逆流的英雄?

      人生沒有對與錯,只有是與非,愛與恨,抉擇與徘徊!

      離開是為了更好的回來,如果我一直沒有回來,或許只是沒有徹底地離開!

      第一章 浪子花開,溫香如玉

      煙波浩瀚,輕舟迎山,琴音助瀾,游人顧盼。極目而望,清影婆娑、碧波潺潺,宛如西子沐塵,芬芳旖旎,美妙無限。

      葉溪虹腳踏綠水,飛入前方孤舟之中。撫琴者為一絕色紅衣少女,姿態(tài)清雅,手指纖細(xì)。隨著其青蔥般手指翩翩舞動間,琴音如同春間花語,頃刻間飄然入塵,清香氤氳。

      葉溪虹正欲深嗅琴音之時,豈料琴音陡轉(zhuǎn),變得沉郁而孤寂,花香頓時不見,一股陰冷的大漠風(fēng)沙撲面而來,順著水煙襲入葉溪虹的口鼻之中。紅衣少女的力道在逐漸加強(qiáng),琴音里的韻味也由風(fēng)沙化作了利刃,刺入了葉溪虹的胸膛里。緊接著,琴音再次轉(zhuǎn)變,鋒利的刀刃化作了江南的煙雨,仿若雨過天晴,戰(zhàn)后云空。風(fēng)煙過去,只剩下一片寧靜,一片蔚然。

      葉溪虹深深地吸了口氣,握刀的手釋然,他向著紅衣少女鞠了一躬。

      “溪山先生一首《定風(fēng)湖》為晚輩指引江湖之險惡,平復(fù)心湖之紛亂,晚輩感激不盡,只是人在江湖游,一切的定數(shù),晚輩早已心知肚明?!?/p>

      紅衣少女望著遠(yuǎn)處青山,道:“在西子湖畔的盡頭,有一座莊園,莊園里有一位老人家。這琴,正是那老人家送給溪山的。而這《定風(fēng)湖》,也是他讓我為你彈奏的?!?/p>

      葉溪虹輕輕一嘆,話到嘴邊又強(qiáng)忍回去。

      紅衣少女抱琴起身,道:“山水如琴,妙曲天成,剛才的《定風(fēng)湖》你是否已記得?”

      葉溪虹了然于胸,點了點頭。

      紅衣少女將古琴拋入湖中,漣漪頓生,游魚浮動,偶然一朵紅花飄過,好似帶著思念,順?biāo)鴣?,隨水而去:“此琴為你而做,此曲也為你而彈,今日之后,再無《定風(fēng)湖》!”

      葉溪虹抱拳道:“感激先生點悟。”

      紅衣少女看著葉溪虹的左手刀,道:“今日,你的這柄刀會出鞘?”

      葉溪虹道:“是!”

      紅衣少女道:“它終于找到了對手?”

      “是!”

      紅衣少女又道:“對手是誰?”

      葉溪虹回望著西湖之南,一座酒樓的淡淡影子:“那是個少年劍客?!?/p>

      紅衣少女好奇地道:“值得你的左手刀出鞘?”

      “值得!”

      紅衣少女閉上了眼睛,嫣然一笑道:“愿君如磐石,縱惡水滔滔,屹立不倒,待他日心湖定,蒼生安,我們山水再相逢?!?/p>

      葉溪虹鞠躬,再抬頭時,已不見溪山先生的身影。只余湖水岸邊,一簇紅花,無瑕盛開。

      彼岸紅花,紅艷無瑕,少年如劍,龍飛云天。琴音自風(fēng)煙里傳來,飄入花間,卻未浸透少年的內(nèi)心。他低頭親吻了其中一株紅花,隨后將其折斷,落座于岸邊。

      眼淚落在紅花上,少年將其放入湖水中,望著紅花順著風(fēng)煙飄向遠(yuǎn)方,也似那永遠(yuǎn)見不到的人兒歸于了山水之間。此刻的少年,記憶里是蔚藍(lán)天海,是碧水云嵐,沒有了任何的乖戾與殺氣。他遠(yuǎn)望湖水之南,一座酒樓淡淡的影子,其時風(fēng)波淼淼,一個船夫搖著輕舟來到岸邊。

      少年抱拳道:“接我的?”

      船夫回禮道:“請少俠上船,時辰快到了?!?/p>

      少年入得其中,蹲坐在船頭,道:“是你們家主宮吩咐的?”

      船夫搖擼,低頭微笑:“此戰(zhàn),無需在乎勝負(fù),少俠只需盡力而為便可以了。”

      少年冷笑道:“無論勝負(fù),我和他都敗了。”

      船夫神秘地笑著,就好似這湖水中氤氳的風(fēng)煙。

      一瓣紅花飄入少年的身前,少年橫劍接住,他用指尖輕輕一彈,紅花又飛舞入天。他淺淺吟唱:“對飲瑯?gòu)志?,少頃便入夢。刀劍慰凡塵,勝敗寄天穹?!?/p>

      西子湖畔,夢回酒樓。離葉溪虹和魚邪衣的決戰(zhàn)還有不到一個時辰。

      高升錢莊少莊主陸喜鴛早早地便已來到這里,親自用掃帚打掃著煙塵。他并非是旁人眼里拘泥潔癖之人,一來是掃一掃心緒,撫慰一下神經(jīng),二來是給兩位決戰(zhàn)者一絲清靜明澈之感。今日之戰(zhàn),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的觀戰(zhàn)者。這是葉溪虹和魚邪衣的要求,也是二人決戰(zhàn)時務(wù)求必要的寧和之境。

      陸喜鴛還未來得及吩咐下人清場,已有人早早地便做了這件事??磥碛腥吮人M吹竭@場決戰(zhàn)的勝負(fù)。

      陸喜鴛獨坐二樓的窗邊,望著遠(yuǎn)方湖光水色,聽著幽眇琴音,不禁感慨起來,他竟然未能察覺酒樓老板顧心樓的身影。

      顧心樓走入其間,將塵封百年的“瑯?gòu)忠粔簟贝蜷_,瞬間酒香滿樓。顧心樓為陸喜鴛斟酒,道:“飲得一杯夢瑯?gòu)?,前世今生休再管!?/p>

      陸喜鴛看著澄澈碧亮的酒色,應(yīng)聲道:“多謝!”

      酒味濃郁,芳香清冽,下入腹,上躥頭,陣陣酒氣從頭頂冒出。陸喜鴛的腦海里,看到的是一個刀客,他正握著手中刀,獨立輕舟之中,仰天長嘯。

      剎那間,陸喜鴛淚落眼紅。淚如珠玉,眼紅若花,好似窗臺前,那一盆無瑕盛開的紅花。

      顧心樓道:“那是‘無根花,老夫則叫它‘浪子淚?!?/p>

      陸喜鴛掩淚斟酒,笑道:“無根浪子,有淚英雄!”

      顧心樓舉杯一飲而盡。紅艷如血的浪子花,暢然入懷的瑯?gòu)志啤?/p>

      “今日一戰(zhàn)后,我負(fù)責(zé)為你修繕這座酒館,你給我?guī)讐镁票阕阋樱 ?/p>

      顧心樓暢然地笑了,其眉眼間的細(xì)紋飽含著某種難以言表的意味。在顧老板的心里,又有什么是讓他回夢無限的呢?他是否也是一個無根的浪子?

      趁著一縷清陽暖照,陸喜鴛舉杯來到窗邊。葉溪虹握刀的身影也悄然出現(xiàn)在陸喜鴛的眼里。葉溪虹停下腳步,仰頭望著高樓上的陸喜鴛。

      陸喜鴛將酒杯飛擲而下,葉溪虹巧巧接住。陸喜鴛舉杯,葉溪虹也舉杯。

      “飲得一杯夢瑯?gòu)郑笆澜裆菰俟?!?/p>

      “休再管!”

      葉溪虹砸碎酒杯,嘴角一揚走入夢回酒樓。

      魚邪衣心境寧和,他也來到了夢回酒樓,仰望著酒樓二樓窗前的紅花,一時惘然。

      正自輕嘆間,一個人的聲音道:“你終于來了!”

      魚邪衣看著高樓上葉溪虹的笑臉,忽然間覺得很溫暖,笑道:“我來了!”

      葉溪虹和魚邪衣的酒杯撞擊在一起,其聲美妙,二人望著對方,就好像久別重逢的兄弟! 二人舉杯滿飲,陸喜鴛為二人斟酒。

      葉溪虹攔住了陸喜鴛,道:“這酒,留著喝!”

      “好!”陸喜鴛咬牙離開,他疾步?jīng)_入樓下,仰望著高樓上的兩個人。

      顧心樓拉著他走入一巷道,笑道:“此戰(zhàn),無需觀戰(zhàn)者?!?/p>

      陸喜鴛嘆氣,卻還是忍住了,也不知何時,開始起風(fēng)。一瓣紅花落在地上,陸喜鴛拾起。正是那窗臺上,無瑕盛開的紅花,溫香如玉的浪子花,入風(fēng)入云地闖天涯。

      浪子無根,總盼著有落地之時。

      陸喜鴛回望著高樓一角,似乎已見到他們?yōu)榱寺涞刈龀龅臓奚o懼無畏的刀光,上天入地的劍影,都在風(fēng)云里有了他們的姿態(tài)!只是,為何如此凄婉而壯烈?

      杭州,西子湖畔,有一座莊園,莊園小樓里有一位發(fā)絲如雪的老人家,一個絕色青衣少女走近其旁為他披上了衣衫。

      “師父,風(fēng)涼。”

      老人拍了拍她的手,暢然道:“月綢,你覺得溪虹會贏嗎?”

      少女點著頭道:“會贏,但是那少年也不會輸。”

      老人深吸了口氣道:“如果換做是你,將來與溪虹一戰(zhàn),勝負(fù)又如何?”

      少女微笑道:“我不會贏,溪虹也不會輸!”

      老人看著少女明媚如花的眼睛,終于笑了,只是笑眼里多了滄桑與疲憊:“你不像你的父親,你越來越像你的母親!”

      少女微笑著,不經(jīng)意間抬眼望了望云天,從懷里摸出一支碧玉珠釵輕輕撫摸著,道:“今日是中秋?!?/p>

      老人點著頭道:“不錯,我記得也是你母親的生日?!?/p>

      少女輕嘆了口氣,道:“可惜未能得見母親,我已記不住她的模樣?!?/p>

      老人摸著她的頭,道:“你后悔嗎?”

      少女道:“我與溪虹的一戰(zhàn),也是母親期望的一戰(zhàn),自然不會后悔!”

      老人笑道:“那我們就在此靜候溪虹的歸來!到時候,你父親、你母親也都會來!”

      少女暢想著那一天,她每天都在期盼著那一天。

      遠(yuǎn)在白云深處流水盡頭,也有一座莊園。這里住著一位白衣公子。他也在期盼著那一天的到來。他的劍是白色的,白色的劍鞘,白色的劍穗。他的心仿佛也是白色的,這世上似乎已沒有什么事情可以讓他改變自己的顏色。

      白衣公子走在白色地毯上,盡情體會著白色賦予他的純凈感:“葉溪虹和魚邪衣這一戰(zhàn),你認(rèn)為誰勝誰負(fù)?”

      一個聲音傳來:“屬下難以定論?!?/p>

      白衣公子拔劍出鞘,劍指云天,道:“期望葉溪虹取勝,至少,未來的我不會那么無趣!”

      “但魚邪衣的劍,同樣深不可測!”

      白衣公子冷笑道:“魚邪衣的劍和我比又如何?”

      “自然是主上的劍更勝一籌!”

      白衣公子狂笑,笑聲傳入云天。

      葉溪虹和魚邪衣相對而立。

      “此戰(zhàn),請邪衣兄出盡全力!”“此戰(zhàn),請溪虹兄出盡全力!”

      “請!”“請!”

      刀聲若風(fēng)中鈴響,脆銳入耳,良久難絕。

      魚邪衣聽到這一聲刀聲,大腦與內(nèi)心還是莫名地戰(zhàn)栗起來,然后化作了敬仰?,F(xiàn)在已找回記憶的他,原來還保留著一份最初的情感!以敬畏之心面對天地,也以虔誠之心面對自己。

      回不去的記憶,尋不回的青春,都會在這一戰(zhàn)之后得到答案!

      “我要用我的劍告訴世人一句話!”

      ——我不是俞小武,我就是我,誰也奪不走!現(xiàn)在的我已血脈賁張,曾經(jīng)的我又是哪般模樣?那溫香如玉的花兒,你是否記得我曾經(jīng)的模樣?

      劍在此時出鞘!

      落花簌簌,劍影飛揚,斑駁的光影映照著少年的成長,也映照著他曾經(jīng)的青春。

      第二章 魚的記憶

      彈花劍無影,碎夢刀無痕。距離魚邪衣與葉溪虹的驚世一戰(zhàn)還有兩個月的時間。那一日是六月十八。雨露天清,萬物靜謐。天絕崖垂立于萬瓊古樹間,其里煙波縱橫,靜水流深。一葉新綠飛舞在清陽之中,也飄舞在白衣少年劍客魚邪衣的雙眸里。

      待魚邪衣手掌攤開,原本是無盡的孤寂與空虛,卻已被這片新綠填滿。陽光斜照,一個人的影子卻蓋在了他手掌之中。新綠光影消失,他的手掌瞬間緊握。

      魚邪衣并不憎恨這條影子,只是內(nèi)心里有股奇怪的沖動,他很想抑制這種想法,可是他的劍突然出鞘。這把劍隨他行走天涯,已融入他的生命里,然而他此刻忽然有種感嘆:“劍氣劃空破云煙,孤心嘆問寄語誰?”

      緊握的手掌隨著劍影流動時自然張開,綠葉揚天飛舞,蕩于萬瓊古樹之間。

      沈空侯一襲青袍錦緞,卻內(nèi)藏金麟軟甲,任憑刀劍鐵器難以入身。

      加上其深知魚邪衣劍術(shù)中的奧秘,這一戰(zhàn),他即使輸陣,也不會輸命。蕩然無存的回憶,凄冷無情的劍光,飄然入塵的人影——剎那間就隨著天空中的一葉新綠一起墜入沈空侯的身前。

      沈空侯透過前方詭秘神妙的劍影,手中的三尺青峰也出鞘迎戰(zhàn)。青衫與白衣瞬間化為一色,遠(yuǎn)望好似一片流云,也似一襲春煙。下一個剎那,流云拂去,春煙淡然。

      陽光恰如其分地落在一柄劍的劍尖上,血卻從沈空侯的胸膛流下,血落的聲音很清脆,滴答滴答地響,好似他年幼時,手捧洞庭湖水,水滿滴落的聲音。風(fēng)止云息,空氣凝結(jié),此刻沈空侯心跳聲劇烈而沉痛。他直到這一刻,忽然頓悟了兩個道理。

      天有不測之風(fēng)云,世有不測之刀劍。至親有時候并不可信。

      他一個縱橫江湖三十年的老江湖,竟然看不透這柄劍,也未料到其身上的金麟軟甲被人掉包,還是他的親生兒子沈孤望掉的包。

      “你說過你記性差?”

      “很差,差到喪心病狂的地步?!?/p>

      “可是你在一夜之間參悟了‘燕曉花的三式劍招!”

      “我馬上又會忘記。”

      “什么時候忘記?”

      “殺了你之后吧。”

      “為什么?”

      “就算劍招再高絕,都是殺人的招式,我既然拿它殺了人,就不該記住它曾經(jīng)的樣子,畢竟殺人,我終究不喜歡,還很厭惡?!?/p>

      “所以每當(dāng)你殺了一個人,就會忘記一門招式,那別人如果在你忘記招式的時候動手殺你,你怎么辦?”

      “我似乎已殺了很多人,但是至今我還活著,而且還活得不錯。”

      “所以不要輕看每一個少年人,或許他們沒有顯赫的出身,沒有過人的外表……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承讓?!?/p>

      “想不到老夫一生精于算計,就算是妻子女兒都不放過,最后為了這可悲的名利,落得如此下場……”

      天絕崖下是萬丈深淵,一個諱莫至深的境地,也似乎是沈空侯的歸宿。魚邪衣很自然地拔出長劍,鮮血噴射而出,沈空侯筆直地落入天絕崖。他沒有遺憾,也沒有悔恨,云霧之中,還可以看到他的微笑。

      一枚花瓣落在魚邪衣的劍鋒上,并未被劍鋒折斷,而是巧巧??科渲?,魚邪衣輕輕用指尖彈了彈劍刃,花瓣又飛入云空,落入天絕崖下。

      魚邪衣看著劍刃上的光芒,自問:“是不是每殺一人,你便可以獲得新生?”他回劍入鞘,良久,“我又該何去何從?”

      魚邪衣用手輕輕敲著腦袋,有股撕裂的腫脹感,他爭取記住剛才發(fā)生的事,他掏出懷里的一本“花名冊”,將寫著“六月十八,天絕崖,連云劍莊莊主,沈空侯”的一頁撕毀。

      他揣好名冊,緊握長劍,走入綠林深處,可是遠(yuǎn)方是哪里?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只要還有陽光在,他就可以走下去。不經(jīng)意間,遠(yuǎn)方一股似有若無的檀香味傳來,似曾相識的熟悉的氣味,好似一個迷途中的向?qū)г诎抵兄敢靶?。他向前探尋著,直到頭痛腦裂的感覺襲入心頭,他再也支撐不住,不自覺倒下,倒在古樹清溪旁。

      魚邪衣并不怕在什么地方倒下,而是怕在什么地方醒來。醒來之后,他便會忘記一些事情,甚至一些人。

      “我叫魚邪衣,我的家在白魚村,與我相依為命的母親被人殺死,仇人還放火燒毀了村莊,我僥幸跳入澄碧湖才撿回一條性命,只是被巨石撞傷了腦袋,至此后記性極差,記不住太久的事情,或許不久前見過的人,做過的事,轉(zhuǎn)眼就忘記了?!?/p>

      “但是你卻能記住你的名字,以及你的過去?”

      “是的,但是我撞傷腦袋后,記憶就只停留在過去,記不住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

      “那你記得住仇人的模樣嗎?”

      “記不住,但是我記得他的刀!”

      “什么刀?”

      “一柄黑色皮鞘的刀,有驚鬼殺神的力量,他正是憑著這柄刀殺了我母親!”

      “后來你有沒有再遇到這柄刀?”

      “我沒有什么印象。但是我曾經(jīng)記得另外一柄刀?!?/p>

      “什么刀?”

      “我形容不出,但是我記得他的刀聲……可是他的刀并不是殺人的刀!”

      偏僻的道路,陳舊的裝潢。魚邪衣坐在醫(yī)館里,透過窗外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見垂柳碧湖,紅亭翠堤,頓覺內(nèi)心舒怡。

      現(xiàn)在夕陽西下,杭州城“百草居”醫(yī)館里只有兩個人。魚邪衣很想記住面前這個人的容貌,可是終究記不住。這個人叫云千游,是一個醫(yī)師。每當(dāng)魚邪衣受到了鮮血的洗禮,他都會來到云千游的醫(yī)館。人記不住,但是卻找得到這個醫(yī)館。

      “為何我記不住你,卻能夠找得到這里?”

      云千游嗅著手指間的一葉藥草,道:“這得要問問你自己,你是否想記得?還是想忘記?”

      魚邪衣摸了摸腦袋,一臉苦笑:“在我的記憶里,除了母親,我只記得三個人?!?/p>

      “哪三個人?”

      魚邪衣掰著手指計算:“一個和尚,一個黑衣刀客,還有一個就是你。”

      “你能給我描述一下和尚與黑衣刀客嗎?”

      “那是一位禪師,法號已忘記,但是總能給我一種鼓勵與力量。另一個是刀法入神的刀客,總是在我的夢里或者記憶里刺激我去尋找仇人?!?/p>

      云千游點著頭,咬了咬指間的藥草,啐了一口,道:“這兩個人……你記得在什么時候出現(xiàn)?”

      魚邪衣?lián)u著頭:“我記不住了,但是我有印象?!?/p>

      云千游繼續(xù)探問:“你剛才說你的家在白魚村?白魚村又在何處?還記得嗎?”

      “是在坤墟山,云極谷?!?/p>

      云千游微微一驚:“聽說那里出了很多的名人,比如武學(xué)宗師妙風(fēng)絕、天下劍術(shù)第一人燕曉花、玄武幽狼箭杜神宇、破玄斗士莫小歌、靈犀狼俠聶星辰……”

      “很抱歉,我不認(rèn)識他們……”

      “他們都是武林的神話!”

      “可惜我是武林的笑話!對了,云大夫,在我耳邊總是響起刀聲,那是為何?”

      “或許你對仇人的刀聲太過刻骨銘心,所以才導(dǎo)致有這種幻聽!”

      魚邪衣咬牙點著頭:“多謝云大夫,下次再見?!濒~邪衣主動起身離開,他不想再聊下去,畢竟再聊下去,只會勾起他的痛苦。

      “對了,我們是第幾次見面了?”

      云千游淡淡地笑了笑:“我們是第一次見面?!?/p>

      魚邪衣點著頭,摸著腦袋離開了。

      云千游待魚邪衣走后,他在一本賬簿上又勾勒出了一個完整的“正”字。

      當(dāng)記憶破碎的時候,必須要有一個應(yīng)對的辦法。

      他沒有高超的繪畫技能,唯有將記憶片段用針刺入皮肉。醒來后便可以按字回想,給予方向與指引。也千萬不能寫在紙上,畢竟外人可以用紙張、字跡混淆他的思緒。

      每當(dāng)魚邪衣醒來,他首先看身上刺的字跡。

      他打開右手掌,手上食指上刻著一行字“殺了沈空侯”,他下意識地翻開衣袖,只見左手臂上刻著兩個字“朋友”,他的右手臂上刻著一行字“杭州城夢回酒館”,他的胸口處刻著一行字“仇人是用刀的”。他的小腹上也有一行字“不要受人擺布,不要相信謊言”。而他的大腿內(nèi)側(cè)則寫著“我不是俞小武”。

      也不知什么時候,他的懷里多了一本花名冊。

      這本花名冊是誰給我的?為什么我會按著這名冊來行事?挑戰(zhàn)不認(rèn)識的高手,然后殺了他們?為何我心中如此強(qiáng)烈地要去挑戰(zhàn)他們?我如果不這么做,會發(fā)生什么?

      莫名的奇異的念頭讓他只能夠按著花名冊的指引一步步向前,他很想停止,可是已無能為力。每當(dāng)他要去挑戰(zhàn)一個人的時候,或者說當(dāng)他忘記要去挑戰(zhàn)誰的時候,總有一個似曾相識的影子出現(xiàn),還有出現(xiàn)在他耳邊的拔刀聲。

      一縷斜陽透過林木縫隙照在他頭上。溪水清冽,花影芬芳。魚邪衣驚醒,他的劍還在手心里。他的懷里空空如也。一個影子忽然落在了魚邪衣的身上。

      魚邪衣連忙抬頭,只見前方一個黑衣人手握一把黑鞘短刀正立于斜陽中。

      魚邪衣起身道:“你是誰?”

      “是否還在為滅門之仇苦苦尋找兇手?還記得你母親是怎么死的嗎?我來告訴你答案?!?/p>

      魚邪衣道:“兇手是誰?”

      “按著名冊上指示行事,你就會找到你的仇人!”

      風(fēng)鈴一般的拔刀聲,只見刀光一閃,狠狠劈中魚邪衣的頭顱。魚邪衣頭開腦裂,倒在血泊之中。

      魚邪衣驚醒,他的劍還在手心里。

      是夢?為何如此清晰?

      他的懷里花名冊仍在,他的左右手臂、胸口上與小腹上的刻字都沒有變化,一個黑衣人手握一把黑鞘短刀正立于斜陽中。

      “又是你?你究竟是誰?”

      “是否還在為滅門之仇苦苦尋找兇手?還記得你母親是怎么死的嗎?我來告訴你答案。”

      “兇手是誰?”

      “按著名冊上指示行事,你就會找到你的仇人!”

      風(fēng)鈴一般的拔刀聲,只見刀光一閃,狠狠劈中魚邪衣的頭顱,這樣的場面似乎已在魚邪衣的眼中與夢中出現(xiàn)了很多次,即使記憶破碎,竟然也慢慢有了印象。

      他有去找過醫(yī)師云千游,云千游給他做了一個測試。云千游在桌上放了六只碗,都倒?jié)M酒,然后用密封的布蓋在碗上,并用木夾夾住魚邪衣的鼻子。六只酒碗里,有一半的酒碗里是放了黃連的。當(dāng)魚邪衣喝到美酒時,自然愉悅,喝到黃連酒時,自然厭惡。然后,過了一段時間后,大夫再讓魚邪衣選擇。六只碗擺放的位置沒有任何變化。結(jié)果魚邪衣依舊沒有本能地做出正確的選擇,他又喝到了相同位置的黃連酒。

      測試了許多次。直到魚邪衣整個胃都開始翻轉(zhuǎn)時,云千游下了結(jié)論:“你記性差是來自大腦本身,不在乎內(nèi)心?!?/p>

      但是魚邪衣不認(rèn)輸,他要求云千游做最后一次測驗,結(jié)果卻成功避開了黃連酒。云千游難以理解,看著魚邪衣的努力,看著他的一臉汗水。

      “如果你能夠憑著堅強(qiáng)毅力,你的記憶興許會好轉(zhuǎn)!”

      “那意思說,我的記性差有可能并非大腦本身的問題。”

      還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便是魚邪衣的劍法。他可以瞬間記憶劍訣,可是之后就全部忘記,但是劍意卻完全保留在了他的心里。

      這又是什么道理?想不通就不要去想,說不定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劍法!我一定要用我的劍劈開仇人的大腦,因為他不僅僅殺我母親,毀我家園,最狠的是剝奪了我的記憶,讓我連一個正常人都不如!

      某日某時,魚邪衣再次醒來的時候,已躺在一家客棧之中。窗外響起熙熙攘攘的人聲,他的懷里出現(xiàn)一本花名冊,名冊上有有三個人名:“連云劍莊莊主沈空侯”、“佛劍無涯蘇心?!币约啊八閴舻度~溪虹”。

      “咚咚咚”!有人在敲門。

      魚邪衣握劍打開,只見是一個蒙著黑色面巾,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

      “你是誰?”

