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江

（韶關(guān)學院 文學與傳媒學院，廣東 韶關(guān) 512005）

韶關(guān)位于廣東省北部，“接五嶺之口，當百越之沖”。韶關(guān)山水奇特，隨處可見崇山幽谷、溶洞奇石、秀水泉瀑，風光獨秀于嶺表。韶關(guān)歷史悠久，境內(nèi)多遠古遺址、名剎古寺、賢哲陳跡，是嶺南文化主要發(fā)祥地之一。

澹歸于清順治九年（1652）來到嶺南，多次現(xiàn)身粵北?？滴踉辏?662），澹歸卓錫丹霞山，并為營建別傳寺在粵北行化長達十七年（1678年出嶺）。他廣交士宦，四處募化，又性耽山水，因而對韶關(guān)的風景名勝非常熟悉，粵北各地幾乎都曾留下他駐足嘆賞、留連忘返的身影。他用優(yōu)美的詩歌抒寫了鑲嵌在粵北的山水名勝。

一、韶關(guān)市區(qū)山水名勝

（一）韶石山

韶石山在韶關(guān)市東北面，地處湞江與其支流錦江匯合的三角地帶。韶石山有三十六奇石，千姿百態(tài)，形各有異。相傳四千多年前，舜帝南巡途經(jīng)此地，登山奏韶樂，樂曲美妙動聽，群山亦為之動容，遂變成了形狀奇異的“三十六石”，韶石山因此得名。據(jù)酈道元《水經(jīng)注》云：“東江又西與利水合。水出縣之韶石北山，南流逕韶石下，其高百仞，廣圓五里，兩石對峙，相去一里，大小略均，似雙闕，名曰韶石。”［1］韶州（關(guān)）這一地名正是來源于韶石山。據(jù)唐代《元和郡縣圖志》稱：“隋開皇九年（589）平陳，改東衡州為韶州，取州北韶石為名?！保?］

在澹歸的詩歌中，許多詩句都寫到韶石。澹歸有詩句云：“異日武溪新奏笛，一時韶石舊聞琴?！保?］15“高山寂寂水沉沉，韶石生波答妙音?！保?］79“免得明湖重放鶴，須知韶石曾儀鳳。”［3］295“蓋公堂下初釃酒，韶石峰前更鼓琴。”［3］132“月落韓莊夢，風輕韶石舟”［4］419。

韶州地名來源于韶石，所以韶石可以代表韶關(guān)，故澹歸曰：“韶石江山奇秀冠嶺表。”［5］10并有詩句云：“相江清自壯，韶石翠方柔?！保?］430“韶石薰風開五馬，趙家冬日照三竿?！保?］15“他年韶石山前過，把手無辭一再看。”［3］50“匡山欲赴前途約，韶石誰陪后乘游?！保?］146“已分韶石煙云外，元在君家雨露中。”［3］155“五馬閑韶石，雙幡領(lǐng)縉紳?！保?］159-160“更逆凌江水，初聞韶石雷?！保?］165

又因為韶石地處湞江與錦江交匯地帶，是從水路入丹霞山必經(jīng)之處。韶石如黃山的迎客松，是進出丹霞山的地標。澹歸有多首詩就寫從丹霞送客至韶石，如《韶石別吳總?cè)侄住贰渡厥x別吳其階總?cè)旨婕硇⑸健返?。也有詩句云：“韶石轉(zhuǎn)灣仁化水，周田對岸建封灘?！保?］42“韶石山前五馬渡，海螺巖畔千華路?！保?］383“炬列火城雖自致，鳳來韶石亦難留。”［3］57“扁舟韶石話仍違，一缽螺川客未歸?！保?］108“皇岡北去開韶石，錦水西流絢赤霞?！保?］129

