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守護

謝鳳艷

2020年注定是個不尋常之年。這一年中經(jīng)歷的所有事，也注定有著特別的意義。疫情解禁之后的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對生命有了重新認識，冷極人也在五月里開始享受溫暖季節(jié)帶來的喜悅！

踏春

冷極根河的春天在五月才剛剛顯露。這一天窗外小鳥集體合唱的旋律穿過門窗，叫醒我的耳朵。拿出手機一看，四點整。昨晚與友約好，要去他守護的大山里轉(zhuǎn)轉(zhuǎn)。這個季節(jié)的清晨，那些北歸的鳥兒在愛情的主旋律中呢喃，更增加了清晨的生動。

打開手機，看到朋友的留言，說山里下大雪了！他還發(fā)過來幾張照片，翠綠的山野厚厚的積雪鋪了一地，高高的樹上裹了厚厚的樹掛，綠白相間、色調(diào)淡雅，醒目怡人。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六月霜飛花”嗎？給朋友打電話詢問情況，他說：“大雪還在下，樹枝都被壓彎了?！庇悬c昏沉的腦子霎時間清醒了，快速穿戴完畢，帶上各種證件，與麗萍和紅梅簡單說了山上飛雪的情況，還沒等我說完，她們兩個幾乎同時發(fā)聲：“抓緊走?。　?/p>

我們?nèi)齻€一輛車，直奔那個有雪的山而去。

大山的守護者，是我通過戶外活動認識的朋友，他是根河林業(yè)局烏力庫瑪林場的職工。2014年全面禁伐之前，他一直在山里從事采伐工作，禁伐之后，一部分職工從事旅游服務(wù)工作，一部分從事森林防火巡護工作。他被安排在一個山上的防火塔上工作。閑暇之際，他經(jīng)常拍山里的圖片，有棒雞跳舞、有飛龍孵化、有浩瀚林海、也有花花草草……

要到達那里，至少要經(jīng)過兩個防火卡站。冷極的五月還是防火戒嚴期，必須在草木返青以后，持有效證件才能進的。同是攝影人的張哥是林場退休的職工，沒退休之前，在這條山路上跑了幾十年，他帶我們到了五公里卡站，進山的欄桿橫在那里，我拿著各種證件走到值班室，說明事由。工作人員微笑著說：“早上四點就出來，真佩服你們的精神！”我們聽了，非常高興，車子似乎也跑得更輕松了。

與大山聯(lián)系，他會在進山口處接我們。

路在森林中延伸，我的思緒也向森林深處延伸。曾經(jīng)塵土飛揚、熱鬧歡騰的勞動場面已不復(fù)存在，山林恢復(fù)了沉寂。

遠處的山林，冷極的報春花達子香把山頭浸染成粉紅色，松樹，樺樹的枝葉在花海中探出頭，也和著這場盛大的花事，寫意自己的生命歷程。那朵朵粉紅和片片嫩綠，對于冷極人來講，就如同生命輪回的新起點一樣，是溫暖，是希望，是生機！

足跡

烏南線瞭望塔進山處，大山正在等我們。他穿著一身迷彩服，足蹬一雙防水登山鞋，黝黑的臉上掛著汗珠，他說：“快點走吧，到山頂瞭望塔要四十分鐘。山上的氣候與山下不同，說變就變，也許會繼續(xù)下雪，也許一會兒就晴天了。”

我跟在大山的后面，邊走邊聊，詢問他的工作情況。他說：“一晃干這個工作十幾年了，自從實施天保工程以來，我們這些曾經(jīng)的采伐人，如今變成了護林人，我在這個塔上干巡護工作也有八年了?！绷謪^(qū)人都知道，每年的三月十五號到六月十五號，九月十五號到十一月十五號是防火戒嚴期，大山的主要工作就是森林防火巡護，遇到天旱年份，值班時間還要延長，他們兩個人一個班，干五天，休五天。