      中年男子將黑色面巾揭開,露出一張英俊儒雅的面孔。中年男子小心謹(jǐn)慎地將房門與窗戶關(guān)閉,悄聲抱拳道:“老夫就是少俠三日后要挑戰(zhàn)的人?!?/p>

      “連云劍莊莊主沈空侯?”

      “正是老夫!”

      魚邪衣一驚:“決斗之期不是還有三日嗎?”

      “老夫開門見山。這場比試少俠能不能手下留情?”

      “什么意思?”

      沈空侯道:“少俠可以擊敗老夫,但是留我一條性命便足矣。”

      “刀劍無眼,在下實在無法立下承諾。”

      沈空侯哈哈一笑:“老夫已仔細(xì)研究過少俠你的劍術(shù),雖然凌厲無比,但還未能算得上是絕對的巔峰劍術(shù),只要少俠肯幫老夫這個忙,老夫?qū)⑺湍阋患Y物?!?/p>

      魚邪衣還未來得及拒絕,沈空侯已從懷里掏出三頁舊黃的紙張。

      “這是昔年一代劍神‘白嘴少爺燕曉花的三式殘招。分別是‘飛雪連城、‘琉璃劍影以及‘萬境歸墟,只要少俠肯幫老夫這個忙,這三式殘招老夫便送給少俠?!?/p>

      魚邪衣接過三式殘招的秘訣,起初根本不在意,可是當(dāng)他看到秘訣上的圖案以及文字時,他的內(nèi)心出現(xiàn)了劇烈的震動:“為何你要做此等交易?”

      沈空侯神秘地笑道:“就像一年前,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才劍客一樣,當(dāng)他用神秘劍術(shù)劍挑天下群豪的同時,在其決戰(zhàn)的背后,有無數(shù)的人在進(jìn)行金錢交易。一場決戰(zhàn),一定有勝負(fù)!現(xiàn)在你已成功挑戰(zhàn)十二位江湖名仕,都是勝利。所以背后的錢財堆積也是越來越大。但是這背后的交易規(guī)則因為你有了改變,不單單是賭勝負(fù),還有賭生死。

      “此次賭生死的賠率更是巨大!老夫自然也參與了其中。老夫在研究了你前面十二場決斗之后,自知劍術(shù)不如你,所以老夫只將極少的部分買了你勝,而把所有的家產(chǎn)都押在了生死上。畢竟在世人眼里,你每挑戰(zhàn)一個人,都會要了對方的性命!無一例外!所以這一場決斗,只要你不殺老夫,老夫也將在‘生死賠率上獲得巨額的收益?!?/p>

      魚邪衣冷冷笑了,他握緊了手中的三張殘招:“我……”

      “少俠是答應(yīng)了?”

      魚邪衣不動聲色地道:“我暫且答應(yīng)你。不過……”

      “不過怎么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刀劍無眼,我現(xiàn)在答應(yīng)你,可是根本不知道決斗時的變化!”

      沈空侯笑道:“只要你答應(yīng)了,老夫自有辦法?!?/p>

      魚邪衣道:“看來沈前輩為了這場決戰(zhàn)真是用心良苦啊!”

      沈空侯悄聲道:“那是當(dāng)然!為了讓世人知道我已心灰意冷,無心戀戰(zhàn),老夫還將自己的妻子殺了,將女兒給逐出了家門?!?/p>

      魚邪衣咬牙,道:“沈前輩果然精于算計,這樣一來,世人一定想到?jīng)Q戰(zhàn)前殺妻逐女的沈空侯,一定將大敗于我的劍下,所以很多人都會把錢全部押在‘?dāng)∨c‘死之上,但是最后卻沒想到我這個無一例外挑戰(zhàn)殺人的劍客,卻放了前輩一條生路。這樣一來,前輩可說是賺得盆滿缽滿?!?/p>

      沈空侯欣慰地鼓起掌來:“老夫希望你能夠用‘燕曉花的劍法來擊敗我,讓世人看看你真正巔峰的時刻!”

      魚邪衣向沈空侯點了點頭:“借您吉言?!?/p>

      沈空侯的臉已因興奮都發(fā)紅,他臨走前,魚邪衣問道:“對了,前輩剛剛說到一年前有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才劍客,他叫什么名字?”

      沈空侯道:“他叫俞小武?!?/p>

      待沈空侯離開,魚邪衣打開了窗戶,他還能夠看到長街遠(yuǎn)處,沈空侯欣喜若狂的步伐。

      “他為何要送給我這絕世劍訣?他自己為何不修煉?”

      看著沈空侯丑陋的嘴臉,魚邪衣趕緊用懷中小針在右手食指上刺上“殺了沈空侯”五個字,而后又在右腿的大腿內(nèi)側(cè)刺上一行字“我不是俞小武”。

      看來人的記憶不一定就是正確的,但是為何“俞小武”的回憶會不止一次地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還如此深刻?

      可怕的畫面如海浪一般浸入魚邪衣的腦海,一個白衣少年被湖水沖上岸,被一戶人家救起來的時候,他的左手握著一柄木劍,右手拽著一塊錦帕。

      “你從哪里來?你爹娘呢?你叫俞小武?”

      那木劍上用刀刻著三個字,正是“俞小武”。

      畫面消失。魚邪衣關(guān)上了窗戶,閉上了眼睛,自言自語道:“與沈空侯的決戰(zhàn)還有三日。”

      魚邪衣再次醒來的時候,已躺在一佛堂中。四下里一片靜寂,月光如水,星河耀天。他的手心里還握著“殘招劍訣”。一個身披灰色僧袍的老和尚走到魚邪衣的身邊,只見他眉須垂肩,雙目充盈,背脊挺拔,右手微微豎立而起。

      “阿彌陀佛,施主醒了?!?/p>

      魚邪衣汗水滴落在佛堂之中,他握緊長劍起身:“這里是何處?”

      “四大皆空,目明心通,這里便是目空寺。明日也是施主的決戰(zhàn)之日,而施主的決戰(zhàn)之地便是距本寺不遠(yuǎn)的天絕崖?!?/p>

      魚邪衣從懷里摸出花名冊,看到了名冊上的名字“連云劍莊莊主沈空侯”。

      “你是誰?”

      “老僧法號一心?!?/p>

      “一心?你到此有何目的?”

      “施主不請自來,老僧倒想問問施主有何因由?”

      魚邪衣摸著腦袋:“是我自己來的?”

      “施主不記得了?”

      魚邪衣苦笑:“我記性很差,差到喪心病狂的地步?!?/p>

      一心和尚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磥硎┲髋c本寺有緣,不妨在此靜候明日一戰(zhàn)?!?/p>

      “禪師怎知明日的決戰(zhàn)?怎知我是決戰(zhàn)者?”

      一心和尚道:“施主方才一直有呼喊夢語,老僧正巧聽到?!?/p>

      魚邪衣一驚:“我說夢話?”

      一心和尚點了點頭。

      魚邪衣咬緊牙,握緊長劍:“我還說了什么?”

      一心和尚道:“施主還說,必須要在今夜參透你手上三式劍訣的奧義!”

      魚邪衣冷汗直流:“多謝禪師點悟?!?/p>

      一心和尚道:“阿彌陀佛。施主既然與本寺有緣,不妨在此研習(xí)劍術(shù)。老僧多多打擾了。”說罷,一心和尚便緩緩離開。

      魚邪衣望著佛堂里的佛像,只覺法相自莊嚴(yán),慈眼觀眾生,其屈臂上舉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魚邪衣忽然心生敬畏:“如果您能夠為我打開記憶之門,我愿為您長跪在菩提樹之下!”然而佛祖沒有任何指示。

      此時已是深夜,魚邪衣終于打開心門,不再糾結(jié)記憶之盲,開始專注劍訣之妙。

      月明星稀,百花飛舞,木葉飄零,唯有一劍一人一心巋然不動。待烏云遮住星月,百花落入塵土,木葉墜滿四野。

      一心和尚再次出現(xiàn),用一句話點破了魚邪衣的心念:“阿彌陀佛?;ㄩ_半夏,劍斗浮生。施主用的是無念之劍,也是個無心之人?!?/p>

      魚邪衣也不生氣:“無心無念,豈不是更灑脫隨性?劍術(shù)何必拘泥不化?”

      一心和尚搖著頭:“無念之劍好比無須蚱蜢,終究沒有定勢。而無心之人則好比江魚,終日游旋,毫無依托與方向。”

      魚邪衣回劍入鞘,閉上雙眼:“小時候,我經(jīng)常被人罵記性差,腦子不好使,什么事都做不好,只有拿起武器練劍……長大后,遭遇家變,大腦受損,更不能記住事情,最多只有一兩天的記憶……所以,我的劍,還有我的人才會如此無念無心,或許這就是我獨特的劍意。如果……這都不好,該當(dāng)如何變化?”

      一心和尚佛手微展,他走入繁花之中,拾起腳邊一葉新綠,捧在手心:“無念只是空乏其身,無心則是無情所致,若能做到劍與心合,意與情融,才能夠有所突破。這與記憶無關(guān),在乎內(nèi)心情理變幻。”

      魚邪衣只覺一股熱流激蕩在他的胸膛之中:“多謝禪師點悟。”

      風(fēng)吹云散,月光如水落在魚邪衣的臉上、身上,仿若沐浴,有煥然之感。魚邪衣拾起地上一葉新綠,輕輕放于劍尖之上。他輕彈劍刃,綠葉飛揚于天,魚邪衣望著月光里的葉子,仿佛看到了一種闊別已久的希望。

      他打開了懷里的“花名冊”,名冊上一頁寫著:“連云劍莊莊主沈空侯”。

      魚邪衣醒來。天色已大亮。

      趁著魚肚白的天空,魚邪衣握劍向著林野疾馳,直到來到天絕崖,看到一個背負(fù)長劍的中年男子才停下了腳步。花名冊里他的名字是“沈空侯”——連云劍莊莊主沈空侯。

      早早來到?jīng)Q戰(zhàn)地點的沈空侯看著魚邪衣的到來,其神色是驚慌的,隨后又鎮(zhèn)定起來,甚至還有一些興奮。天絕崖下云霧繚繞,天絕崖上沒有一個觀戰(zhàn)者。

      “今日一戰(zhàn),老夫已派人堵住了路口,為的就是給少俠一分清凈。少俠應(yīng)該還記得三日前你與老夫的君子協(xié)定吧?”

      魚邪衣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我記得?!?/p>

      沈空侯狂笑:“那么,我們開始吧!”

      風(fēng)起云動,魚邪衣打開了右手掌,他看著右手食指的字跡,露出了灑脫與邪魅的笑容,“飛雪連城”的劍招在魚邪衣的長劍掙脫劍鞘的一瞬間便使出。那是鎮(zhèn)魂奪目的一劍!仿佛是天外的雪女歸來,在孤城的上空呼嘯著凄冷與決絕!

      沈空侯來不及躲閃,也根本沒有躲閃,他的身上穿著“金麟軟甲”,早已刀劍難入,可是魚邪衣的劍卻刺入了他的胸膛,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

      莫非這“金麟軟甲”被人掉包?還是說魚邪衣的劍術(shù)能夠穿透這刀槍不入的寶甲?還記得這金麟軟甲是他的獨子沈孤望親自為他穿上的,難道……

      “你說過你記性差?”

      “很差,差到喪心病狂的地步?!?/p>

      “可是你卻在一夜之間領(lǐng)悟了‘白嘴少爺燕曉花的殘招?”

      “我馬上又會忘記?!?/p>

      “什么時候忘記?”

      “殺了你之后吧。”

      ……

      魚邪衣拔出長劍,鮮血噴射而出,沈空侯筆直地落入天絕崖下。

      魚邪衣已回劍入鞘,他轉(zhuǎn)身走入林野,走入花間。

      第三章 少女的眼睛

      目空寺的幽蘭香氣仍在,只是不見了老禪師一心。面對著空空如也的破舊的佛堂,魚邪衣失望不已。他很感謝一心和尚給他的一語點悟,讓他領(lǐng)悟了至高的劍意,也領(lǐng)悟了人生道理。如今他想來感謝,可是一心和尚已不給他見面的機(jī)會。

      魚邪衣跪在蒲團(tuán)之上,向著佛祖跪拜,當(dāng)他低頭的瞬間,他看見了佛像底座旁放著一封信箋,上面寫著:“一日江湖,一世江湖,一日歸心,一世歸心。一心。”

      魚邪衣輕輕搖了搖頭,握緊長劍:“江湖之人,歸心談何容易?”

      一個人踩在了落葉上,擊碎了魚邪衣的記憶。魚邪衣沒有回頭,也沒有握緊長劍,而是將一心禪師的信箋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懷里。

      “魚邪衣,你果然在這里!”聲音清脆入耳,仿若黃鸝。她是誰?為何尋他到此?

      魚邪衣冷笑:“不管你是誰,擾我清凈者,都只有一個下場。”

      “我反正只有一條命,你要就拿去好了!”

      “好!很好!”

      魚邪衣的劍出鞘。沒有劍光,沒有出鞘的聲音。有的是一種花香,一股墮入空塵的雋永之氣。空氣中一股急流卷入門外,一人一劍已飛出??墒钱?dāng)魚邪衣的劍就要刺入這個人的胸膛之時,突然停止了前行。因為魚邪衣看清了她的臉,還有她的眼睛。

      她沒有懼怕魚邪衣的劍,整個人沒有一絲動彈!魚邪衣收回了劍意,彈了彈劍刃,回劍入鞘。他靜靜地看著這個少女的笑臉與眼睛,忽然覺得莫名地熟悉,就是記不住在哪里遇見過。

      少女約摸十八九歲,一身綠衫,身姿挺拔,面容嬌美,雙眼明亮。她的手上還握著一柄刀,裝潢普通的刀。

      “你是誰?我和你認(rèn)識?”

      少女笑容不改,不過眉目之間多了一分嬌嗔:“我就算現(xiàn)在告訴你我的名字,沒過多久你就會忘記,我干嗎要告訴你?”

      魚邪衣冷笑:“如果我們曾經(jīng)認(rèn)識,不管是仇人還是朋友,我都放你一條生路,如果我們素未謀面,很抱歉,我不能讓你走?!?/p>

      少女叉腰笑道:“就算是仇人也要放他走?”

      魚邪衣道:“因為我記性不好,常常會把仇人當(dāng)作是朋友,朋友也會當(dāng)作是仇人,所以在沒搞清楚關(guān)系之前,還是不要貿(mào)然殺人。”

      “但是為何我不告訴你身份,你就要殺我?萬一我是你的朋友呢?”

      魚邪衣?lián)u著頭:“有時候為了避免麻煩,尋思著還是殺了比較方便,反正總有一半的機(jī)會殺了仇人?!?/p>

      少女跺著腳,怔道:“那你現(xiàn)在是殺還是不殺?”

      魚邪衣?lián)现X袋:“讓我想想!”

      少女苦笑:“看來你這個人不是沒心沒肺,簡直就是無情無義,還是非不分,矛盾不已?!?/p>

      魚邪衣點著頭,用食指撓撓腦袋:“所以你還是告訴我你是誰吧?!?/p>

      少女嘆了口氣,道:“魚邪衣,你聽好了,本姑娘叫沈櫻落。連云劍莊莊主沈空侯的女兒沈櫻落,碎夢刀葉溪虹的徒弟沈櫻落?!?/p>

      魚邪衣腦海里本來一片空白,可是此刻忽然泛起一片片漣漪:“你是沈空侯的女兒?碎夢刀葉溪虹的徒弟?沈櫻落?”

      少女沈櫻落依舊笑容如春風(fēng):“我的父親剛才被你一劍殺死,我該不該殺了你祭奠他呢?”

      魚邪衣看著沈櫻落的笑臉,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真的是你的父親?”

      “他確實是我的父親,不過我卻不想是他的女兒!”

      “為什么?”

      “因為他殺了我的母親,還想要我的命!如今,你算是替我報了仇!”

      看來每個人都有無法言喻的故事,而凡是有故事的人,他的雙眼都是極為好看的。魚邪衣正看著她的眼睛:“‘碎夢刀葉溪虹是你師父?”

      沈櫻落笑道:“怎么?你想起來了?”

      魚邪衣?lián)u著頭:“我只是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

      “當(dāng)然熟悉了,他曾是你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朋友……我也有朋友?

      魚邪衣試圖在腦海里尋找片刻的影子,可是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種奇妙的恰如空谷風(fēng)吟的聲音。那是什么聲音,很像拔刀的聲音,可是為何刀聲有如此的韻律?魚邪衣的大腦出現(xiàn)了短暫的灼熱感,他忙用手指撓著太陽穴。

      沈櫻落走進(jìn)幾步,道:“你怎么了?”

      魚邪衣喝道:“別靠近我!”

      便在此時,風(fēng)起云動,林野之中出現(xiàn)了微妙的聲響。沈櫻落并未發(fā)覺,可是魚邪衣感覺到了。魚邪衣咬緊牙,握緊了長劍。

      沈櫻落道:“你是不是頭又疼了?”

      一支羽箭破風(fēng)而出,穿過綠葉,從沈櫻落的耳邊飛過,向著魚邪衣的胸膛而去。沈櫻落失聲驚呼:“小心!”

      魚邪衣巋然不動,凌厲羽箭在其胸膛前兩寸處斷為兩半。緊接著,無數(shù)的羽箭從林野之中射出。魚邪衣快步搶入沈櫻落的身前。箭雨瞬間包圍了魚邪衣,可是都被魚邪衣的長劍斬斷。待箭雨停息,一個人從林野深處走出。一個黑衣長袍男子,手中握著一柄黑鞘長劍。他的身后跟著三十多個弓箭手,迅速將魚邪衣與沈櫻落圍住。

      黑衣男子臉色猙獰無比,一道血紅疤痕從額頭延伸到嘴角:“魚邪衣,你的死期已到。”

      魚邪衣鎮(zhèn)定自若:“卻不知是誰的死期。別廢話,來吧!”

      “你不想知道我是誰?”

      “我沒有朋友,仇人卻很多,既然都是仇人,何必問名字,問了我也記不??!”

      “很好很好!”

      沈櫻落突然道:“大哥!住手!”

      黑衣男子道:“你個丫頭片子,我可不是你什么大哥,你這個野種!竟然還和殺父仇人在一起!”

      魚邪衣握緊長劍,沈櫻落護(hù)住了魚邪衣,道:“父親作惡無數(shù),你為何還要討這個所謂的公道!他們是最正式的比武,刀劍無眼,這是江湖人都知道的道理!”

      黑衣男子摸著臉上的血疤痕,神情詭異地道:“我這道傷疤就是拜沈空侯所賜,所以有人替我以最公正的方法殺了沈空侯,我自然高興!況且我馬上就可以成為連云劍莊的莊主。但是我這個新莊主上位,‘替父報仇這種事,當(dāng)然要做做!你要是站在他一邊,我連你也殺了!”

      沈櫻落搖著頭:“你殺吧!”

      魚邪衣拍了拍沈櫻落的肩膀,輕聲道:“不要逞強(qiáng),交給我吧!”

      黑衣男子長劍在手,所有弓箭手的箭已在弦上。

      沈櫻落回頭看著魚邪衣,忽然一股久違的溫暖襲上心頭:“他雖然不是我的親哥哥,但還是希望你劍下留情……”

      “刀劍無眼,我盡量……”魚邪衣護(hù)住沈櫻落,他仰天微微一笑,“殺人,我始終不喜歡,可是有些人呢總是找各種機(jī)會給我殺,真是想不明白?!?h3>第四章 風(fēng)中刀吟

      黑衣男子狂怒,他手中長劍出鞘先發(fā)制人,而所有弓箭手也在這一刻動彈,劍光箭雨同時沖入魚邪衣身上!在沈櫻落的眼中,是溫柔至極的月光,箭雨此刻也因為月光變得極為溫柔??墒窃鹿庠诤芏鄷r候,是殘酷的。當(dāng)無數(shù)的鮮血灑在月光里時,漫天的花瓣又開始飛揚。她很想看清魚邪衣的劍法究竟是什么,可是她看到的是無影的光芒。

      箭雨飛揚,沈櫻落也在用刀抵擋,直到魚邪衣的身后出現(xiàn)了可怕的劍芒。沈櫻落奮不顧身擋在了他的身后,長劍刺入沈櫻落的脊背,濃艷的鮮血沿著劍刃流下!

      沈孤望瞬間拔出劍刃,鮮血浸透他的衣衫,噴灑在他臉上的血疤痕里:“哈哈哈,小賤人,你這是自取滅亡!”

      沈櫻落倒下。倒下之時,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魚邪衣難能可貴的關(guān)心的眼神:“邪衣,你還記得我嗎?還記得我是誰嗎?”她氣若游絲,終于不省人事。

      魚邪衣手中劍流光飛舞,夾帶著憤怒與狂暴之氣!弓箭手全部倒下,只剩下黑衣男子一人。魚邪衣連出數(shù)劍的力量都被黑衣男子身上奇怪的阻力抵消。

      莫非他的身上穿著刀槍不入的軟甲?魚邪衣調(diào)整姿態(tài),嘴角揚起灑脫與邪魅的笑容:“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放過的人,我也就不會再對你劍下留情?!?/p>

      黑衣男子舔了舔劍刃上的鮮血,他的神情因為扭曲而變形,十足可怖而猙獰:“臭小子記住了,老子叫沈孤望,連云劍莊新莊主沈孤望!讓你死也死得明白!”

      “很抱歉,我記性很差,記不住!”

      忽然間,沈孤望手中長劍揮起,鮮血飛入魚邪衣的眼中。魚邪衣避開了血滴,就地騰空而起,朝著沈孤望的頭顱一劍刺下。

      沈孤望急忙揮刀抵擋,可是從天而落的絕殺瞬間消失不見。在他的東西南北四面都有劍影同時向他穿刺而來,沈孤望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只好腳弓一彈,飛身而起??墒撬姆絼τ跋?,從天而落的劍芒再次出現(xiàn),一劍刺入了他的頭顱。

      魚邪衣落地,或許穿透速度太快,沈孤望還尚存一息:“這招……叫什么?”

      魚邪衣道:“琉璃劍影?!?/p>

      “好……劍法!”

      沈孤望道:“你不是說……你每當(dāng)殺了一個人之后……就會忘記一門招式嗎?”

      “對啊,口訣我一個字都沒有記下來,但是都化作力量融入我的劍里。你這下該死心了吧!”

      沈孤望閉上了眼睛。魚邪衣拔出長劍,鮮血噴灑在他的月白衣衫之上。

      當(dāng)風(fēng)停息,魚邪衣彈了彈劍刃上的花瓣,然后回劍入鞘。他抬起沈櫻落的身體,走入了目空寺里。也不知是從哪里傳來了一個聲音,好似風(fēng)鈴的聲音,卻又像是拔刀的聲音,良久不絕,或許是魚邪衣腦海里劇烈的傳響,時隔多年唯一沒有忘記的聲音。

      突然間,他大腦一陣刺痛,拔刀聲——母親死前的眼神——仇人的微笑——火?!缢土业刈矒簟诎到]……一些零星的碎片瞬間沖入了他的腦海。

      魚邪衣痛苦地嘶吼著,就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他蜷縮著身體,不斷地將泥土塞進(jìn)嘴里,眼淚與鮮血都一起吞了進(jìn)去,直到聽不見自己痛苦的聲音。

      明月孤照,照進(jìn)佛堂之中,遙遠(yuǎn)的回憶如針刺一般戳入了魚邪衣的頭顱。魚邪衣將腦袋靠在了墻壁上,只覺得灼熱感、刺痛感越來越強(qiáng)。

      他打開了花名冊,名冊上只剩下兩頁,第一頁寫著:“佛劍無涯蘇心海,地點:蘇州城外寒山寺,時間,七月二十七?!弊詈笠豁搶懼骸八閴舻度~溪虹,地點:杭州城夢回酒館,時間,八月十五,中秋,月圓?!?/p>

      魚邪衣打開右手掌,手上食指上刻著一行字“殺了沈空侯”,下意識地翻開衣袖,只見左手臂上刻著三個字“朋友”,他的右手臂上刻著一行字“杭州城夢回酒館”,他的胸口處刻著一行字“仇人是用刀的”。他的小腹上也有一行字“不要受人擺布,不要相信謊言”,而他的大腿內(nèi)側(cè)則寫著“我不是俞小武”。

      “俞小武?”一瞬間,在魚邪衣的腦海里再次浮現(xiàn)出一些奇怪的畫面。

      第一個畫面,一個白衣少年被湖水沖上岸,被一戶人家救起來的時候,他的左手握著一柄木劍,右手拽著一塊錦帕。

      “你從哪里來?你爹娘呢?你叫俞小武?”

      那木劍上用刀刻著三個字,正是“俞小武”。

      第二個畫面,俞小武不會笑,也不會哭,填飽了肚子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湖畔練劍。一練就是天黑。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練劍,有種奇異的意念讓他握緊劍柄。于是,他成了村里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江湖人。

      沒有人看得懂他的劍法,大家也不想去求個明白,也沒有必要。只有與他同年齡段的小孩才有興趣。每當(dāng)俞小武練劍的時候,他的周圍總是有很多忠實的看客。他也樂意與這些看客交流劍術(shù),卻沒有一個看得明白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練的是什么劍法,他只知道他是按著錦帕上描繪的畫像來練劍。

      第三個畫面,湖畔邊的巨石上用鋒利的器具刻著人形,拿著劍揮舞的人形。這全是劍法秘訣,刻滿了三塊巨石,比之前錦帕上描繪的劍招更加高絕而神妙。至于出處,村民們不知道,是在湖畔邊曬網(wǎng)時無意中看到的。俞小武從來不去多想,他開始練劍,練巨石上的劍招。

      畫面消失。

      那是我的回憶嗎?為何我的手臂上又刻著“我不是俞小武”?汗水沿著魚邪衣的脖頸、胸膛一直流入了小腹之中。他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抱著頭嘶吼起來。

      沈櫻落驚醒過來,她的小腹一陣刺痛,她的衣衫下是用白布包裹的傷口,已被血染紅,還好止血,已無大礙。她抬頭望著廟里坐的遠(yuǎn)遠(yuǎn)的痛苦的魚邪衣,正欲開口。

      魚邪衣卻匆忙握劍起身,走出目空寺,走入明月下。

      “你要去哪里?”

