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沅
我一直記得童年那個水綠色的廣播匣子。它留給我最深的印象,是“小喇叭”的聲音。幼時每到下午的某一刻,廣播匣子就會傳出幾聲“嗒嘀嗒、嗒嘀嗒……”的喇叭聲,緊接著,一位小姐姐脆亮亮的聲音就響起來了:“小朋友們,小喇叭開始廣播啦……”幼小的我很高興那綠匣子喚我“小朋友”,和我打招呼。我非常想知道,那藏在匣子里的小姐姐是什么模樣,我甚至想拆開匣子,請小姐姐出來和我一起玩。
那個綠色的廣播匣子一直掛在老屋里,誰也不記得它什么時候啞了。我上中學的某個冬晨,半夢半醒的我忽然聽到啞了許久的廣播匣子正播放著一首美妙的曲子。那曲子如此之美,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懷疑它是否真實存在著。這是廣播匣子留給我最后的聲音記憶。從那以后,它徹底沉默了。
許多年之后,當綠匣子已落滿了灰,而我差不多要把幼年時在清醒與迷糊間所聽到的妙音忘掉時,我忽然在街角聽到了似曾相識的樂聲。記憶醒來,我認出它了,但卻又有些失望。它當年那美得讓我心醉的模樣,似乎變了許多。我始終找不回幼年被它所喚醒時的震撼與迷醉。而當我意識到,自己的模樣也同樣地被歲月毫不客氣地收拾剪裁后,便也釋懷了。
逝者如斯。那些被時光嵌入記憶的聲音,只在彼時活色生香,而當時光不在,它們亦褪了色。但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它們會永遠陪伴著我們,成為我們心底那一抹永在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