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起

山 西

左手太行，右手呂梁

山挨著山，煤連著煤

渾身的脈絡(luò)

流著黑色的血液

大同、西山、陽泉、汾西

霍州、潞安、晉城

七片巨大的肺葉

幾經(jīng)煙塵的熏染

垂暮之年，呼吸已漸漸困難

說起山西，有一種隱痛

一直被黃土深埋

閉 坑

主井和副井流盡了

最后一滴黑色的眼淚

喘息了半個多世紀(jì)的風(fēng)機

終于停止了呼吸

一位被時間掏空了

內(nèi)心的老人

像一根腐朽的坑木

枯竭的身子

再也沒有力氣支撐

正在下沉的頂板

一篇上百頁的《閉坑報告》

成為悼詞，完整地總結(jié)了

礦井的一生

沉陷區(qū)

淘金的人，弓身在陰影里

用合金般的牙齒

日夜噬挖著山下面

藏著的煤，地表成了

無辜的受害者

山脊日漸彎曲變形

巖石破裂的聲音

自下而上，波及到地面

裂紋依次在山坡上綻開

不斷地擴展、延伸

為河流和樹木

設(shè)下一道道陷阱

花草殉情，野兔失足

地心之火仍未熄滅

四季被燃成灰

裸露的山色

不見一只候鳥的影子

墜落的流星

活著的星星，就要遷往

另一個遙遠(yuǎn)的星系了

（那是一座新建的礦井）

清冷的夜色中，只留下

那些墜落的流星

在廢棄的巷道里嘆息

他們的靈魂，無處安放

只好留在煤層里

與死去的木頭、金屬

一起被大山囚禁

被瓦斯和水圍困

王 起：中國煤礦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當(dāng)代詩歌》《延河》《長江詩歌》《陽光》《都市》《當(dāng)代礦工》《煤炭文學(xué)》《山西日報》《中國煤炭報》等報刊。有詩入選《1987年全國詩歌報刊集萃》《當(dāng)代中國煤炭詩選》等多種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