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劍童

“同學(xué)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為了美化教室，班主任決定發(fā)動大家每人捐獻一盆鮮花擺放在教室里，希望大家明天就把花帶來……”班長馬亞麗話音未落，教室里立即炸開了鍋。

“捐花？這個主意太好了，我們的教室早就該好好美化一下了。大家想，要是人人都拿來一盆花，我們的教室該有多漂亮，那簡直就是一座百花園啊。我第一個支持！”文藝委員劉璇一邊說，一邊做了一個夸張的動作，仿佛眼前不是教室而是一個鮮花怒放、清香撲鼻的大花園。

“捐花？我支持！建設(shè)班級，我有責(zé)任！”體育委員王菲大聲說。

“我家有好多好多盆花，我拿兩盆來?！闭Z文課代表許婷婷說。

“我拿一盆！”

“我拿三盆！”

“我家有片牡丹園，我拿牡丹！”

“我拿杜鵑，我最喜歡杜鵑花了！”

“我拿月季，拿一品紅，還有百日紅！”

……

教室里熱鬧極了，每個人都非常興奮，爭先恐后地上報自己拿花的數(shù)目和品種。

誰也沒有注意到，全班只有燕南飛同學(xué)一言不發(fā)，垂著頭，默默地想著心事。燕南飛很小的時候爸媽出車禍去世，撇下她和七十多歲體弱多病的奶奶一起生活，日子過得非常艱難。一年四季，除了校服，好像沒見她換過別的衣服。

第二天，同學(xué)們都把花帶來了。教室的窗臺上、儲物柜上、書架上，還有講臺都擺滿了花花草草。有的含苞待放，有的開得正盛，有的碧綠一片。每盆花上都掛著班長統(tǒng)一制作的小卡片，不僅寫著花的主人是誰，還寫著花的名稱、養(yǎng)殖方法、花語等。整個教室頓時成了鮮花芳草的海洋。

“咦？怎么沒有燕南飛捐的花草？”嘴快眼尖的趙仁靜大聲說。

“許婷婷、王菲、馬亞麗……對呀，沒有燕南飛的！”做事一貫精細的牟芳菲一邊清點一邊說。

“沒有花，難道連一盆草都沒有嗎？”趙仁靜說。

“這也太不關(guān)心班集體了吧？！”牟芳菲話音里明顯帶有不滿。

幾個嘴皮子特厲害的女同學(xué)嘁嘁喳喳地說著，一個個用異樣的眼神看著燕南飛。

“誰……誰說我沒帶花？”正當大家不滿的時候，一言不發(fā)的燕南飛紅著臉騰地一下站起來大聲說。

“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對呀，拿出來呀！”

“有就是有！”燕南飛說著，伸手從補著三角補丁的舊書包里拿出一個青蘿卜。

“咦，這不是一只蘿卜嗎？這就是你拿的花花草草？”趙仁靜驚訝地說，嘴角上翹，很是不屑。

“是啊，怎么會是一只蘿卜呢？蘿卜能算花草？”

同學(xué)們七嘴八舌議論著，就差把教室給吵破。

“這蘿卜是我奶奶種的，她為了種蘿卜，腿都摔傷了。奶奶說，蘿卜也開花，蘿卜也算花，而且是最好的花！”燕南飛大聲說，眼里亮閃閃的，淚珠差點滾落下來。

“大家靜一靜，既然燕南飛奶奶說蘿卜也算花那就算好了，大家趕緊學(xué)習(xí)吧，不要再爭論了。”馬亞麗站出來制止道。

教室里姹紫嫣紅，芳草萋萋，熱鬧極了，吸引了不少其他班級的同學(xué)前來觀賞。

短短幾天，那些剛拿來時含苞待放的花開了。那些沒冒花骨朵的花都冒出來了，盛開了。

全班只有燕南飛的蘿卜花遲遲沒有開放的跡象。這讓她不免有些著急，有些尷尬。

第二周，新鮮勁過去了，好多同學(xué)都懶得打理自己的花草。張揚病了沒來，黎明家里有事請假……馬亞麗委托王菲、趙仁靜幾個同學(xué)幫忙照料都被拒絕了。理由是不會料理，其實是怕耽誤學(xué)習(xí)。

每天放學(xué)后，燕南飛一改放學(xué)第一個跑出教室的習(xí)慣，拖到最后一個走，顯得有些神神秘秘。

午自習(xí)，燕南飛坐在座位上悶悶不樂，眼淚唰唰流下來。這一幕正巧被馬亞麗看見了，馬亞麗把燕南飛約到教室外面詢問她怎么啦。燕南飛再也忍不住了，噙著淚水把蘿卜花遲遲不開，自己如何尷尬和難過的事和盤托出。

馬亞麗拍打著燕南飛一聳一聳瘦削的肩膀，笑著說：“南飛，你不必?zé)溃鋵嵞愕奶}卜花早就開了，而且開得最艷麗最壯觀?！?/p>

“什么？我的花開了？不對呀！”燕南飛眼睛睜得大大的，詫異地看著馬亞麗，看著眼前這個個子又高又成熟的“班頭”。

“對，你的蘿卜花早就開了?！辈恢裁磿r候，班主任馮子涵老師站在一邊，和藹地看著她倆微笑著說。

“小燕，你奶奶說的沒錯，蘿卜花雖然樸實無華，卻一樣可以開出潔白的小花。還有你默默為同學(xué)照料花草的事馬亞麗都告訴我了。其實，你的心里不正盛開著一朵美麗的花嗎？”

“對，小燕，你的花早就開了，開在全班每個同學(xué)的心中！”不知什么時候，趙仁靜站在一邊說。她眼里含著歉意。

“對不起，小燕，其實你的花才最美，最好看！”王菲跟上說。

“燕子，你的花最香，我喜歡！”

“我也喜歡，我要在書房里擺上一盆蘿卜花，天天看，我還要寫一篇蘿卜花的文章，題目就叫《蘿卜花開了》！”劉璇托了托厚厚的眼鏡片說。

同學(xué)們簇擁上來，一個個拉著燕南飛的手，嘰嘰喳喳說著。那場景，活像一群剛飛回北方的小燕子。

燕南飛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潸然而下。淚光中，她清晰地看到，一棵挺拔的蘿卜正開放出一簇簇潔白美麗的小花。那朵花那么小那么美，像極了夏天一閃一閃的繁星。又那么香，就像小時候媽媽溫?zé)岬臍庀ⅰ?/p>

她笑了。

哭了。

她哭了。

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