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鉞
像是盲人手中氧化的銀子,在他記憶里衰落
這倔強的謎底。無從知曉——
關(guān)于動物的故事怎樣同獵人和解,礦物
怎樣同武器爭辯,在歲月的書本里。
這是真實的:父親在黃昏時分的搖椅上瞌睡
光在窗簾身旁吹動彌散的黃金。
這是真實的嗎:一個孩子跑向曠野
和不存在的同伴爭吵,揮舞他紙折的坐騎。
那不朽的脫氧核糖核酸,
被他在夜晚譜寫。太神秘了——
櫥窗里的模特正更換頭顱,即將下班的店員
將脫掉她們賴以生存的外套。
有一瞬間,他不再關(guān)心:誰曾,或?qū)钦l
將那銀子擦亮;致命的謎底。
一只古猿曾把野獸的骨頭拋向天空
而人類,將在廉價旅館的床上被睡夢尋找。
已經(jīng)太晚了,我們就要忘記
那些我們從不相信的故事。我們就要忘記
被當眾訓誡的羞恥,或剛學會咒罵時,臉頰上的
疼痛;像蟬蛻,在苦夏的雨水里。
我曾在林中投喂不知名的黑鳥,期望
有一天鷹會落在自己的手上。我曾和你一同
帶著拖鞋、軍刀和望遠鏡,在電線般的夕光中追逐
忘了晚餐的時刻,演一出早已散場的電影。
可是,即便我們記得,也不會再說起
你的母親,你不朽的巴爾扎克,你不值一文的打字機。
——我們喝著午夜路燈的牛奶;
潮汐在黑暗之中聆聽,等月光說寬恕的遺言。
太晚了,沒有誰記得褒獎善良的公主?;貞?/p>
撞著生活的鐵鏈。它將再一次見證
童年時苦澀的小提琴,酸的糖果,易斷折的鉛筆芯;
而我們將緊背雙手,在故作老成的故事里。
你鐘愛這易朽的花火,這蠟筆點畫般的
生命。你鐘愛被寫下的愛情
在私密的信封里,羞怯,燃燒般打開。
你鐘愛那一刻:你的凝視,占據(jù)它全部的記憶。
但此刻只有痛苦。你的年邁的母親
藍的泳池,黑的咖啡,黑的葬禮一般的海。
當無人凝視你,被黑色侵襲的方糖將把自身投入
這苦澀——窒息般長久的謠曲。
女低音,長笛,鋼琴斷續(xù)的壓抑,小號,重復的
銀銹一般的小提琴。你在絕望者的歌聲之中
辨認消失的聲部,并學習它們
如何跳動。像被拋棄的,陽光下的棒棒糖紙。
藍色的風的光斑。你在午后學習嬰兒
子宮中蜷縮的姿態(tài),在你的床上,在失敗中。
——時光展開它潦草的手稿
像某個任性的導演,一生只拍下一部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