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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翼的流亡: 東北作家群的革命情結與家國情懷

      2020-11-18 01:59謝納林靜怡
      當代文壇 2020年6期

      謝納 林靜怡

      摘要:抗日戰(zhàn)爭期間,東北流亡作家與左翼文藝運動之間構成一種特殊的親緣關系,而以往的文學研究多關注其“救亡”主題,卻較少關注與之相關的“革命”主題?!皷|北作家群”得“俄蘇”風氣之先,較早接受左翼文化思想資源。東北流亡左翼作家在切身經歷國破家亡和流離失所之后,描述了生命的流亡歷程,記述了生民的苦痛災難,發(fā)出了抵抗的吶喊呼叫,凸顯了“救亡”與“革命”的時代主題,并使之融入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文藝運動之中,成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值得銘記的文化現象。

      關鍵詞:左翼文學;流亡文學;東北作家群;救亡與革命

      “九一八”事變后,東北的政治經濟與文化生態(tài)遭到了嚴重破壞,從事激進文化活動的東北左翼文人陷入危險境地,因此部分作家被迫流亡關內,并承擔起歷史與社會賦予文藝工作者救亡與革命的文藝任務。東北左翼文人深受俄蘇文化影響,帶著他們激烈的民族情感和革命熱忱而背井離鄉(xiāng),發(fā)出流亡者的吶喊,述說家鄉(xiāng)蒙受的苦難與悲痛。他們的創(chuàng)作是流亡者的血淚控訴,是“奴隸們”的沖鋒號角,在1930年代中國左翼文壇上占有重要地位,其文學貢獻與文化價值也在中國現代文學史的書寫過程中被不斷討論和評估。

      一? 激進的北方:得“俄蘇”風氣之先的地緣文化

      “東北作家群”是誕生于中國外敵入侵、風雨飄搖年代的一支文學勁旅,是中國左翼文壇的重要組成部分?!皷|北作家群”左翼文學傾向的形成與東北地區(qū)得“俄蘇”風氣之先的地緣文化及交往關系甚密。

      近代以來,受政治、經濟、文化與軍事等歷史因素的影響,以哈爾濱為代表的東北地區(qū)成為中國較早接受俄蘇文化思想影響的地區(qū)之一。中東鐵路的建設運行,使哈爾濱成為向東北其他地區(qū)以及關內傳播馬克思主義和俄蘇文學的集散地。為修建中東鐵路,“沙俄從中國山東、河南、河北等地招工近30萬人,還從俄國招工20余萬”①。鐵路工人的大量存在,壯大了哈爾濱地區(qū)的無產階級隊伍,為哈爾濱地區(qū)的無產階級運動與國際無產階級運動的鏈接提供了可能。統(tǒng)計顯示,1928年6月28日至7月25日,僅一月之間,哈爾濱海關就扣留了中東鐵路傳來的紅色書籍報刊多達3157件,這無疑為哈爾濱地區(qū)知識分子廣泛接受馬克思主義思想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左翼文學領袖瞿秋白贊揚哈爾濱對紅色文化傳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時:“歡呼十月革命的勝利,引吭高歌《國際歌》,縱情地暢談共產主義,在北京則是根本不可能的。除了哈爾濱以外,當時的全中國,連最激進分子也是無從想象得到的。”②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感受著激蕩昂揚的俄蘇革命文化氛圍,東北知識分子正接受了左翼思想的傳播。

      1925年出版的《蘇俄的文藝論戰(zhàn)》是當時第一本全面介紹蘇聯文藝論戰(zhàn)的書籍,由時任中共哈爾濱地下黨委書記任國楨翻譯。魯迅充分肯定了哈爾濱地區(qū)先進的蘇俄文藝譯介活動對全國文壇所產生的影響:“任國楨君獨能就俄國的雜志中選譯文論三篇,使我們借此稍稍知道他們文壇上論辯的大概,實在是最為有益的事——至少是對于留心世界文藝的人們?!雹壑?930年代,哈爾濱已有大概30余家俄文書店,是“關內尋找俄文版馬克思、恩格斯書籍和蘇俄文學的首選之地”。④蕭軍也曾在《“死魂靈”》《十月十五日》以及《高爾基與瞿秋白》等散文隨筆中談到果戈里、高爾基等俄蘇作家對他的深刻影響。

