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慶
你從呼倫貝爾大地上悄然誕生,一路馳騁,在巍峨之巔與浩瀚之原上,刮起陣陣激蕩的文風,點燃了敖魯古雅叢林里琥珀色的篝火,讓森林之子掀開犴皮帳簾,迎接了屬于新時代的第一個太陽。你讓這里的山川河流彰顯出它們不被外界所知的特有的人文典故,讓詩歌在林梢和草尖上自由自在地徜徉,你馱載著肯用文字訴說鄉(xiāng)愁的才華橫溢的各族兒女,把他們一程又一程地送入作家和詩人的行列,讓他們燦若群星。四十年來,你不張揚的樸素,盤點自己初心不改的收獲與夢想,你發(fā)現(xiàn)你是驕傲的,因為你擁有這個驕傲——你的名字是《駿馬》。
作為本土小說創(chuàng)作的作者,一個至今寫完了稿子就像交作業(yè)一樣,絕不拐彎地交給《駿馬》。不說我在文學上還有沒有更可提升的造詣,單說我和《駿馬》的感情,沒有它的扶植,我在文學上幾乎邁不開步。呼倫貝爾市文聯(lián)的那棟小樓,它更像是一個足以令我虔誠朝拜的圣殿,每每走近,心就砰砰作響,那里有烏熱爾圖、艾平。2001 年,我用鉛筆寫成的處女作《草地狼》,經(jīng)原海拉爾鐵路分局文聯(lián)主席孟德龍老師舉薦,被丁永才老師刊登于《駿馬》第五期,再經(jīng)劉文老師鼎力推助,被《青年文學》轉(zhuǎn)載。還記得我第一次貿(mào)然闖入編輯部的情景,我居然結(jié)識了此生被海勒根那稱為“大哥一樣的小弟”的姚廣,海的這個稱呼太貼切,太具體,我心里一直都認可。一個作者可以遇到一個好編輯,但他同時又能成為你的智者、摯友、老師和老弟,那實在是一種至上的情誼。接下來可以想象,《山隼金羽》《最后的老熊》《雪溪》等中篇小說都是在這種鞭策、修改甚至爭論中相繼完成的。我的《紅刺兒》從開始謀篇布局,幾乎用了三年時間才創(chuàng)作完成,卻大改了四遍,這期間《駿馬》破例地節(jié)選了三章。參與《烏奴耳要塞》《哈鐵百年》和我家鄉(xiāng)《博克圖鎮(zhèn)志》的組創(chuàng)后,我已完全擱置正處于創(chuàng)作黃金期的原有的構(gòu)想,甚至創(chuàng)作方向也發(fā)生了改變,渾然不覺地追溯著絢爛洶涌的精神浪花,暢游到一段血液般粘稠厚重的歷史中流。近年來,《駿馬》陸續(xù)發(fā)表我的《興安老六團》《民族英雄凌升》《興安之巔》《一副杠》《九百碼》等歷史題材小說,這對我早期創(chuàng)作固有的那種激情張揚,情感捕捉后一味擅長的精細雕琢,甚至文學走向,都是不小的考驗。但我畢竟稔熟自己的家園,得天獨厚的信筆詮釋,有異于外來者的代言闡述?!厄E馬》2018 年第7 期發(fā)表了我的中篇小說《永遠愛你們的扎爾基》,說實話,我和《駿馬》的膽子都足夠大。小說前半章為敘述體,后半章為書信體,描寫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蘇軍解放東歐期間,在一次營地的強奸指認中,只因為同情和羞愧哭了,就被當成強奸犯執(zhí)行槍決的紅軍中士扎爾基。小說務(wù)須做到文字敘述和歷史情節(jié)上的天衣無縫,我也將會在“小說的國際題材嘗試”中,從個人領(lǐng)會的層次上更深刻地表達感謝。而主編姚廣卻僅僅說:“既然博爾霍斯都能把明朝的海盜鄭寡婦和日本的四十七浪人寫得那么好,我們又何嘗不可吶?!彼凇睹朗亲杂傻某岚颉泛汀盾娛骂}材小說的英雄塑造與歷史敘事》兩篇文學評論中,肯定了我的創(chuàng)作風格,對我的激勵是巨大的。我原以為時間和精力足夠,想不到這些年下來,只寫了這些微不足道的點滴,甚覺有負期望,不禁感念時光匆匆。
在你創(chuàng)刊四十周年的慶典時刻,我由衷地感謝你——《駿馬》。你馱我在呼倫貝爾波瀾壯闊的大地上一路追風,去塑造這片神奇的沃野中特有的物種和精靈們的存在;去默認那些植根于山川河流中崇高而清澈的思想之源;去展示那些即將被歲月風蝕填埋了的英雄們的姓氏名誰;去熱吻歷史賦予的那一顆顆滾燙的血滴和淚珠;去敬仰那一棵棵興安雪杉般寧折不彎的軀干和一雙雙草原雄鷹般叱咤風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