      魚邪衣滿臉汗水,他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你最好不要跟過來,我隨時要你的命。”

      沈櫻落微笑:“我的命本來就是你給的,你要拿隨時拿走便是了。”

      魚邪衣回頭,看著沈櫻落的眼睛,道:“你到底是誰?跟我什么關(guān)系?”

      沈櫻落道:“你知道你是誰嗎?”

      魚邪衣一愣,冷笑道:“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誰!”

      沈櫻落柔聲道:“我會讓你知道你是誰的?!?/p>

      “不要受人擺布,不要相信謊言?!濒~邪衣想起身上的這句話,猶疑著,沒有再說話,他徑直走了。沈櫻落穿好了衣衫,便忍住痛跟了過去。

      “你的傷口還需休養(yǎng),跟著我只會死路一條?!?/p>

      沈櫻落笑道:“我不管!我就要跟著你!反正我的命是你的!”

      魚邪衣?lián)u著頭。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要去哪里?”

      魚邪衣終于停下了腳步,他原本想惡狠狠地回絕沈櫻落,可是當(dāng)他看到沈櫻落的眼睛時,忽然怒氣全消:“我……我要去殺人!”

      “殺誰?”

      “我不能告訴你!”

      “你還要殺幾個人?”

      “還有兩個!”

      “你要去哪里殺人?”

      “蘇州城外寒山寺?!?/p>

      “要殺誰?為何要殺人?”

      魚邪衣沒有說下去,他似乎在逃避這個問題。也在此時,風(fēng)中再次傳來了一個奇妙的聲音。像風(fēng)鈴一般的拔刀聲。魚邪衣咬緊牙,撓了撓腦袋。他甩了甩頭,沿著山道狂奔出去,沈櫻落緊跟其后。

      “我叫沈櫻落,連云劍莊莊主的女兒沈櫻落,碎夢刀葉溪虹的徒弟沈櫻落?!?/p>

      魚邪衣才想起打開手掌,左右手臂,扯開上衣與下衣,都沒有看到任何關(guān)于沈櫻落的文字提示。她與我究竟在哪里見過?唯一能夠有交集的是她是“碎夢刀葉溪虹”的徒弟。在花名冊的最后一頁,也是魚邪衣要挑戰(zhàn)的最后一個人,名字也叫“碎夢刀葉溪虹”。

      沈櫻落是葉溪虹的徒弟,葉溪虹是用刀的,而他的胸口處刻著一行字給他了提示——“仇人是用刀的”。莫非這個葉溪虹,碎夢刀葉溪虹就是他的滅門仇人?可是如果葉溪虹真的是我的滅門仇人——那這份花名冊是誰給我的?寫花名冊的人會不會知道真相?

      魚邪衣此刻忽然覺得卷進(jìn)了一個漩渦之中,他已不知如何進(jìn)退。有一個道理在暗示著他——不進(jìn)則退。與其等候記憶蘇醒,還不如去殺了葉溪虹,答案與真相往往都在努力與進(jìn)取之中。這是正確的道理嗎?萬一殺了葉溪虹,還有另外的葉溪虹呢?

      魚邪衣與沈櫻落策馬而行。魚邪衣勒住了韁繩,緩步而行。他側(cè)身看著沈櫻落腰畔的短刀:“你是在什么地方認(rèn)識我的?怎么認(rèn)識我的?”

      沈櫻落捂住傷口,欣慰地道:“在一個山谷之中。當(dāng)時我被一群山賊圍困,是你救我的。”

      魚邪衣?lián)狭藫夏X袋:“山谷?山賊?我救的你?”

      沈櫻落點著頭,眼淚浸滿她的眼眶:“要不是你,我可能就……”

      魚邪衣道:“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是在一年前的冬天,我記得那天下著雪。但是你穿得卻很單薄,當(dāng)時有二十多個山賊把住谷口,卻被你全部殺死。”

      魚邪衣沉吟道:“一年前……還記得我當(dāng)時用的是什么招式或者劍法?”

      沈櫻落搖著頭:“我看不清,你的身法實在太快了!”

      魚邪衣道:“我救了你之后,又去了哪里?”

      沈櫻落道:“你去了杭州城。遇見了我的師父?!?/p>

      “你的師父?是誰?”

      “葉溪虹,碎夢刀葉溪虹?!?/p>

      魚邪衣更加不理解:“我去杭州城做什么?”

      “你說你要去挑戰(zhàn)一個人,好像叫做‘白龍劍向坤!”

      魚邪衣道:“結(jié)果是我殺了向坤,然后遇見了你師父……葉溪虹?!?/p>

      魚邪衣打開花名冊,最后一頁便是“碎夢刀,葉溪虹”。

      魚邪衣咬牙道:“你師父的刀法如何?年紀(jì)幾何?為人如何?”

      沈櫻落眼中立刻充滿了光芒:“師父今年應(yīng)該是二十八歲,其為人俠氣,人送‘追命俠捕,專辦江湖棘手的大案,還江湖公道。而他的刀法……”

      魚邪衣勒住韁繩,駿馬嘶鳴,頓住了腳步:“刀法如何?”

      沈櫻落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有兩把刀,一把刀系在腰畔,另外一把刀緊握在他的左手掌里。他僅憑腰畔的刀便能夠馳騁江湖內(nèi)外,他的左手刀從未出鞘過……”

      “從未出鞘?為何?”

      “因為還沒有遇到令它出鞘的對手!”

      魚邪衣臉上充溢著興奮的神色:“我倒想會會這柄刀!”

      沈櫻落輕吐了口氣:“還是不要去看這柄刀了。”

      “又為何?”

      “江湖傳說,葉溪虹的這柄刀已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它一出鞘就必然讓這一切改變!”

      魚邪衣一驚,然后狂笑,隨后拍著駿馬繼續(xù)前行:“我就不信有這么神!對了,你師父葉溪虹是什么來歷?”

      沈櫻落道:“他的父親正是當(dāng)今天下第一劍葉晨,而他的師父則是天下第一刀傅天狼。厲害吧!”

      魚邪衣握緊長劍:“所以他的刀法都是源自傅天狼?”

      “不全是,江湖人說,他的左手刀是自創(chuàng)的!”

      魚邪衣不免還是出現(xiàn)了少有的緊張感。不是因為害怕這柄刀。而是怕殺錯人。為人俠氣,人送“追命俠捕”,專辦江湖棘手的大案,還江湖公道。如果葉溪虹是個偽俠客,殺了他倒還大快人心。萬一真相有所偏頗,豈不是受人擺布?

      魚邪衣悄悄拉開上衣,看著小腹上的字跡“不要受人擺布,不要相信謊言”。

      ——誰的話是謊言?我又受誰人擺布?

      面對著楚楚可憐的沈櫻落,面對著她似曾相識的眼睛。魚邪衣難以辨別。魚邪衣下意識地翻開手臂的文字“朋友”,“杭州城夢回酒館”。我去過這個酒館,朋友是誰呢?

      刀聲再次從不知名的方向傳響在魚邪衣的耳中。是腦海里的聲音,還是有人在暗處用刀聲來提醒他記住這個聲音呢?駿馬狂奔,風(fēng)馳電掣一般的速度。和著一聲聲的拔刀聲,讓魚邪衣欲罷不能。

      第五章 夢回酒館

      七月二十二。黃昏,天地血染。葉溪虹獨自坐在杭州城“夢回酒館”二樓的窗邊,他的左手刀緊緊被他握在手里,他的右手握著酒杯。遠(yuǎn)遠(yuǎn)地,在漣漪湖水間,淡淡的琴音飄灑而來。和著琴音,他的心中是否有一首屬于他的江湖歌在吟唱呢?

      夢回酒館的老板叫顧心樓,是一個枯瘦的老人,只是雙眼之中有難得的氣魄與力量。

      葉溪虹第一次來到夢回酒館,是一個風(fēng)雪之夜。那時的葉溪虹背負(fù)著使命,決心與邪派組織“風(fēng)光會”對抗到底。他在途徑杭州城西子湖畔時,原本想見見無劍山莊的莊主葉晨。不管怎樣,那都是他的父親。他在“無劍山莊”門前徘徊很久,但是終究沒有敢敲門。

      他循著古妙琴音,來到一處酒館。他仰望著高樓,只見窗臺邊放著一盆紅花,其花色濃艷,姿態(tài)寧和。風(fēng)吹花擺,好似一位久別的故人在向他招手。老板顧心樓捋須俯瞰雪中的葉溪虹,邀請他上來喝杯煮酒。葉溪虹誠然接受。這杯酒很特別,芳香濃醇,還有一股奇妙的滋味在腦海里打轉(zhuǎn)。

      顧心樓說,這酒叫“瑯?gòu)忠粔簟?,是得到了天下四奇之一酒仙“上官無夢”的真?zhèn)?,一般人顧心樓還不給他喝呢。葉溪虹笑問為何給他喝,顧心樓說,他覺得葉溪虹不像一般的江湖刀客,內(nèi)心有很多故事,眼睛里卻有無窮的力量。

      葉溪虹沒有問顧心樓的來歷,顧心樓也沒有過問葉溪虹的以往。二人對飲一夜,直到雪停,直到風(fēng)靜。對面高樓的琴音也在此刻消失。

      葉溪虹離開,顧心樓說,不論葉溪虹什么時候來,這里都是他的歸宿。

      葉溪虹嘴角一揚:“我會時刻提醒自己,來這里尋夢?!?/p>

      第二次來到這里,是一個秋夜。

      那時月黑風(fēng)高,長街人跡罕至。一個白衣青年劍客盤膝坐在夢回酒館的門前。他的雙眼緊閉,臉色紅潤,手中長劍橫躺在他的兩腿之間,花瓣則落在劍鞘上。一個紅衣中年男子至長街盡頭漫步而來,他面向白衣劍客,狂笑不止。

      白衣劍客長劍出鞘,紅衣男子的笑聲戛然而止,風(fēng)吹起,云動霧散,漫天落花飛揚,待風(fēng)停,一枚花瓣又折轉(zhuǎn)落在白衣劍客的劍尖上,白衣劍客用指尖彈了彈劍刃,花瓣飄舞入天,白衣劍客已回劍入鞘。

      葉溪虹倚在一旁,笑道:“我請你喝杯酒。”

      白衣劍客沒有回頭:“我只會和一種人喝酒?!?/p>

      “什么人?”

      “死人。”

      “為何?”

      “因為死人不會說話,話說多了我懶得記,我記性不好?!?/p>

      葉溪虹點頭:“絕沒有例外?”

      “沒有!”

      “那看看我有沒有機(jī)會能和你喝酒?”

      “你活膩了?”

      “是的!”

      白衣青年微笑,他的劍卻已出鞘,這一劍速度的超越凡塵,難以捕捉它的方向與力量!葉溪虹沒有躲避,而是自然地拔出了左手刀。他很少用左手刀,對付一般的江湖人只憑著腰畔的刀就足夠了。可是面對白衣青年的劍,他不敢絲毫怠慢。刀聲美妙,仿若風(fēng)鈴鳴響,空谷吟唱。當(dāng)他與白衣青年交錯而至?xí)r,白衣青年彈了彈劍刃,回劍入鞘,葉溪虹的刀也入鞘。

      二人開始喝酒。窗臺邊的紅花隨風(fēng)輕擺,一片花瓣垂落在桌前。魚邪衣拾起嗅著花香。只覺溫香如玉,沉靜寧和。

      “我已很久沒有與活的人喝酒了,你是第一個,估計也是最后一個。”

      “為何這么肯定?”

      “或許過一段時間,我就記不住與誰喝過酒,甚至在哪里喝酒了?!?/p>

      “沒關(guān)系,你能記住我的刀聲就好了。畢竟你是江湖中第一個讓我左手刀出鞘的人!”

      “希望吧?!?/p>

      “對了,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葉溪虹,葉子的葉,溪水的溪,彩虹的虹?!?/p>

      “我叫魚邪衣……”

      “你為什么要殺‘白龍劍向坤?”

      “我也不知道,總之還是殺了?!?/p>

      “你學(xué)劍是為了什么?”

      “不為什么?我記性差,反正劍就一直沒離開過我的手心?!?/p>

      “你是否有難言之隱?是復(fù)仇還是……”

      “劍氣劃空破云煙,孤心嘆問寄語誰?我此刻只想喝酒。”

      酒杯撞擊,與琴音相合。

      “你的家在哪里?”

      “我沒有家。你呢?”

      “我……也沒有家?!?/p>

      他們相對一笑。一縷清陽漸漸升起,照在二人的頭上,也落在二人的心里。

      “既然我們兩個不打不相識,又如此有緣,不如相約一個時間,我們再痛飲一番如何?”

      “只可惜我記性不好,怕誤了時辰?!?/p>

      “決斗要看緣分,喝酒也得看緣分。我先定個時間,七月初七,我們在此夢回酒樓相見!不見不散!”

      “如果我記得,一定來。如果我忘了,希望你也不要介懷?!?/p>

      “好,我等你!七月初七,不管生死,不論風(fēng)雨,杭州城夢回酒館,不見不散?!?/p>

      二人飲干最后一杯酒,便隨著初升的太陽,走入了各自的天涯路途之中。他走得很快,葉溪虹回頭看著他斜長削瘦的影子,忽然有種相逢恨晚的失落感。

      “他會記得我嗎?記得我的刀聲嗎?”

      琴音不斷,葉溪虹回到現(xiàn)實,他繼續(xù)倒酒。他喝的酒卻不是“瑯?gòu)忠粔簟保习孱櫺臉沁@幾個月都沒有在酒館里。只有顧心樓能有權(quán)力打開瑯?gòu)忠粔舻木茐?。窗臺邊的紅花依舊溫香如玉。只是少了故人之感,多了一份沉靜與孤獨。

      葉溪虹此刻還在等一個人。一個或許等再長的時間都等不到的人。因為這個人的記性不好,不好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墒侨~溪虹還是愿意等下去。

      ——七月初七,不管生死,不論風(fēng)雨,杭州城夢回酒館,不見不散。他們之間的約定不是決斗,而是重聚與再見。

      葉溪虹已經(jīng)等了十五天。他每天都在江湖里搜尋著他的消息。幾乎每一天都有關(guān)于他的江湖風(fēng)聞。短短三個月的時間里,從葉溪虹在杭州城夢回酒館看見他挑戰(zhàn)“白龍劍”向坤開始,他已挑戰(zhàn)了一十三位江湖名仕,也同時葬送了這十三位江湖人。除了他本身劍術(shù)高絕之外,最離奇的是,傳言他數(shù)日前獲得了百年前的神劍客白嘴少爺燕曉花的殘招。他正是憑著這殘招一劍擊潰了連云劍莊莊主沈空侯。而沈空侯的兒子沈孤望與三十七位連云劍莊弟子找他報仇,也被他無情殺死。

      有人傳言,他是借著挑戰(zhàn)者的名號肆意殺人,說他是風(fēng)光會的爪牙,是皈依佛樓的殺手。葉溪虹知道,他并不是殺手,也不是甘愿受人指使的人。他只不過是一個無名的天才的劍客,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他這么做呢?

      一個崛地而起的天才的少年劍客挑戰(zhàn)無數(shù)的精英——這件事在葉溪虹眼里并不陌生。在一年以前,也曾經(jīng)遇見過一個少年劍客憑著一把劍,劍挑無數(shù)劍中豪杰,劍術(shù)直逼一代劍神葉晨。還記得那位少年劍客叫做俞小武。

      可是俞小武這位少年在擊敗劍術(shù)排名第二的“風(fēng)情劍”薛億白之后便消失了蹤影,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才時隔短短一年時間,又出現(xiàn)了相同的一位少年。這位少年比俞小武更加冷酷無情。不僅僅擊敗了對手,還要了對手的性命??墒乾F(xiàn)在這位少年,卻是葉溪虹認(rèn)識的。

      不管是之前的俞小武,還是現(xiàn)在的少年劍客,他們的橫空出世,都是極為不正常的,這種反常規(guī)、打破江湖平衡與秩序的事件,必須要有所提防與控制。

      當(dāng)年的俞小武的劍術(shù),葉溪虹一直不敢再去提及,因為觸及了他傷心的往事,也與神劍葉晨有關(guān)。而現(xiàn)在的這位冷酷的少年的劍術(shù)卻似乎更為神秘莫測。他也不敢隨意去揣測這位少年劍法的出處,不過這件事實在不簡單。

      杭州城離蘇州城很近。葉溪虹來杭州之前,并沒有告知蘇州城“高升錢莊”少莊主陸喜鴛。陸喜鴛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與陸喜鴛的情義江湖皆知,他們是可以一起闖九州蕩四海的兄弟。不僅僅是陸喜鴛,在蘇州城里還有他的兩個得力助手,“冷梅山莊”少莊主冷子蝶與“明玉山莊”的少莊主石京夢。

      葉溪虹都沒有主動去找他們。有些事情,必須獨自去面對。葉溪虹最清楚這個道理。

      酒沒有了,葉溪虹正要再叫一壺。

      一個人帶著獨有的幽然香氣端著一壺酒來到他的身邊。一個有趣的人,也是個美麗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做云若幽,洞庭湖畔藥神谷谷主云若幽。自從一個月前葉溪虹追捕“蛇妖天絕劍”閻空誤入藥神幽谷與她奇妙邂逅之后,云若幽就一直跟隨葉溪虹左右。

      葉溪虹不懂得如何拒絕她,只好任由著她跟隨左右。

      云若幽雙眸若星,在夕陽的照耀下更加璀璨奪目。她從懷里摸出一個精美的布袋遞給葉溪虹:“喏!你要的天星閣的珠釵!”

      這是一支碧玉珠釵,鑲嵌著一顆皎白明珠。

      葉溪虹透過碧玉珠釵看著遠(yuǎn)處夕陽,頓覺水潤通透,端莊華美,貴氣不凡。

      “果然好眼光!”

      云若幽笑道:“送給你師娘的禮物自然要選好了!”

      葉溪虹將珠釵包好放入懷里,給云若幽一個贊許的眼神:“怎么樣?杭州城好玩嗎?”

      云若幽點著頭,又搖著頭,道:“好玩是好玩,可惜沒有你作陪,便不好玩了!”

      葉溪虹苦笑道:“下次陪你玩,這段時間沒有興致?!?/p>

      云若幽也不生氣,道:“話說回來,你怎么不去找陸喜鴛?你就不怕陸喜鴛不高興,說你不夠朋友?”

      葉溪虹倒著酒,他看著酒中夕陽:“不怕。真正的朋友,就算一段時間不聯(lián)系,彼此的心里還是為對方留下了重要的位置的?!?/p>

      云若幽看到說完這句話的葉溪虹,他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些許奇怪的神色,究竟他與陸喜鴛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云若幽也不愿再問,她雙手枕著下巴,笑道:“你還在等魚邪衣?”

      葉溪虹點著頭,將酒中夕陽一飲而盡,淡淡地看著遠(yuǎn)方。

      “如果魚邪衣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葉溪虹咬著牙繼續(xù)倒著酒:“對了,我想問問你一個醫(yī)理方面的問題?!?/p>

      “你也有要問我的問題?”

      葉溪虹沉吟道:“這世上,有這樣一種人,他的記性很差,差到離譜!除了自己的身世之外,其他的人和事都記不住,最多只能記得幾天前發(fā)生的事,或者一兩天前的事……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云若幽嫣然一笑,道:“有幾種情況。第一種,就是這個人頭部曾經(jīng)受到過劇烈的損傷。第二種,這個人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目睹了慘痛的經(jīng)歷,其記性也瞬間受到影響。還有一種呢,就是有人對其頭部,甚至心理做過長期的記憶宰割……”

      “記憶宰割?這是什么意思?”

      云若幽道:“就是有人對其記憶用藥物或者采取環(huán)境、語言、行為方面的灌輸甚至影響,如果長期如此,其原本的記憶也會被宰割,新的、有可能不屬于他的記憶也會進(jìn)入他的大腦里!而如果此人原本就遭遇過慘痛經(jīng)歷、有腦部損傷雙重打擊之下的話,就會造成你說的記性差到離譜的地步。沒有以往的記憶,也沒有近期的記憶!”

      葉溪虹一飲而盡,嘆了口氣:“謝謝?!?/p>

      云若幽為他倒著酒,又將酒壺放回,道:“你有朋友是這樣的?”

      一陣微風(fēng)吹來,一只信鴿巧巧停落在窗臺邊,葉溪虹一把抓住。他取下信函,便放其飛走。葉溪虹打開,上書:“譚百聰位于杭州城如意坊密道,速去。玄丐陳七。”

      葉溪虹仍沒有回答云若幽的問題,直接一口飲干了整壺酒,便起身準(zhǔn)備離開。

      “你要去哪里?”

      “去一個只能我去的地方?!?/p>

      云若幽吐了下舌頭,悄悄跟在葉溪虹的身后。

      第六章 好色的智者

      趁著夕陽未晚,人流未散,葉溪虹來到杭州一處青樓。如意坊里不僅僅有江南春色,也有珍饈美食。不過現(xiàn)在去這里,是不是太早了?云若幽看著葉溪虹走進(jìn)如意坊,除了跺腳,除了咬牙,當(dāng)然還有其他的辦法。

      藥神谷里不僅僅有神奇的醫(yī)術(shù)與武功,還有易容術(shù)。云若幽化為一少年書生走入如意坊。龜公盛情邀請,云若幽大踏步走入其中。各色的庸脂俗粉映入她的眼簾,她捂住鼻子繼續(xù)尋找葉溪虹的身影,可是一無所獲。

      直到她透過敏銳的嗅覺來到如意坊的地窖,透過地窖的隱秘通道來到一處黑暗地域。

      葉溪虹正在這里等候著什么。葉溪虹看著云若幽的到來,他并沒有感到驚訝。因為他已習(xí)慣了。不論他走遍天涯海角,云若幽似乎都能夠找到他。

      葉溪虹還是問道:“莫非你在我身上放了什么東西,所以你能夠找到?”

      云若幽沒有回答,只是偷偷地笑:“你不去找如意坊的女人,來到這里做什么?”

      葉溪虹沒有回答,他朝著黑暗說了一句話:“天大地大無處藏,目空一切自無恙?!?/p>

      云若幽一愣:“你在對誰說話?”

      過了一會,一個人的聲音傳來:“老夫還沒有看盡春色,為何擾我清凈?”

      葉溪虹抱拳道:“春光無限,不敢多打擾,只是事態(tài)緊急,望前輩多見諒?!?/p>

      “有事快說,有屁快放,無事退朝,沒屁滾蛋?!?/p>

      云若幽咬牙準(zhǔn)備罵人,葉溪虹攔住了她,從懷里掏出一個卷軸拋向了黑暗之中。

      “譚前輩,這是江南所有青樓秘密通道的地形圖?!?/p>

      黑暗之中頓時傳來了笑聲:“哈哈哈,還是你小子知道我的嗜好!有什么想問的你就問吧!”

      “敢問譚前輩,令弟江湖賣貨郎蘇百庸前輩,有沒有賣過一本秘笈,是白嘴少爺燕曉花的殘招?”

      “有?!?/p>

      “敢問是不是賣給了一位青年劍客,叫魚邪衣?”

      “不是。他賣給了連云劍莊莊主沈空侯,這劍訣是沈空侯送給魚邪衣的?!?/p>

      “奇怪了,為什么沈空侯自己不修煉,反而送給了對手?”

      “這正是沈空侯的厲害之處。他自己非常熟悉這三式殘招的出劍手法與變化,所以才送給對手,他深知對手絕對會練習(xí)這絕世劍訣上的招式。但是他千算萬算唯一沒有料到的是,對手的實力已遠(yuǎn)遠(yuǎn)超出他的想象,只短短一夜時間就已領(lǐng)悟了劍訣上的所有變化,并且還有他自己的創(chuàng)造!”

      葉溪虹握緊左手刀:“魚邪衣的劍術(shù)師承為誰?”

      “無師自通,絕世天才。”

      葉溪虹略一思考:“敢問前輩,魚邪衣最近殺了一十三位江湖人,是否都是風(fēng)光會指使的?”

      “不是。”

      “魚邪衣是否是來自‘坤墟山云極谷?”

      良久,沒有聲音再傳來。

      “譚前輩,譚前輩!”

      云若幽看得出葉溪虹很著急,便沖入黑暗里,這里是一個密閉的房間。房頂有個小洞,可以看到樓上的美妙春色。而房間里一處房門虛掩,云若幽打開房門,門外是一條陋巷。看來人早就離開。

      葉溪虹搖著頭。

      云若幽道:“好一個好色的智者。這就是你口中的萬事亨通的童童山三老之一的譚百聰?”

      葉溪虹沒有回答,他走進(jìn)陋巷,看著遠(yuǎn)處的光景:“連譚百聰都不愿意回答的問題,看來比我想象的還要復(fù)雜?!?/p>

      云若幽關(guān)注的重點不一樣:“嘖嘖嘖,你怎么會有江南所有青樓的秘密通道地圖?”

      葉溪虹臉上發(fā)熱,苦笑道:“這是我從我的助手冷子蝶那里拿來的?!?/p>

      “冷子蝶?蘇州‘冷梅山莊少莊主冷子蝶?”

      葉溪虹沒有回答。

      “看你都帶的什么助手,小色鬼一個嘛!”

      葉溪虹要去的第二個地方是杭州城的子午書齋。老板是一個雙眼明亮的聾啞老者,當(dāng)他看到葉溪虹的到來,其雙目充滿了歡喜與希望。他遞給葉溪虹一幅山水畫,畫里崇山峻嶺,高山之上有一團(tuán)巨大的黑云籠罩,在山水間,一個白衣少年縛劍而行,他的腳下血跡斑斑。在留白處有一行字:“劍氣劃空破云煙,孤心嘆問寄語誰?”

