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興樂(安徽)
喜愛紅棗子與青棗子,喜愛黃蘿卜與白蘿卜。
一個在枝頭,置身高處,倒也相安無事;一個在地里,委身于泥土,和諧共生。
喜愛一只蝴蝶,這是一朵長了翅膀的花兒。飛著飛著,故鄉(xiāng)滿目蔥蘢。
喜愛一朵花兒,這是一只正在羽化的蝴蝶。開著開著,大地不再寂寞。
喜愛青青草木的香氣,喜愛淡淡青苔的微光。
一個生在大野,氤氳著分水嶺上的眾生;一個抱緊瓦片,護(hù)佑老屋里那年邁的娘親。
娘在,家就在。老屋的木門,不分白天黑夜,都會輕輕掩著,等著我的歸來。
一只蝸牛,敢與時間賽跑。一只蚯蚓,穿過堅硬田埂。
大凡那些個低微的東西,總是顯得更為真實而可靠。它們隱忍,內(nèi)斂,修煉出鍥而不舍的活力,卻都懷有一顆慈悲的心腸。
才半年時間沒有來掃墓,娘的墳上,一片葳蕤。
鐵鏈草就要占領(lǐng)整個墳場。南瓜柔軟的藤蔓,甚至都攀上了孤獨的墳頭。
還有扭曲而總也長不高的荊棘,以及暗暗滋生的青苔,與娘矮矮的墓碑相依為命。
一些生命,如此軟弱。才五十多的娘,面對疾病,是怎樣不堪一擊。
一些生命,又如此韌性。比如那敢與時間賽跑的蝸牛。比如那穿過堅硬田埂的蚯蚓。
可以這么說吧,在干旱缺水的分水嶺,所有的雨都是喜雨。
比如毛毛細(xì)雨,從不影響人們在田間的勞作;而大點的雨,不費(fèi)勁就可以打濕老屋的草頂。亮瓦上的苔蘚,不用看,已經(jīng)變得青青欲滴。
唯有屋頂上那裊裊的炊煙,總也不會被打濕。
不會被雨水打濕的,當(dāng)然還有幾只乳燕的翅膀。它們在雨中滑翔的姿勢,夠酷,夠美。
待到它們貼著門簾,嗖地飛入房梁上的窩中,暮色才會降低至籬笆墻根,濃得化不開。
連善元老爹家暴躁的毛驢,此時也沒了一點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