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光影可以仰望。巖石如層疊的膠片以矗立代替轉動,放逐遠古的劇情與生活的煙火。
歷史的血肉可以觸摸。雕刻或磨刻的技法讓人獸、農(nóng)具、肩膀上的日月,穿越時間的壁壘,于人間的凌空處,奔跑、開墾,普照的光芒為最初的扁擔包了漿。
挑起歷史的列陣,挑起崢嶸的賀蘭山。
姜戎、月氏、匈奴、鮮卑、突厥、鐵勒與黨項民族,其游牧的蹄子著力于賀蘭山的風骨。拓印、磨刻的密碼與符號,鐫刻于時光的肌理。千萬年的謎團,蠱惑文明的光焰來鍍色,嘯聚褪去犄角與鱗片的后裔來參悟、破譯。
箭鏃的破空之音仍在震顫。箭頭再鋒利遠比不過巖畫入石三分的寫意,鍥入賀蘭山的血肉,鑄就一部永不磨損的丹書鐵券,高蹈于時光的懸崖。
救贖虛幻的時間,救贖歲月的骨血、不死的鄉(xiāng)愁。
巖畫中的巖羊、北山羊、鹿、狼,在時光深處的家園里奔跑,跑著跑著,褪下軀殼,而肉身、靈魂和足音,早已遁入塵世,在新家園的嬗變中繁衍生息。
人首像簡單的畫面隱藏更深的謎團,詭異的表情源自茹毛飲血而滋生出的薄霧與戰(zhàn)栗。左邊的犄角懸著太陽,右邊的掛著月亮,日月輕碰不止,犄角就慢慢地隱于肉身。頭頂?shù)挠鹈?,被山風吹出律令,號令不絕,前進的腳步不止。
仰望賀蘭山巖畫。有人看見人獸在奔跑,而巖壁是靜止的。
有人看見巖壁在奔跑,而人獸是靜止的。
我更癡迷于傾聽,傾聽畫境中女子頭飾發(fā)出的脆響,傾聽隱匿的篝火傳來的炸裂之聲。具體、清脆。
在夢幻中遽然醒來,我突然想起賀蘭山腳下的母親,此時正燃起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