      由于獨特的地緣位置,雖然東北文壇的新文學發(fā)展較之關內存在一定的滯后性,但普羅文學與革命文學主張卻早在“文學革命”時期便已出現?!?923年關內一些無產階級革命文藝工作者提出‘革命文學的號召,東北作家安懷音起而響應,發(fā)表了《文學與時勢》《文學家與革命家》等文章,闡述了文學與社會的關系,呼吁作家要有現實責任感,要有‘群眾化思想、社會化的觀點,‘到民間去,‘到社會里去……強調文藝的社會功能,視文藝為政治斗爭的有力武器……”⑤雖然安懷音所倡導的普羅文學主張尚未形成規(guī)模,真正意義上的革命文學作品也鳳毛麟角,但這卻為1920-1930年代東北作家文學創(chuàng)作的崛起提供了新的文學觀念?!?0年代末,東北新文學再次受到關內‘普羅文學思潮的激蕩?!雹?930年代,東北地區(qū)普羅文學風氣更濃,一掃以往頹靡悲觀的文壇風氣,把反映東北人民疾苦作為創(chuàng)作方向。

      二 身份的政治:東北流亡左翼作家與左翼的親緣關系

      在席卷世界的左翼文化運動浪潮中,中國左翼文藝運動也迅猛發(fā)展并成為文藝主潮之一。王富仁先生曾指出:“可以說,沒有左翼文學,沒有魯迅,就沒有東北作家群的產生和發(fā)展,就沒有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這個獨立的文學流派和文學現象。”⑦這無疑道破了東北作家群與“左翼”之間的親緣關系。穆木天、李輝英、蕭軍、蕭紅、端木蕻良、舒群、羅烽、白朗等人都是“左聯”成員,其他東北流亡左翼作家也多受到左翼的影響,其作品帶有鮮明的左翼文學特征。

      “左聯”雖是一個文藝家組織,但始終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開展工作。在民族危亡、階級矛盾空前激化的緊要關頭,“左聯”成員積極投身政治斗爭,將參與革命實踐運動放在首位?!熬乓话恕敝螅瑬|北進步作家大力開拓文藝戰(zhàn)場,搶占副刊陣地,投身于左翼文藝運動之中。1932年春天,在中共哈爾濱市委的領導下,建立了群眾性組織“反日會”,共產黨員金劍嘯負責哈爾濱文藝界“反日會”等抗日救亡工作。同時,中共滿洲省委委員楊靖宇指示金劍嘯與羅烽等人負責北滿革命文藝運動。1932年,由蕭紅提議、金劍嘯等人籌辦了“維納斯畫展”,賑濟哈爾濱水災災民,開哈爾濱左翼文藝活動之風。其后,他們又結成了“星星劇團”“牽牛房”與“哈爾濱口琴社”等文藝活動社團,將文藝活動與社會活動緊密結合起來。同年,中國共產黨派人秘密進入《哈爾濱新報》,創(chuàng)辦《新潮》副刊,將《新潮》副刊作為傳播馬克思主義與俄蘇文藝的陣地。1933年,金劍嘯、羅烽通過日偽官辦的《大同報》,創(chuàng)辦《夜哨》副刊,金劍嘯、羅烽、蕭紅、蕭軍等人在《夜哨》上發(fā)表了多篇具有左翼色彩的文藝作品。蕭軍在其發(fā)表的文章中寫到:“我們也是切盼所有全滿洲的愛好文藝及青年文藝工作者,堅定起我們的意識形態(tài)來,肩承起歷史人群給與我們的任務,把它付與了文藝的本身,要它也去達成它所應負的任務吧?!雹嗔_烽也在《夜哨》大聲疾呼:“起來全世界的奴隸,起來全世界的罪人。”⑨借此,俄蘇思想文化越過西伯利亞高地激發(fā)起東北年輕作家的斗爭熱情,他們迫切渴求為被壓迫的民族與流落街頭的“窮黨”而歌,體現出鮮明的左翼傾向和立場。

