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雨薇,北京語言大學人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代文學
研究生一年級是課程最為集中的一年,也是打好基礎的關鍵一年。通常來說,每門課程的任課教師都會布置與課程相關的閱讀材料。作為“半路出家”的文學專業(yè)研究生,我還有大量的文學理論和作品需要補上。如何利用有限的時間進行最有效的閱讀,就成了我在研究生學業(yè)開始時亟待解決的問題。
一年級剛剛開學時,導師席云舒要求我們閱讀《胡適留學日記》,目的就在于讓我們學習胡適在留學期間是如何讀書的。胡適在美留學期間曾先后就讀于康奈爾大學農學院、文理學院和哥倫比亞大學哲學系,尤其在康奈爾大學文理學院期間,胡適在主修哲學之余,還修了文學、政治經濟學等專業(yè)的課程,課業(yè)不可說不繁重。然而胡適仍然以驚人的速度在閱讀,常常是短短一兩天就能讀完一本書。他規(guī)定自己“讀書非畢一書不讀他書”以及“每日除常課之外須自定課程而敬謹守之”。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伴隨著如此高速的閱讀,胡適還堅持在日記中記錄自己的讀書心得,又寫了大量讀書筆記和研究性論文。廣泛而高效地閱讀,活躍地思考,與作者對話,這些都是我從中學到的方法。
“有系統(tǒng)地閱讀”則是導師一直向我們強調的讀書準則,在入學之初,各個老師都開列了體量不小的參考書目。初成研究生普遍遇到的問題是,迷失在書單中,東抓一本西抓一本地看。這樣不僅沒有頭緒和章法,也難以抓住書的精要,更別說提出自己的見解了。在導師的指導下,我開始就特定的學術問題進行有系統(tǒng)、有縱深地閱讀。比如在剛剛過去的秋季學期,我對中國現(xiàn)代小說中的跨文化元素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于是我閱讀了這一領域的研究專家王德威、陳平原和劉禾等老師的專著,并搜索了相關的期刊論文。這樣的閱讀方法能夠強化我們自主搜集和挑選材料的訓練,有利于腦海中知識網絡的形成。最重要的是,這樣對同一主題下不同觀點的辨析和思考,對于增強思辨能力、培養(yǎng)自己的問題意識有很大的助益。結合自己的興趣進行有系統(tǒng)地閱讀,才能真正使閱讀事半功倍。
在廣泛而有系統(tǒng)地閱讀,為自己打下堅實的基礎之外,密切關注自己所在學科的前沿動態(tài),也是寫出好文章不可或缺的要素。
了解學科前沿動態(tài)有很多途徑,閱讀在本學科有一定知名度和影響力的學術期刊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條。我在備考研究生時養(yǎng)成了瀏覽文學和學術期刊的習慣,并將這一習慣延續(xù)到今天。在翻閱一些核心期刊之后,我發(fā)現(xiàn)就文學研究而言,針對同一研究對象的研究重點,也在隨著時間發(fā)生著變化和轉移。如果僅僅埋首于故紙堆而不關注這些動態(tài),自己的研究也難免滯后,很難出新。
在學術期刊之外,國內外學術會議也應該成為我們關注的對象。和報刊相比,圍繞一個主題進行討論的學術會議往往切口更小、更有針對性。一次我參加了第十屆茅盾文學獎得主、北京語言大學梁曉聲教授的作品研討會,會上聆聽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專家發(fā)言,讓我受益良多。同時,我也向會議提交了論文《“安命”與“造命”——論梁曉聲長篇小說〈人世間〉中的兩個女性形象》,此論文被《中國當代文學研究》全文發(fā)表。希望這也能對其他人有所啟發(fā)。
萬能的互聯(lián)網當然也能夠為捕捉學科動態(tài)、激發(fā)寫作靈感提供幫助?;ヂ?lián)網是我在碎片時間里抓取信息的最好工具。有一次我從網上看到美國著名文藝批評家喬治·斯坦納去世的消息,而我此前正好讀過他的名著《語言與沉默》,就寫了一篇《斯坦納:審視后的生命》,發(fā)表在《文藝報》上。還有一次我從網上看到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一本新書《愛說教的男人》,就買了這本書來讀,隨后寫了《〈愛說教的男人〉:被沒收的女性聲音》,也發(fā)表在《文藝報》上。
論文寫作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問題,例如角度的選擇、框架的搭建、材料的搜集等。在此我想談談搜集材料方面的心得體會。
上學期,導師席云舒開設了一門“學術研究中的材料與方法”課程。在課堂上,他以胡適研究為例,帶領我們通過查找史料來解決學術史上聚訟多年的新老問題,讓我們感受到了新材料和新方法的神奇力量。
1.2019年12月在東京國立博物館秋季庭院
2019年6月在本校參加梁曉聲作品研討會(作者:第五排右一)
導師講授的方法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和啟發(fā)。學習這門課的同時,恰逢我正在進行論文《梁啟超1918年暑期的家庭講學》的寫作,這是一篇基于梁啟超在1918年夏秋間寫給弟弟梁啟勛三封家書的考證文章,通過考證這三封信的時間順序來理順梁啟超為子女們講學的內容,并從中管窺梁啟超的教育思想。在進行時間順序上的考證時,我注意到梁啟超在其中一封信里提到了時任廣東財政廳長黃孝覺去世這一信息,試圖以此作為關鍵線索,通過考證出黃孝覺去世的時間來倒推這封信的寫作時間。
然而這一構想實踐起來并不容易,在尚未掌握搜集材料的方法時,我只是毫無頭緒地在各個搜索引擎中輸入黃孝覺的名字,這樣浪費時間不說,最終還是收獲甚微。在讀了導師的考證文章《康奈爾大學胡適的成績單與課業(yè)論文手稿》后,我感到思路一下子被拓寬不少:導師就是用大量原始資料“相互印證”,得出正確結論的。于是我先是花了一些時間來思考哪些類型的材料中可能會有對黃孝覺去世這一事件的記載,最終確定了幾個檢索方向:與黃有過交往的人的年譜、日記以及這些人為他寫的悼詩或挽聯(lián);當時的報刊、省志或地方志;官方檔案和戰(zhàn)報。接下來就是對每一類材料各個擊破,盡可能地窮盡所有可能的檢索渠道,比如當時的報紙可以在“全國報刊索引”“全球新聞檔案”等網站上找到,年譜和日記的全本基本都可以通過BALIS原文傳遞(高校成員館間印刷品及電子資源的電子全文傳送給讀者的服務)得到線上資源,其他零散材料則可以通過讀秀(知識搜索及文獻服務平臺)和其他搜索引擎來查漏補缺。通過這樣的搜索,我最終確定了黃孝覺去世的時間范圍,為三封信時間順序的考證提供了有力的證據(jù)。這篇文章后來刊登在《名作欣賞》上。
中學時讀里爾克的詩,有一句是“我認出風暴而激動如大海”,后來每每在研究中發(fā)現(xiàn)新的問題或被靈感擊中,我都會想起這句詩。在研究中突破時空的限制與智慧的靈魂對話,是無可比擬的快樂。
責任編輯:王新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