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吳鵬程
酸梅湯沿著桌子一滴一滴朝下滴,像遲遲的夜漏。一滴,一滴……一更,二更……一年,一百年。
真長,這寂寂的一剎那。
——張愛玲《金鎖記》
五百四十七首,那是她與歲月,陪伴的依據。
我至今無法參透,從發(fā)現(xiàn)那根浴缸里的頭發(fā)之后,她的心情經歷了怎樣的跌宕起伏,但有一點毋庸置疑,從那之后,她確實變了。準確地說,她的愛情觀,就此天翻地覆。紅色家族的辛酸和秘而不宣,是市井小民無法窺探和想象的。正所謂:貧窮限制了想象力。
人,原本就是多變的物種,通俗地講,是變態(tài),那不過是群體社會冠以道德的標簽;處于金字塔頂端的群體,從來不屑這么說,一個聽上去很雅的詞語,叫作隱忍。一切皆有階層,隱蔽的秩序,森嚴的等級,深宅大院里的絕望,無關于肉體的自由,那是絕望的窒息。煙酒確實能激發(fā)某種靈感,但療傷,卻需要藝術的浸染。天賦異稟源自基因完美的融合,對于音樂和繪畫的癡迷,從未停息。
于是,無數個夜里,在安頓好公務之外,她開始善待靈魂。
一張張栩栩如生、躍然紙上的畫作,是和著錄音棚里精心錄制的歌曲,一氣呵成的佳作。于是,不間斷的出差,與五大洲的不期而遇,成為身體與靈魂唯一的出口。愛有多深,恨便有多執(zhí)念,出生入死的歲月,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主動請纓,奮勇出擊,一個個深陷天羅地網的名字,成為你不朽的勛章。漂泊,是一種假釋,孤獨,才是終身的軟禁。從他死后,你的心,早已不會再起波瀾,這是命,無論你是否相信。每一場網絡情緣,都如同養(yǎng)不活的老家雀。我,心知肚明。在你的身上,我讀出了冰與火之歌,也讀出了萬千幻化的鏡花水月。詩歌,是甜蜜的時光里,你們樂此不疲的朝夕。曾經,你是那種撲火的飛蛾,后來,他做了那只水中撈月的猴子。
她的來去,都是在零點之后。以前,我從沒當回事留意;后來,因為投緣,相聊甚歡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零點之后的夜,對于絕大多數人,是昏昏欲睡、鼾聲正濃之際,而零點后的她,大抵是忙完了手頭所有的工作、家務,洗漱之后懶散地躺在床上,吞服下音樂這粒安眠藥,等著再一次的入眠。我們從來沒有刻意等過對方聊天,這種感覺很奇妙,也很美好。美好就在于,沒有那份心心念念的期盼之累,反而每一次不經意的交流,都會如魚得水,相談甚歡。這樣的感覺,除了貍貍,她是唯一能讓我感受到那種自由的女性。
合適的人遇在一起,從來不會尬聊。那種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模式,會讓所有的熱情,瞬間陷入冰點。為了繞開失望,我避開所有可能出現(xiàn)的希望。只為臨睡前,能讓自己有個好心情。曖昧,那是屬于年輕孩子們熱衷的游戲,人到中年的我們,懂得了適合自己的適度交流。說來也奇怪,我們什么話題都交流,百無禁忌。彼此的疑惑和尚存的知識盲區(qū),都會彼此探索、解答。這就好比創(chuàng)新之后的教學模式,我們互為老師和學生,但同時可以AB 角互換,點對點的“教學”,收獲了知識,招來了周公,彼此的心滿意足,趁著音樂入睡,那種狀態(tài)下,月盈月缺都是身外之事,無暇顧及。
她的消失,大概有半年之久。習慣了拜讀她的文字,如今想來,竟成奢侈。
空間的荒蕪,一任荒蕪,每次進去,不為瀏覽,只想對內心的自己說一句,我來過。我能體恤她這沉默大半年的心境和心情,那種對于至親之人逝世的無限緬懷和追憶。一如當年岳母過世,她不厭其煩、主動地對我的開導和心理疏導。摯友,莫過如此,盡管,我只知道她對我說起,關于她的一切。不喜歡打問對方的一切,或許也是我給她留下的好感之一。而她心不設防和我說的一切關于她的消息,我在聽過之后,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口如瓶,法不入六耳。以前總喜歡調侃地叫她的網名,有時候圖省事,單呼一個字,她從未在意過。但是她越大度,我的尊重,便越來越濃。
和心有靈犀的人交流,有些改變,不需要說出來,彼此心知肚明。哪怕只是,細微的改變。熟絡之后,我更愿意直呼其名,這是對于她真誠,最好的致意。至少在我看來,這是一種VIP 的待遇。我們可以談天說地,可以談古論今,可以剖析人性的光輝與弱點,可以為一首彼此共鳴的曲子展開長篇大論。不知不覺中,某種程度上,她扮演了師姐的角色,而我仿佛重回校園時代的簡單美好。搞學術的她,從來不是呆板而制式的思維和口吻,恰恰相反,那種極具女人味的聊天方式,處處彰顯了她卓爾不群的品位和思想之光。某次談到興頭,我由衷之言,做你的學生真幸福。她莞爾一笑,歡迎旁聽。沉默了半年之久,我在她Q 里的那些留言,想必也草木旺盛。時隔半年,她回復一句,我鐘愛的那些歌曲、曲目,不再私享,你可以去聽。我當時一愣神,只顧著回復一句,遙祝安好,便沒了下文。
其實我知道,她依舊,需要安靜的歲月。復出之后,她依舊選擇讓空間荒蕪,曾經鮮活靈性的文字,依舊是遙不可期。昨夜碰到,才知道她需要照顧父親。彼此打個招呼,正欲睡去,她冷不丁來了一句,小子,感覺前一段你的離開是有不愉快的事情發(fā)生。我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沒什么,都過去了。一直以為你小子不會深陷其中,她說這話的時候,我能感受到是真誠而善意的微笑,像隔壁鄰家姐姐那種半揶揄半關懷。
姐,說來話長,有時間交流吧,我瞌睡了,晚安。
突然來襲的睡意,幫我解了圍。
忙不迭的,我下了線,切斷和外界所有的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