      葉溪虹給了老先生銀兩,老先生誠然接受。云若幽看得一頭霧水,葉溪虹將畫收好。

      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嘯聲。嘯聲時快時慢,時大時小。好似翠鳥吟唱。葉溪虹作別老板,便循著嘯聲而去。

      “剛才那位老先生是誰?”

      “他是畫心師‘律青山。”

      “畫心師?”

      “不錯,世上最難畫的畫,非山水走禽,非花草人物,而是人的心?!?/p>

      云若幽點著頭,道:“這幅畫里的人是誰?”

      嘯聲再次傳來,此時的嘯聲仿若云中步履,輕盈瀟灑。葉溪虹沒有回答,他的腳步?jīng)]有停止:“在這里等我,不要跟來。”

      云若幽點著頭??墒沁€是忍不住往里邊看。

      葉溪虹走入小巷的盡頭,這里一片漆黑。嘯聲徐徐而來,漸漸消散于黑暗之中。一個藍(lán)衣青年人從黑暗中走了過來,他微笑著看著葉溪虹,他的笑很親切,還很溫暖,有這種笑容的人是葉溪虹拒絕不了的。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燕兄一長嘯,直讓‘萬里清風(fēng)來!”

      藍(lán)衣青年笑道:“許久未見,你還是改不了貧嘴的習(xí)慣!”

      葉溪虹道:“我這個習(xí)慣啊還真是看人,在其他人面前,我可是老成得不得了!”

      藍(lán)衣青年笑道:“看來我真是太縱容你了。你不僅僅貧嘴,你還在酒館喝了半個月的酒,剛才還去了青樓,你可不可以使自己的生活規(guī)律一些?”

      葉溪虹嘆道:“沒辦法,習(xí)慣了?!?/p>

      藍(lán)衣青年道:“你應(yīng)該學(xué)一學(xué)陸喜鴛陸大少爺,看人家多會過日子?!?/p>

      葉溪虹笑道:“我學(xué)不了他那種在錢罐子里長出來的性子,我有時候倒是很想學(xué)學(xué)你?!?/p>

      藍(lán)衣青年道:“學(xué)我有什么好?”

      葉溪虹笑道:“學(xué)你的瀟灑,學(xué)你的放得開?!?/p>

      藍(lán)衣青年笑著搖了搖頭,道:“世人都知道我燕小青為人瀟灑、放蕩不羈,又有幾人知道我另外一面?”

      葉溪虹笑道:“你也有另外一面?”

      燕小青笑道:“我也是人?!?/p>

      葉溪虹苦笑。

      燕小青搖頭道:“你已離不開酒。”

      葉溪虹笑道:“你已離不開黑夜?!?/p>

      燕小青嘆道:“我還是希望我們倆從來沒有認(rèn)識?!?/p>

      葉溪虹道:“為何?”

      燕小青道:“因為你給我?guī)砹擞憛挼墓饷??!?/p>

      葉溪虹笑了。

      燕小青這時嘆了口大氣,道:“你也應(yīng)該知道,在這個時候遇見我,應(yīng)該不會有好事情?!?/p>

      葉溪虹笑意消失,道:“我已有準(zhǔn)備。”

      燕小青道:“江湖秩序已亂,已非‘如意潛龍可以鎮(zhèn)壓?!?/p>

      葉溪虹握緊手中刀:“只因為‘蒼龍入天,風(fēng)光再現(xiàn)!”

      燕小青皺眉嘆氣道:“風(fēng)光會沉寂已久,最近已找到了新的主人繼位。所以風(fēng)光會已開始部署行動,它們會卷土重來,絕地反擊?!?/p>

      葉溪虹道:“他們已有行動?”

      燕小青道:“‘千機(jī)千算,百死無悔的華山神隱陳禪,聽說已被風(fēng)光會找到,并且被帶回風(fēng)光會,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p>

      葉溪虹知道陳禪。傳說在華山日月巖修行洞內(nèi)居住著一位隱士,人稱“千機(jī)千算,百死無悔”的“天機(jī)鬼道”陳禪。陳禪原名陳耄生,為一佛道雙修的異人,除了“佛法”、“道法”之外,他還潛心修行“人法”,曾觀華山派“翻天驚飛鳥,滾地不染塵”的劍術(shù),提出“劍法即是人法”的精深道理。

      陳禪通曉古今文章,于奇門遁甲之術(shù)涉獵頗豐,他更是個江湖百事通,是童童山三老之一譚百聰最好的朋友。譚百聰八面玲瓏,于江湖關(guān)系有其一套方法,陳禪則是譚百聰?shù)哪缓笾悄?,為其疏通江湖關(guān)系出盡謀略。

      陳禪也是個怪人,他雖然通曉江湖中事,卻不會輕易將這些事告知別人,而他居住的地方是日月巖修行洞,卻又時常不見蹤影。傳說華山七十二懸空洞,每一個洞穴內(nèi)都有他的蹤跡!所以,要想見到陳禪一面,那真是比登上華山落雁峰峰頂還難!昔日神俠莫小歌曾經(jīng)找遍了七十二懸空洞,都未曾找到陳禪。

      葉溪虹握緊手中刀,道:“他們找陳禪應(yīng)該是想得到他的智慧與能力!”

      燕小青道:“傳說在陳禪的手里,掌握著江湖大勢的謀略,如果被風(fēng)光會所用,江湖岌岌可危!另外,兩大黑暗錢莊‘冢麟與‘海牙的莊家都已出現(xiàn),魚邪衣每殺一個江湖豪杰,其背后的籌碼便會水漲船高!”

      葉溪虹冷汗流出,道:“風(fēng)光會當(dāng)前有什么行動?”

      燕小青道:“蘇州城外寒山寺!”

      葉溪虹一驚,道:“什么行動?”

      燕小青道:“魚邪衣將挑戰(zhàn)佛劍無涯蘇心海。而風(fēng)光會也會暗伏其中,伺機(jī)行動!”

      葉溪虹驚恐不已:“魚邪衣當(dāng)真是風(fēng)光會的人?”

      燕小青道:“魚邪衣極有可能是被人利用……我只知道這個少年劍客,比之前的俞小武還要神秘詭異得多,好像是天外的隕鐵,降臨于這個世界上一樣。我勸你不要卷入其中,說不定連命都要失去!你為何如此關(guān)心他?”

      葉溪虹笑了:“我是他的朋友,雖然他早已把我忘記。”

      燕小青無奈地點了點頭,他深知葉溪虹的性格。

      葉溪虹抱拳道:“如果有機(jī)會,希望燕兄能夠教我‘歌嘯之技,他日你我二人‘以嘯相會,豈不比當(dāng)年莫小歌與聶星辰‘以琴相諧更為傳奇?”

      燕小青從懷里摸出一枚燕尾口哨送于葉溪虹:“有此物足矣,你的時間無需浪費在這種事上?!?/p>

      葉溪虹拿著燕尾口哨,一臉無趣地躬身拜謝。燕小青苦笑著,慢慢走進(jìn)了黑暗中。

      云若幽焦急等待,終于盼來了葉溪虹的歸來??墒撬吹降氖擒P躇滿志的葉溪虹,他手中的刀被他握得緊緊的。

      “走,我們快馬加鞭去蘇州城?!?/p>

      “去做什么?”

      “見魚邪衣!”

      可是葉溪虹又急忙停住了腳步,他嘆了口氣,回身道:“我還要再去一個地方。有些事情我再想去確認(rèn)一下?!?/p>

      “什么地方!”

      “無劍山莊。”

      第七章 無劍山莊

      杭州,西子湖畔,有一座莊園,叫做無劍山莊,那是神劍葉晨居住的地方。敲門聲很響亮,葉溪虹用足了力氣。門開了,一個小孩單手持劍,望著葉溪虹與云若幽。

      葉溪虹道:“葉溪虹與藥神谷谷主云若幽前來拜會葉晨葉老爺子?!?/p>

      小孩點頭笑著,道:“有請,老爺已在等候。”

      無劍山莊的規(guī)模、裝潢與氣派都是江南首屈一指。云若幽一踏進(jìn)山莊,便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莊嚴(yán)之意。莊園空地上,有數(shù)百童男童女正在練劍,他們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頗為規(guī)范。傳授他們劍法的是一位絕色青衣女子。她手持的只是一柄木劍,卻劍走天外,靈動逼人。她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竟有如此高絕劍法,實在叫人羨慕。

      引路的小童道:“我先帶你們?nèi)ヒ娎蠣??!?/p>

      云若幽湊近葉溪虹,道:“那女子是誰?”

      葉溪虹嘆了口氣,沒有回答。

      花園里種滿了桃樹,桃樹已開花結(jié)果?;▍查g的小徑鋪滿晶瑩如玉的圓石,小徑盡頭有座小樓。清幽雅靜的小樓上,有一位老人。他發(fā)絲如雪,面貌卻并沒有衰老。他的雙眼很年輕,他的皮膚也很有光澤,這是葉溪虹第二次見葉晨。此時葉晨正用筆墨在一幅畫卷上揮毫,那是一幅美人圖。只是還未完成。

      葉晨用嘴輕輕吹拂了畫卷的墨跡,將毛筆巧巧平置于硯臺之上,他很平靜地看著葉溪虹,輕輕道:“請坐。”

      葉溪虹沒有坐。云若幽也沒有坐。

      葉溪虹握緊了手中的刀,道:“你又知道我會來?”

      葉晨點了點頭。

      葉溪虹道:“你也知道我為什么會來?”

      葉晨點了點頭,道:“還是為一柄劍而來?!?/p>

      葉溪虹道:“你聽說了最近的消息?”

      葉晨點了點頭。

      葉溪虹道:“我還是長話短說。依你看,數(shù)年前的俞小武和現(xiàn)在這個魚邪衣有沒有聯(lián)系?”

      葉晨淡淡笑了:“俞小武……他是用的葉家的劍法。而現(xiàn)在的魚邪衣的劍法是自成一派。” 葉晨望著天空,咬牙道,“一個年紀(jì)輕輕的少年,怎么可能會創(chuàng)出如此高絕的劍術(shù)?而且我聽說這個少年患有一種疾病,記性出奇的差,不管什么劍術(shù)招式學(xué)會一套沒過多久便會忘記,按常理來講,這樣的人怎么可能長時間保持巔峰的劍術(shù)?”

      葉晨淡淡道:“我倒是聽說過這世上有一種人。不管什么武功招式都記不住,但是卻成為了武學(xué)天才。因為他已將所有的武學(xué)招式都內(nèi)化成為了他內(nèi)心的力量。也就是說他記住的是招式的精髓,而不是招式本身的變化?!?/p>

      葉溪虹道:“真有這種人?”

      葉晨點著頭:“如果這個少年擁有這樣的天賦,也是武林的福氣。只要不被邪魔所利用。”

      葉溪虹抱拳道:“多謝。”

      葉晨很平靜,道:“既然來了,就在此住下,查案子不是簡單的事情。你身邊的那位姑娘是你的……不給我介紹介紹?”

      葉溪虹雙手一恭,道:“晚輩不必打擾,告辭。”

      葉溪虹正欲轉(zhuǎn)身,葉晨道:“你之前去過坤墟山云極谷了……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葉溪虹渾身一顫,冷汗從額頭流下。云若幽看著葉溪虹的臉色,頓時也一驚。

      “你為何知道我的行蹤?你暗中派人跟蹤我?”

      葉晨淡淡一笑:“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兒子。你每天在江湖中血雨腥風(fēng),你覺得我會安心?”

      葉溪虹咬牙道:“我的事你沒有資格管!也不用你管!”

      葉溪虹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下小樓。

      云若幽忙道:“晚輩也告辭?!?/p>

      葉晨笑容未散,只是神色已變,變得蒼老而疲憊,還有無限的悔恨。只是沒有人能夠看到,也沒有人理解。

      云若幽看著葉溪虹,心里不禁嘆著口氣。她很想為他分憂,可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

      云若幽道:“別走這么快!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

      葉溪虹似乎沒有聽見,他越走越快。青衣女子出現(xiàn)在葉溪虹的面前,他停住了腳步。

      青衣女子看著葉溪虹,淡淡道:“葉溪虹,我們再次相見了?!?/p>

      葉溪虹道:“是。傅月綢,我記得了你的名字。”

      傅月綢放下木劍,并抽中懷中青玉寶劍,道:“來吧!屬于我們的決戰(zhàn)。也是你我父親之間的決戰(zhàn)!這次你要用你的左手刀!”

      葉溪虹一怔:“抱歉,下一次吧,今日事態(tài)緊急,我沒有心情。”

      傅月綢一臉失望,靜靜地看著他。

      葉溪虹大步地沖出無劍山莊,走到山莊門口時,忽然又停下腳步,只見他手伸進(jìn)懷里,一咬牙又伸了出來,然后奔跑起來。夜色漸濃,天空飄落著零星的雨花,葉溪虹喝著酒,他與云若幽快馬加鞭一路向蘇州城疾馳。

      “能告訴我,你不回家的原因嗎?”云若幽還是忍不住問了。

      葉溪虹看著身邊被雨淋濕的云若幽,忽然心中一軟。

      “剛才那女子叫傅月綢,是我?guī)煾傅呐畠?。葉晨與我?guī)煾敢粋€用劍,一個用刀,他們兩個人在有生之年決斗了無數(shù)次,都難分勝負(fù)。最后比不動了,就把取勝的希望放在自己的兒女身上。他們將彼此的孩子交換撫養(yǎng)。葉晨教她劍法,我就學(xué)刀法。待合適時機(jī),我與傅月綢會有一場決戰(zhàn)。兩代人的決戰(zhàn)?!?/p>

      云若幽點著頭,正要開口。

      葉溪虹喝了口酒,嘆道:“還有一件事情……一年前挑戰(zhàn)天下群雄的神秘少年劍客‘俞小武——他用的正是葉家的劍法!這是葉晨親口承認(rèn)過的事?!?/p>

      云若幽隨口一說:“葉家的神劍豈有外傳的道理?”

      葉溪虹苦笑道:“葉家的劍法當(dāng)然不能夠外傳……”

      云若幽一愣:“不能外傳,為何俞小武又能夠?qū)W到?”

      葉溪虹無奈地笑著。

      云若幽忽然想到了其中的道理:“莫非那俞小武是葉晨的……”

      葉溪虹望著天外雨絲,飲干了最后一口酒,便暢然地扔掉了酒壺:“其實有時候忘記未嘗不是一件壞事,我反而很羨慕他?!?/p>

      “你羨慕誰?”

      葉溪虹沒有回答:“駕!”

      看著葉溪虹飛奔而去的身影,云若幽內(nèi)心無比地難過。身為葉家的子孫,卻被送到對手的膝下含辛茹苦學(xué)習(xí)刀法,但是卻有另外一個少年學(xué)習(xí)著葉家家傳的劍術(shù)。如果她是葉溪虹,也一定忍受不了這種難堪的處境,自然更不愿意回家了,更何況在家里還有一場決戰(zhàn)等著他。

      云若幽策馬狂奔——就算前路再艱難,她都會陪他走下去。

      第八章 坤墟山云極谷

      落花繽紛如雨,馬蹄颯沓如星。

      葉溪虹與云若幽趁著日出,趁著湖光,一路行至“云海亭”。云流亭為蘇州豪俠肖克金專為俠義之士所建。他并親自題字——“俠若云歸,義似海流”。日出時,有水袋干糧供應(yīng),日落時,有茶水小販等候。這是難得的善舉,卻也有不義之士破壞。葉溪虹沒有拿到水袋與干糧,卻只拿到廢土與夜壺。葉溪虹還未來得及憤慨,一個人已端著一壺酒走入云海亭之中。

      那時,陽光甚好,照在葉溪虹的頭上,肩上,也照在他的雙眸里。

      這個綠衣青年,就好似這縷陽光,淡淡的溫暖,絲絲緊扣葉溪虹的心懷。

      葉溪虹看著綠衣青年,綠衣青年也看著他,而云若幽卻處在二人的中間。遠(yuǎn)處湖光閃耀,隨著一葉輕舟劃過,蕩起一片璀璨漣漪。

      嘩啦啦的劃槳聲,巧巧混入這幅令云若幽尷尬的畫面里。陸喜鴛為葉溪虹倒酒,也為云若幽倒酒,他自己卻不喝。云若幽嗅著酒中芬芳,一時竟喝不下去。

      “堂堂藥神谷谷主,也怕我下毒?”

      云若幽一拍桌子:“當(dāng)然怕,要是你把我毒暈了,把我的溪虹拐跑了咋辦?”

      陸喜鴛微微一笑,他摸著食指上的碧玉戒指,看了看葉溪虹,道:“你也怕?”

      葉溪虹與陸喜鴛雖然只有半年時間沒見,但是葉溪虹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位昔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高升錢莊少莊主有了不小的變化。陸喜鴛仍舊衣著華貴,可是整個人的感覺不一樣了,在他的手背上有許多的傷痕,他的臉龐甚至也平添了許多的風(fēng)霜之氣,在這半年時間里,陸喜鴛經(jīng)受了怎樣的歷練呢?

      葉溪虹舉杯一飲而下,道:“你知道我要來蘇州?”

      陸喜鴛深吸了口氣,望著遠(yuǎn)處湖光掠影,道:“自從你我在‘坤墟山云極谷一別之后,已許久沒見,此番再次相見,卻仍是故人。有你在,有大家在,還算有江湖該有的秩序,可是現(xiàn)在,秩序已亂,有人已在打破這種秩序!我擔(dān)心,一旦紛亂起來,已不是你我二人可以阻止!”

      云若幽看著陸喜鴛俊美的面孔下,那一雙思慮深重的眼眸,忽然心中一柔,道:“你究竟是誰?溪虹哥又是誰?你們是做什么的?”

      葉溪虹也望著遠(yuǎn)方,沒有說話,他開始倒酒。

      陸喜鴛急忙抓住酒壺,不慎碰到葉溪虹的手,葉溪虹連忙收回,不經(jīng)意間臉紅一片,陸喜鴛卻面不改色地為葉溪虹倒酒。

      云若幽只好咬牙忍耐,將滿腔怒氣釋放到酒里,一口氣飲干,便自己倒?jié)M了酒。

      陸喜鴛道:“我是誰?我們是誰?我們做什么的?我來告訴你?!?/p>

      “我是高升錢莊少莊主,你的溪虹哥是葉晨的兒子,傅天狼的徒弟。但是我們的真實身份卻是如意潛龍!”

      云若幽一驚:“如意潛龍?這是什么?是一個組織?”

      葉溪虹穩(wěn)住心胸,開口道:“不錯!是一個與任何邪魔對抗的正義組織!”

      陸喜鴛給了葉溪虹一個默契的眼神,道:“如意潛龍是我們的標(biāo)志,而我們的組織叫做墨千宮。大莊主叫做東方無相,少宮主叫做云流川?!?/p>

      云若幽搖著頭,道:“我從未聽過!”

      葉溪虹道:“只因為這個組織都是秘密行事,甚至我們的行動,表面上是查案,其實內(nèi)里是鎮(zhèn)壓江湖邪魔勢力,穩(wěn)定江湖秩序?!?/p>

      云若幽道:“既然如此秘密,為何要告訴我知道?”

      陸喜鴛道:“因為現(xiàn)在組織已浮出水面,所有的秘密都已不是秘密!這一切都是風(fēng)光會干的好事!”

      云若幽道:“就是那‘蒼龍入天,風(fēng)光無限的風(fēng)光會!”

      葉溪虹點著頭:“不錯!正是那無窮無盡的風(fēng)光會!”

      陸喜鴛也點了點頭。

      云若幽道:“為何要告訴我知道?我就是陪溪虹哥去一趟蘇州城而已!”

      陸喜鴛笑道:“風(fēng)光會現(xiàn)在絕地反擊,一旦行動,勢必會生靈涂炭。你是局外人,本不該跟隨我們,但是如果你愿意成為如意潛龍,我們才會讓你一起行動!”

      云若幽一愣,道:“要是不愿意加入呢?”

      陸喜鴛道:“那就請云姑娘回藥神谷,不必再去蘇州城!”

      云若幽看著葉溪虹,葉溪虹聳了聳肩,繼續(xù)喝著酒。

      云若幽咬著牙,拍了拍桌子:“本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見不到溪虹哥哥!”

      陸喜鴛微微一驚:“你不怕風(fēng)光會?你不怕隨時有身首異處的危險?”

      葉溪虹也道:“你武功差勁,我可不一定能保護(hù)到你!況且要加入如意潛龍,需承受一定考驗,最后還要讓少宮主云流川見見你才能夠評判你是否有資格加入!”

      云若幽道:“哎呀!要不要本姑娘加入!一句話的事兒!”

      陸喜鴛為云若幽倒酒,他自己則端著酒壺。三人碰杯,清脆的聲音傳入湖水之中,蕩漾著美麗的光芒。

      三人行,必有一人尷尬。

      云若幽擠在葉溪虹與陸喜鴛的中間,她咳嗽了一聲,道:“你們有多久沒見了?”

      葉溪虹悶不做聲,陸喜鴛笑道:“應(yīng)該有半年時間了吧。”

      “為何不見?”

      陸喜鴛道:“因為我和你的溪虹哥哥在坤墟山云極谷遇見了一些人和事情,讓我們不敢再回想,所以暫時不想相見,怕見面了會再想起那里的事情!”

      云若幽更加好奇,拉著葉溪虹的衣角,道:“到底在坤墟山云極谷遇到了什么?”

      葉溪虹合上雙眼,又迅速睜開,終于開口:“如果人的記憶能夠宰割,我愿意把這段記憶割去?!?/p>

      陸喜鴛的笑容消失,似乎也回憶起來那段無法忘卻的經(jīng)歷。

      “乾坤萬象,化境歸墟”。坤墟山一直都是江湖中一個神秘的地方。不是因為其有神秘的傳說,而是因為許多在江湖中的奇人都是來自坤墟山。

      妙風(fēng)絕——數(shù)百年前的江湖第一人,一代武學(xué)宗師。通曉無數(shù)江湖絕技,并將刀、劍、拳、掌、指、棍、暗器……等十項武功修煉到巔峰,最終創(chuàng)出驚世絕學(xué)《玄機(jī)破》、《歸海心流功》與《逆玄經(jīng)》。

      燕曉花——一代神劍,白嘴少爺。劍術(shù)巔峰,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集劍術(shù)精華的九招劍術(shù),享用一招便可破天下劍客。究極劍術(shù)“萬境歸墟”,至今無人可練成。

      杜神宇——玄武幽狼箭。數(shù)百年難得一遇的箭術(shù)天才,以一箭之力擊潰三千鐵騎與邪魔首領(lǐng)宇文沖!

      莫小歌——破玄斗士,神俠。妙風(fēng)絕傳人,《玄機(jī)破》大成者。

      聶星辰——靈犀狼俠,身兼“旁觀術(shù)”與“一心空境”的劍術(shù)天才,深諳“情劍”之妙。

      這五個人都是或多或少與坤墟山有關(guān)聯(lián),莫非坤墟山里暗藏著什么神奇,才能夠孕育出如此瑰麗的武學(xué)天才?這就好比潁川孕育出了大禹、夏啟、呂不韋、張良、晁錯、郭嘉、徐庶、司馬徽等人杰,也好比云夢山孕育出了鬼谷子,蘇秦、張儀、孫臏、龐涓、毛遂、李牧等前來求學(xué)讓云夢山靈威備至。那這坤墟山,是否便是江湖人的人才孕育之地?

      葉溪虹與陸喜鴛作為“如意潛龍”,受到墨千宮東方無相與云流川的授意指引之下來到坤墟山。只為尋找個中端倪,也是防止風(fēng)光會搶先一步籠絡(luò)人才。

      坤墟山位于渤海之濱,葉溪虹與陸喜鴛按圖索驥,經(jīng)過千里路程來到這里。此處左近百里渺無人煙,為荒流之地。坤墟山則獨立于荒流之中,臨近大海,卻自有一番生機(jī)盎然之感。仰望坤墟山,云霧環(huán)繞,幽靜通達(dá),并無異象。

      葉溪虹與陸喜鴛棄馬而行。越往上行,便越覺得空氣清朗,呼吸順暢。山石樹木還算是比較正常,只是山路奇險,稍不留神便會跌入山崖下。越往上行,空氣越是清冷。

      山麓之中,有一座石碑,石碑上寫著“乾坤萬象,化境歸墟?!?/p>

      陸喜鴛摸了摸手指上的碧玉戒指,道:“化境歸墟是什么意思?”

      葉溪虹道:“據(jù)少宮主云流川說,化境乃道家精髓,意為出神入化的境界。歸墟……原指海底無底洞穴,在這里應(yīng)該引申為一種深無可測的地域!”

      陸喜鴛點著頭,他的臉上流下了冷汗。

      葉溪虹暗自一笑:“你原來也有緊張的時候!”

      陸喜鴛擦了擦汗沒有回答。

      二人繼續(xù)行路。山勢漸高,空氣愈來愈冷。明月星輝似乎抬頭便可摘下,遠(yuǎn)方出現(xiàn)了燈光,燈光來自竹籬后一座茅草屋之中。莫非在此偏僻孤寂之地,還有人居住?

      二人飛步而前,這是本能反應(yīng)。樣式普通且古樸的茅屋,門已緊閉,燈火透過窗戶傳來。葉溪虹與陸喜鴛對視一眼,敲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從內(nèi)走出一個粗布削瘦的長須老人:“你們找哪位?。窟@里就我一個糟老頭子?!?/p>

      葉溪虹很坦然:“晚輩二人夜行到此,只是想借宿一晚,老人家可否行個方便?”

      老人捋須打量著二人,隨后笑道:“方便方便。”

      一張桌子,兩杯竹葉茶,四張魚肉粗餅。還有老人的親切微笑。

      “老人家,這座山為何叫做坤墟山?”

      老人坐在床頭,捋須道:“傳說這里是仙人的靜修之地,用于領(lǐng)悟乾坤萬象的變化?!?/p>

      “那么‘化境歸墟又是什么意思呢?”

      老人道:“昔日,大海之東有一口無底深穴,其名歸墟,傳說歸墟下藏有通靈之物,但凡有幸進(jìn)入歸墟之凡人,可以完成畢生的心愿,甚至能夠穿梭千古周游天下。一旦凡人能夠堪破乾坤萬象之道,則能夠抵擋歸墟之境?!?/p>

      葉溪虹道:“可惜這都是神話!世上之人,怎能夠達(dá)到歸墟之境?”