（二）九成臺

九成臺建于北宋建中靖國元年（1101），韶州大守狄咸為紀念舜帝南巡于城東韶石山奏韶樂而建。九成臺初名“聞韶臺”，后經(jīng)蘇軾好友蘇伯固建議而改為“九成臺”。九成臺建成時，適逢蘇軾從海南謫歸途經(jīng)韶州，狄咸便邀請?zhí)K軾觀瞻九成臺。蘇軾面對著高聳的九成臺，感慨萬千，他聯(lián)想到自己仕途多舛，漂泊潦倒，前途未卜，希冀當朝和后代都能出“虞舜明君”，于是揮筆寫下了《九成臺銘》。

澹歸《韶州池儀伯別駕壽序》曰：“韶陽為嶺表佳山水，有虞氏南巡，奏樂致鳳鳥之祥，狄咸新九成臺，蘇軾銘之，謂簫韶之音常存于天地間?！保?］104他同友人登臨九成臺尋訪前人陳跡，懷古慨今：

閑尋往跡共登臨，洗出殘碑見此心。異日武溪新奏笛，一時韶石舊聞琴。乾坤定位誰高下，魚鳥移情自古今。為語憑闌（欄）長望客，莫隨逝水動哀吟。［3］15

又有句云：“重向九成臺畔聽，薰風彈徹朱弦”［3］279，點出了九成臺與虞舜奏樂、狄咸筑臺、蘇軾制銘等千古佳話。

（三）南華寺

南華寺坐落于韶關(guān)曹溪之畔，六祖惠能于此地弘法，被譽為禪宗祖庭。澹歸有詩抒寫南華寺：

廿載曹溪路，重來鬢已斑。煙疏石角鋪，云薄馬鞍山。映樹人相見，隨田犬獨還。好風吹愈有，記得近禪關(guān)。

山水西天古，門庭北斗尊。九龍開日月，四嶺畫乾坤。不藉兒孫力，方知宗祖恩。留身長說法，覿面許誰論。

衣缽猶傳信，天然一物無。但知舂米熟，休怪學詩疏。堂構(gòu)虧先世，松筠挺萬夫。寂寥凝睇久，心逐水云孤。

卓錫千年后，泉源屢不來。青烏空證據(jù)，白骨浪安排。甘露門休壅，金河水自開。小亭風葉里，落響有余哀。

憨公乘愿力，欲起祖庭秋。此日方懷德，當年竟結(jié)讎。業(yè)因魔事盡，真骨妙香浮。寄語風波客，吾今亦自由。擔荷為誰切，艱難只自傷。百憂支彼此，

孤注密行藏。忍力存慈定，深心覆廣長。無由分遠道，獨立怪斜陽。［4］414-415

詩歌抒寫了南華寺周圍曹溪一帶幽美的景致以及南華寺內(nèi)的卓錫泉、伏虎亭，敘述了六祖惠能經(jīng)典故事，肯定了南華寺的祖庭地位；頌揚六祖惠能弘揚禪宗的偉業(yè)以及憨山大師對南華寺的中興之功，贊揚住持天拙禪師堅忍的擔當精神。

（四）通天塔

通天塔在韶關(guān)城區(qū)湞江、武江會合處。明嘉靖年間韶州知府陳大倫于嘉靖二十五年（1546）倡議在湞、武二水合流處造一塔以“環(huán)拱風氣”，遂“堵水而堤”建成了一座石塔，取名“通天塔”。由于塔身和塔基建造質(zhì)量都十分堅固，“水去而若來，急而若緩，稱砥柱中流矣！”［6］，成為韶州二十四景之一，稱“中流塔影”。澹歸有《通天塔》詩，借古事嘆今之士林不振：

浮圖逼太虛，昔為文運開。卑如白玉田，高如黃金臺。帝座若可通，呼吸資英才。六經(jīng)委糟粕，七就加駑駘。士林一失勢，老大成嬰孩。福生故有基，禍生豈無胎。北溟不藏鯤，大鵬何由來……［7］307

