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櫪齋
我遇見了一個梯形的黎明
那時太陽正撐著寫字樓的肋部
在我眼前不規(guī)則的梯形中緩緩移動
很多生靈都沒有從溫暖的屋子里醒來
我從一個銳角沿著斜邊行走
感覺到貼著鞋底的墨線正在向左直立
銳角的度數(shù)在增大,即將橫向切過一棵行道樹
它的倒影分為兩半,像生命的湖面
一只鳥落在鈍角,我的不遠(yuǎn)處
它的腳步并未像我一樣墨守成規(guī)
在明亮的梯形中心,它享受著柔軟的光照
像一把剛剛涂刷了蜂膠漆的小提琴
時光在我們這兩個活物身上消逝
速度各有不同。而我們并不知曉
一個工作日的下班高峰
我坐在地鐵長椅的最右邊
一條手臂靠著銀色的扶手
地鐵是一只飛向我的遙遠(yuǎn)的灰喜鵲
它的灰藍(lán)色的羽翼在撲騰
支撐起玻璃車體外部世界的閃滅
一位少女在下一站坐到我的身邊
她身上有清淡的春天的香。那灰喜鵲
闖入了飄浮的花園,放慢速度
在暗流涌動的鵝卵石小道上踱步
像一次對過去的穿越,所有的時間
跟隨那些燈光躍動,明暗在審視
一條水流兩次穿過我們,并且環(huán)繞
并且像大寫的無窮。在兩個島嶼之間
北太平洋暖流帶來了黑潮的福祉
讓光都沉入水中,像生命最初的時刻
她在另一個站臺起身下車,這是一個
虛假的存檔點(diǎn),是一次因?yàn)榫o張而
錯按的快門。在跨過玻璃門的一剎那
那猶豫似乎是她也看到腳下的冰層正在融化
在一只灰喜鵲的巨大的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