      老人笑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少俠又怎知這世上沒有這樣的人?”

      葉溪虹一愣:“老人家的意思是說,這世上已有人達(dá)到歸墟之境?”

      “不錯!”

      葉溪虹與陸喜鴛一驚。

      陸喜鴛道:“老人家為何獨居于此?”

      老人起身,他看著葉溪虹與陸喜鴛:“我在等兩個人的到來?!?/p>

      “等誰?”

      “一個人刀法無雙卻背負(fù)使命天涯孤行,一個人腰纏萬貫卻慎獨其身。”

      老人的眼睛充溢著明光:“你們跟我來?!边~開腳步走出門外。

      老人身體端直,步履輕盈,隨著他的腳步來到一處山洞之前。山洞不高,也不寬闊,只是有一道石門阻攔。

      “這里面通向何處?”

      老人捋須神秘地道:“這便是歸墟之門,通向一個神奇的地方,那個地方叫云極谷?!?/p>

      葉溪虹與陸喜鴛對視一看,葉溪虹咬著牙道:“如何打開?”

      老人道:“你們將手掌放于石門之上便可以了。”

      葉溪虹與陸喜鴛依言而行,他們同時將手掌置于石門上時,觸感極為光滑且冰冷,可是石門毫無反應(yīng)。

      老人的聲音傳入他的內(nèi)心:“需用你們的力量,超越凡塵的力量才可以打開!”

      葉溪虹與陸喜鴛閉上雙眼,將內(nèi)力匯于手掌之中。他門輕輕推動石門。石門漸漸打開。其間露出一個幽深的洞穴來,老人神秘地微笑著:“請進(jìn)。”

      葉溪虹鎮(zhèn)定自若,而陸喜鴛卻冷汗直流。他們邁開腳步朝著幽深之處走了進(jìn)去。黑暗之中,無風(fēng)無音,甚至連心跳聲都已聽不見。這究竟是什么通道?又通向何處?

      黑暗幽深的洞穴之中忽然亮起漫天的星輝。星輝照耀著葉溪虹與陸喜鴛的身體,黑暗的洞穴變寬變大,直至消失。漫天的星光瞬間墜入他們二人的雙眼,他們閉上了眼睛。等他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碧海藍(lán)天下郁郁蔥蔥的森林,森林之中,有一個幽然獨立的村落。一條澄碧的湖水鑲嵌在綠林之中,紅花綠草點綴在側(cè),蝶舞鹿鳴,鶯飛兔跑,好不歡愉。

      陸喜鴛緊張之感完全消散,他還不敢相信這里的變化,直到他用腳尖輕輕觸碰綠草大地,最后終于才放心落地而前。

      他大呼道:“好一個人間仙境!這便是古人詩里的桃花源!”

      葉溪虹笑著搖了搖頭。有人說,人世間充滿了虛幻之感。這虛幻之感究竟是來自內(nèi)心還是來自眼睛呢?這美麗無比的世外桃源,為何感覺如此虛幻呢?是因為超出了人世間的美好? 葉溪虹盡量讓自己抓住每份真實。他提醒陸喜鴛也注意。

      當(dāng)葉溪虹踏入云極谷大地的時候,他感覺內(nèi)心之力在減弱,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你覺不覺得,你體內(nèi)的內(nèi)力在減弱,提不起氣來?”

      陸喜鴛驚慌失措,道:“為何?難道我們被人下了毒?”

      葉溪虹搖著頭道:“不是喝了毒藥,我覺得另有原因。”

      虛幻之物需用心去感觸才能夠看到它的真實。當(dāng)葉溪虹與陸喜鴛體會了流水的明澈、紅花的芬芳、綠草的清新之后,他們的內(nèi)心也開始沉靜下來,葉溪虹只愿將手中刀放下,走過碧湖,走入森林。水霧滌蕩其間,如沐天露,有煥然之感。

      森林的盡頭,有一座石碑,石碑上刻著一行字——“云歸故里,天外無極。云極谷?!?/p>

      小小村落坐落在幽谷之中,炊煙淼淼,農(nóng)耕四野,井水碧幽,牛樂魚歡,可是卻沒有見到一個人。這里總共有九座房屋,在每個房屋的門前立有一款石牌,第一座房屋的石牌上寫著“妙絕天下,融會貫通。妙風(fēng)絕題”。

      葉溪虹一驚,陸喜鴛忙道:“莫非是武學(xué)宗師妙風(fēng)絕的住所?”

      葉溪虹按耐住激動的情緒,拉著陸喜鴛來到第二座房屋門前,這里的石牌上寫著“劍術(shù)通神,萬境歸墟。燕曉花題”。第三座房屋前的石牌——“玄武幽狼,家國天下。杜神宇題”。第四座石牌——“玄機(jī)盡破,勿忘心安。莫小歌題”。第五座——“旁觀之術(shù),一心空境。聶星辰題”。 第六座——“一生孤行,天涯為伴。浪子高松題”。

      這都是震爍千古的江湖奇人的名字!沒想到一代奇?zhèn)b“浪子高松”也與這里有關(guān)系!而剩下的三座房屋的石牌上卻空空如也。

      “我們?nèi)ッ铒L(fēng)絕的房子看看吧!”陸喜鴛話語剛落,他的人已走了進(jìn)去,葉溪虹拉都拉不住。

      式樣古舊的房間,內(nèi)設(shè)也極其簡易,琴棋書畫樣樣都有,還有一個魚塘。一根魚竿??墒囚~竿卻是沒有魚鉤的。

      陸喜鴛略微失望:“莫非妙風(fēng)絕就是在這里研習(xí)出絕世武學(xué)的?”

      一個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極輕極小的腳步聲。

      “誰?”

      葉溪虹跑出門外,陸喜鴛也跟上,只見一個白發(fā)老人駕著角鹿從田地里徐徐而來,他鶴發(fā)童顏,手中還拿著一根碧玉拐杖。

      葉溪虹與陸喜鴛急忙抱拳:“葉溪虹、陸喜鴛在此路過,請恕打擾之罪!”

      老人下鹿,牽著角鹿走進(jìn)二人的身邊,他抱拳回禮,捋須道:“恭候二位多時,請隨老夫來?!?/p>

      “敢問老先生名諱,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老人神秘地道:“這里是凡人精修之地,也是俗稱的原石化作璞玉的進(jìn)階之地。老夫沒有什么名諱,我叫歸海心流。”

      葉溪虹與陸喜鴛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江湖上有這個名字。

      “歸海先生要帶我們?nèi)ツ睦铮俊?/p>

      歸海心流捋須道:“我與墨千宮的宮主東方無相、云流川是好友,此次你們前來,我當(dāng)然要將這里的秘密告訴你們知道?!?/p>

      村莊以北,是一條碧綠色的小路。

      小路通幽,盡頭處是一座山脈,一道巨大的石門立于山前。歸海心流將手掌放于石門前,他似乎未用什么力量,石門便應(yīng)聲而開。

      石門內(nèi)里,是一個巨大的石屋。石屋里明亮無比,在石屋的墻壁上懸掛著九幅壁畫。

      “這里是云極谷的歷史,也是每一個修行者的歷史?!?/p>

      第一幅壁畫里,描繪著一個少年郎憑著雙拳之力擊退天下群雄的一幕。第二幅壁畫里,描繪著一個少年郎劍指云天,勇斗邪魔的畫面。第三幅壁畫,描繪著一個少年郎手握長弓,一箭刺破千軍萬馬的場面。第四幅壁畫,描繪著一個少年郎支身破解迷宮的一幕。第五幅壁畫,描繪著一個少年郎用內(nèi)心的力量破解萬千邪魔的畫面。第六幅壁畫,描繪著一個少年郎命犯孤狼,支身赴戰(zhàn)場的畫面。第七幅壁畫用白布遮擋,第八幅與第九幅壁畫卻空空如也。

      陸喜鴛驚喜萬分,道:“歸海先生,這六幅壁畫里,可是描繪的‘妙風(fēng)絕、燕曉花、杜神宇、莫小歌、聶星辰以及高松?”

      歸海心流捋須點了點頭:“好眼力!”

      葉溪虹抱拳道:“敢問歸海先生,這第七幅壁畫里是什么?”

      歸海心流道:“想看?”

      葉溪虹點了點頭。

      歸海心流道:“在老夫揭開這張壁畫之前,老夫想問少俠一個問題?!?/p>

      “先生您說?!?/p>

      歸海心流道:“你相信命運嗎?”

      葉溪虹一驚,隨即平靜地道:“以前很信,現(xiàn)在不信?!?/p>

      “為何?”

      葉溪虹握著手中刀,笑道:“我相信我能夠改命!”

      “為何有如此信心?”

      葉溪虹道:“只要心中有力量,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包括自己的命運!”

      掌聲從歸海心流的手心里傳出,他也打開了第七幅壁畫。在第七幅壁畫之中,描繪的是兩個少年手握刀劍決戰(zhàn)的畫面!

      葉溪虹啞然。陸喜鴛道:“那個握刀的少年不正是溪虹你嗎?”

      葉溪虹點著頭,冷汗終于流出,道:“敢問先生,這就是我這一生的命運嗎?我這一生都是為了這場決戰(zhàn)而活著嗎?”

      歸海心流微笑,捋須道:“壁畫可以修改,命運掌握在你的手里!”

      葉溪虹抱拳,笑道:“謝謝老先生點悟,晚輩銘記!”

      緊接著,歸海心流打開了石壁上的機(jī)關(guān),石屋北方一道暗門出現(xiàn):“繼續(xù)跟我來!”

      幽深的甬道,內(nèi)有燈燭。盡頭處仍舊是一座石屋,只不過這里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里是一個練武房,石墻上掛著無數(shù)的典籍。葉溪虹與陸喜鴛呼吸急促,內(nèi)力全失。

      “兩位少俠,你們覺得武功的極限是什么?”

      陸喜鴛喘著氣,道:“武功的極限……就是圓融貫通……就是突破自我!”

      歸海心流點著頭:“你覺得呢?”他看著葉溪虹。

      葉溪虹努力調(diào)整呼吸,道:“江湖人都想突破極限,可是極限又是什么?武功的極限就是沒有極限,好比乾坤萬象,好比周天宇宙!曾經(jīng)我的師父給我說過一句話‘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如果武功也是如此,則無窮無限矣!”

      歸海心流拍了拍手,笑道:“很好很好!能用《莊子——天下篇》教徒弟,也是不錯的,關(guān)鍵是這個徒弟還深諳其理!”

      葉溪虹抱拳道:“前輩言重了!”

      陸喜鴛則低頭不語。

      歸海心流笑道:“你們能否用你最強(qiáng)的招數(shù)來和我比一比?”

      “晚輩不敢!”

      “有何不敢?你是輕看了老夫!”

      葉溪虹與陸喜鴛只好點著頭。

      “你們誰先來?兩個人一起上都可以!”

      陸喜鴛已然呼吸困難,葉溪虹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動站出來。

      “前輩,晚輩失禮了!”

      歸海心流抱拳道:“請!”

      葉溪虹腰畔刀光一閃,可是心力不夠,內(nèi)力消散,出刀也慢了許多。手中刀還未前進(jìn),便已被歸海心流的拐杖擊落。

      “我要看你的左手刀!”

      葉溪虹汗流浹背,屏住心神。他為以自豪的左手刀從來不隨便出鞘,可是此刻卻心有余而力不足。拔刀聲已不再美妙,出鞘的速度也慢了許多倍,直到歸海心流的拐杖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葉溪虹一驚。

      “這場比試,老夫贏得并不光彩。想知道你為何會輸?”

      葉溪虹道:“請前輩指點!”

      “環(huán)境不同,就算你的刀天下無雙也施展不出半分力量!所以,你的力量還不夠強(qiáng)大!還不能夠在任何惡劣的環(huán)境里收放自如!明白了嗎?”

      歸海心流的話醍醐灌頂一般地落在葉溪虹的心里。一直以來,他的左手刀未曾遇到令它出鞘的對手,他僅憑著腰畔的刀便足夠馳騁江湖,可是此間他才明白——就算力量再強(qiáng),一旦遇到無法預(yù)計的環(huán)境與地域,終究無力可為,這世上,最強(qiáng)的不是武功,而在于天時與地利!人在江湖游,縱然水性再好,也抵不過險惡的風(fēng)浪。

      “晚輩銘記!謝謝前輩指點?!?/p>

      歸海心流捋須笑了,道:“希望你們銘記這個道理。接下來,我再帶你們?nèi)ヒ粋€地方,這也是你們此次旅途的最后一個地方!”

      透過石屋的道路,九折盤旋,走出山洞,一行來到一個森林之中。

      森林里生氣不再,充滿了陰郁和哀愁,陣陣腐臭之氣濁浪排空地傳入他們的鼻腔里。一聲聲凄厲的悲涼的哭聲如流水一般在空氣里流轉(zhuǎn),直叫人內(nèi)心生寒。

      “森林盡頭,曾經(jīng)也有一個村莊,村莊里也有一條碧綠明亮的湖水?!?/p>

      可是葉溪虹與陸喜鴛看到的卻是斷壁殘垣的村落,鮮血通紅的湖水。

      在廢墟之中是無數(shù)的曾經(jīng)撕心裂肺等待營救的村民,他們或相擁著、或哭泣著、或臥倒著、或跪拜著……不論老人、小童、婦孺、少年……那曾經(jīng)美好的……現(xiàn)在都已化作焦黑的尸體?;鹧嬉褱纾瑹焿m未散,就算大雨滂沱也洗不清這里的傷痛與悲涼。

      觸目驚心的畫面讓陸喜鴛的胃極速翻滾,他終于忍不住蹲下嘔吐出來。葉溪虹握緊長刀,眼淚幾近奪出眼眶。

      歸海心流輕嘆了口氣,道:“這里原本叫做白魚村,這條湖叫澄碧湖!”

      “這是誰做的?”

      “蒼龍在天,風(fēng)光無限!”

      “風(fēng)光會!”

      歸海心流點著頭:“這里的尸體,已全部深埋土里,你們所看到的焦尸是巧匠雕鑄而成,我刻意將這里原原本本地保留下來,目的只是為了銘記這個痛心的時刻!”

      “風(fēng)光會為何要燒毀村莊?”

      歸海心流嘆道:“因為一個少年!他們想要得到這個少年的能力!”

      歸海心流望著天外,接著道:“白魚村世世代代都在坤墟山云極谷居住,得益于云極谷天然的養(yǎng)分,這里的人都有區(qū)別于外面世界的力量!這個少年是萬中無一的瑰寶,正是風(fēng)光會需要的人才!”

      “這個少年是誰?他是否已被風(fēng)光會利用?”

      歸海心流搖著頭,滿面愁苦地道:“我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一旦這個少年被風(fēng)光會所用,這就是江湖人的一場浩劫!”

      葉溪虹痛心疾首。

      歸海心流道:“但是這個江湖上,只有一個人能夠挽救這一場浩劫。”

      “誰?”

      歸海心流看著葉溪虹,道:“只有你?!?/p>

      葉溪虹道:“為何是我?”

      歸海心流道:“這就是命運,你說你想逆天改命,可以!這場未來的決戰(zhàn),我覺得你會輸!”

      葉溪虹握緊手中刀,道:“我不會輸!”

      歸海心流笑了,道:“命運擺在你的面前,未來等著瞧!”

      歸海心流在送別葉溪虹與陸喜鴛之前。告訴了他們幾個事情,坤墟山云極谷已不懼風(fēng)光會,因為這里所有的村民都已遷徙。云極谷獨特的環(huán)境,讓內(nèi)力受限,如果能夠在云極谷突破力量之限,一旦走出云極谷,那力量自然超出凡塵。如果葉溪虹想要進(jìn)階武學(xué),可以在此修煉,不過卻要付出很多的代價。除了墨千宮如意潛龍之外,不允許告知其他人來到這里。葉溪虹與陸喜鴛抱拳答應(yīng)。

      陸喜鴛直到走出坤墟山,他的胃仍舊很難受。他也不愿意再提起剛才的一幕,但是最讓葉溪虹沒有想到的是陸喜鴛的一句心里話:“我也是練武的,也算是個稱職的江湖人,為何不能夠讓我進(jìn)去練武?為何什么都讓你來做?萬一到時候風(fēng)光會大舉反攻,我武力不濟(jì)怎么辦?”

      葉溪虹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當(dāng)你數(shù)著銀兩在各大賭局游玩時,我已每天在瀑布下拔刀數(shù)萬次;當(dāng)你策馬游歷天下盡情暢飲之時,我已頂著酷暑嚴(yán)寒每天拔刀數(shù)萬次;當(dāng)你繼承祖?zhèn)骰鶚I(yè)腰纏萬貫之時,我還是那個每天拔刀數(shù)萬次的人。武學(xué)之道,不在乎一蹴而就,而在乎努力與堅持!我承認(rèn)有天才,可是你是否想過天才的背后,所忍受的痛哭與抉擇?”

      陸喜鴛甩脫了葉溪虹的手:“我知道我比不上你……可是這些話用不著你來說我!”陸喜鴛拍馬而前,絕塵而去。

      葉溪虹望著遠(yuǎn)方陸喜鴛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忽然發(fā)現(xiàn)他們二人之間還是有距離,一種由心而發(fā)的距離:“只是為何,我要對他說那些話?”

      落日照馬蹄,平湖映山嵐。蘇州城已近,遠(yuǎn)方已有喧囂之感。一陣清風(fēng)吹來,駿馬嘶鳴,將回憶拂去,飄入遠(yuǎn)方。

      常常聽人說回憶如風(fēng),可以乘風(fēng)而上,忘卻今日之憂愁??墒窃谌~溪虹與陸喜鴛的心里,這段回憶卻如火一般灼燒著他們的身體。陸喜鴛原本是憤怒的,是心有不甘的,可是通過這半年以來的游歷,他已想通了很多道理,他與葉溪虹之間確實存在著不少的距離。

      陸喜鴛道:“這半年里,我去過最險的山川,去過最苦的沙漠,也去了許多蠻荒村落……后來才發(fā)現(xiàn)只不過都是為了遇見自己,一個更好的自己。謝謝你當(dāng)時給我說的話?!?/p>

      葉溪虹暢然道:“下次我們結(jié)伴同行,要喝最烈的酒,登最險的山,游最寬的海!”

      “好!我答應(yīng)你!”

      此時的葉溪虹與陸喜鴛相對一望,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

      “喂喂喂!你們兩個把我擺在什么位置?還眉來眼去的?夠了!”

      葉溪虹與陸喜鴛相顧仰天一笑。

      “駕!”“駕!”

      兩匹馬拋下云若幽,向著蘇州城狂奔而去!云若幽咬著嘴唇,可是此刻卻無比地開心。因為她看到了葉溪虹的笑容,明朗的開心的笑容!或許前方艱難無比,可是那也是一種歷練不是嗎?

      第九章 佛劍無涯

      蘇州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鐘聲就像是孤寡老人的碎語,也像是冰海漁人的歌唱,充滿了孤獨的寒意,雖然附加了些許禪境,可是它的遠(yuǎn)離塵世的態(tài)度還是讓人難以靠近。 月亮被鐘聲敲醒,露出它圓潤白皙的臉龐。魚邪衣握劍盤膝坐在船頭,而沈櫻落則背靠在窗前。

      魚邪衣趁著月光,打開了懷里的花名冊,上面一頁寫著“七月二十七,蘇州城外寒山寺,佛劍無涯蘇心?!?。他又打開左手掌,手心里刺著一行字,“一命之恩,沈櫻落,她記得我是誰”。字跡里還有些許血色,似乎是不久前才刺上去。

      魚邪衣回頭看著窗前的少女,少女也在看著他?;蛟S魚邪衣對她的記憶已消失殆盡,但是每當(dāng)看著她那雙如水雙眸之時,又感覺莫名的熟悉。

      “你是沈櫻落?你曾經(jīng)救了我一命?”

      沈櫻落開心地點了點頭,她的笑眼宛如一彎新月。

      “還算你有良心記得我。不過,你也救過我兩次?!?/p>

      “哪兩次?”

      沈櫻落道:“一次是幫我殺退了山賊!”

      “第二次……是幫我殺退了大哥!”說完這句話,她的笑容頓時不見,出現(xiàn)了感傷與悲涼。

      魚邪衣咬牙道:“我殺了你的哥哥?”

      沈櫻落道:“你還殺了我的父親!”

      魚邪衣冷笑道:“那你為何不殺了我?”

      沈櫻落的眼淚縈繞在眼眶里,她搖了搖頭,眼淚瞬間滴落:“父親為了所謂的名利,殺了我母親,哥哥為了所謂的地位,間接殺了父親,也差點置我于死地,是你……幫我報了仇!”

      魚邪衣握緊手中長劍,道:“你一點也不恨我?”

      沈櫻落咬牙道:“我恨的不是你,而是恨老天……為何如此作弄我的命運!”

      魚邪衣淡淡笑了,道:“你信命嗎?”

      沈櫻落點著頭:“我信!”

      魚邪衣不再看著她,而是望向了遠(yuǎn)方月光旖旎的湖面,道:“命運由我不由天,我從不恨天信命,我的命運比你還苦,可是我相信我能逆天改命!你也能!”

      沈櫻落望著魚邪衣的背影,忽然說不出話來。

      當(dāng)寒山寺的鐘聲再次傳入小船時,魚邪衣緩緩起身,他深吸了口氣:“等我與佛劍無涯蘇心海一戰(zhàn)之后,希望你能告訴我‘我是誰!”

      沈櫻落捂住傷口,走入船頭,道:“你一定會贏!”

      魚邪衣看著她的眼眸,竟一時惘然,他忙轉(zhuǎn)開了眼神:“謝謝!”

      小船??吭诎哆?,魚邪衣道:“你似乎受了傷,你可以在此等我回來。”

      “不!我要跟你去!”

      魚邪衣難以拒絕她此刻執(zhí)著決絕的眼神。

      魚邪衣與沈櫻落一路前行,一股檀香味撲面而來。似曾相識的氣味。檀香里,還有一絲絲木葉的香氣。他們首先看到的是一個暗黃色照壁,照壁上三個墨黑的大字“寒山寺”,一片楓葉落在沈櫻落的頭上,她伸手握住。魚邪衣則獨立而前,沈櫻落繼續(xù)跟隨。

      姑蘇城里人滿為患,寒山寺里卻禪院靜寂,不得不讓人產(chǎn)生錯覺。楓葉打落在佛塔前的水潭里,聲音竟也顯得十分巨大。偶爾一只鳴雁飛起那也是驚鴻一現(xiàn)。這里卻并沒有見到一個和尚。寺廟的那口巨大的寒鐘立在北方,它的古老與禪意讓觀者的心頓時沉靜。

      魚邪衣與沈櫻落走過禪院,穿過門徑,來到一座佛堂之前,只見一個黑衣男子如磐石一般獨坐于佛堂石階之上,他的手中沒有武器,一柄長劍斜躺在他的身旁。他靜靜地看著魚邪衣的到來。一葉落楓垂落,落在他的手掌之中,又被他隨手?jǐn)S出。

      “小心!”沈櫻落驚呼。

      魚邪衣巋然不動。楓葉如利刃,破風(fēng)而行,刺入了魚邪衣身旁的樹干之中。楓葉完全沒入其中,樹干瞬間一分為二。

      “在此等我!”魚邪衣向沈櫻落點著頭。沈櫻落卻也只能點著頭。

      魚邪衣握劍走入其間,黑衣男子閉著雙眼,與黑暗融為一體。也與周遭環(huán)境融為一體。

      一個聲音從佛堂之中傳來:“在你眼中,武功的極限是什么?”

      魚邪衣淡淡一笑,道:“在我心里,武功沒有什么所謂的極限,就是用劍打敗對手就可以了?!?/p>

      “那你的劍尚未達(dá)到一流之境?!?/p>

      魚邪衣冷笑道:“何謂一流?無劍破有劍?草木為劍就是一流?”

      “真正的武功極限,就是禪佛之境!”

      魚邪衣道:“你若是佛劍無涯蘇心海,請與我一戰(zhàn)!你說得再多,我也記不?。 ?/p>

      黑衣男子笑了,他拾起長劍,緩緩起身,他走入魚邪衣的身旁。等走得近了,黑衣男子雙眼才顯現(xiàn)了出來??此哪昙墤?yīng)該不老,為何這雙眼睛如此疲憊蒼老?

      他原本應(yīng)該是個英朗俊逸的男子,為何是這般面目?為了追求武功的極限?

      “你就是佛劍無涯蘇心海?”

      黑衣男子抱拳道:“蘇心海早已皈依我佛,是俗家子弟,貧僧法號一心。”

      “一心?”

      “一心!”

      剎那間,一些似曾相識的、零碎的片段沖入了他的腦海里。目空寺——一心禪師——點悟劍訣——一葉新綠……

      “不對!你不是一心和尚!”魚邪衣腳步回退,他用手捂住大腦,撕裂般的疼痛感再次襲來。

      “貧僧就是一心,如假包換童叟無欺!”

      魚邪衣握緊長劍,甩了甩頭,道:“你不是應(yīng)該在……在目空寺嗎?”

      “貧僧從未去過什么目空寺!”

      魚邪衣閉上了眼睛,他頓時如墮一片虛無之中,雖然他記憶缺失,但是他曾經(jīng)想憑著自己的努力重新嘗試著恢復(fù)記憶,可是如今……以為是真實的記住的人,竟然是錯誤的!

      ——難道的記憶出錯了?