（五）帽峰山

帽峰山位于韶關(guān)市區(qū)，湞江、武江分列其左右，登高遠眺，韶城景致盡收眼底。澹歸有《帽峰遠眺》詩：

兩江一線掛胡盧，萬古浮沉定有無。誰遣東西波浪遠，不教南北閭閻孤。綠陰漾日低樓閣，紫氣連山起舳艫。我亦借觀成一夢，何妨垂老失三吳。（地形如胡盧，萬歷丙辰大水，兩江逼城腳，至今人事蕭條矣）［3］133

（六）芙蓉山

芙蓉山位于韶關(guān)市區(qū)西南郊。東漢道士康容在此結(jié)庵煉丹，“芙蓉丹灶”為“曲江二十四景”之一。據(jù)同治《韶州府志·古跡略·寺觀》載：“芙蓉庵在芙蓉山，漢康容修煉于此，明僧行俊修。”［8］其上有高臺，可俯瞰韶州山川。澹歸有詩《孝山招同融谷游芙蓉山》，抒寫芙蓉山地勢高聳，臨江突矗；天高地迥，遠視無礙；煉丹故地，遺跡尚存。詩歌表達了與朋友極游賞之樂：

山行得前期，入夢如有事。凌晨索盥漱，委杖賈朝氣。府主已宿戒，飯罷出舟次。截流登筍輿，數(shù)折盡墟市。坡陀類翔鴻，摩云落健翅。歕薄走雙江，峭宕爭一勢。望里來長松，心眼已先至。冷風襲毛發(fā)，散步即超詣。窺閣減天影，煮泉增石味。小亭徹空觀，連檣映百雉。撥草群象中，自然成位置。康仙傳石室，峻壁但孤峙。絕頂懷飛霞，地軒天忽輊。指點洗藥池，蚊蚋守荒廢。鶴馭渺難留，遺丹失攘臂。下山欲高吟，多景奪專思。迴車禮真身，捫碑辯滅字……［4］325

澹歸還有句云：“湟水遙連湞水東，摩天削出兩芙蓉（韶陽、桂陽均有芙蓉山）。”［3］79。

（七）掛榜山

掛榜山也稱虎榜山、回龍山。據(jù)舊《曲江縣志》載：“城南四十里，臨江有石，高十余丈，闊五十余丈，形如張榜，俗稱虎榜山，明知府周敘改名回龍山?！保?］廖燕《題回龍山詩敘》云：“去邑治南二十里，有山名回龍，臨江壁立，形如張榜，亦近郭一奇觀也。惜前無有詠及之者……又二十里一山，與此相類，而巖竇尤勝，俗呼虎榜山，絕壁上亦有墨書‘回龍山’三大字，蓋大小回龍云?！保?0］

澹歸有《掛榜山》詩：

壁立千尋在，誰傳掛榜名。風云能自致，龍虎莫相輕。湞水南來夢，梅關(guān)北去情。細看無一字，不敢問前程。（其一）

未覺功名薄，休辭云水寒。解空初及第，葉妙更彈冠。天闕從容到，龍門咫尺看。雨花吹又落，腳下是長安。（其二）

此榜何年發(fā)，年年江上懸。孫山殘局里，錢起數(shù)峰邊。有路攀援絕，無名次第傳。天門元自辟，時對《白云篇》。（其三）［4］414

詩歌狀寫掛榜山形貌，并聯(lián)系科舉典故，表達了自己不慕名利，甘于淡泊。

澹歸還有《掛榜山》一首，表達了他對才俊之士不為當朝所用，甚至遭到陷害的黑暗政治的嘆惜：

誰從掛榜立螭頭，好把塵纓送急流。炬列火城雖自致，鳳來韶石亦難留。千秋不得無金鑒，百歲安知有玉樓。曾辯黨碑磨滅字，暮云寡鵠復何求。［3］57

（八）月華灘

月華灘位于曲江區(qū)烏石鎮(zhèn)濛浬村北江之畔，背靠月華山，距離南華寺約10公里。梁武帝天監(jiān)元年（502），天竺高僧智藥三藏到韶州，在建寶林寺的同時，于濛浬月華山建月華寺，唐代提朗法師曾在此開壇弘法，六祖惠能重建，供智藥三藏肉身于祖師殿。澹歸有詩述之：

