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罡元

很小的時候，我就愛上了大白菜，怎么吃也吃不膩。

母親見我喜歡，每次都種上兩丘田，等到來年開春，便可吃到綻了花蕊、長出梗來的白菜心。

在農(nóng)家，雖沒有大魚大肉，但純天然的蔬菜，可以隨時去田里采摘。母親很少對蔬菜施化肥。母親說，化肥苦澀，被化肥澆出來的蔬菜，沒了原有的滋味。母親經(jīng)常用水兌些農(nóng)家現(xiàn)成的肥料施肥，這也是為什么農(nóng)家菜特別香甜好吃的原因。

母親不僅會做菜，還能把菜做出多種花樣。比如，大白菜會做成醋熘大白菜、清炒大白菜、白菜梗炒雞蛋、白菜葉雞蛋湯等。有時，母親還會把大白菜切碎，拌上瘦肉給我們包餃子，讓我們吃得意猶未盡、回味無窮。

母親知道我愛吃辣，便也由著我，每次都給白菜放上一大把尖青椒，辣得哥哥一個勁兒咂嘴，父親的額頭也直冒汗，母親自己更是被辣得滿臉通紅，卻還一直對我說：“罡妹子喜歡吃，多吃點兒！”

小時候，這樣;長大了，還是這樣。

無論我在學(xué)校，還是在外地工作，母親仍一如既往地種上兩丘大白菜。每次，鄰居蓮奶奶都會問母親：“安秀，你種這么多白菜，吃得完嗎？”母親便會用相同的話回答蓮奶奶：“吃得完吃得完，我罡妹子喜歡吃！”

有一年春節(jié)恰逢特大風(fēng)雪，列車停運，我沒回家，母親便天天打電話來問：“罡妹子，買到車票沒？我今年又種了好多白菜。有遲的有早的，早的已經(jīng)包心，遲的剛散葉，等你回來，想吃包心的也有，想吃花也有……”

父親在電話里告訴我，因為我沒回去，兩田水汪汪的大白菜，母親一直舍不得賣，說留著等我回去吃。等到來年開春，我回去時，大白菜卻已成了兩片花海，粗壯的白菜梗，長得比我還高。

母親心痛地把它們割下來，扔進水田做肥料，很愧疚地對我說：“我買種子的時候，店老板明明跟我說是遲白菜，沒想到還是開花長成樹，不能吃了。沒關(guān)系，等今年播種，我再去買更遲的遲白菜，播晚些，這樣你就能吃到了?！笨粗θ轁M面的母親忙忙碌碌，我哽咽著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蓮奶奶一見到我便情不自禁地說：“罡妹子，你看你媽，年年都種那么多白菜，說你喜歡吃?？赡阋荒暝诩揖湍敲磶滋?，吃得了多少呢？”

慈母早逝，父親也因太過于思念母親，前年離開了我們。如今，再也吃不到父母種的大白菜，吃不到母親親手給我做的白菜水餃。每次一見到大白菜，我都會買，對它的喜愛有增無減。

發(fā)稿/小靜

插圖/蟈菓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