      魚邪衣腳步不穩(wěn),單膝跪在地上,他急忙從懷里摸出一封信箋。他欣喜之下,迅速打開。那曾經(jīng)給予他未來方向的文字——可是現(xiàn)在空空如也!為何這素箋上空無一字?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汗水如雨下,滴落在素箋之上,魚邪衣整個人頓時破碎如風(fēng)。便在此時,一道隱秘的劍光揮出,其光芒寧和而溫柔,好似月光??墒钱?dāng)月光降臨之時,你已無處躲藏。

      “邪衣,小心!”那是沈櫻落的呼喊。

      劍已刺入魚邪衣的胸膛,蘇心海疲憊蒼老的雙眼忽然迸發(fā)出熾熱的火焰,欲將魚邪衣整個人點燃。劇烈的刺痛感并未打壓魚邪衣的意志,他反而覺得很新鮮——畢竟這種劇烈的痛楚已好久沒有感受到了。

      魚邪衣忍住劇痛站起來,他單手握住劍刃,不讓其再穿透胸膛半分!鮮血濃艷如墨,蘇心海的雙眼熾熱如火。

      “告訴我,你不是一心和尚!”

      蘇心海咬牙道:“阿彌陀佛,一心在此!”

      魚邪衣用盡全身所有的力量掙脫了劍刃,鮮血噴灑而出,飛入月空,落入佛堂。沈櫻落淚流滿面,卻又不敢上前幫忙。

      魚邪衣扔掉信箋,用長劍支撐住身體,一口血從嘴里噴出。他擦拭著嘴上的鮮血:“果然一切都是謊言!休怪我劍下無情!”

      蘇心海冷笑道:“反正你記性不好,就算殺了我你也會忘記!”

      魚邪衣狂怒,他的劍出鞘。月光如水,滌蕩出旖旎風(fēng)華。落楓如雨,彌漫著詭譎戾殺。

      魚邪衣的劍風(fēng)馳電掣一般地沖入蘇心海的身前。在蘇心海的眼里,魚邪衣的這一劍是狂暴的,是憤怒的,也是悲痛莫名的!實際卻仍是樸實無華的最沒有變化的一劍!

      蘇心海誠于劍,也用最精深的佛理來突破劍術(shù)的極限。他的劍,雖然比不上神劍葉晨的變化,但是卻有一股震爍乾坤的禪佛奧義!

      一旦對手卷入他的極致禪佛之境,即便能夠看出其劍術(shù)的變化,也決不能逃出禪佛的牢獄!只要對手深陷劍術(shù)囹圄,即使劍術(shù)通神,也無計可施!

      魚邪衣一劍刺出,耳中竟然回蕩著誦經(jīng)念佛的聲音,眼前的蘇心海佛手微展,仿若佛祖親臨一般!漫天的楓葉化作了菩提沉香,磐石巋然的佛劍也在此刻出鞘。這柄劍沒有任何的殺氣,似乎是為了普度眾生而來。如果是迷途之人,就算擁有狂暴的戾殺之氣,也終會被這股至佛至禪的劍意所影響!

      魚邪衣此刻的嘴角卻露出邪魅的笑容。他的這一劍,看似樸實無華,未加任何變化,卻讓周遭的一切發(fā)生了微妙的改變。漫天飛舞的落葉連帶著細(xì)弱的塵埃一起急墜其劍刃之上。這一劍,好似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將一切凡塵都卷入其中。

      蘇心海未曾發(fā)覺這一劍的威力,他仍然覺得至佛之境能夠?qū)Ⅳ~邪衣的劍擊潰!

      圓月當(dāng)空,落楓飛揚,三匹駿馬踏著月光沿道疾馳而行。遠(yuǎn)處寒山寺已近在眼前。

      就在此時,葉溪虹忽然勒住了韁繩,駿馬仰天嘶鳴,陸喜鴛與云若幽也停下馬來。

      “怎么了溪虹?”

      云若幽道:“干嗎呢,溪虹哥?”

      葉溪虹望著圓月,冷汗忽然從他的額頭流下:“這里面有蹊蹺!喜鴛……你可還記得,坤墟山歸海心流前輩曾說過,在這個世上有人已達(dá)到‘歸墟之境!”

      陸喜鴛點著頭,道:“對啊,你想到了什么?”

      葉溪虹道:“我記得許多年前,一代神劍‘白嘴少爺燕曉花,他有一招劍術(shù),叫‘萬境歸墟!”

      陸喜鴛道:“這一招劍術(shù)通神御鬼,可謂是劍術(shù)的極限!”

      葉溪虹道:“燕曉花應(yīng)該就是那個達(dá)到歸墟之境的人!”

      陸喜鴛道:“你想到了什么?”

      葉溪虹咬牙道:“而風(fēng)光會興師動眾一夜之間燒毀坤墟山云極谷的一個小小村落,目的就是為了獲得一個少年巨大的能力!”

      陸喜鴛點著頭,希望葉溪虹說下去。

      葉溪虹道:“然后有人將‘燕曉花的萬境歸墟的劍招交與這個少年的手中!”

      陸喜鴛道:“無人練成的萬境歸墟,讓這個擁有巨大能力的少年練成了!”

      葉溪虹與陸喜鴛相顧一望,眼神之中都不自覺露出了恐懼!這時,云若幽道:“這個少年……就是魚邪衣?”一條藍(lán)色的光帶在三人的腦海里連通。

      “不錯,所以如果我們猜想是正確的!那么魚邪衣與蘇心海一戰(zhàn)……”

      便在此時,葉溪虹的耳邊如同霹靂雷動,無數(shù)暗器向他們?nèi)舜蛄诉^來。葉溪虹腰畔刀瞬間出鞘。“噼里啪啦”連珠般地大響,暗器的光芒全被隱沒。暗器掉滿一地,有飛刀,有鐵菱,有銀針……所有暗器都被那一刀劈為兩半! 樹梢上、湖水中、亂石后……數(shù)不清的黑衣人一躍而起。暗器的光芒再次閃現(xiàn)!就算葉溪虹刀法無雙,他也無法兼顧所有的空隙!

      云若幽失聲驚喊,她的肩膀、手臂都已中暗器。

      “這暗器涂有劇毒!你們小心!”葉溪虹掩護(hù)陸喜鴛與云若幽離開。

      暗器落滿一地,無數(shù)的黑衣人手握利刃從四面八方同時沖向三人!

      “蒼龍入天,風(fēng)光無限!蒼龍入天,風(fēng)光無限!”

      只見由各式兵器所匯聚而成的光圈里閃出一道蒼白色的光芒,它很小很小,卻亮若閃雷,它沿著那光圈瞬息飛揚,形成一條小而細(xì)的圓形光帶,那光帶又瞬息停頓,亦像是閃電般地隱入風(fēng)雷里!光帶隱沒時,無數(shù)黑衣人的如雷貫耳的喝聲已不見了。此時刀已入鞘。

      這時,那五十多個黑衣人像是被神靈抽干了生氣,忽然倒下,手中的兵器掉了一地。月光下寂靜無比,直到云若幽躺在陸喜鴛懷里發(fā)出了疼痛呻吟的聲音。黑血從云若幽的身上流下,而陸喜鴛的背脊也已中招。

      云若幽道:“這是‘九陰冰蟬的劇毒!除非有解藥!”

      黑衣人懷里沒有任何的解藥!

      葉溪虹急忙撕開了云若幽的手臂以及肩膀上的衣衫:“事態(tài)緊急,抱歉!”他用嘴吸出了云若幽手臂與肩部上的毒液,緊接著也吸出了陸喜鴛背脊上的毒液。

      葉溪虹嘴唇烏黑,迷蒙的雙眼看到的是云若幽與陸喜鴛的眼淚。葉溪虹回頭望著遠(yuǎn)處的寒山寺,輕輕嘆了口氣,便倒在了地上。

      魚邪衣的劍穿透了佛劍無涯蘇心海的身體,也仿佛是蘇心海的身體被他的這一劍的劍意吞噬了進(jìn)去。

      蘇心海佛劍落地,他看到自己的鮮血沿著劍刃流下:“這……這是什么劍招?”

      魚邪衣道:“萬境歸墟!”

      蘇心海整張臉繃緊,驚呼:“你……練成了這一劍?這……這可是無人可破的劍招?”

      魚邪衣冷笑道:“我不知道這劍招是否便是你所說的無人可破,我只知道你所謂的佛劍無極限的劍術(shù)被我所破!”

      蘇心海輕嘆了口氣。

      魚邪衣道:“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與一心和尚是什么關(guān)系?”

      蘇心海閉上眼睛,顯現(xiàn)出猙獰的笑容:“貧僧就是一心和尚!”

      魚邪衣拔出了長劍,鮮血噴灑在月光里。蘇心海的笑容戛然而止。落楓垂落在魚邪衣的劍刃上,也被他無情折斷,劍已回鞘。

      血仍在魚邪衣的胸膛處流淌,沈櫻落這才沖入其旁,淚眼婆娑地道:“先止血吧!快!”

      魚邪衣看著她的雙眸,道:“告訴我!告訴我是誰?告訴我真相!”

      沈櫻落看著魚邪衣幾近瘋狂的眼神,道:“我們先療傷,我再告訴你!”

      魚邪衣仰天狂笑,忽然他腦子一陣撕裂般的劇痛!

      此時,腳步聲傳來!四五十個手拿長棍的和尚將魚邪衣和沈櫻落包圍起來!

      “殺我佛門弟子!此刻你休想離開!擺陣!”

      在魚邪衣的眼里,無數(shù)的長棍如龍飛舞,光影迷蒙間,沈櫻落被長棍擊倒在地!魚邪衣的頭顱也被長棍擊中!血流不止!魚邪衣用盡最后的心力拔出長劍:“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劍影如急流閃電,伴著天外落楓,沖入了群棍列陣之中!痛喊聲、嘶吼聲、倒地聲、鮮血飛揚的聲音……連成一片!

      當(dāng)鮮血浸透明月之時,哭聲從沈櫻落的嘴里傳來。魚邪衣用長劍支撐著身體走向沈櫻落的身邊:“告訴我……我是誰……”

      魚邪衣倒下,他的劍還被他緊握在手里。

      第十章 回憶之殤

      雪下得快,停得也快。第二天竟然是個大晴天,村民也趁著好天氣,前往村北魚神廟供奉白魚神。人流絡(luò)繹不絕,熱鬧極了。村口的李嬸嬸邀請魚邪衣和母親來到魚神廟。

      魚神廟不大,神龕上放著各式的祭祀品。魚神神像通體純白,生有靈氣。魚邪衣虔誠地拜了幾拜。在他心中,無所謂神明,只要自己誠心去做就好。他沒有許愿,他實在想不出有什么愿望。

      魚神廟里有一個寒潭。據(jù)說寒潭里生有千年不化的寒冰。寒潭還有個傳說,說是用木勺在寒潭里盛一碗水喝下去就可以預(yù)防百病。這里人人手里都拿著一個木勺,魚邪衣也有一個,他卻沒有去盛水。

      他才發(fā)現(xiàn),他和村里人有著很多的不同。劍追日月,風(fēng)行千里。他又練劍到天明。

      “為何我要練劍呢?母親!”

      “練劍是為了強(qiáng)身健體,練劍是為了將來走出白魚村不被人欺負(fù)!娘這一輩子在村里習(xí)慣了,也走不動了??墒悄氵€年輕,你還可以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去江湖上去闖一闖的?!?/p>

      “我不想離開!不想離開母親!”

      “你是白魚村的未來,你可以將江湖上的事情帶回來給我們聽聽!”

      魚邪衣跪倒在母親的身前,看著母親意味深長的笑容,道:“可是母親,萬一將來有一天,我也像父親一樣回不來了,你會難過嗎?”

      “傻孩子……”

      魚邪衣躺在森林草地上,正望著云極谷的天空,漫天星輝匯成一條美麗的河流。

      一個少女湊過身來,她正用一雙大眼睛看著魚邪衣,用手中的紅花掃著魚邪衣的鼻子:“今天不練劍了?”

      “是你啊,桃桃!”

      桃桃將紅花插入了她的頭發(fā)里,也躺在了魚邪衣的身邊,頭靠在了魚邪衣的肩膀上,魚邪衣頓時臉紅起來。

      桃桃指著天空里的銀河說:“神仙會在那里垂釣嗎?釣起來的是魚呢還是星星?”

      魚邪衣笑了:“我猜是釣……”

      “釣什么?”桃桃的臉忽然轉(zhuǎn)了過來,剛好與魚邪衣雙目相對!

      看著桃桃明亮的眼睛,魚邪衣頓時說不出話來!

      便在此時,忽然有人吹響了白魚村的號角。無數(shù)的呼喊聲、救命聲響徹了山谷。遙遠(yuǎn)處,有煙霧升起,黑暗的天空閃耀起一片火紅的光帶!此刻森林里,鳥飛兔跑,亂成一片。

      魚邪衣拿起手中長劍,道:“出事了!”桃桃緊跟其后。

      當(dāng)魚邪衣與桃桃沖進(jìn)白魚村的時候,頓時失聲驚呼起來。曾經(jīng)美麗的村落已被火海吞噬,無數(shù)在睡夢之中的村民們都葬生火海!魚邪衣心系母親,沖進(jìn)了他的家。

      母親正被一個黑衣刀客挾持,他正等著魚邪衣的到來!母親已奄奄一息。

      “放開她!”魚邪衣拔出長劍刺向黑衣人,可是黑衣人巧巧避開。一腳將魚邪衣手中長劍踢飛,并且將魚邪衣踩在他的腳下。

      黑衣刀客手中刀出鞘,奇異古怪的拔刀聲!

      “邪衣!快跑!留著命,千萬不要為母親報仇!”

      黑衣刀客刀光一閃,斬斷了母親的呼吸。

      魚邪衣痛不欲生,黑衣刀客踢開了魚邪衣,魚邪衣望著母親的尸體,只想當(dāng)時就隨母親而去了,可是又不能手刃黑衣人:“母親,我會為你報仇!”于是就地一滾,滾出門外,踉蹌爬起。火焰吞沒了他的房子,母親的身體……

      黑衣刀客惡魔一般地從火海里走出,他的刀出鞘,詭譎的響聲,就在他的手起刀落之時,魚邪衣跳入了澄碧湖之中,順著水流,一朵紅花也飄了過來……一個急流打來,將他沖向了一座巨石之上,頭部猛烈地撞擊……

      “母親……母親……桃桃……家……”

      月明舒朗,萬物寧息。

      魚邪衣驚醒。他的胸膛刺痛無比,可是已止血,已用衣衫包好傷口。而他的頭部的傷也已被包了起來:“這里是何處?”魚邪衣驚恐萬分,所幸他的劍還在手心里。

      “邪衣,我們在一座破廟里,放心吧,不會有人追來!”

      他的眼前是一個十八九歲的美麗少女,只見她的臉色蒼白,神色疲憊,其小腹處似乎還有血流出。魚邪衣趕緊尋找身體上的刺青,當(dāng)他看到左手掌手心里的刺青時:“你叫沈櫻落?救了我一命?”

      少女點了點頭,嫣然道:“謝謝你還記得我,我救了你兩次,你卻救了我三次?!?/p>

      魚邪衣摸著腦袋,道:“我剛才發(fā)生了什么?為何來到這里?”

      少女沈櫻落輕嘆了口氣,道:“你殺了佛劍無涯蘇心海,決斗前被蘇心海暗算受了傷,之后又被佛門弟子打傷……”

      魚邪衣下意識地從懷里摸出花名冊,只見花名冊上還剩下兩頁,第一頁“七月二十七,蘇州城外寒山寺,佛劍無涯蘇心?!保詈笠豁摗鞍嗽率澹星镌聢A,杭州城夢回酒館,碎夢刀葉溪虹”。

      魚邪衣道:“我殺了蘇心海?但是為何我沒有撕掉這一頁?”

      沈櫻落道:“你當(dāng)時在混戰(zhàn)之中便倒下了,也許未來得及撕掉吧!你認(rèn)為我會對你說謊話?”

      魚邪衣?lián)u著頭,道:“即便你說了謊話,我也沒有辦法分辨……”

      沈櫻落坐進(jìn)魚邪衣的身邊,魚邪衣身子自然往后退。

      “邪衣,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你究竟是誰?我又是誰?”

      “我來告訴你……”

      沈櫻落的手握住了魚邪衣的手,她的手心溫暖而熾熱。魚邪衣需要這種溫暖,他無法拒絕。

      “我原本姓穆,叫穆冰兒,乳名叫桃桃,我的家在渤海之濱的云極谷白魚村……”

      這句話像電光石火一般撞擊在魚邪衣的內(nèi)心里:“你是桃桃?”

      沈櫻落點著頭:“我和你是青梅竹馬,你是村里唯一一個劍客,那揮劍起舞的模樣,真是俊朗非凡!那時的我,會把你作為丈夫最好的人選!”

      魚邪衣眼淚流下,久違的溫暖已從她的手心傳入他的內(nèi)心。

      “可是命運弄人,一場火海將白魚村燒毀,就連你我的家人都葬身火海!我和母親很幸運跳進(jìn)了湖里,才幸免于難,但是爹爹卻……在當(dāng)時,我心里掛念的是我的爹爹,還有你……邪衣!”

      魚邪衣道:“那后來你怎么樣了?”

      她悲苦難抑,道:“后來我們被一個人所救,來到了江南,來到了他的家!”

      魚邪衣道:“那個人是誰?”

      她嘆道:“那個人是江南連云劍莊莊主,沈空侯。他看中了我母親的姿色,決定將母親納為小妾。我母親迫于形勢,無奈答應(yīng)了。”

      魚邪衣道:“后來呢?”

      她搖著頭道:“可惜沈空侯是個卑鄙小人,是個偽君子!他只是把我母親當(dāng)做了泄欲的工具,根本沒把她當(dāng)做人對待。而且他還想打我的主意,三番四次偷偷摸進(jìn)我的房間……幸好我都以死相逼,才沒有讓這條狗賊得手!”

      魚邪衣握緊了長劍,憤怒不已。

      她接著道:“沈空侯難產(chǎn)而死的原配夫人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叫沈孤望。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也是個卑鄙無恥的惡徒!偷偷瞞著沈空侯將沈空侯最愛的青樓女子藏在別院里,后來被沈空侯發(fā)現(xiàn)了,一劍將他的臉劈了一條大疤痕!至此之后,沈孤望安分了不少,卻也對也沈空侯懷恨在心。直到……直到邪衣哥哥你的出現(xiàn)……”

      魚邪衣一驚,道:“我的出現(xiàn)?”

      她點著頭道:“你橫空出世,挑戰(zhàn)無數(shù)的江湖豪杰。最終將挑戰(zhàn)帖放到了沈空侯的手上!最讓我感到驚喜的是,這個人叫魚邪衣,和我的邪衣哥哥同名同姓!”

      魚邪衣試圖回憶,可是大腦里空白一片。

      她接著道:“在決戰(zhàn)前,沈空侯故意喝醉酒再次偷偷摸進(jìn)我的房間,想要輕薄我!可是被我母親發(fā)現(xiàn)!母親以死相抗,卻被那條狗賊一劍刺死!母親拖著那狗賊,我才能逃出連云劍莊!”眼淚落在魚邪衣的手背上,魚邪衣放下的手中劍,為他擦拭。

      “后來呢?桃桃!”

      “后來我才打聽到,即使我自己沒有本事報仇,有個人一定會為我報仇!”

      “這個人是誰?”

      她的眼睛放出了光亮,道:“這個人就是你,邪衣。當(dāng)你殺了沈空侯的時候,我是真心高興!高興的不是沈空侯死了,而是我的邪衣替我報了仇!就好比是我自己報了仇一樣痛快!”

      魚邪衣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當(dāng)年的魚邪衣呢?”

      她嫣然道:“因為我認(rèn)得你的模樣……一輩子都不會忘……”說完這句話,她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霞,將頭埋進(jìn)魚邪衣的肩上。

      魚邪衣心中一暖,道:“我也不會忘記你……一輩子都不會忘……”

      二人相擁在一起,久違的溫暖,久違的相逢。魚邪衣偶然間發(fā)現(xiàn),在破廟的一隅,生有一簇紅花,魚邪衣起身摘下,將其插入她的頭發(fā)之中。他嗅著紅花的香氣,看著她的眼睛,道:“如果可以,余下的路,我們一起走下去!”

      她點著頭,道:“我們永遠(yuǎn)也不要分開!”

      魚邪衣笑容漸漸消散,道:“只可惜還未能找到我們的仇人!也就是燒毀我們村莊,殺我母親的兇手!”

      她道:“我陪你一起找!”

      魚邪衣道:“前路兇險,你不怕?”

      “有你在我身邊,我什么都不怕!我怕的是你不在我身邊!從此我孤苦伶仃一個人!”

      魚邪衣看著她開心的笑容,親吻了她的眼睛——只是在魚邪衣的心里,還有很多的疑問。跳入澄碧湖撞傷大腦之后,再到挑戰(zhàn)天下群豪之前這段記憶一直是空白!究竟這期間發(fā)生了什么?又遇到了什么人?穆冰兒會知道嗎?

      待穆冰兒安睡,魚邪衣先在右手手臂上刺了字:“少女就是桃桃,要和桃桃永遠(yuǎn)在一起!”然后他打開了懷里的花名冊,撕毀了“蘇心?!钡囊豁摷垙垼涣粝伦詈笠豁?,“八月十五,中秋月圓,杭州城夢回酒館,碎夢刀葉溪虹”。

      ——葉溪虹是誰?我認(rèn)識他嗎?

      魚邪衣還是不放心,他打開了身上的衣衫,可惜胸膛與小腹受傷已都被包扎起來,看不見這兩處的字跡,其他地方倒是清晰可見。

      他的大腿內(nèi)側(cè)寫著“我不是俞小武”,左手臂上刻著三個字“朋友”,他的右手臂上刻著一行字“杭州城夢回酒館”。

      “俞小武是誰?我本來就不是俞小武……為何會刺上這樣的字跡?朋友……我除了桃桃之外,還有朋友?杭州城夢回酒館……那不是最后一戰(zhàn)的地方嗎?會不會是……我的朋友在杭州城夢回酒館?那會是誰呢?應(yīng)該不是……不然的話為何我要分別把‘朋友和‘杭州城夢回酒館刺在不同的地方!”

      魚邪衣握緊長劍起身,他走入明月之中。

      清風(fēng)徐來,落葉飛舞,草蔓簌簌,一個人帶著熟悉的檀香味道從遠(yuǎn)方而來,走入他的身前。那是一個身披灰色僧袍的老和尚,他那垂肩的眉須正迎風(fēng)清揚,只見他背脊挺拔,單手豎立,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想不到能在此地見到施主,真是有佛緣!”

      他的名字,我已忘記,但是為何我記得他?

      “敢問老禪師法號?”

      “貧僧法號一心。”

      “晚輩與禪師確實有緣,雖然晚輩已忘記老禪師的模樣,但是卻記得老禪師您的法號!卻不知此時禪師尋我至此,有何緣由?”

      一心和尚道:“阿彌陀佛,施主佛緣深厚。老僧便告知你前因后果?!?/p>

      魚邪衣躬身道:“禪師厚意,晚輩感激不盡?!?/p>

      一心和尚望著明月,道:“施主的家是否是在坤墟山云極谷澄碧湖畔的白魚村?”

      魚邪衣點著頭。

      一心和尚道:“施主溺水是老僧所救,而施主腦部損傷,也是老僧為你治療??上旎亓松?,卻拯救不了你的記憶?!?/p>

      魚邪衣立刻跪倒在一心和尚的身前,震驚不已,道:“原來是老禪師救了晚輩……感謝老禪師,您的恩情,晚輩永生難忘!”

      一心和尚扶起魚邪衣,擦拭著他的眼淚,道:“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切因果,都講求佛緣。你我有緣,老僧曾經(jīng)希望你皈依佛門,將一切恩怨都盡歸空門,可是施主復(fù)仇之心劇烈,老僧便不再強(qiáng)求。施主你終于離開了老僧,握起劍刃來到江湖。”

      魚邪衣點著頭。

      一心和尚微微嘆息道:“老僧放心不下,一路跟隨施主你的腳步。可是施主來到江湖就像是一個無頭蒼蠅一般毫無門路,再加上記性奇差,根本無從探尋仇人的下落。直到你遇見了一個人!”

      魚邪衣驚問:“遇見了誰?”

      一心和尚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遇見的這個人是一個黑衣刀客,他給了施主一本花名冊,并告訴施主挑戰(zhàn)名冊上的江湖豪杰!只要一個個挑戰(zhàn)下去,就能夠找到仇人!”

      魚邪衣道:“那個黑衣刀客究竟是誰呢?他是利用我去挑戰(zhàn)這些人!難不成這個黑衣刀客才是我的仇人?”魚邪衣握緊長劍。

      一心和尚搖著頭,道:“老僧也不得而知,每次施主見到那個黑衣刀客的時候。都受制于黑衣刀客神秘的刀法之下。而老僧看施主對黑衣刀客的感覺,應(yīng)該不是仇人的感覺!似乎在施主的心里,黑衣刀客的刀不像是仇人的刀,對嗎?”

      魚邪衣仔細(xì)回憶,他竟然有黑衣刀客的印象。

      “不錯,那不像是仇人的刀聲!”

      一心和尚道:“阿彌陀佛。自從施主接受‘花名冊開始,打敗了無數(shù)江湖豪杰,也因為復(fù)仇心切,打敗他們的同時,也要了他們的性命!這是老僧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每當(dāng)施主挑戰(zhàn)一個人之前,老僧都會出現(xiàn)在施主的身邊,給予施主回頭是岸的明示!”

      魚邪衣回憶不起來,可是仍相信一心和尚的話。

      一心和尚道:“施主在挑戰(zhàn)連云劍莊莊主沈空侯之前,也是老僧指引施主學(xué)會昔日江湖神劍燕曉花的絕世劍招的!施主可有印象?”

      魚邪衣點著頭,道:“是有些印象,但是又很模糊!”

      一心和尚道:“阿彌陀佛。這次還有最后一戰(zhàn)!希望施主能夠在決戰(zhàn)后結(jié)束這一切,回頭是岸啊!”

      魚邪衣抱拳道:“可是禪師……萬一最后一戰(zhàn),那碎夢刀葉溪虹并不是我的仇人……我如何回頭是岸?”

      一心和尚道:“一切因由,都由內(nèi)心指引。四大皆空,目明心空!愿施主莫要走入漩渦迷途,早日回頭?!?/p>

      魚邪衣躬身道:“禪師的心意,晚輩明白了!感謝禪師!”

      一心和尚點著頭,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有緣再見!”

