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利平

清光緒十五年（1889）八月至二十一年四月，李瀚章接張之洞為兩廣總督。在這五年多里，他對廣州海防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改造，直至虎門炮臺最終定型，再無變動?？梢哉f，從張樹聲光緒七年建成虎門威遠東臺、山腰臺和下橫檔八座新式西洋炮臺開始的廣州西洋海防建設，至此才告最終結束。對李瀚章在粵五年多對廣州海防江防炮臺定型建設，至今尚無專題研究，有必要對此加以討論。

一、對已有海防設施的維護和修整

李瀚章剛到廣州時曾說：“廣州自同治十三年（1874）開辦海防以來，參用西法修筑炮臺，至光緒十四年（1888）布置大備?！盵1]這一已經“大備”的海防，在珠江入?？诨㈤T有五大炮臺群形成第一道防線，在珠江長洲區(qū)段有四大炮臺群等作為后備和防務縱深。在虎門各炮臺中，除上橫檔臺是下橫檔臺后備之外，其他沙角、威遠、下橫檔和大角四臺對虎門U型水口形成口袋式包圍圈，袋口是沙角與大角，袋底是威遠與下橫檔炮臺。這時的沙角有17座炮臺，其中13座是暗炮臺（即炮洞），4座是明炮臺（即露天臺），安裝10門德國克虜伯炮、3門英國阿姆斯特朗炮和1門瓦瓦司炮和3門法國前膛舊炮。其中：固圉炮、虎牙炮和捕魚后臺長城炮是阿姆斯特朗，壯觀炮是瓦瓦司，其余有名字的都是克虜伯炮。暗炮臺是捕魚臺4座：前臺廣利炮，后臺長城炮，左臺剛克炮，右臺金標炮；侖山臺2座：霹靂臺壯觀炮，震雷臺固圉炮；旗山臺掃氛炮；歸藏山正臺威烈炮，副臺法國前膛舊炮；白鶴山正臺大壯炮，副臺法國前膛舊炮；穿鼻灣正臺沖云炮，副臺法國前膛舊炮。明炮臺是瀕海臺廣捷炮，聯(lián)珠臺廣威炮，鎮(zhèn)海臺虎牙炮，臨高臺廣杰炮。

威遠有8座炮臺，共安裝7門克虜伯和1門阿姆斯特朗炮，其中威遠東臺陳師炮是阿姆斯特朗，其他都是克虜伯炮，有山腰露天臺保疆炮，威遠后山上、下臺逐電和奔雷炮；威勝東兩臺廣鎮(zhèn)和廣盤炮，威勝西兩臺廣綏和震疊炮。

下橫檔有8座炮臺，其中7門大炮名與炮臺名相同：永固臺克虜伯炮；鎮(zhèn)定臺瓦瓦司炮；廣靖臺克虜伯炮；神威臺烏里治炮；安疆臺和飛霆臺都是阿姆斯特朗炮。只有南墻路臺的是名為星馳的克虜伯炮。

大角有6座炮臺，除振揚臺定遠炮和蒲海臺致果炮是阿姆斯特朗炮，其余4門振威臺廣安炮、振定臺廣固炮、蒲威臺匡時炮、蒲山臺流星炮都是克虜伯炮。[2]

剛到廣東的李瀚章將其主要精力放在前任張之洞留下 “瓊防”和“廉防”建設上，在光緒十六年（1890）相繼開始建設海南秀英炮臺和廣西地角臺、白龍尾等炮臺，并積極與德國克虜伯公司聯(lián)系，修正和繼續(xù)前任簽訂的購炮清單，落實款項。[3]同時，對廣州海防中“從前未及建臺或原有炮臺而炮棚、兵房未備，必須擇要添造，酌量修改”。[4]光緒十五年至十八年，每年投入1.7萬兩白銀，“陸續(xù)添修炮臺、炮棚、兵房、及攔河水柵、燈柱、魚雷、水雷學堂增改、存儲槍炮火藥廠房，各項工程”，[5]維護了廣州海防的防務裝備。

二、對虎門炮臺的改造提升

在光緒十九年（1893）?？谛阌⑴谂_、廣西白龍尾炮臺等工程竣工、落實后，[6]李瀚章將注意力轉向廣州海防。經過考察，他認為，虎門炮臺存在重大缺陷，小修小補不能解決問題，需要對處于一線的沙角、威遠和下橫檔等炮臺進行改造。同年十一月，他向朝廷提出：

