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屐（外二首）

小布頭

木屐束之高閣

時間剝落它身上的舊泥與

銹釘。它的自足安寧，呼應(yīng)樓外

平原鳥鳴，風(fēng)吟，喧嘩世聲

作為舊物，木屐獲得了時間眼：

比如釘眼、裂縫眼、蟲眼;

獲得復(fù)原平原的一種方式，比如

踏過木屐的腳趾

早已在異鄉(xiāng)腐爛，木屐卻存留了

它們抵御暴雨泥濘的記憶

它由此得到視野的廣角

線性故事的悲喜交集：鴻雁成行

悅耳的童音在門口打問，緊接著

樓板響起，即將開啟的月光寶石之門

為這宿命的相見

木屐激動得，隨樓板的抖動而

顫抖不已

白 馬

殿堂壁畫上的白馬

身上的白，白過雪豹

白如寺院青石路上，剛剛

飄過的一朵梨花

長嘯，靜臥，馳騁，拒絕馬鞍

蹄鐵和騎手

——那些勒緊韁繩，也扣動過扳機的手哦

——那些一念之間，立地成佛的人

宣紙上的墨汁，越涂越黑

硯臺里的白馬，越磨越白

白馬，這世間僅存的一匹

你不是黑馬，你不需要在我們中間

挑選騎手

你要為我們心里的屠刀

解除詛咒

山核桃

山里人不屑于吃的山核桃

有著一副倔脾氣

有人發(fā)明了“盤”

——一種把玩的方式

掌心運力，五根手指

運力。旋轉(zhuǎn)，令兩枚山核桃交出命運

或者，掌心對應(yīng)它身上堅硬的刺

摩擦、摩挲，期許鐵杵磨成針，期許

山核桃的外殼，出油，水滑，黑釉一樣溫潤

“軟柿子，要捏”“山核桃，得砸著吃”

坊間的諺語，說的是食用要訣

也絕對是，征服的智慧

但山核桃嶙峋的外殼下，那枚小小的

心房，任鐵錘錘，板斧砍

活動門板壓，都難以撬開

把玩之風(fēng)，使更多的山核桃來到城市

來到人的掌中

你以為你步步為營吧，你在征服吧

一枚山核桃卻固執(zhí)地認(rèn)為：它一生的意義

就是跟人類的手掌

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