      東北流亡左翼作家將獨特而強烈的流亡體驗帶入到中國現代文學中來,使關外文學與關內文學融合到一起,為1930年代的左翼文學帶來了新的生命力。受羅烽入獄事件與東北地區(qū)局勢進一步惡化的影響,羅烽、白朗、蕭紅、蕭軍等左翼文人先后離開東北,成為流亡者。進入關內的東北流亡左翼作家受民族起源、民族情感以及東北失守等問題的影響,成為“無名者”,面臨著他者認同與身份建構的雙重危機。蕭軍曾回憶:“一直生活在東北的兩個年輕人,一旦到了上海便猶如到了‘異國……言語不通,風俗兩異,無親無朋,猶如孤懸在茫茫的夜海上,心情是沉重而寂寞!”⑩由此觀之,東北流亡左翼作家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認同感和歸屬感?!傲魍鍪亲畋瘧K的命運之一……因為不只意味著遠離家庭和熟悉的地方,多年漫無目的地游蕩,而且意味著成為永遠的流浪人,永遠背井離鄉(xiāng),一直與環(huán)境沖突,對于過去難以釋懷,對于現在和未來滿懷悲苦?!?1故土情思與身份認同的痛苦相互交織,這就是流亡者必須要面對的“流亡之境”。穆木天說:“我總覺得‘流亡者不應該是哭喪著臉似的。能想辦法就想辦法,不能也應當有一些stoiquo(法文:克制)的精神?!?2因此,東北流亡作家將自己的生活體驗、社會體驗、精神體驗注入到文學創(chuàng)作當中,自覺承擔起抗日救亡、復我邦國的文學使命。東北流亡左翼作家流亡至上海后,其沾滿“血和淚”、帶有先鋒傾向的文學作品成為他們融入上海左翼文壇的重要紐帶,并被廣泛熟知與引用。

      由于創(chuàng)作上所體現的“救亡”與“革命”的立場傾向,東北左翼作家自然被卷入了“兩個口號”的論爭之中,論爭促使他們對左翼陣營中存在的內容與題材以及藝術表達做出選擇,使之更加鮮明地站在以魯迅為代表的“民族革命戰(zhàn)爭的大眾文學”陣營之中,并成為中堅力量。毋庸置疑,魯迅是東北左翼作家的精神導師,蕭紅與蕭軍初到上海時便得到了魯迅在生活上的接濟與文學上的指導,交往密切。蕭軍在回憶時說,對于剛到上海的他與蕭紅而言,魯迅的回信是他們每天生活里唯一的希望和期盼。端木蕻良也多次與魯迅通信,強調魯迅對他的影響:“像一線陽光似的,魯迅的聲音呼喚著我,我從黑暗的閘門鉆了出來,潮水一樣,我不能控制我自己,一發(fā)而不可收拾的寫了那本《科爾沁旗草原》,奠下了我的文學生活的開始。”13除此之外,羅烽、舒群以及駱賓基等東北流亡作家也都深受魯迅的影響。正是在魯迅的影響下,東北流亡作家的創(chuàng)作以其獨特的題材內容表現出了被壓迫的底層人民與勞苦大眾在社會歷史變遷中的覺醒和成長的主題,進一步豐富與深化了左翼文學的表現內容與表現深度。東北流亡作家所表現出來的強烈民族自尊心與家國情懷,也使他們在融入左翼文壇的過程中獲得了關內外同胞的廣泛認同。