月華灘接曹溪近，智藥先來導祖風。南海肉身從此數(shù)，西天香水到今同。一爐宿火游絲繞，夾岸荒煙落照空。冷暖望中休比擬，至人自古不存功。［3］129

二、乳源山水名勝

（一）云門寺

云門寺位于乳源縣城北六公里云門山慈云峰下，南漢乾亨七年（923）由文偃禪師（與澹歸同為浙江人）興建，是禪宗五宗之一云門宗的發(fā)祥地。

澹歸把云門寺看作是繼南華寺之后的又一圣地，又以南華寺、云門寺與別傳寺相并列。他在《請雷峰和尚住丹霞啟》中說：“深潭新綠玉，曹溪水別派卻西流；絕壁古丹霞，云門寺重光還后輩。”［4］93又在《上本師天然昰和尚》云：“令丹霞作大師子窟，與曹溪、云門鼎峙而三?！保?］93并有兩首詩述寫云門寺，其一禮贊文偃和尚，其二以文偃和尚情操自勉：

望入群峰出黛痕，古人面目至今存。報恩且許留三語，立化何容有二尊。威鳳寂寥傳法眼，游魚震蕩失云門。一回瞻仰成鳴咽，誰恤韶陽慧日昏。（其一）

是生是滅漫商量，一樹金風透體涼。十七年雖藏北斗，三千里卻遇同鄉(xiāng)。閉門不管陳尊宿，此夢惟傳阮紹莊。珍重目前無異草，平田夕夕下牛羊。（其二）［3］17

（二）湯湖溫泉

湯湖溫泉在乳源縣城內(nèi)，“湯泉春暮”為乳源古時一景。明嘉靖二十年（1541），韶州府通判符錫擬建亭于左。天啟五年（1625），知縣譚汝偉建成池室。

澹歸秋至湯湖溫泉，以豐富的想象，極述溫泉形成之神密、泉水之清澈溫濡、沐浴之舒適暢快；并以西安驪山溫泉反襯湯湖溫泉，贊揚湯湖為鄉(xiāng)野之民提供溫浴之樂：

遠道難教罷洗塵，浴衣著處一盤新。川圍暖谷屯香霧，碧涌流黃散玉津。水火逆行長置鼎，地風潛鼓歇傳薪。驪山宮殿沂亭草，并作阇黎劫外春。（泉上舊有沂亭，今廢）

即安此水在鞋田，不在楊妃繡襪邊。笛轉(zhuǎn)斜陽村老后，錫飛殘月野僧先。履霜欲至開溫室，中暍如扶到酒泉。應(yīng)為窮民分惠及，為誰卻費洗兒錢。

紫海才過土滿裾，黃龍三度虱無余。丹砂入灶長流汞，白湩傾盆忽濺珠。玄武火中張浴牓，祝融冰下簇雷車。鑊湯頂上蓮花發(fā)，夢繞香風不是渠。

兒童語笑圣僧來，挈杖攜燈風雨開。大地為杅頻浴月，純金作匱免焚槐。濕淫不遣隨寒入，冷定休教趁活埋。歸囑海螺巖下石，也須結(jié)取火珠胎。［3］17

三、南雄山水名勝

（一）梅嶺

梅嶺所屬的大庾嶺是贛江和北江分水嶺，綿延于贛粵邊境?！岸却筲讕X，登舟浮墨江而下，至聞韶水，山川益淑詭?！保?］70澹歸《大庾嶺》詩，抒寫梅嶺處要沖之地：

一片青山鑿混蒙，始興此地埒神功。尚憐貢賦天中遠，漫說梯航海外同。分付兩江終不息，交馳五嶺錯相通?？屯菊l得閑心眼，對現(xiàn)云濤萬壑風。［3］95

梅關(guān)古道直插山口，古道上建有雄偉的關(guān)樓，位于關(guān)口之巔，向為嶺南嶺北的交通咽喉。澹歸常在此迎來送往，留下許多動人的詩句。如《送介子入都并柬龔芝麓總憲》：

