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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價(jià)

      2020-11-02 13:20:37劉祥萍
      青年文學(xué)家 2020年28期
      關(guān)鍵詞:講價(jià)百花園字帖

      劉祥萍

      大慶帶著娟子上街,是讓娟子幫他講價(jià)的。他一個(gè)大男人不好意思張嘴,就帶了一張嘴。他從不愿揣鑰匙,先是說怕丟,又說把鑰匙踹在兜里是負(fù)擔(dān)。娟子就問,我是不是你的負(fù)擔(dān)?

      大慶說,有時(shí)是,有時(shí)不是,比如現(xiàn)在就不是。然后蔫了吧唧地笑了一下。大慶最近牙疼,都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娟子沒揪著他的耳朵問啥時(shí)是他的負(fù)擔(dān),而是說,瞧你這難受樣,今兒咱不去不行嗎?大慶說,不行,明兒沒空,給孩子們省點(diǎn)是點(diǎn)。孩子們是大慶的學(xué)生。

      大慶捂著半張臉和娟子來百花園為孩子們批發(fā)演算本,米字格,字帖。娟子是要貨比三家,價(jià)比六家的,孩子們的錢不能亂花。娟子挨家講價(jià),明明買八百本,她說幾千本。老板都知道薄利多銷的道理。從第一家本子最低八毛,字帖最低四塊五,講到第四家時(shí),本子六毛八,字帖三塊五。到第五家,一分也講不下去了。大慶說,就這價(jià)吧。娟子非要到第六家試試。字帖買不幾本的,就在本子上下功夫。娟子說,本子六毛五。賣貨的女人說,那就陪了,來貨就六毛六。娟子說,你是老板?女人說,我家兩個(gè)鋪面,老板在另一個(gè),找老板也不能賣。大慶對(duì)娟子說,六毛八也行了。娟子瞪了一眼大慶小聲嗔怪,別胳膊肘往外拐替人家說話。大慶不吱聲了。娟子對(duì)女人說,叫你老板來,我跟她講。女人說,老板來了也不能賠錢賣。娟子說,叫老板來,見了老板,我才能甘心。女人只好去叫老板。

      娟子和大慶正翻著字帖看,女人告訴他們老板來了。娟子回頭愣住了。大慶急忙把手從腮幫子上垂下來,笑得不自在。這老板正是大慶的初戀女友,娟子認(rèn)識(shí)的。大慶和她戀愛三年,大慶要當(dāng)老師,她偏讓大慶從政,大慶不依,她就提出分手。原本是嚇唬一下大慶的,沒想到大慶娶了同事娟子。她暗暗落淚,要出家當(dāng)尼姑,最后沒出家,出嫁了,這話娟子是聽小姨說的。小姨的閨蜜是這女人的小姑,娟子還知道她老公前兩年出車禍死了,留下個(gè)男孩。大慶問,你,你啥時(shí)……

      老板瞧著大慶的眼睛,微微一笑說,我剛開的鋪面,這樣吧,就按你倆給出的價(jià),本子都六毛五,字帖還是三塊五,要多少管夠!還管送!大慶說,那不行,你可別賠上。她說,沒啥,都為了孩子。大慶說,六毛八。她說,六毛五。大慶還說,六毛八。娟子說,大慶,你又胳膊肘往外拐,我費(fèi)了半天勁兒,不都是為了孩子嗎?大慶瞪了一眼娟子說,你別說了。

      娟子覺得自己有些多余了,一扭頭下了樓去。她知道啥時(shí)候是他的負(fù)擔(dān)了,這時(shí)候準(zhǔn)是他的負(fù)擔(dān)??诳诼暵暈榱撕⒆?,大慶咬死六毛八,分明是為了她!興許人家還要敘敘舊的,分手不等于不愛,敘好了不知還要干些啥,以后絲絲拉拉扯不斷了。想到這,娟子的眼睛里就含滿了淚水。她后悔自己這么拼命地講價(jià),沒成想是引蛇出洞。

      不多時(shí),大慶也出來了,在門口看見了娟子。娟子坐在臺(tái)階上,眼睛迎著風(fēng)眨啊眨,眼淚就流出來了。大慶噗嗤笑了說,吃醋了?娟子把臉往一邊扭。大慶說,六毛八,我看也到份了,再說我也不能丟份??!娟子說,那你就讓我丟份?說完背對(duì)著大慶抹眼淚。娟子聽見大慶走了,回頭見他進(jìn)了百花園,又一股眼淚流了出來,心拔涼拔涼的,就在心里發(fā)恨,忽然想到大慶沒帶鑰匙,就想著先回家,不讓他進(jìn)屋。

      娟子剛要站起來走,一根糖葫蘆遞到她鼻子跟前。大慶捂著半邊臉坐下,對(duì)他嘿嘿笑,那笑從苦瓜臉上硬往外擠。娟子沒接,大慶就舉著。娟子還不接,大慶說,牙疼。不管不顧就往娟子的懷里撞。娟子使勁兒往外推了大慶,站起來要走。大慶說,我倆壓根不是一路人,所以戀愛三年也沒修成正果。娟子不給他臉。大慶說,咱倆才是一路人,見你第一眼,就感覺出來了。娟子還是不給臉。大慶說,笑一個(gè)。娟子不笑。大慶問,你知道你的笑聲像啥?娟子問,像啥?大慶說,像剛下蛋的老母雞。我打小聽?wèi)T了母雞叫,聽不到難受。第一次見你,就被你這笑聲迷住了。

      娟子瞪了一眼大慶,一把奪過大慶手里的糖葫蘆,咬了一口,吧唧吧唧地嚼,又坐下了。大慶說牙疼,又往娟子的懷里撞,蹭癢了娟子。娟子沒憋住,咯咯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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