      三 救亡與革命: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中的救國與救民

      東北流亡作家在流亡過程中遭遇的身份危機與社會生活的轉變,促使其積極響應左翼文壇關于“作家必須抓緊反帝國主義的題材”的號召,同時也順應了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背景之下的文化政治訴求。

      暴行的揭露和苦難的描寫與東北作家本身的生活遭際與流亡經歷緊密相關,表征著強烈的切身性、悲憤性與抗爭性。他們渴望改變中國被侵略的屈辱現實與故鄉(xiāng)人民被奴役踐踏的慘狀,憤而執(zhí)筆為文。端木蕻良曾對此做出形容,他認為故鄉(xiāng)的人民已是雙重的奴隸,當權者在大觀園里逍遙,并將土地斷送給敵人,因此做奴隸的人們想用他們粗拙的力量將這些土地討回。李輝英在創(chuàng)作自述中說:“我是在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變以后,因為憤怒于一夜之間,失去了沈陽、長春兩城,以不旋踵間,又失去了整個東北四省的大片土地和三個萬人民被奴役的亡國亡省痛心的情況下,起而執(zhí)筆為文的?!?4羅烽指出:“我不過是一雙被災荒迫出鄉(xiāng)土的烏鴉,飛到這‘太平盛世,用我粗糙、刺耳的嗓門,把我?guī)啄陙矸e悶的痛苦傾瀉出來就算完事?!?5為喚起全國人民的抗戰(zhàn)熱情,將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延伸到人民群眾內部,蕭軍在《第幾個“九一八”了?》中喊出了“中國抗戰(zhàn)必勝;建國必成”的口號。東北流亡左翼作家揭露了侵略者犯下的滔天罪惡,并將家園破敗不堪與人民飽受欺壓的慘烈圖景一一展開,在揭露敵人的同時也對全國同胞傾注了更多的期待——號召全國各地人民共同反帝抗日,完成救亡圖存的斗爭,表現出了將個人的生活體驗與實際命運提升到整個民族乃至國家命運的高度的創(chuàng)作思想。

      應該強調的是,與一般抗日救亡文藝作品不同的是,東北流亡左翼作家的書寫凸顯了底層大眾的階級意識,是民族主義、愛國主義與國際主義的多向融合,因此,刻畫受壓迫與被損害民眾奮起抗爭的形象,自然成為東北流亡左翼作家書寫的重要主題。這種對抗爭的呼吁并不限于本民族所受到的壓迫,而且趨向于馬克思、恩格斯在《論波蘭問題》演說中所論及的“我們共同的力量將戰(zhàn)勝我們共同的壓迫者”的思想。16因此,他們的筆描寫了不同的弱小民族并號召全世界的被壓迫民族共同進行反抗:舒群在《沙漠的火花》中描寫了蒙古人民在日本侵略者的壓迫之下覺醒奮勇反抗的壯舉;端木蕻良在《大地的?!分兴茉炝艘粋€發(fā)動并幫助農民反抗壓迫的朝鮮同志;舒群的《無國籍的人們》、蕭軍的《羊》、羅烽的《麥考夫的發(fā)》以及蕭紅的《訪問》等俄僑敘事作品對東北流亡左翼作家去民族化的革命書寫有了更徹底的表現——所有弱小國家與民族身處于社會底層的“窮黨”(底層人物、勞苦大眾)都在飽受貧窮的折磨與敵人的壓迫,因此東北流亡左翼作家為全人類的底層人物發(fā)聲。蕭軍在《這是常有的事》中描寫了兩個被剝削的悲慘老人,在為他們感到悲痛的同時作者意識到“他們是被剝削的鐵鞭抽打老了的”17;在《八月的鄉(xiāng)村》中描繪了抗戰(zhàn)隊員高聲歌唱《國際歌》的場景:“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的罪人……”18;穆木天在詩歌中寫道:“工人農人越發(fā)地受剝削,但是他們反帝熱情也越發(fā)高漲。壓迫,剝削,帝國主義的屠殺,反帝,抗日,那一切民眾的高漲情緒,我們歌唱這種矛盾和他的意義,從這種矛盾中去創(chuàng)造偉大的世紀?!?9

