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 序

韓宗寶

黎明時分的田野

一只中年的野兔

知道天快亮了

它在我家的豆地里

靜靜地吃豆子

我在黎明時分夢見了秋天

夢見了故鄉(xiāng)的田野

那個薄薄的黎明

彌漫著霧氣和莊稼的芳香

一只正在吃豆子的野兔

它和我離得那么近

它熟練地吃著豆子

兩只耳朵警惕地豎著

在夢中 它沿著那條路回家

鉆進(jìn)了父親下的那個套子

清晨時我看到父親提著它回家

它看上去沉甸甸的

父親剝開它 我看到

它的肚子里有那么多豆子

那些豆子后來又回到了田野

而我夢見的野兔再也沒有回來

秩 序

在濰河灘 秋天又一次深了

大地上的萬物 在黃昏 深情地

彼此凝視 一個老人低下身子

傾聽并撫摸著漸涼的秋風(fēng)

深秋的村莊和原野 秩序井然

秋天是一道加法 更是一道減法

在白天它是茂盛的青草和莊稼

在夜晚則是荒蕪的詩篇和烈酒

執(zhí)拗的生長和金屬的收割 在深秋

持續(xù)上演 代表并維持著時光

那隱秘的界閾 河流和土地的關(guān)系

猶如男人和女人 始終纏縛不清

在九月 濰河灘上萬物的秩序

就是天空和眾神 所引領(lǐng)的秩序

它符合人們內(nèi)心黃金的法則

也暗合夜空中白銀的排列

在濰河灘 女人不斷地模仿著土地

也模仿著河流 而男人負(fù)責(zé)收割

負(fù)責(zé)在河里游泳 他們一次次

從土地上出走 又一次次涉露水歸來

秋風(fēng)吹著女人們色彩斑斕的頭巾

通過她們清澈的歌聲和豐腴的身體

我們可以看到 可以感覺到

整個起伏的秋天 是多么迷人

收割后 這空闊而蒼茫的土地

全部被一種偉大的力量統(tǒng)攝著

哦 神圣的激情 秩序之美

慢慢地涌上一個女人 溫暖的面頰

2016 年9 月26 日

異 鄉(xiāng)

我在夢境中抬頭看到的

這些低著頭

在異鄉(xiāng)奔波的人

沒有一個是我認(rèn)識的

沒有一個是熟人

他們有著同樣的臉

同樣的表情 這些陌生的過客

他們看著塵世的兩只眼睛

一只是故鄉(xiāng)

另一只是死亡

（選自《詩刊》2020 年3 期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