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撫摸一塊生鐵
撫摸我,銹蝕的年歲
至死的堅硬
暗含冰冷的瀲滟
融化我的冰冷
我鮮有的激情后火紅的體溫
我的等待,柔軟的心臟
請打擊我
讓我節(jié)節(jié)敗退
發(fā)出沉默的呼喊,我的真身
是遲緩的醒來
愛我,想象我,創(chuàng)造我
現(xiàn)在。正成為永久的過去。
秋天走了
也沒關(guān)系
無非是
帶走一些落葉
打散一些花瓣
從田野擄走莊稼
無非是
把天空抬得高一些
把山巒壓得低一點
把流水裝進玻璃框
我像只松鼠
已提前備好我的糧食
盡管更高的理想
依然遠離我,我排斥的
依然過多參與我的生活
秋天走了
也沒關(guān)系
無非是
裸露的傷口
再次迎接上天的那把鹽。
我想住進
我自己寫的一首詩里
我會認真措詞,造句,布局
讓它充滿象征的意味
還會讓它整齊,有序
像前進中的螞蟻兵,不像我
當(dāng)下失敗且混亂的生活
它是獨到,準確的
不偏離生活的本意
它是寬廣且明亮的
未完成的一首詩。
我常遇見他,在光明巷
六年來,每每與我擦肩而過
比起最初,他胖了些許
著裝已趨于中年。我們默默
擦肩,從不言語
他是個陌生人啊!卻有著我
熟悉的模樣,每一絲變化
有時候他的眼鏡有薄薄的霧氣
有時候雨衣正在往下滴落雨水
有尚未完全褪去的孩子氣
和接近中年的一些鎮(zhèn)定和沉悶
我們都不曾改變路線
街邊小鋪關(guān)了又開
蟬聲起了又落,那只穿街而過的貓
早已消失在光陰盡頭
如果鏡頭可以更快
地回放。他多么像我
一個人,沿著相同的路線
奔赴不同的方向
慢慢衰老,又相互映照
那時候在街上,還可以覓得到
書店。我站在狹小擁擠的空間里
一本本翻閱。我有足夠的時間
等待,等你拿夜色與我相遇
你用手術(shù)刀劃開白天,又用黑夜將它
縫合。你說疼和痛其實是兩回事
我那時候哪里懂得這些?我讀
菲茨杰拉德《夜色溫柔》和奧爾罕帕慕克
《白色城堡》,天知道我讀進去多少
不過是為了耗費時間。對生活的不求甚解
令我們永遠年輕。甚至多年之后的今天
我記不起你的名字,記不起你究竟去了哪里
但我仍然會想起那些書,它們掃清所有記憶的塵埃
不急不緩地講述。好像我從未丟掉什么
夜色溫柔,夜色溫柔
就像人生從未有過相逢和失去
和幾個朋友一起練攤吃燒烤,炎炎夏日
的晚上,又有幾個人加入進來
是朋友的朋友。推杯換盞之間
免不了一番介紹
到我的時候,朋友不忘補充一句
他是個詩人。我發(fā)現(xiàn)我對面那個
新加入進來朋友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說你寫過什么詩?
尷尬的時刻來了,我寫過什么詩
我曾不斷練習(xí),反復(fù)書寫
睜大雙眼四處尋找,可我
竟然無法開口說出,我寫過什么詩
但可以確定的是,他不曾記住我的名字
卻一定記得有個被稱作詩人的人,在那一刻
忽然間啞口無言,像個做錯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