      東北流亡左翼作家在歌唱“這種矛盾和他的意義”的同時,也在流亡書寫中自覺完成了“壓迫——解放”的敘事模式探索。他們將個人情感的微觀體驗與國家和民族命運的宏觀敘事結合起來,形成了一個被壓迫人民必將奮起抗爭并最終獲得解放的敘事結構。白朗在《老夫妻》中勾勒了一個吝嗇、冷漠、背負著沉重封建精神包袱的農民張老財,他在目睹了敵人的殘暴壓迫之后慢慢燃起了反抗的激情;端木蕻良在《渾河的激流》中描寫了渾河岸邊的獵戶對偽滿統(tǒng)治者的激烈反抗;羅烽在《勝利》中講述了一群苦力在工頭手下做活兒,拿不到工錢還要遭受毒打最后奮起反抗的故事……《豐年》《八月的鄉(xiāng)村》《生死場》等作品也都表現出了同樣的敘事模式。在“九一八事變”與抗日戰(zhàn)爭的宏闊背景下,東北流亡左翼作家“首先揭示了大地上覺醒抗爭的普遍性與廣泛性,生動再現了在災難降臨的變動時刻,廣大的人群紛紛從壓迫中覺醒,從掙扎中奮起,匯成一股被奴役人民不甘屈服的宏大歷史潮流”。20東北流亡左翼作家作品在表達上呈現出酣暢淋漓的吶喊疾呼、奮力歌哭的外傾性特點,整體上文風沛然、情感激蕩。就像端木蕻良在《大地的?!分兴茉斓奈膶W景觀,幽遠寥闊、震撼心靈的景物描寫奠定了文章的總基調;大地如同母親,作為兒子的“我”與大地母親間有著割不斷的聯系,因此“我”有著為母親戰(zhàn)斗到底的勇氣,這種安泰俄斯式的神秘聯系與令人景仰的勇氣如同古希臘神話似的悲劇崇高,又帶有異教徒一般的狂熱。正如穆木天所言:“我們要在這個大時代中,作一個洪亮的回聲,作一個清醒的喇叭手,民族的生命已燃燒到白熱?!?1他們懷著對救亡與革命的無限熱情,愿意以“偉大的民族敘事詩的渺小記錄者”身份而存在。

      總之,在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文藝運動的大背景下,東北流亡左翼作家必然要“投入這個救亡的革命潮流中,都在由愛國而革命這條道路上貢獻出自己,并且長期處在軍事斗爭和戰(zhàn)爭形勢下”。22與此同時,他們自身的流亡體驗與革命意志也都滲透在“救國”與“救民”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共同交織成一種能夠激發(fā)起每一個中國人深層心理中的救亡意識和革命精神。然而,應該看到的是,東北流亡左翼作家從一開始便背負著的身份缺失、故土記憶與革命想象的多重文化情結,這使他們呈現出來的文學樣態(tài)并不同于一般的左翼文學,也正是這些獨特的社會生活經歷與情感體驗生成出東北流亡書寫中的獨特藝術風格。

      四? 生命與象征:生死場上的堅強與掙扎

      魯迅曾評價肖洛霍夫《靜靜的頓河》是一種“充滿著原始力的新文學”。23與之相似,故鄉(xiāng)的蒼茫曠野成為東北流亡左翼作家的精神寄托與文化象征,加之“感情沖動增強了一倍”的流亡經歷,使其作品張揚著生命的強力與自由的吶喊。正如魯迅為蕭紅《生死場》寫的序:“這自然還不過是略圖,敘事和寫景,勝于人物的描寫,然而北方人民的對于生的堅強,對于死的掙扎,卻往往已經力透紙背?!?4