不分嶺頭重話別，兩江南北月俱圓。七歌未解長镵冷，一句難酬刻燭研。柏府清風傳海岳，梅關(guān)春色間云煙。那將八載相思字，拓在蕭蕭雁影邊。［3］31

《遇侯公言總?cè)钟诿逢P(guān)，口占為別》云：

入山已說難相見，出嶺安知得再逢。出嶺入山俱不隔，他年記得在南雄。［3］208

凡南來北往的親人朋友，在梅關(guān)一別，天各一方，情境迥異，引起澹歸無限傷感。其詩有句云：“大庾嶺上丹霞意，春日溫溫北去多?！保?］16“相見不得相思邊，大庾南北如鉤連?！保?］365“秦嶺西禪雁，梅村大庾花?！保?］400“到海龍門開愈闊，過山梅嶺踏還低?！保?］73“一片碧云山外影，送君直上梅花嶺。”［3］285“梅花嶺上重回首，碧落半露黃金陲?！保?］378“他年如夢里，記得小梅關(guān)。”［4］403“湞水南來夢，梅關(guān)北去情?！保?］414“珠海春光非故枝，梅關(guān)寒色生新絲。”［4］386“梅關(guān)花挾羅山重，棠茇枝連道樹濃。”［4］463“各有白光交鷲嶺，能無清夢續(xù)梅關(guān)?！保?］15“鹿步羅浮花又落，幾枝香雪點梅關(guān)?！保?］225“雖然未度梅花嶺，蹇衛(wèi)沖寒已入圖。”［3］201“且得雄關(guān)在，身當要路過?！保?］402

梅嶺地處贛江和湞江分流之地。湞水西流，贛水東流，寓分離之意，所謂“水自東西，便把山分看”［3］282。又，“偶出梅關(guān)尋別夢，勝流不意相逢……望如山上水，流恨各西東?！保?］277“大庾嶺上逢重九，回首西江意廓然。不為登臨勞節(jié)序，每多離合隔風煙。”［3］106

（二）楊歷巖

楊歷巖原稱老鷹巖，又叫靈巖，位于南雄市全安鎮(zhèn)楊歷村西側(cè)。《南雄市志》載：

楊歷巖以漢樓船將軍楊仆經(jīng)此得名。山頂方廣百余丈，前后皆奇峰怪石，有潭深二丈許，絕壁有瀑布，內(nèi)建祇林寺，瀑布為寺之屏……巖下又有一巖，如巨口吸水，水噴薄至雨花臺，乃成溪，潭旁有大小蒲團石。［11］

原祗林寺中有眾多菩薩，“生佛殿”有唐成公祖師（又號澄虛大師）肉身。澹歸有《楊歷巖重別柔以》，其序曰：

柔以將過嶺，獨留一日，與余游楊歷巖。飯罷登蒲團石，老榕蟠絡(luò)，嵌空直上，為澄公禪師宴坐地。一峰峭峙如臺，號“雨花”，旁有石龍吐水，皆佳境。相傳師化后，臭三日，香三日，士民奔走，遂建梵宇。今真身猶存，然巖勢殊逼。聞舊寺在巖前，曾集千眾也。映山紅盛開，命僧攜鋤取植，為柔以江舟之玩。因書即目，兼志別懷。［3］28

詩云：

雙手難將別恨排，孤留山水駐奇懷。榕根便捧蒲團住，龍口誰分花雨來。香臭漫隨風力轉(zhuǎn)，廢興休把石頭挨。過關(guān)記得攜鋤事，朵朵春紅向北開。［3］29