      魚邪衣目送一心和尚步入風(fēng)塵之中,月光那時依舊寧和靜謐。這時,一個黑衣刀客從遠(yuǎn)方而來,他手中刀出鞘,與老禪師擦身而過。老禪師已倒在地上。刀已入鞘。

      魚邪衣震驚不已,他沖入其間,抱起一心和尚的身體,一心和尚已不省人事。

      魚邪衣淚水浸滿眼眶,看著月光下的黑衣刀客:“你究竟是誰?”

      黑衣刀客沒有說話,而是拔出了長刀,其刀聲悠揚,清脆入耳。

      魚邪衣長劍也已瞬間出鞘。夢中、記憶中無數(shù)次被這柄刀擊中大腦!現(xiàn)在他決定反擊!如果黑衣刀客就是他一直尋找的仇人!白魚村——母親——一心禪師——無法修復(fù)的記憶——納命來吧!我要你血債血償!

      魚邪衣的劍刺出,其劍若雷霆,如風(fēng)雪,無數(shù)的劍影將黑衣刀客籠罩在其中。

      “飛雪連城——琉璃劍影——好劍法!”

      黑衣刀客的聲音很模糊,難以辨別!黑衣刀客的刀也同時襲來!他的刀法詭異莫測,他瞬間劈碎了四方劍影,也識別出了魚邪衣騰空而起,急墜而下的劍芒!

      黑衣刀客擋住了魚邪衣的劍刃后,反手一刀劈向了魚邪衣的身體!魚邪衣急速躲避,可是仍被擊中,鮮血流淌!黑衣刀客的第二刀又襲來!魚邪衣傷痛未復(fù),此間又是準(zhǔn)備不及,手中長劍竟然被一刀擊飛!第三刀!黑衣刀客的刀架在了魚邪衣的脖子上!

      魚邪衣咬牙,臉部抽搐不停:“你要么殺了我!要么被我吃掉!連骨頭都不剩下!”

      黑衣刀客的笑聲傳來:“這一戰(zhàn),我勝之不武。畢竟你受傷未愈。八月十五,中秋月圓,在杭州城夢回酒樓,我等你來戰(zhàn)!”

      黑衣刀客回刀入鞘,轉(zhuǎn)身走入黑暗之中!

      八月十五,中秋月圓,杭州城夢回酒樓!莫非他就是我最后一個挑戰(zhàn)的對手!碎夢刀葉溪虹!

      魚邪衣拾起長劍,怒火已將其徹底點燃:“不管你是不是葉溪虹!我都要將你碎尸萬段!”

      一心和尚的尸體已被風(fēng)吹寒,魚邪衣抬著尸體走入破廟前。他為其安葬,立了木碑,木碑上刻著:“功德完滿一心圣佛禪師”。

      此時他在自己的左手手臂上刺上了一行字:“要讓葉溪虹血債血還,為一心禪師報仇!”

      穆冰兒醒來,她沒有看見魚邪衣,大聲呼喊:“邪衣邪衣!你在哪里?你不要離開我!”

      魚邪衣跑進(jìn)廟里,緊緊抱住穆冰兒:“我知道仇人是誰了?”

      “是誰?”

      “葉溪虹!碎夢刀葉溪虹!”

      穆冰兒恍然道:“你如何找到的?你為何受傷了?”穆冰兒滿手都是血。

      “我剛才與他一戰(zhàn),但是他贏了,他還說八月十五那天再決戰(zhàn)!”

      穆冰兒為其止血,并撤下衣衫為其包扎,她眼淚流下:“這一戰(zhàn),你可不可以不去?”

      魚邪衣道:“一定要去!”

      穆冰兒點著頭沒有再說話。

      魚邪衣看著她頭上的紅花,微笑道:“這一戰(zhàn)之后,我們便離開這里,去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我們永遠(yuǎn)在一起!”

      月光落入湖水中,漣漪頓起。

      葉溪虹已中毒昏迷快一炷香的時間。云若幽先是封住了他身上的幾個大穴,然后將藥神谷的療傷奇藥“七竅靈犀丸”就水喂其服下。即便如此,仍不能抵擋“九陰冰蟬蠱”的毒性。

      陸喜鴛與云若幽此刻心急難耐,可是沒有絲毫辦法。

      “‘九陰冰蟬蠱是世間九種最毒的毒藥之首,是百年前一代毒妖沈鳩鶴所創(chuàng)。天下藥石難解。就算是我回到藥神幽谷,配制解藥也要數(shù)月的時間……可是溪虹哥哥哪里能夠等這么久……就算是昔日鬼醫(yī)仲孫無奇現(xiàn)世也無濟(jì)于事……”

      “那你一代藥神谷谷主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你還是富可敵國的高升錢莊少莊主呢!你怎么也不想想辦法?”

      眼看著葉溪虹即將殞命。云若幽握著葉溪虹的手,淚流滿面。

      “為何你要走進(jìn)藥神幽谷?為何要和我遇見……”

      陸喜鴛不忍心看,而是轉(zhuǎn)身走出門外,他眼望著遠(yuǎn)方,眼淚也止不住流下。其時,山野之中,風(fēng)吹草揚,一個幽靈般的人影向著破舊的茅屋飄了過來。陸喜鴛驚呼道:“云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云若幽起身遠(yuǎn)望山野中那幽靈般的鬼影,頓時也說不出話來!直到幽靈走進(jìn)茅屋,才看清那是一個白衣飄飄的老者。

      “你是誰?來此作甚?”

      “九陰冰蟬蠱劇毒無比,天下藥石難解!我是奉人之命來此為葉少俠送解藥的!”

      “解藥!你會那么好!難不成是毒藥吧!”云若幽擋住白衣老人的行動。

      白衣老人捋須道:“既然都已中毒,就算是毒藥,用一用又何妨?再說,葉少俠此刻已快邁進(jìn)鬼門關(guān),你眼睜睜看著不拉一把?”

      陸喜鴛道:“云姑娘,讓開!”

      云若幽怔道:“兇什么兇!真是的!”

      白衣老人探查葉溪虹的脈象,微微一笑道:“還好你們封住其穴位喂其續(xù)命丹藥,不然即便有解藥也是神仙難救!”

      說罷,白衣老人將懷中一顆墨黑色藥丸放入葉溪虹嘴里,并用內(nèi)力為葉溪虹推宮換血。熱氣從葉溪虹的四肢以及百會穴沖出。直到葉溪虹一口黑血噴出,白衣老人才松了口氣。

      “他此刻總算救回來了,你們好生照料他吧!”白衣老人準(zhǔn)備離開!

      “你是誰啊?是奉何人之命來此送解藥?”

      白衣老人徑直離開,沒有回頭,神秘地笑道:“天機(jī)不可泄露!江湖再見了,兩位小朋友!”

      陸喜鴛回頭與云若幽相視一看,都摸不著頭腦。只見葉溪虹手指有動彈,云若幽立刻欣喜若狂。陸喜鴛也愁眉頓展。

      次晨,陽光斜照,湖光璀璨。葉溪虹醒來,他看見云若幽與陸喜鴛倒在他的左右兩邊,頓時溫暖無限。他一聲咳嗽,云若幽與陸喜鴛頓時驚醒。

      “你醒啦,溪虹哥哥!”

      “好你個爛葉子臭葉子!你舍得醒了?”

      葉溪虹靠在床頭,摸著心胸,道:“我的刀呢?”

      云若幽趕緊把他的刀歸還:“命都不要了,還要刀!”

      葉溪虹握緊左手刀,笑道:“奇怪了,我都夢見自己被黑白無常抓走去地府喝酒了,結(jié)果又被人給送回了人間……這毒……你不是說是天下第一奇毒?藥石難解嗎?”

      云若幽道:“當(dāng)然藥石難解!但是有人給你送了解藥!”

      葉溪虹一驚:“解藥?是何人送的解藥?下毒之人?”

      陸喜鴛與云若幽默契地道:“‘天機(jī)不可泄露!”

      葉溪虹一怔:“你們兩個什么時候串通一氣了?還不快告訴我!說不定這就是最大的陰謀!”

      于是云若幽將昨夜白衣老人的事告知了葉溪虹,葉溪虹搖著頭,覺得匪夷所思:“聽你的描述。我竟然也不知道江湖上還有這號人物。況且輕功如此了得!”

      陸喜鴛道:“會不會是風(fēng)光會的人?他們故意下毒對付我們,然后再給我們解藥!”

      葉溪虹道:“那他們的目的何在?”

      陸喜鴛心直口快:“有可能是拖延時間!讓我們見不到想見的人或者事情!”

      葉溪虹點著頭,道:“極有可能!難道是為了不讓我們見到魚邪衣?”

      “對了,昨夜寒山寺,魚邪衣與蘇心海一戰(zhàn),勝負(fù)如何?”

      陸喜鴛搖著頭,道:“稍后只有到了蘇州城里問問‘玄丐陳七才知道準(zhǔn)確消息了!”

      其間,一股清粥濃郁的香氣傳來,云若幽端著一碗米粥坐在葉溪虹的床上。

      陸喜鴛笑道:“好香?。〗o我的?”

      云若幽道:“去去去!自己舀去!”

      葉溪虹端著米粥,道:“云姑娘費心了!”

      “你多吃點,這是我在山上采摘的很多藥材做成的米粥!”

      “哪里來的米?”

      “我去別人家借的!”

      “堂堂藥神谷谷主也肯低頭借米啊?啊喲喂,爛葉子臭葉子,你的福分不淺嘛!”

      云若幽跺腳道:“舀你的粥去!臭鴛鴦爛鴛鴦!”

      “好好好,惹不起還躲不起了我!看到你們兩個,我就吃不下!”

      葉溪虹心中還是充滿了溫暖,道:“謝謝若幽!謝謝喜鴛!”

      葉溪虹端著碗,云若幽非要喂他,可是葉溪虹終究不愿意。

      云若幽回到廚房正欲再舀一碗,她看到陸喜鴛正在偷吃,哪曉得一聽見云若幽的腳步聲,便不小心將半碗粥撒在了自己的懷里,被燙得不行。

      陸喜鴛臉一紅,嘿嘿一笑道:“我就來嘗嘗味道!味道比我娘煮的還差得遠(yuǎn)!”

      云若幽也不生氣,道:“有本事你自己煮去!不過看你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樣子,別說做飯了,估計連掃帚都不會拿吧?”

      陸喜鴛放下碗筷,自討沒趣地走了。云若幽卻聳聳肩,不以為然。

      吃完藥粥,葉溪虹頓感知足。葉溪虹、陸喜鴛與云若幽三人上馬。

      “你有多久沒回家了?”葉溪虹問陸喜鴛。

      陸喜鴛沒想到他會問起這件事情來,陸喜鴛的臉色微紅,嘆道:“已有一年半的時間了吧!”

      云若幽心領(lǐng)神會地道:“溪虹哥哥,你是不是經(jīng)歷生死劫難后,突然想家了?”

      葉溪虹沒有回答云若幽,而是面向陸喜鴛:“你為何不回去?”

      陸喜鴛咬著牙,并未回答,而是笑道:“那你為何又不回去?”

      葉溪虹道:“那不是我的家,為何我要回去?!?/p>

      陸喜鴛點頭,輕聲道:“你曾經(jīng)給我說過,一年前曾經(jīng)有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少年劍客,叫俞小武。他用的是你父親葉晨的家傳劍術(shù)!俞小武與你父親……”

      葉溪虹忽然暢然道:“他是葉晨的兒子,我和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云若幽咬牙未答話。

      陸喜鴛沒想到葉溪虹會將這件事說出來,驚道:“為何你父親要傳授他劍法,又讓你去學(xué)傅天狼的刀法?”

      “或許那并非葉晨本意,他的劍術(shù)或許也不是葉晨親自相授!” 葉溪虹聳聳肩,似乎歷經(jīng)了生死后,很多事情都已看開。

      陸喜鴛與云若幽看著葉溪虹鎮(zhèn)定自若淡然無畏的神情,都沒有再說下去。他們眼中的葉溪虹在隨時勢不斷地歷練,內(nèi)心的力量也不在不斷地成長,這才是他們心中的葉溪虹。

      葉溪虹的心里卻仍有所保留。

      “他原本應(yīng)該叫葉驚浪,后來隨他母親更名為‘子羽驚浪,他的母親‘子羽湫蝶是神秘部族‘子羽一族的后裔!所以只有你才有資格與傅天狼的女兒傅月綢一戰(zhàn)!因為你才是我的兒子!”葉溪虹回想起第一次見到葉晨時,他的聲音,他那發(fā)絲如雪疲憊滄桑的面容。

      “如今他學(xué)會了你家傳的劍術(shù),這是否是一種諷刺!”如果葉溪虹如此問葉晨,葉晨作何回答?

      葉溪虹忽然內(nèi)心一陣刺痛,眼睛里莫名地酸楚起來。這時他想起燕小青曾送給他的一枚燕尾口哨。他迎著山野清風(fēng),對著口哨吹拂而出。嘯聲清悅舒揚,宛如飛入故鄉(xiāng)的燕子停落在屋檐上,正自歡喜鳴唱。

      一曲歌嘯作罷,葉溪虹當(dāng)先跨馬而前,飛奔而去,向著太陽的方向,陸喜鴛與云若幽立即策馬跟隨。

      第十一章 白衣公子

      執(zhí)著、堅強(qiáng)的少年俞小武終于跌倒,他手中的木劍也跌落在了地上。他用這柄木劍擊潰了無數(shù)劍術(shù)高手,就連天下排名第二的“風(fēng)情劍薛億白”也不是他的對手??墒菫楹嗡麉s感覺到無比的失落與痛苦?他埋下了頭,淚水流進(jìn)了土里。

      風(fēng)動。一個白衣男人走到他的身邊。俞小武抬起了頭,望著那個白衣男人。他的身影縹緲而遙不可及。

      白衣男人道:“我給你說過,你的劍法是天下第一!”

      俞小武道:“我相信?!?/p>

      白衣男人道:“所以你已不必再練劍。”

      俞小武道:“是!”

      白衣男人道:“你也不必像其他孩子一樣學(xué)武功在江湖上出人頭地,因為你已名揚天下?!?/p>

      俞小武道:“那我該何去何從?生命的意思在何處?一個沒有記憶的人,突然之間獲得了天下第一的劍術(shù)!然后享受到了最極致的榮耀與輝煌……之后呢……之后呢?我是為什么而活著?為什么?我的家在何處?我為何要練劍?”他凄然笑道,“我是不是應(yīng)該去死了?”

      白衣男人道:“你也不用去死。你的人生,你的江湖至此才剛剛開始?,F(xiàn)在,你跟我走?!?/p>

      俞小武眼睛亮了,道:“跟你走?你要帶我去哪里?”

      白衣男人神秘地道:“去一個只有你才能去的地方?!?/p>

      俞小武開始跟著他走。

      這里是一座白色的宮殿,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宮殿里有一把白色的椅子,椅子旁邊有一張白色的圓桌,圓桌上有一柄白色的寶劍。

      白衣男人道:“你進(jìn)去。”

      俞小武走進(jìn)宮殿里。他走在白色的地板上,光潔無瑕的地板映照著他年少的身軀。

      白衣男人道:“你拿起那柄劍,坐在那張椅子上?!?/p>

      俞小武依言拿起寶劍,坐在了椅子上。

      白衣男人道:“從這一刻開始,你的人生將改變,你的江湖也將改變?!?/p>

      俞小武道:“為什么?”

      白衣男人道:“你現(xiàn)在就是風(fēng)光會的主人!”

      俞小武道:“風(fēng)光會?”

      白衣男人道:“不錯!”

      俞小武道:“我為什么要當(dāng)這里的主人?”

      白衣男人道:“沒有為什么,你也沒有選擇。當(dāng)你明白的時候,也就是你成為一個真正江湖人的時候。”

      俞小武點著頭,他還是很平靜。

      白衣男人道:“從現(xiàn)在開始,沒有人敢再叫你的名字?!?/p>

      俞小武道:“那該叫我什么?”

      白衣男人道:“主上?!?/p>

      俞小武淡淡一笑,道:“做這里的主人可不可以吃飯,喝酒,睡覺?”

      白衣男人道:“你要做的事情不止這些?!?/p>

      俞小武道:“比如說?”

      白衣男人道:“下達(dá)命令?!?/p>

      俞小武道:“什么命令?”

      白衣男人道:“新尊主登位,必須要穩(wěn)固寶座,要穩(wěn)固寶座,就要鏟除一些阻礙的它的人或者事情。所以請主上下達(dá)命令?!?/p>

      俞小武沒有表情,道:“好,你去執(zhí)行命令吧?!?/p>

      白衣男人道:“謹(jǐn)聽主上指令?!?/p>

      白衣男人臨走前,說道:“你只要開口說話,不管說什么都會有人回應(yīng)你的話。”

      俞小武一個人坐在椅子上。

      劍已出鞘。劍光犀利,攝人心魄。劍回鞘。

      身世的孤獨造就了他的孤僻性格,長年以來他只信他自己。可是當(dāng)他知道被人利用而不自知時,他的堅強(qiáng)外表也逐漸褪去了光華。眼淚從他的眼眶里流了下來。他不敢放聲哭泣,他不敢,也不想,在這里,他只能將眼淚默默流干。眼淚干了。他的心也靜了。

      他忽然發(fā)覺白色的宮殿,雪一般的純白,雪一般的潔凈。這里能凈化他的心靈。他突然開口說話:“我要吃飯,喝酒!”

      一個人的聲音立刻傳了進(jìn)來:“是,主上?!?/p>

      俞小武不知道聲音是從何處傳進(jìn)來的,他也不想知道。在這里,他根本用不著去多想。有些事情忘記了,就不要逼自己去想,留下的空白回憶會在風(fēng)中慢慢淡去。他也不再去追尋身世,他開始喝酒。

      醉人的酒,好酒!他漸漸連俞小武這三個字也忘了。酒最大的好處就是能讓人忘記一些事情。暫時的忘記也好過清醒人世千萬年。

      琴聲響起。不知出處的琴聲,似乎來自遙遠(yuǎn)天外。很好聽的琴聲。俞小武的心不再流浪,琴聲讓他有了歸宿。琴聲消失。一只手放在了他的頭上。溫柔的手,慈母一般的手。

      他睜開雙眼,眼前是一位白衣婦人。白衣婦人說了一句話:“你終于回來了,我的孩子?!?/p>

      他也似乎有了家。

      漂泊的小武終于不再漂泊。

      時光荏苒,白衣公子漸漸能接受一些以前不能接受,也不敢接受的事情。他的記憶還是空白。所有一切都是空白。他已淡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琴聲還在,只要琴聲在,他就不會失去追憶生活的基本人性。他每天做的事情不是很難,也不用費腦筋,別人說一件事情,他只要下達(dá)命令就好了。

      有些時候,他也會有自己的主見。他以前總覺得自己是一個只會下命令的傀儡,可是事實不是這樣的。他突發(fā)奇想的一句話竟然就可以改變一件事情的發(fā)展始末。沒有人反對過他的話,他說什么就是什么,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知不覺,他知道了什么叫做權(quán)力。劍,他從不曾淡忘。他在流水處練劍,每當(dāng)落花飛舞的時候,白衣婦人的笑容總是很欣慰。她說她是他的母親。他不能不信,因為她的笑容總能帶給他一些故事。

      他在她面前,是絕對安靜的。像一只靜心躺在主人身邊的小貓。她有過去,傷感的過去。她不想給他增加壓力,也不想讓他為她煩惱。母親都是這樣的?也許吧。只要能讓她開心,他決定好好干,爭取做好每一件事。她是他奮斗的唯一寄托。

      她對他說:“發(fā)號施令也是一種神圣的責(zé)任,和你練劍一樣。你要好好學(xué),為娘爭口氣!”

      他道:“知道了,孩兒一定不負(fù)娘所托。”

      除了白衣婦人外,他沒有再見過任何人,雖然能聽見不同人的聲音。那個傳授他劍法的白衣男子他再沒有見到了。

      這一晚,琴聲再次響起時。他鼓起勇氣走進(jìn)了她的房間。他第一次見到了她。琴聲沒有斷。他已靜靜離開。也許,那是害羞。這以后,他都會去她的房間,聽她彈琴。他也第一次有了笑容??僧?dāng)琴聲散去,他便離開,從不停留。

      她柔聲說:“你是為我而來,還是為了琴聲?”他沒有回答這句話,他的身影消失了。沒有回答其實便是最好的回答。

      人一輩子要說很多的話,有時候并不一定都要說出來,藏在心里的故事總是讓人著迷的。含蓄其實是世間最美的一種語言。他雖然是宮殿里最神圣的白衣公子,可他終究還是個孩子。如果讓一個孩子放棄純真去做一些大人的事情,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孩子。

      請保留純真,因為太可貴!

      當(dāng)白衣公子回到白色宮殿時,他又是另外一番心境與面目。他走在白色地毯上,盡情體會著白色賦予他的純凈感。他的劍也是白色的,白色的劍鞘,白色的劍穗。

      他的心仿佛也是白色的,這世上似乎已沒有什么事情可以讓他改變自己的顏色,而有些人的心是藍(lán)色的,憂郁而深沉;有些人的心是紅色的,貪婪而欲望;有些人的心卻是黑色的……

      一個白衣老人和一個黑衣刀客跪倒在大殿門口。

      白衣公子道:“已把解藥給了葉溪虹?”

      白衣老人輕聲道:“是,主上?!?/p>

      白衣公子道:“已殺了一心和尚?”

      黑衣刀客輕聲道:“是,主上?!?/p>

      白衣公子道:“那對姐妹,已成功接近魚邪衣了?”

      白衣老人與黑衣刀客齊聲道:“是,主上!”

      白衣公子撫摸著寶劍,道:“八月十五,葉溪虹和魚邪衣之間的決戰(zhàn)已很近了,但是我認(rèn)為……他們之間的仇恨還不夠……尚未把他們逼到最頂峰……這一戰(zhàn)不好看!”

      白衣老人與黑衣刀客在等候白衣公子的明示。

      白衣公子道:“如果沒有我這般的仇恨,是絕對沒辦法在決戰(zhàn)之中誓死相搏!所以……”

      白衣老人與黑衣刀客齊聲道:“明白,主上!”

      白衣公子道:“最后再送你們一句話——欲行大勢者,萬物皆可為螻蟻!”

      “屬下遵命!”

      琴在她的手中。琴聲已在天外。白衣公子走進(jìn)她的房間,他倚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她,

      琴聲悠悠然停歇。

      她開口:“你有心事?”

      白衣公子點了點頭。

      她笑道:“還是因為那把刀?”

      白衣公子點了點頭。

      她道:“你為什么要逼自己去面對那把刀?”

      白衣公子笑了,開口:“有些事情,你偏偏逃避不了的?!?/p>

      她道:“其實你一直沒有勇氣去面對是不是?”

      白衣公子嘆了口氣,道:“我終究要去面對?!?/p>

      白衣公子笑了,笑聲中充滿著傷感。琴聲再次響起,本來自天外的琴聲又傳入了遙遠(yuǎn)的天外。白衣公子離開。風(fēng)吹著他的衣角,也掀起了院子里的海棠花香。海棠花瓣飛揚在空中,又落在了塵土里。

      她的眼淚已不自禁落在了琴弦上。

      白衣婦人望著院里的落花,她的心也如落花一般隨風(fēng)凋零。她走在落花處。當(dāng)?shù)厣系幕ò觌S風(fēng)飛揚起來的時候,她看見了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正手握長劍,在明月之下?lián)]舞著。明月的光芒仿佛已完全隱沒在他的劍光之下。落花飛舞,隨著他的劍在飛舞。落花仿佛在哭泣,他的劍仿佛也在哭泣。

      她心中的白衣公子是不會再隨便哭泣的人,可是他的劍為什么會哭泣呢?白衣公子手中的劍停頓下來?;ò暧致湓诹说厣稀?/p>

      白衣婦人靜靜地看著他。白衣公子靜靜地看著地上的花瓣。白衣公子離開。

      白衣婦人開口:“浪兒。”

      白衣公子沒有回頭,他的聲音傳了過來:“娘,讓我靜一會兒。”

      白衣婦人沒有再開口。她的前半生,已交給了命運,她的后半生決心交給自己。白衣公子就是她的寄托與希望!

      “或許前路難以預(yù)計,但是至少我有逆天改命的勇氣!讓那些曾經(jīng)鄙夷我輕薄我人生的人知道悔恨!”

      風(fēng)起云動,雨落花飛。酒在白衣婦人的手里,也已浸透她的內(nèi)心。眼淚卻卻不自覺流下。落在花間,落在流水中。

      西子湖畔,無劍山莊。

      傅月綢喝著酒,正望著天外雨絲。她喝不慣酒。她放不下劍??墒蔷埔褲M杯,劍已不在。她不是為劍而生,為什么還要練劍?

      她微醉,扔掉了酒杯,可是扔不掉憂愁。她倒在了桌旁。

      葉晨的出現(xiàn),她已不覺。

      葉晨道:“為什么要喝酒?”

      傅月綢道:“酒好喝?!?/p>

      葉晨道:“你喝的卻不一定是好酒!”

      葉晨倒著好酒。傅月綢平靜地看著葉晨。

      葉晨為她倒著酒,道:“該來的遲早都會來,你沒必要煩惱,我們誰都不用煩惱?!?/p>

      傅月綢喝著酒,點了點頭。

      葉晨舉杯而下,道:“你很用心地去學(xué)劍,我還記得你領(lǐng)悟劍法的那一年,正是七歲。你比我早了兩年……你要相信自己,要相信自己的劍!”

      傅月綢點著頭。

      葉晨道:“為了學(xué)劍而學(xué)劍的人,他的劍法再高妙也有限。你不同,你天生就是學(xué)劍的命!”