前路大角、沙角二臺對峙?？?，天然形勝。大角在南岸，所設炮臺疏密得宜。沙角在北岸，其東有捕魚山、侖山、歸藏山、旂山、白鶴山、鼻灣山迤邐相屬，捕魚山舊設暗臺四座，即臣前年所奏口門太小者，既嫌炮子平出又患出煙不暢，每發(fā)一炮，良久煙散方能再發(fā)，深恐臨敵遲誤。經洋弁深度形勢，拆舊臺則工太費，擬于兩旁再添明臺二座，以備援應。侖山、旂山之間擬添明臺一座，以期周密。鼻灣山炮臺與白鶴山炮臺相距數里，其勢太孤，擬移建于白鶴山中間岡阜，直對香港、澳門來路，較為得力。以上各節(jié)均與洋弁詳細考究，雖籌款維艱，總須分次興辦。又查威遠臺與大角、沙角二臺遙為犄角，甚屬重要。惟地形散漫，須于山下空處石灣地方添建營房，以備駐兵輔衛(wèi)。此查看炮臺籌議布置之大概情形也。[7]

至光緒二十年（1894）十一月，竣工的項目主要有：

沙角舊設暗炮臺，頗失形勢，已將鼻灣暗臺之炮移于獅子山頂，又別以大炮設于百草山，皆建明臺。并于龜山、侖山添筑明臺三座，均能憑高擊遠，運掉靈便。其威遠平水炮房，地勢最低，炮彈所及甚近，必待船過而后攻，一發(fā)不中，不及再發(fā)。今皆移建山頂及半山顯處，并將下橫檔換置新式大炮二位，其原設舊炮移至石頭灣筑臺安設……至于隨臺之藥庫、子彈庫、兵房，有應修應建應移者均經上緊攢工，一律完竣。[8]

光緒二十二年（1896）五月，兩廣總督譚鐘麟將前任李瀚章在光緒二十一年卸任前對虎門、黃埔和廣西海防的修建作了一個統(tǒng)計：

廣東省上年海氛告警，籌辦防務，經前督臣李瀚章奏明將沙角鼻灣暗臺之炮移于獅子山頂，百草山另設大炮，均改明臺。龜山、侖山亦添筑明臺三座，其藥庫、子彈庫、兵房隨臺布置。飭經各營將領購料招工，陸續(xù)興筑，并以黃埔長洲、廉州之白龍尾地均扼要，次第添筑炮臺，計虎門一帶筑臺一十三座，黃埔添筑一座，廉州添筑六座，均系采訪西法，加意經營，先后工竣。[9]

具體的統(tǒng)計見于光緒二十六年（1900）北洋水師提督葉祖珪的《沿江沿海各省炮臺圖說》，除上橫檔臺外，虎門其他四臺與光緒十五年時有很大不同（加重符號是這次添加的新臺、新炮）：

沙角20座炮臺，安裝16門克虜伯炮、3門阿姆斯特朗炮和1門瓦瓦司炮。其中長城炮、固圉炮、虎牙炮是阿姆斯特朗，壯觀炮是瓦瓦司，其余都是克虜伯炮。瀕海臺廣捷炮；聯(lián)珠臺廣威炮；百草山臺2座：鎮(zhèn)威炮，沖云炮（原在鼻灣山臺）；捕魚臺4座沒有改變。侖山臺3座：鎮(zhèn)國炮，壯觀炮，固圉炮；蜈蚣山臺威烈炮（原在歸藏臺）；旗山臺掃氛炮；龜山臺2座：鎮(zhèn)遠炮，鎮(zhèn)邦炮；獅山臺大壯炮（原在白鶴正臺）；白鶴山臺2座：鎮(zhèn)捷炮，耀威炮；象山臺虎牙炮（原在鎮(zhèn)海臺）；鳳凰山臺廣杰炮（原在臨高臺）。