      “還鄉(xiāng)”是東北流亡左翼作家的共同愿望?!斑€鄉(xiāng)”的沖動蟄伏下來,“還鄉(xiāng)”的沖動就愈強,復仇與改變民族命運的欲望就愈強,這無疑為他們的流亡書寫烙刻出明顯的民族文化印記。蕭紅《蓮花池》中的孩子小豆一遍一遍地對爺爺說想要回家,被他激怒的日本人沖他吼道:“回家!你哪有家!”,并將他殘忍踢暈,直接導致這本就體弱的孩子最終死去?!盎丶摇边@種“還鄉(xiāng)沖動”無疑成為東北流亡左翼作家的共通感受。蕭紅在東渡日本后寫給蕭軍的信中曾如此描述她的“還鄉(xiāng)沖動”。穆木天傾訴著浪跡天涯的羈旅愁苦:“為什么他們彈奏得那么凄涼!是不是為要使沒有家鄉(xiāng)的人流涕!……三年來帝國主義的鐵蹄,使多少人奔走流離。黎明和薄暮中,這江上的煙霧呀,可曾引起他們的無言的鄉(xiāng)思!”25顛沛流離的生活使東北流亡作家倍感痛苦,舒群寫道:“這樣(對故鄉(xiāng)的記憶),常使我胸前感到一陣悶痛,失眠了,直到天明?!?6端木蕻良在《鄉(xiāng)愁》中刻畫了一個想要回家的孩子星兒,表達流亡者的“思鄉(xiāng)病”,他還在《土地的誓言》中訴說:“土地是我的母親,我的每寸肌膚都有著土粒,我的手掌一接近土地,我的心便平靜。”27蕭軍在《羊》中借俄僑回國表明了還鄉(xiāng)的強烈渴望。

      毫無疑問,他們流亡作品中的焦點就是“還鄉(xiāng)”?!斑€鄉(xiāng)”所生成的種種情感和激憤昂揚的戰(zhàn)斗精神,不僅引發(fā)了讀者的情感共鳴,還啟發(fā)著讀者去關注民族命運與國家前途。因此,東北流亡左翼作家也成為1930年代左翼作家中真正的“先鋒軍”。流亡書寫的先鋒性體現在奮起反抗的勇氣、堅韌不拔的野性以及追逐自由的決心。

      “曠野”成為東北流亡左翼作家完成身份轉換、表現生命與激情的象征。當這種不可抗拒的偉力禁錮一切席卷而來時,生命的激情也在瞬間噴薄而出。因此,東北流亡左翼作家筆下的“曠野”既是他們孤獨無助在浩瀚天地間艱難生活的現實表現與心理顯照,也是他們于絕處重生的生命強力與追求光明自由的文化象征。東北流亡左翼作家在“曠野”意象中找到一條返回生命之最深處的深切體驗,從而感受到了宇宙之力與生命之力。在《遺憾,留給了我們》中,白朗悲悼好友金劍嘯,金人與舒群也都分別在《血祭》和《死訊》中寫到了金劍嘯的死,然而死亡的恐懼并沒有使東北流亡左翼作家就此消沉,反而激發(fā)出了倒斃“曠野”之后生寓于滅、浴火重生的生命力量。面對戰(zhàn)友被敵人殺害的噩耗,他們踏著戰(zhàn)友的血跡繼續(xù)斗爭下去,爆發(fā)出了“不克厥敵、戰(zhàn)則不止”的戰(zhàn)斗激情。舒群在《蒙古之夜》中寫道:“回答我的是從女人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驚叫;在這死靜的曠野上,仿佛快要沖斷了天地相連的那條弧線”,28在“我”流離異鄉(xiāng)的情況下,散漫著死亡氣氛的曠野給“我”帶來了心理上的巨大痛苦,但“我”強忍著恐懼、壓抑、憤恨在空曠無邊的曠野上尋找去路。蕭紅《曠野的呼喊》中反復出現“曠野意象”,其中一處:“等他再重新爬起來,他仍舊向曠野里跑去,他兇狂地呼喊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叫的是什么。風在四周捆綁著他,風在大道上毫無倦意地吹嘯……地平線在混沌里完全消融,風便做了一切的主宰?!?9無盡流途給流亡者帶來的悲苦境地與“曠野”上的恐怖和混沌相似,置身“曠野”的人便進入了被動的狀態(tài)并被“曠野”中大而可怖、無法排拒的力量所“裹挾”。但在此同時,“曠野”也激發(fā)出了流亡者如同西西弗斯一般的反抗力量,東北流亡左翼文人逐步將恐怖、無助、失語的狀態(tài)轉化為激情、崇高與充滿新生力量的場景,使“曠野”上的主體發(fā)出了抗爭的吶喊并獲得了暫時性的勝利。由此觀之,“曠野”意象也成為東北流亡左翼文人筆下生生不息的生命意志與自由追求的文化象征。