其《重修楊歷巖疏》記曰：

楊歷巖為雄州勝境，澄公禪師真身在焉。予嘗一登謁，攬其洞壑奇壯，蹊徑幽折，林木邃密，龍?zhí)吨罹耆A之秀拔，大小蒲團石之譎詭，所謂名下無虛也。［5］242

其《題蒲團石》極寫“蒲團石之譎詭”：

大小蒲團坐未穿，十圍榕樹勢蒼然。解衣我欲名何等，脫帽公知定幾年。只放枝條長覆地，卻尋門戶暗通天?；仡^擬共龍?zhí)墩f，一樣寒聲落夜泉。（時余解衣而登，柔以云：“他日便是澹歸解衣石矣。”余云：“獨不可為柔以脫帽石耶？”柔以云：“咄咄逼人?！保?］29

澹歸還有句云：“品題即有蒲團石，贈答還空彈子磯?！弊⒅唬骸捌褕F石在楊歷巖，予愛之?！保?］42

四、仁化山水名勝

丹霞山是仁化的重要景區(qū)，澹歸長年居住于此，他用了大量詩篇描寫丹霞山水（另撰文）。本文只論及他對仁化其他山水名勝的描寫。

（一）觀音石

仁化觀音石在丹霞山景區(qū)。澹歸遁入佛門，敬仰觀音菩薩。他觀瞻仁化觀音石，有詩云：

太古誰烹煉，無情忽現(xiàn)身。妙休存混沌，樸未損天真。月面多生琢，云衣幾筆皴。不知無盡意，瓔珞委何人。

薄俗信根鮮，邊隅佛日慳。暫窺岣嶁洞，徐出補陀山。悲仰余三匝，慈威露一斑。月明江水白，拋影不須還。

背水非營陣，為山且破荒。自歸安養(yǎng)內(nèi)，別見妙高旁。童子香花靜，行人手眼長。無由睹鸚鵡，頂后宿神光。［4］413

詩歌描寫了觀音石栩栩如生，形態(tài)逼真，而尤為嘆賞的是此石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似觀音端坐蓮臺。如此神奇之石，卻坐落在此荒山邊鄙之地，澹歸不得不為之惋惜。澹歸抒寫觀音石還有：“繞山三匝看猶在，誰結(jié)蓮花七寶臺?！本淠┳ⅲ骸斑^銅鶴嶺，即見觀音石，仿佛花冠瓔珞之相。江水環(huán)山左右，前后繞之三匝，皆如覿面。憨山大師過此，曾有造殿之愿?！保?］39

（二）五馬歸槽

在韶石山對面湞江河畔，有五石并列矗立，迤邐而西，形似五匹高頭大馬臨江飲水，形態(tài)生動逼真，這就是有名的景觀“五馬歸槽”。

澹歸往來于湞江，“五馬”在他腦海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由于“五馬”與“韶石”隔江相對，“五馬”也成為韶關(guān)的一個地標性的景觀，在澹歸的詩歌中常與“韶石”并提。如“韶石山前五馬渡，海螺巖畔千華路?！保?］383“韶石薰風開五馬，趙家冬日照三竿。”［3］15“五馬閑韶石，雙幡領(lǐng)縉紳?！保?］159-160“萬羊籍內(nèi)無勾籍，五馬群中又逸群。拂石風清虞帝樂，如膏雨洗伏波軍?！保?］144

“五馬”不遠處便是丹霞山，去丹霞山，也可從“五馬”處棄船乘輿入山。澹歸常從丹霞山眺望“五馬”石，如“五馬徑歸頻喚客，三巖直上便無家?！保?］129“欲掃三巖徑，寧知五馬歸?！保?］165“窮檐暫失三冬照，怪石同看五馬朝?！保?］147“煙霞開五馬，風雨挾孤筇。”［3］171“九龍遙結(jié)瑞，五馬近登春?！保?］173

（三）見峰灘

見峰灘又名建封灘，地處仁化周田鎮(zhèn)，見峰灘上邊有建封寺。蘇軾曾由上京古道過大庾嶺到粵北，夜宿建封寺，并作《宿建封寺曉登盡善亭望韶石三首》。澹歸有兩首詩描寫見峰灘。其一：