威遠14座炮臺，安裝11門克虜伯炮和3門阿姆斯特朗炮。其中陳師、安疆和飛霆是阿姆斯特朗，其余都是克虜伯炮。后山臺3座：上臺保疆炮（原在山腰臺）；中臺揚武炮；下臺奔雷炮；威勝東臺3座：第一臺陳師炮（原在威遠東臺）；第二臺廣鎮(zhèn)炮；第三臺廣磐炮；威勝西臺8座：蛇頭灣第一臺廣綏炮，第二臺奮威炮，第三臺震疊炮，第四臺安疆炮，（原在下橫檔臺）；第五臺宣威炮，第六臺蕩寇炮；石頭灣上臺逐電炮（原在威遠后山上臺）；下臺飛霆炮（原在下橫檔臺）。

下橫檔10座炮臺，安裝8門克虜伯炮、1門瓦瓦司和1門烏里治炮。其中鎮(zhèn)定炮是瓦瓦司，神威炮是烏里治，其余都是克虜伯炮。東山角扇面臺永固炮，東山嘴臺星馳炮，東山月臺鎮(zhèn)定炮，東山左臺廣靖炮，東山中臺鎮(zhèn)海炮，東山右臺克敵炮，山腰八卦臺神威炮，西山頂前臺雄威炮，西山頂后臺鎮(zhèn)疆炮，西山邊臺鎮(zhèn)東炮。

大角8座炮臺，安裝6門克虜伯炮和2門阿姆斯特朗炮。其中定遠炮和致果炮是阿姆斯特朗，其余都是克虜伯炮。蒲海臺致果炮，振威臺廣安炮，振定臺廣固炮，安平臺鎮(zhèn)鏡炮，安定臺致遠炮，安成臺定遠炮（原在振揚臺），安勝臺匡時炮（原在蒲威臺），安威臺流星炮（原在蒲山臺）。[10]

綜上可見，李瀚章對廣州海防的改造和提升，主要集中在面對珠江口的虎門沙角、威遠、下橫檔和大角這四座炮臺，在以新款克虜伯火炮替換舊式前膛炮的基礎上，大幅增加了這些臺的火炮數量。具體是：在沙角臺將大部分暗炮臺改為散煙快速的適合戰(zhàn)斗發(fā)射的明炮臺，火炮由原有的14門增加到20門，在威遠臺放棄了位置較低的炮臺，將其中大炮轉移到山上新建的炮臺；火炮由原有的8門增加到14門；在大角臺放棄了位置較低的炮臺，將其中大炮轉移到山上新建的炮臺，火炮由原有的6門增加到8門；下橫檔臺火炮由原有的6門增加到10門。[11]至此，廣州海防、江防最終定型，直至民國抗戰(zhàn)時期炮臺被毀，再無改動。這次改造加強了虎門一線的防備實力，為在戰(zhàn)爭中于虎門口U字形水域中消滅來犯的敵方海軍做好了充分準備。在四十多年后的虎門抗日戰(zhàn)斗中，李瀚章最終改造定型的這一炮臺體系發(fā)揮了重要作用。1937年9月14日凌晨，中國守軍在虎門口U型水域中痛擊入侵的五艘日軍軍艦，成為虎門炮臺反侵略戰(zhàn)斗歷史上的唯一勝仗。

由于現(xiàn)存的廣州珠江及虎門各炮臺布局及結構均是這一時期最終定型的產物，所以掌握李瀚章這次對廣州海防的改造定型的情況對認識現(xiàn)存炮臺的歷史價值很有意義。比如部分現(xiàn)存的炮臺如沙角臨高臺，威遠東臺、山腰露天臺，大角振揚臺、蒲山臺、蒲海臺等，其實是在清光緒二十年（1894）已被廢棄，并非全是在抗戰(zhàn)中遭到破壞的。

注釋：

[1]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光緒朝朱批奏折》第64輯。中華書局，第691、652、703、738、714、715、724頁，1995。

[2]參見[清]薩承鈺《南北洋炮臺圖說》廣東省圖書館藏本。[清]王治《廣東海防圖》國家圖書館藏本。

[3][4][5][6][8][9]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光緒朝朱批奏折》第64輯。中華書局，第652、691、703、738、714、715、724頁，1995。

[7]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等編：《明清皇宮虎門秘檔圖錄》。人民出版社，第315頁，2011。

[10][清]葉祖珪：《沿江沿海各省炮臺圖說》。國家博物館藏本。

[11]大角臺的變動不在這次改造中。由于此后再無增建炮臺，推測大角炮臺的改造是李瀚章在此前已完成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