      東北流亡左翼作家在切身經歷國破家亡和流離失所之后,描述了生命的流亡歷程,記述了生民的苦痛災難,發(fā)出了抵抗的吶喊呼叫,凸顯了“救亡”與“革命”的時代主題。在憂郁的思鄉(xiāng)情與熱烈的抗爭意志的共同作用下,他們站在了民族的文藝前線,將左翼的身份意義和價值訴求內化為自身氣質的一部分,并將其與流亡者本身的感情結合起來,讓小群體的流亡經歷書寫與民族集體性抗爭的歷史相遇,故而使他們的作品充滿了深厚的民族情感與戰(zhàn)斗的張力,更具有了史的價值與恒久的藝術魅力。

      注釋:

      ①張大庸:《清末馬克思主義在我國東北的傳播》,《黨史縱橫》2006年第9期。

      ②王觀泉:《一個人和一個時代——瞿秋白傳》,天津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44頁。

      ③23魯迅:《集外集拾遺》,載《魯迅全集》第七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278頁,第379頁。

      ④姜玉田、叢坤主編:《黑土文化》,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176頁。

      ⑤⑥張毓茂主編:《東北現代文學史論》,沈陽出版社1996年版,第321頁,第322頁。

      ⑦王富仁:《三十年代左翼文學·東北作家群·端木蕻良之二》,《文藝爭鳴》2003年第4期。

      ⑧蕭軍:《蕭軍全集》第十一卷,華夏出版社2008年版,第39頁。

      ⑨羅烽:《兩個陣營的對峙》,《大同報·夜哨》,1933年8月6日。

      ⑩蕭軍:《蕭軍全集》第九卷,華夏出版社2008年版,第46-47頁。

      11[美]薩義德:《知識分子論》,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6年版,第60頁。

      12192125穆木天:《穆木天詩文集》,時代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第213頁,第74頁,第131頁,第168頁。

      13中國現代文學館編:《中國現代文學百家——端木蕻良代表作》,華夏出版社1998年版,第380頁。

      14馬蹄疾:《李輝英傳略》,春風文藝出版社1988年版,第4-5頁。

      15羅烽:《呼蘭河邊》,北新書局民國二十六年版,第3頁。

      16[德]馬克思、[德]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98頁。

      1718蕭軍:《蕭軍全集》第一卷,華夏出版社2008年版,第205頁,第51頁。

      20逢增玉:《黑土地文化與東北作家群》,湖南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69頁。

      22李澤厚:《中國現代思想史論》,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8年版,第30頁。

      24魯迅:《<生死場>序言》,載蕭紅:《生死場》,花城出版社2009年版,第107頁。

      26張中良主編:《1931-1945年東北抗日文學大系》第八卷,黑龍江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491頁。

      27端木蕻良:《端木蕻良文集》第七卷,北京出版社2009年版,第480頁。

      28舒群:《舒群文集》,華夏出版社2000年版,第39頁。

      29蕭紅:《蕭紅全集》,哈爾濱出版社1991年版,第393頁。

      (作者單位:東北大學人文藝術高等研究院)

      責任編輯:周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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