建封灘改見峰名，水背山弦路數(shù)清。不著芒鞋愁腳力，各攜纜帶莫空行。勾消日月余三世，斟酌風波過一生……［3］57-58

幻想由灘入山，當逍遙于世外。

其二：

江上見數(shù)峰，遙識丹霞處。丹霞不漏影，忽與江水遇。江水不留盼，豈為丹霞住。因誰日夜忙，萬派爭一注。到海各銷聲，蒼茫失云樹。［6］303

詩歌抒寫在見峰灘見丹霞倒影于水中，江水于此奔競遠方，反襯出他與世無爭的佛家情懷。

五、始興山水名勝

（一）張文獻公祠

張文獻公祠原在始興縣東南隘子鎮(zhèn)桂山，人稱老祠。因老祠年久失修，張氏族人遂于康熙三十九年（1700）按原樣遷建于湖灣村旗崗山南麓。

澹歸對張九齡、余靖豐功偉績非常崇拜，“曲江僻在嶺表，張丞相、余尚書功德巍然，立言復能卓越，風度風采，各以一字之長與其面目惟肖。”［4］78“韶之名州閱千載，無不稱張九齡、余靖?！保?］69澹歸有《百字令·張丞相祠》詞一首，描寫其祠建于偏僻鄉(xiāng)野“峻壁危松古道”上，贊揚張九齡儒雅超俗，睿智清明，“遙想憂昃方中，獨清獨醒，形影徒相吊。兩兔一雕雖善挾，羽扇情詞兼妙。寵嬪當誅，幸臣莫請，詎免書生料？”［3］312-313

（二）玲瓏巖

玲瓏巖位于始興縣城南郊，巖洞多，景致美，是始興十景之首，向來被人們稱為仙室，與西面的鵝公嘴遙遙相對，與肇慶七星巖為姐妹巖。文人墨客多駐足此地，“玲瓏巖下墨江濤，曾見名流試彩毫?！保?］56澹歸有詩《玲瓏巖》，狀寫洞內(nèi)乳石千奇百怪，形狀萬千：

便攜短策趁朝霞，一往窮搜石丈家。圓結(jié)三珠分道樹，倒垂七寶合蓮花。鼓鐘絕響來聞見，師象成形失爪牙。把手忽疑風浪涌，此生元不異浮差。［3］33

六、樂昌山水名勝

澹歸抒寫樂昌山水名勝的詩篇，留傳下來的只有“泐溪巖”一首。泐溪巖在樂昌市西北。據(jù)顧方禹《讀史方輿紀要》載：“泐溪巖，縣西北三里。巖有石室，深三丈，廣五丈余?！兜罆芬詾槠呤５刂?。其北五里，泐溪出焉，南流入武水?！保?2］澹歸之詩寫泐溪巖險峻高聳，石室清幽宜人：

絕磴云根遠，凌虛鳥道長。海山收一望，松竹儼成行。意到言俱適，情深分亦忘。泐溪探福地，偕此得清涼。（樂昌泐溪巖，夙稱名勝）［4］436

澹歸駐錫粵北達十七年，他的粵北游歷詩歌可以說囊括了除翁源、新豐之外當時所發(fā)現(xiàn)的有名景點。他的這些詩歌不同于清代學人詩融地志與考證于一體，并不著意于寫實，而是抒發(fā)情感或寄托；能扣住景物中最能觸動詩人胸懷的某一兩個審美點，經(jīng)過藝術(shù)加工提煉，升華為絕美的意境，“不滿足于追求事物的外在模擬和形似，要盡力表達出某種內(nèi)在風神，這種風神又要求建立在對自然景色、對象的真實而又概括的觀察、把握和描繪的基礎(chǔ)之上?！保?3］其詩“如山如岳，如泉鳴谷應(yīng)，如風起波興，如草，如籬英，如春云之和藹，如秋月之澄清?！保?］卷首他詩筆下的韶關(guān)山水名勝展現(xiàn)出來的往往是形而上的意境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