      傅月綢倒著酒,還是點著頭。

      葉晨放下酒杯,他起身走向窗邊,嘆道:“葉溪虹也一樣?!?/p>

      傅月綢望著葉晨的背影,開口:“我覺得不一樣?!?/p>

      葉晨沒有轉(zhuǎn)身。

      傅月綢道:“他不像一個刀客!他有太多的包袱,他的刀太沉重?!?/p>

      葉晨淡淡笑了,道:“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刀客是需要時間的。我相信他,你也該相信?!?/p>

      葉晨推開了門,雨聲變得淅瀝,他道:“靜靜地等候決戰(zhàn)的到來,這個決戰(zhàn)沒有時間的限制,你不用急,我們誰也不用急。”

      葉晨離開。傅月綢平靜地端著酒壺,酒水早已滿杯。她沒有喝下。她拿起桌邊的劍。

      劍在發(fā)抖。她只好雙手握緊。只是雨聲她已聽不見。

      葉晨獨自來到小樓之中,他將墻上的一幅畫卷取下,用干布汲取畫卷水分。然后小心地將畫卷收好放于石桌之上。

      葉晨望著小樓外,那落雨飛花里,仿佛出現(xiàn)了他曾經(jīng)馳騁江湖的畫面。如今榮耀浮華都已如過眼云煙,曾經(jīng)蕩絕云霄的那股年少輕狂的氣焰都已不復(fù)存在。

      此間唯有無限的空無與孤寂。他不曾后悔,也沒有悔恨,只是感念江湖人,身難從己。他唯有希望年少一輩能夠通過自己的力量改變自己的命運!

      ——只是逆天改命談何容易?

      落雨飛花里,出現(xiàn)了一幅畫面,一個握刀的少年策馬而行,帶著瀟灑的笑容一路狂奔!那是葉晨的企盼,也是他內(nèi)心缺乏的力量!

      第十二章 曲徑通幽

      在渤海之濱,荒流之境,有一座水墨宮殿坐落其中。葉溪虹曾經(jīng)抱著虔誠敬畏之心來到這里。此次前來不是作為如意潛龍來匯報任務(wù)事宜,而是希望能夠解答心中疑問。

      宮主東方無相神隱無蹤,只剩下少宮主云流川在宮里。一身青衣的少宮主云流川安靜地跪坐著,正品飲著茗茶。他的身前是水墨丹青,是幽眇琴語。

      “溪虹兄一臉疑惑,想是有難解迷題,且一一道來,看我能不能為你解答?!?/p>

      葉溪虹跪坐在其側(cè),道:“少宮主是否知道一個神秘部族,叫子羽族?”

      云流川點著頭,不假思索地道:“子羽一族又叫‘芷羽族,有蘭草飛羽的雋永之意,后來從偏遠(yuǎn)地域來到中原以后,就改名為‘子羽族,有初生微羽的意思,是一支極其神秘的部族,傳說擁有巨大的力量。不過在許多年前在戰(zhàn)亂中銷聲匿跡,再無蹤跡?!?/p>

      葉溪虹道:“我只是擔(dān)心江湖紛亂不休,此間風(fēng)光會又崛地而起……想必是依靠了一股神秘的力量,會不會與那子羽族有關(guān)?”

      云流川道:“這個尚不明朗,溪虹兄是如何得知此部族的消息?”

      葉溪虹難以直言:“多謝少宮主解惑,溪虹只是出于好奇?!?/p>

      云流川看著葉溪虹心事重重的模樣,卻也不便多問:“他日如若事態(tài)發(fā)展難以自控時,不妨敞開心緒告知流川?!?/p>

      葉溪虹起身,抱拳離開。

      “對了,溪虹請留步?!?/p>

      葉溪虹轉(zhuǎn)身,只見云流川微笑淡然,道:“江湖紛亂,天下難平。溪虹要學(xué)會自愈之力,此間我要離開墨千宮一段時間,溪虹若有疑惑,怕到時不能及時為你解答。不過,我有三個朋友,溪虹若有需要,可去尋找,他們?nèi)豢梢詾槟闶幤叫闹兄蟆?/p>

      “一位是瑯琊山琴醫(yī)溪山先生,一位是杭州城子午書齋畫心師律青川,一位是嵩山花溪湖畔淬劍師妙心無用。希望可以幫助到溪虹。”

      葉溪虹躬身感謝。

      “對了,你有機(jī)會見到陸喜鴛,你幫我問問他,看看他用了我說的方法之后,是否有所見效!”

      “陸喜鴛也單獨來過這里?”

      云流川點著頭道:“這個世上有疑惑的人遠(yuǎn)不止你一個?!?/p>

      葉溪虹嘴角一揚,便離開了墨千宮。

      陽光西斜,花雨停息。

      葉溪虹、陸喜鴛與云若幽一路趕往蘇州城。落腳之地不是高升錢莊,而是凌云客棧。陸喜鴛仍沒有回家見父親陸東升的意思。于是他們要了兩間上房。

      客棧是江湖中消息的散布最集中之地,但卻流于表面?,F(xiàn)在表面的消息是少年劍客魚邪衣殺敗佛劍無涯蘇心海,并且斬殺了佛門弟子四十七個。

      葉溪虹與陸喜鴛震驚的同時,也希望能夠知曉更為詳實的有用的消息。葉溪虹、陸喜鴛與云若幽酒足飯飽后,葉溪虹向廚房要了一份美味帶走。

      他們來到凌云客棧的左近,一個偏僻的角落,一個乞丐的休眠之地。惡臭之氣沖絕云霄,可是葉溪虹與陸喜鴛的眼里卻充滿了明亮。難得的是云若幽這個姑娘竟然也能夠忍受下來。

      在五六個乞兒的背后,有一個年邁的老乞丐,他們尊稱他為“玄丐陳七”。玄丐有玄妙莫測之意,此間的玄妙,在于消息的準(zhǔn)確靈通,甚至超越了忘憂閣樓里無孔不入的書生們。

      葉溪虹將凌云客棧的珍饈美食“脆骨天雞”雙手送于陳七的手中,陳七欣然接受。

      “還是小葉子你知道老夫的嗜好!要問什么就問吧!”

      “敢問前輩,昨夜蘇州城外寒山寺,魚邪衣?lián)魯》饎o涯蘇心海,他所用的依然是燕曉花的劍術(shù)嗎?”

      陳七自備蘸料,他將整只雞腿放入其中,讓蘸料充分浸透雞肉。他咬下一片雞腿肉,滿意地道:“這次魚邪衣用的是‘萬境歸墟!燕式九劍里的終極之劍!”

      陸喜鴛道:“現(xiàn)在魚邪衣在何處?”

      陳七嚼著雞骨,道:“正趕赴杭州城,前往最后一場決戰(zhàn)?!?/p>

      葉溪虹驚道:“最后的決戰(zhàn)……對手莫非是西子湖畔無劍山莊的……”

      陳七搖著頭,道:“非也非也,是另有其人!”

      “是誰?”

      陳七看著葉溪虹,淡然一笑:“這個人遠(yuǎn)在天邊,近在……”他忽然一口濃血噴了出來,倒在地上,手中的雞腿骨掉滿一地。葉溪虹與陸喜鴛震驚無比,云若幽趕緊探著陳七的呼吸與脈搏??墒撬查g都止息。周圍乞丐都驚恐叫喊起來。

      “什么毒?”

      云若幽道:“九陰冰蟬蠱!”

      葉溪虹搖著頭道:“不對!我們都吃了沒有一點問題,為何陳七吃了反而……”

      云若幽用銀針探入陳七破碗里的蘸料之中,果然劇毒無比。

      陸喜鴛道:“可是下毒的時間為何如此恰到好處?”

      一股凄冷寒風(fēng)吹入三人的心中。

      “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這個人是誰?”

      正自揣測時,一個聲音傳來:“請葉溪虹葉少俠借一步說話!”聲音來自遠(yuǎn)方長街,一個紅衣少年之口。葉溪虹、陸喜鴛與云若幽走入其間。

      此紅衣少年面如冠玉,身姿英偉,其雙手捧著一封書函。少年一見到葉溪虹,便單膝跪地,雙手將書函遞上,道:“請葉少俠接帖!”

      葉溪虹一驚,接過書函。這是一封表面鑲嵌著黃金的書帖,上書三個墨黑字體“挑戰(zhàn)書”。

      葉溪虹咬牙打開:“時間:八月十五,中秋月圓。地點:杭州城夢回酒館。挑戰(zhàn)者:魚邪衣。”沒有任何贅述,卻字字如劍刺入葉溪虹的胸膛。

      紅衣少年起身,其笑容映在陽光里:“請葉少俠準(zhǔn)時赴約!”

      葉溪虹拽緊挑戰(zhàn)帖,道:“是何人派你前來?”

      紅衣少年躬身道:“天機(jī)不可泄露。”

      “滾你大爺?shù)奶鞕C(jī)!”葉溪虹暴怒,準(zhǔn)備使出腰畔的刀,陸喜鴛連忙阻攔。

      紅衣少年微笑著離開,其淡定如山的面容在風(fēng)中消散。

      “既然要給我挑戰(zhàn)帖,為何又要殺了陳七?”

      玄丐陳七一直都是葉溪虹的信息傳遞者,二人雖然沒有太深的交情,卻也默契無間。風(fēng)光會似乎早已察覺陳七與葉溪虹的關(guān)系,借此機(jī)會要了陳七的性命。暗中為葉溪虹傳遞消息的人,除了陳七,還有畫心師律青川、燕小青,甚至也算得上譚百聰。風(fēng)光會是否也知道了他們的存在?想起童童山三老之一的譚百聰,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可是卻拒絕回答葉溪虹的問題,而且寧愿逃走也不愿意回答。譚百聰是否也感應(yīng)到了危險?

      葉溪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內(nèi)心忐忑不安。

      葉溪虹親自為陳七下葬,用的是“歸安堂”最好的棺材。葉溪虹銀兩不夠,陸喜鴛補(bǔ)上了剩下的錢。

      “你怎么會如此窮困?你又去把錢拿去救濟(jì)其他人了?”陸喜鴛更多的是疼惜。

      葉溪虹讓云若幽在棺材里放置了藥神幽谷的“無憂玄冰草”,可永葆芬芳。葉溪虹誠心跪拜,陸喜鴛拍了拍他的肩膀:“陳七一生漂泊流離,此刻或許也是其最好的歸安之所。”

      葉溪虹心中無限愧疚,握緊刀離開。陸喜鴛與云若幽相視一看。

      “前路險惡,隨時有危險,你仍要跟隨?”

      云若幽道:“溪虹哥哥不怕,我也不怕!”

      陸喜鴛看著云若幽無畏無懼的背影,忽然笑了:“等等我!”

      魚邪衣挽著穆冰兒一路來到杭州城。

      “離八月十五還早,你來這里做什么?”

      魚邪衣頭上的傷口已結(jié)疤,他撕下布帶,笑道:“我來尋覓一種味道,看看我能不能找到。”

      魚邪衣對杭州城有很深的印象。是一種奇妙的記憶中的印象。有酒的印象,也有藥草的印象。魚邪衣憑著這股微妙的印象,沿著垂柳碧湖,穿過紅亭翠堤,來到一處醫(yī)館。醫(yī)館為“百草居”。

      醫(yī)館很小,位置較為偏僻。其里只有一個長須枯瘦的老人,他一身茶色布袍,其嘴里還銜著一根藥草。魚邪衣看著這個老人,莫名地有種親切感。老人抬頭看著魚邪衣,起初有強(qiáng)烈的熟悉感,可是眼神里又出現(xiàn)了疏離之感。

      “這位少俠是看病還是買藥?”

      魚邪衣道:“我來喝酒的?!?/p>

      穆冰兒很好奇:“邪衣哥哥,這里是醫(yī)館,不是酒樓!”魚邪衣沒有回答。

      老人卻笑了:“你說的是什么酒?”

      魚邪衣深吸了口氣,道:“六杯酒,其中有三杯里面是放了黃連的!”

      老人頓時一驚,魚邪衣的話似乎超出了他的預(yù)判:“你喝過這種酒?”

      “我印象中喝過!”

      老人面不改色地道:“很好,你的記憶似乎有所改善?!?/p>

      “但我還是不記得你的名字?!?/p>

      “老夫云千游?!?/p>

      “我這次趕緊記下來?!?/p>

      云千游在桌上放了六只碗,都倒?jié)M酒,然后用密封的布蓋在碗上。六只碗擺了兩排,每排三杯酒,并用木夾夾住魚邪衣的鼻子。

      “六只酒杯,其中有三只放了黃連,可以開始品嘗了!”

      穆冰兒坐在魚邪衣的身邊,好奇地看著他。云千游的眼神卻很奇怪。魚邪衣摸著受傷的腦袋,仔細(xì)地辨別其間的端倪。

      魚邪衣隨便喝了一杯酒,是美味的狀元紅,其酒杯位置是第一排左首第一杯。第二杯仍是美酒,其位置是第二排右首第一杯。第三杯才是黃連酒,其位置是第一排中間的酒杯。

      云千游將一張布帷遮蓋其中:“過一個時辰后再來品嘗!”

      魚邪衣取下木夾,微笑著點著頭。魚邪衣看著一旁穆冰兒的眼神,魚邪衣握緊她的手。穆冰兒一雙大眼睛仿佛在對他說,你可以的。

      云千游卻吞了口唾沫。

      一個時辰后。魚邪衣閉目養(yǎng)神后,云千游打開了布帷。

      “六只酒杯,其中有三只放了黃連,可以開始品嘗了!”

      魚邪衣將木夾夾在鼻子上。他深吸了口氣,將目光集中在六個酒杯之中。邪衣的腦袋仍然劇痛無比,還有些許腫脹感??墒撬谂叵?。

      第一杯酒是狀元紅,第一排左首第一杯。第二杯酒仍然是狀元紅,第二排左首第一杯。當(dāng)他酒氣滿懷地吐了口氣時,眼神已有些許迷離之態(tài)。他的手放在第一排中間的酒杯上。他竟然不敢下口,但是他還是鼓足勇氣喝了下去,可是他喝的卻是美酒!

      魚邪衣頓時有種莫名的恐懼感,也有一種微妙的失落感!為何會是這種味道?難道我的記憶還是沒有恢復(fù)?

      三杯狀元紅,余下的都是黃連酒。此次測試又是失敗。

      “看來少俠的記憶仍然沒有恢復(fù)……”

      魚邪衣滿頭大汗,卻拍了拍桌子,道:“再來!云大夫!”

      穆冰兒握住他的手:“要不下次再來,今日就算了!”

      魚邪衣?lián)u著頭,道:“相信我!”

      又過一個時辰。魚邪衣已暈暈欲睡,不過靠著堅韌的毅力在支撐。

      “邪衣哥哥,要不下次再……”

      魚邪衣用木夾夾住鼻子。

      “六只酒杯,其中有三只放了黃連,可以開始品嘗了!”

      魚邪衣頭痛欲裂,他甩了甩頭,拿起第一排左首第一杯酒,可是他沒有喝。他反而拿起第一排中間的酒碗。他一口飲了進(jìn)去,可是飲的仍是美酒。他迅速拿起第一排右首第一杯酒。他對著云千游笑了起來,他飲了一口酒。他的笑容終結(jié)——只因他喝的仍是狀元紅!

      為何如此?

      魚邪衣倒在了桌上。

      “邪衣……邪衣……”

      陽光掃入魚邪衣的眼中。魚邪衣驚醒:“這里是何處?”

      魚邪衣的劍仍在他的手心里。他頭痛欲裂,難以支身。一個少女睡在他的身邊,竟然是完全赤裸的,她正用一雙大眼睛看著他:“邪衣,你終于醒了?!?/p>

      “你是誰?”

      魚邪衣趁著陽光,他打開左手掌,手心里刺著一行字:“一命之恩,沈櫻落,她記得我是誰?!倍挠沂质直凵系淖址瘩g了這行字:“少女就是桃桃,要和桃桃永遠(yuǎn)在一起!”

      “你究竟是沈櫻落還是桃桃?”

      少女眨了眨眼睛,起身用衣衫蓋住胸膛與下身,笑道:“你認(rèn)為我是誰呢?”

      魚邪衣臉龐炙熱無比,腦袋卻有種劇烈的撕裂感:“我不記得沈櫻落是誰!但是我記得你的眼睛,桃桃也有一雙相同的眼睛!”

      “你終于沒有忘記我是誰……就算你不記得我是誰……但是我已經(jīng)是你的女人……你喝醉酒之后……你是我第一個男人……”

      看著少女嬌羞的表情,魚邪衣似乎開始相信她的話。他的傷口處仍有布帶包裹,看不了其中的刺字:“桃桃……真的是你……”

      少女走向魚邪衣的身畔,衣衫滑落在地上。她用她溫暖的身體撫慰著魚邪衣的神經(jīng)。

      “是我,邪衣哥哥!我們永遠(yuǎn)都不要分開!”

      “桃桃!我們永遠(yuǎn)都不要分開!”

      劇烈的疼痛感讓魚邪衣無所適從,少女開始親吻魚邪衣。魚邪衣開始接受她,她的吻,她的體香,她的高聳的胸膛、她的小腹……她的一切。

      前所未有的感官刺激促使其心臟劇烈跳動,他已感覺大腦快要被撕裂開,可是卻都在少女的溫柔呵護(hù)下漸漸消散……

      此間春風(fēng)化雨,潤物無聲,這個迷途的少年內(nèi)心是否也隨著身體的變化而變化呢?

      在渤海之濱,荒流之境,有一座水墨宮殿坐落其中。陸喜鴛曾經(jīng)也抱著虔誠敬畏之心來到這里。一身青衣的少宮主云流川安靜地跪坐著,正品飲著茗茶。他的身前是水墨丹青,是幽眇琴語。

      “喜鴛兄一臉疑惑,想是有難解迷題,且一一道來,看我能不能為你解答?!?/p>

      陸喜鴛跪坐在其側(cè),道:“若何才能夠忘卻記憶?”

      云流川道:“為何要忘記記憶?喜鴛兄有不想回憶之事?”

      陸喜鴛輕嘆了口氣,道:“父親瞞著我和母親,金屋藏嬌。被我母親發(fā)現(xiàn)之后,父親還狡辯不承認(rèn),母親為了懲戒父親所作所為,殺了那個女人,結(jié)果父親反而狠狠打了母親一頓,最后母親含恨自盡!我從此也不愿再回到父親的身邊!”

      云流川道:“這可是你的家事。所以這件事以后,你便與父親反目!一直都不回家?其實初衷你還是想回家……所以你想忘記這段回憶對嗎?”

      陸喜鴛點著頭,道:“如果不能忘記這段回憶,我估計一輩子都不能夠原諒父親……我也不會再回去……可是如何才能忘記呢?”

      云流川道:“此事之后,你父親可有曾悔恨?”

      陸喜鴛道:“肯定悔恨不已,但是我卻無法原諒他!”

      云流川豎起兩根手指,道:“有兩種辦法可以幫你忘記這段仇恨?!?/p>

      “哪兩種辦法?”

      云流川道:“第一種辦法,很簡單。每天每個時辰,你在心里默念這樣一句話‘父親知道錯了,他終究還是父親!”

      陸喜鴛道:“如此簡單?”

      云流川笑道:“看似簡單,其實不容易。每當(dāng)你默念一次的時候,必須是由心而發(fā)?!?/p>

      陸喜鴛道:“哪第二種方法呢?”

      云流川道:“做一個與你父親同等身材的小木人兒,刻上其五官,然后把這個小木人兒當(dāng)做是父親的樣子。然后在他面前講講你內(nèi)心的憤怒,講講你對他的恨意。你如果覺得仇恨還沒有減輕……就可以多嘗試幾次!”

      陸喜鴛道:“這兩種方法可以同時使用嗎?”

      “當(dāng)然可以的!”

      陸喜鴛點著頭,道:“流川兄所說的其實并非讓我忘記記憶,而是教我忘卻仇恨的辦法對嗎?”

      云流川笑道:“一個人想忘記其中一段回憶,無外乎是痛苦的記憶,什么是痛苦的記憶呢?其實就是來自內(nèi)心的恨意!一旦恨意減輕甚至消除,這段回憶也沒有忘記的必要了不是嗎?”

      “謝謝流川兄,我知道該怎么做了!”陸喜鴛躬身感謝,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他忽然道,“那如何恢復(fù)記憶呢?有沒有什么辦法?”

      云流川搖著頭,道:“恢復(fù)記憶比較難!除非你內(nèi)心的力量足以對抗大腦的敵意!記憶喪失很多原因?qū)儆诖竽X的損傷!”

      “謝謝流川兄,喜鴛知道了!”

      陸喜鴛至今未歸家,也無法忘記母親自盡的時刻!可是按照云流川的辦法,他對于父親的仇恨確實在減少,但不能說是完全消除。他還是缺少了勇氣去面對父親。

      “如果我失去記憶了,我是否有心力去對抗大腦的敵意呢?”

      陸喜鴛看著一旁的葉溪虹:“溪虹兄一定有這種心力!”

      隨著葉溪虹匆匆離開了蘇州城。三人向著杭州城進(jìn)發(fā)。葉溪虹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似乎對于和始料未及的魚邪衣的決戰(zhàn),心中起伏萬千。

      云若幽體力有限,流汗不止,氣喘吁吁。陸喜鴛主動開口:“休息片刻吧溪虹!”

      其時夕陽西下,萬物被血色浸染。在湖邊汲水時,葉溪虹看著湖中自己的面孔。陸喜鴛的模樣也在映照在湖中。

      葉溪虹道:“風(fēng)光會的詭計已越來越厲害,牽著我們的鼻子走,我們卻毫無辦法!和魚邪衣的這一戰(zhàn),不管我去還是不去,都已經(jīng)輸了!”

      陸喜鴛道:“這一場決戰(zhàn),不是比誰的武功強(qiáng),而是比心力!只要你內(nèi)心不認(rèn)輸,這一場戰(zhàn)役,就一定會贏!”

      葉溪虹道:“為何如此信心滿滿?”

      陸喜鴛喝了口水,笑道:“沒有為什么,只因為我信的是你!”

      葉溪虹聳聳肩,忽然悄聲道:“對了,你單獨找過少宮主云流川?他讓我問問你,給你的方法有沒有見效?你到底是有什么疑惑?連我都不知道?!?/p>

      陸喜鴛一臉無趣地看著葉溪虹,道:“真是多管閑事……”

      一顆石子擊破水面,將葉溪虹與陸喜鴛的模樣擊碎,漣漪頓起,水花四濺。葉溪虹與陸喜鴛摸著臉上的水漬,回頭望著云若幽的鬼臉。二人笑了起來??嘀凶鳂返谋绢I(lǐng),三人中還屬云若幽最厲害。陽光那時照在遠(yuǎn)處青山里,渺渺青山影,翠落湖心間!

      只是在葉溪虹的心里,他最想看到的卻是青山的另外一頭,那是陽光難以照射的地方?;蛟S只有翻過青山,才知道另外一面是什么。

      一陣馬蹄聲從遠(yuǎn)方而來,在三人不遠(yuǎn)處止息。

      一個中年錦衣漢子快步奔向陸喜鴛身側(cè),雙手遞給陸喜鴛一個沉甸甸的包袱,躬身抱拳道:“這是老爺?shù)男囊?,望少爺不要再推辭!”

      陸喜鴛冷眉以對,打開包袱,里面是一個錦盒,錦盒內(nèi)是銀票與金條。

      陸喜鴛還給中年男人,道:“胡管家,就算我再窮苦,我也不會張嘴問他要的!”

      “少爺,老爺一直都很想你回家,他老人家身體越來越差了……”

      陸喜鴛欲言又止,葉溪虹看著他臉上復(fù)雜的情緒,心里頓時明白一切。中年男人一臉無奈,只好捧著包袱跨馬原路返回。陸喜鴛背負(fù)著雙手,直到馬蹄聲遠(yuǎn)。

      葉溪虹沒有說話,云若幽卻道:“我還以為你和其他富家公子一樣,結(jié)果如此有個性!難得!”

      陸喜鴛向云若幽做了個鬼臉,便踏馬而前。

      葉溪虹看著云若幽,云若幽道:“干嗎?我又說錯了?”

      葉溪虹無奈地笑了:“看來云流川給你的方法見效了,至少你拒絕你父親的時候已沒有那么強(qiáng)硬了!”

      陸喜鴛看著陽光下的葉溪虹,道:“你……懶得理你。”

      傍晚時分,葉溪虹、陸喜鴛與云若幽終于來到杭州城。他們沒有去夢回酒館,而是在左近蓬萊客棧下榻,吃飽喝足后,要了兩間上房。

      葉溪虹與陸喜鴛沒有睡意。他們都望著窗外的圓月。

      “你打算繼續(xù)帶著云姑娘走?”

      葉溪虹道:“她自己要跟著,我能怎么辦?”

      “你和云姑娘是怎么認(rèn)識的?為何堂堂藥神谷谷主會對你如此死心塌地?莫非你和她……”

      “??!痛!”

      葉溪虹將枕頭丟中了陸喜鴛的頭,道:“給我丟過來!叫你亂猜!”

      陸喜鴛摸著頭,道:“那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

      葉溪虹嘆了口氣,給陸喜鴛講述起那段奇妙的經(jīng)歷。

      (未完待續(xù))

      (責(zé)任編輯:空氣)

      下期預(yù)告

      在神秘力量的暗中引導(dǎo)下,葉溪虹和魚邪衣的決戰(zhàn)已近在眼前。這個主導(dǎo)一切的白衣人究竟是誰?葉、魚二人又是否會如他所愿以命相搏?精彩盡在下期《浪子飲風(fēng)刀?劍狼隕落(下)》。

      猜你喜歡
      白衣
      白衣詩話五則
      白衣贊歌
      白衣英雄贊歌
      白衣戰(zhàn)士出征歌
      白衣英雄
      元:馬背上也要白衣飄飄
      白衣渡江
      再見,白衣人
      樹干為何冬天穿『白衣』
      白衣渡我
      额济纳旗| 永泰县| 沿河| 上杭县| 靖江市| 乌兰察布市| 榆社县| 安康市| 三明市| 永吉县| 新平| 巴中市| 漳浦县| 客服| 泸州市| 吉安市| 洛川县| 西林县| 巴彦淖尔市| 黄陵县| 新津县| 吉林市| 德昌县| 凌源市| 育儿| 威海市| 榆中县| 东乌珠穆沁旗| 瑞丽市| 汽车| 永福县| 门源| 苏尼特左旗| 云龙县| 博乐市| 稷山县| 义马市| 吉隆县| 石景山区| 桐乡市| 黑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