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小沐
王蒙一直是個熱情擁抱時代的人,即使成為被爭議的話題主角也沒讓他感到困擾,反而給了他更多表達的機會。盡管王蒙給自己對號入座是“寫小說的”,但所到之處,人們對他的介紹仍然是“前文化部部長、全國政協(xié)常委、國務院參事、人民藝術(shù)家”。如今,耄耋之年,“忙碌”依舊是他的主旋律。
當作家,不當部長
86歲的王蒙,精力充沛,條理清楚,做事風風火火,歲月似乎沒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他出書、演講、上電視,在同代的作家中算得上是大忙人。
王蒙最近的一本新書,是今年初夏上市的《笑的風》,寫生活,寫婚姻家庭,主題依然貼近現(xiàn)實。起初,這只是一篇中篇小說,在《人民文學》刊出后,王蒙并沒有將它束之高閣,而是決定把這篇小說“回爐”改造,進行二次創(chuàng)作。
“這是我寫作史上的第一次。”王蒙說,他還用“神魂顛倒”來形容這次創(chuàng)作過程。他利用疫情宅家的時間增寫了將近五萬字,將《笑的風》“升級” 成了長篇新作。
他說:“我的人生經(jīng)歷、年事,使我一寫到什么人物、情節(jié),各種歷史與時代的浪花、記憶、感慨、懷戀、蹉跎,像風雨雷電一樣地迎面撲來。”
在68年的文學創(chuàng)作歷程中,他一共創(chuàng)作了1800多萬字文學作品,出版了近百部小說、散文、詩歌和學術(shù)著作,作品被譯成20多種文字在國外出版,獲得過茅盾文學獎和“人民藝術(shù)家”國家榮譽稱號。他的履歷中,最受人們關注的是當文化部部長的那段經(jīng)歷。不過,他自己認為自己就是個“寫小說的”。因為,“一寫小說,我每個細胞都在跳躍,每根神經(jīng)都在抖擻”。
直到現(xiàn)在,王蒙還是按捺不住抒情,寫個沒完?!拔膶W,是我給生活留下的情書。我走到哪里都是全天候抗干擾的‘寫作工人。”
“高齡少年”的“少年感”
從《青春萬歲》到《活動變?nèi)诵巍?,再到《笑的風》……那些密集的排比語式,字里行間的幽默感, 經(jīng)常讓人讀上幾頁就能輕松認出是王蒙的文字:信息密集豐富,信手拈來,寫得有意思。
有人說,寫作最難的是年輕的時候?qū)懗鰷嫔8校瑴嫔5臅r候?qū)懗銮啻焊?。王蒙屬于后者。這大概是因為,他在生活中就是個很新潮、很有趣的人:他喜歡在微信頭像上曬健身成果,笑稱自己是“耄耋腹肌男”;喜歡看新聞、電影,還玩微博、微信,偶爾也看看視頻;在“喜馬拉雅”上開講讀孔孟老莊的音頻節(jié)目……對新生事物總有好奇心,年輕人流行的愛好他也喜歡。作家鐵凝送給他一個評價:王蒙是“高齡少年”,因為他對生活中各種事永遠都充滿興趣, 都躍躍欲試,真的不像是個老人。熟悉王蒙的人都知道,他接受新生事物的速度并不比年輕人慢。他聊天時,對“神馬”等網(wǎng)絡流行詞都了如指掌,喜歡調(diào)侃,推介新書時會“萌萌噠”講個段子。
他熟悉新生事物,也關注傳統(tǒng)文化。在對生活擁有作家文學式浪漫表達的同時,王蒙還是一位學者。最近這些年,王蒙開始研究老莊之學,研究《論語》,“作家是各式各樣的,不可能都學者化。關于這個問題我不拘一格。我提倡作家們要提高自己的文化水準,希望有更多的作家懂外語,懂得自然科學,希望更多的作家認真讀過一些書?!?/p>
對于創(chuàng)作,他永遠充滿了熱愛與激情。
依然高呼“愛情萬歲”
據(jù)說,王蒙家里掛了兩位女性的照片,一是新婚妻子單三婭的,一是亡妻崔瑞芳的。他的兩次戀愛,兩段婚姻,皆是“一見鐘情”。
對于自己在暮年又迎來一段幸福姻緣,王蒙從沒想過回避。2013年,對于王蒙來說的一件大事就是重新遇到愛情。“又找到了一個伴侶,應該說感謝老天爺, 很疼愛我,我的命運還是不錯的。”
他曾與崔瑞芳少年時相愛,之后幾十年感情都很好。后來,崔瑞芳因病去世,對王蒙的打擊非常大,他曾經(jīng)一度萬念俱灰,當時“天塌地陷”,“高齡喪偶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而且高齡又很難找到另一半,人的狀況都不太一樣,每個人都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
王蒙沒有讓悲哀的生活一直繼續(xù),他重新過“活人的生活”。“三婭的到來是我的救助,不可能有更理想的結(jié)局了?!彼谧允鲋刑岬?,單三婭女士是《光明日報》的資深記者。“我們一見如故,她是我的安慰,她是我的生機的復活?!?/p>
在這個年輕人紛紛喊著“累覺不愛”的時代, 80多歲的他,依然高喊“愛情萬歲”。與單三婭見面的第一分鐘,王蒙覺得,就是她。后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小事做決定很慢,比如買塊表,買8000元的還是600元的,可能琢磨半天。但在大事上,他決定得特別快,一兩分鐘。比如,去新疆,兩分鐘決定; 少年時期申請入黨,兩分鐘決定;從事寫作職業(yè),兩分鐘決定。
和命運打了一個平手
回望大半生,王蒙經(jīng)歷了多個“拐點”:“當了八年共青團干部;當了二十多年右派與摘帽右派;當了一年生產(chǎn)大隊副隊長;當了十年中央委員;當了三年半部長……”
在很多人看來,他雖然歷經(jīng)坎坷但總是那么樂觀、開朗。其實,這種陽光和快樂不是天生的,“而是因為超越,超越了對一般的得失和所謂命運的計較,從來不覺得冤枉,從來不覺得有什么倒霉的事情。所以我和命運打了一個平手。我還有許多東西要寫,我還有很多故事、感受、思考、分析要寫”。
時至今日,王蒙始終難以忘記1953年的那個初冬,“它改變和決定了我的一生”。
那一年,剛過完19歲生日的王蒙,決定寫一部長篇小說。在旁人看來,這是一個冒險狂妄之舉。所有人都提醒他,初學寫作應該從百字小文、千字小文開始做起。王蒙不為所動,寫出了后來蜚聲文壇的《青春萬歲》。
“當時我覺得它像一個總攻擊的決定,是一個戰(zhàn)略決策,是一個決定今后一生方向的壯舉?!备矣跊Q定自己的命運,這是王蒙鮮明的性格。
(摘自《時代郵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