大山告訴我：在這個塔上，他目測和用望遠鏡發(fā)現(xiàn)過兩次森林火災(zāi)，由于報告及時，火情被控制在萌芽中。還有一次，山洪爆發(fā)，橋被沖毀了，進出山只能靠架起的兩根桿子爬行通過，還要帶上必要的生活用品，桿子下面水流湍急，濁浪翻滾，如同張開大嘴的野獸仿佛要吞噬一切，卷走一切。他硬著頭皮沿著桿子往前挪……那次的經(jīng)歷讓大山至今想起都心顫。

最令他們恐懼的是森林蜱蟲的猖獗。積雪剛剛?cè)诨?，蜱蟲就開始在草尖上、樹枝上活動了。它們一旦爬到人的身體上，就會在身體柔軟處，如腋下、后腿彎、耳后、脖子等身體部位鉆咬。這貨看似很小，但抓咬能力極強。它用嘴刺破表皮，用它長滿倒刺的爪子，使勁助力身體鉆到皮膚深層吸血，同時釋放它體內(nèi)的毒素和蟲卵，這毒素作用在人的腦神經(jīng)上，會引發(fā)各種癥狀，如發(fā)燒、癱瘓，語言功能喪失等。每年都有被蜱蟲咬死或咬傷的人。盡管人們每年都接種預(yù)防森林腦炎疫苗，可是，如遇上毒性極強的白色蜱蟲，疫苗和藥物有時也無計可施。春秋兩季，都是蜱蟲活躍時期。大山說，他巡山中，最多一次在身上抓了十二只蜱蟲。他不怕天冷，不怕天黑，不怕食物缺少，也不太怕野獸出沒，最害怕的就是這個吸血蟲。

巡山途中，大山每次發(fā)現(xiàn)偷盜者下的套，都會拆解下來。有一次，他發(fā)現(xiàn)一只被套住的狍子，鐵絲已經(jīng)深陷在它脖子里，狍子躺在地上眼神充滿了懇求和絕望。大山用最快的速度，奔回值班房，拿上鉗子、藥品等，剪斷了鐵絲套，解救了這個生靈。他又給狍子上藥、包扎，喂它水喝，小狍子才漸漸恢復(fù)了元氣。

最近他又發(fā)現(xiàn)一只正在孵化的飛龍。他隔兩天就去看看，雖然飛龍媽媽做的掩體已經(jīng)夠好了，還是被一只猞猁發(fā)現(xiàn)了。當他看到猞猁正覬覦飛龍，冒著風(fēng)險用棍子把猞猁嚇走了。也許是大山的氣勢兇猛，那只猞猁被嚇跑了，再沒回來騷擾飛龍媽媽育產(chǎn)。十個小飛龍蛋安全了，大山的臉上也有了笑容。

塔上沒有電。他帶上兩塊高瓦數(shù)的充電寶，保持手機有電。每當夜晚來臨，他就點上燭火，看著下載好的電影，或者聽聽喜歡的歌曲，間雜著各種野生動物的叫聲，腳步聲，度過森林中一個又一個漆黑陰冷的夜晚。

走在大山身后，聆聽他的守山經(jīng)歷，仿佛看到他留在山林里堅實而有力的足跡，看著他的背影仿佛更高大了許多，心里頓生敬佩之情！

賞山

進山的小路有拖拉機的車轍印記。小草剛剛冒出頭來，一般高的貼在地面上，那種干凈的綠，看上去嫩嫩的，軟綿綿的都不忍心踩。小路兩側(cè)落葉松的新芽，散發(fā)著濃郁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興奮，身體頓感輕松，想大聲歌唱。我在一陣狂歌亂舞后，頓覺腳下生風(fēng)！

走過一個緩坡，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條黑乎乎的大坡。草植，石頭，泥沙，雪水混合在一起，成為了水泥路，每一腳都陷在泥水中。我們的水靴子真是派上了用處，只可憐老張哥的一雙旅游鞋早就沾滿了泥水，褲腿也濕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