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我的高中,用現(xiàn)在的話說,是在“內(nèi)卷”中度過的。高一的時候,我進入了“清北班”。班里的120個學(xué)生,至少有110人都把目標(biāo)定成清華、北大,我也不例外。為了考上清華,每天我打飯排隊要背書,洗澡抹沐浴露還要背書,甚至跳課間操腦子里想的也是公式……這樣的日子,就好像在海里憋著一口氣,一直要游到前方的小島,才能上岸喘口氣。
也是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對于“極致”這一概念,開始有了非同一般的執(zhí)念,而這也成了我患上強迫癥的源頭。
我會將每個字的偏旁部首拆開看;英文單詞每個字母拆開看;“0.02除以0.01”這種簡單的計算題都要打無數(shù)遍草稿……我的強迫癥越來越嚴(yán)重,甚至我自己寫下的答案,都是不能回頭看的,一回頭,就是無盡的恐懼。
我向他人求助,但是對于那個時候的家長和老師來說,強迫癥就和一個噴嚏一樣,不該也不能影響學(xué)習(xí)。我媽說:“你害怕什么,你別怕不就行了嗎?”老師也不斷詰問:“你為什么成績變差了這么多?”我卻無法回答。對于強迫癥的恐懼,我恥于咨詢,逃避著病魔。我就這么熬著,熬過了高考。
高考的打擊,讓我頹廢了很久。大學(xué)后在朋友、老師的百般勸說下,我才接受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心理咨詢。
第一次咨詢,我跟心理老師聊了很久。一直以來,我恥于接觸的心理咨詢,其實是很愉快,很讓人放松的。在看似漫無目的的聊天過程中,老師教給了我一些科學(xué)的自救方法,也說了讓我至今難忘的一段話,他說:“人永遠都不是一座孤島,真正困住我們的,是不愿達成的自我和解與自以為是的孤獨?!?/p>
心理咨詢只是開始,咨詢過后,還有很長的治療之路需要自己走。很長一段日子里,我仍然沒有擺脫強迫癥,但也不再恐懼它。或許是堅持每隔一段時間就去一次心理咨詢,或許是夜深時候聽了無數(shù)首治愈音樂,或許是看了很多心理學(xué)相關(guān)的書籍……直到去年七月,熬夜趕期末論文的某一個夜晚,看著滿屏幕的文字,我居然自然地進入了閱讀狀態(tài),一篇文獻竟然很順暢地讀完了。
所有的情緒,它們自然地來,也自然地去。在深海中掙扎的我,終于看到了海面的光。漸漸地,我的強迫行為越來越少了。雖然它偶爾還是會出現(xiàn),但是我學(xué)會了與它和解。
每當(dāng)它再次到訪時,我都像是對著一位結(jié)識多年的老友,說:“哦,來了?!蔽也辉倏謶?,也不再心緒波瀾。那個執(zhí)著于完美的“假人”已經(jīng)被打碎,我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
當(dāng)然,強迫癥緩解之后,我迎來了人生中的一次好運,今年研究生復(fù)試通過,我終于圓了18歲那年的夢想——考上了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