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惠特曼
(一)
我贊美我自己,歌唱我自己,
我所講的一切,將對你們也一樣適合,
因為屬于我的每一個原子,也同樣屬于你。
我邀了我的靈魂同我一道閑游,
我俯首下視,悠閑地觀察一片夏天的草葉。
我的舌,我的血液中的每個原子,都是由這泥土、這空氣構(gòu)成,
我在這里生長,我的父母在這里生長,他們的父母也同樣在這里生長,我現(xiàn)在是三十七歲了,身體完全健康,
希望繼續(xù)不停地唱下去直到死亡。
教條和學派且暫時擱開,
退后一步,滿足于現(xiàn)在它們所已給我的一切,但絕不能把它們?nèi)z忘,不論是善是惡,我將隨意之所及,
毫無顧忌,以一種原始的活力述說自然。
(五十二)
蒼鷹在附近飛翔著,他斥責我,怪我不該饒舌和游蕩。
我也一點沒有被馴服,我也是不可解說的。
我在世界的屋脊上發(fā)出我的粗野的呼聲。
白天的最后的步履為我停留,
它把我的形象投擲在其他一切形象的后面,如同它們一樣的確實,把我丟在黑影里的野地上,
它誘勸我走近霧靄和黑暗。
我如空氣一樣地離去了,我對著將逝的太陽搖晃著我的白發(fā),
我把我的血肉大量拋進渦流之中,包在像花邊一樣的破布中漂流著。
我將我自己遺贈給泥土,然后再從我所愛的草葉中生長出來,
假使你要再見到我,就請在你的鞋底下找尋吧。
你也許將不知道我是誰,或者不明白我的意思,
不過我仍將帶給你健康,
將濾凈和充實你的血液。
要是你不能立刻找到我,你仍然應保持勇氣,
在一處錯過了,還可到別處去尋覓,
我總是在某個地方停留著等待你。
《自己之歌》是《草葉集》中最長的一首詩,共1336行,幾乎涵蓋了惠特曼畢生的主要思想,是詩人最重要的詩歌之一。詩人一開篇就以奔放的熱情謳歌自我,詩中的“自己”既指個體的“我”,也指群體的“我”,即改造大自然、建設新大陸的美國廣大勞動群眾。
詩中的“草”具有多重象征意義:草是最平凡、最普遍之物,象征著人民大眾和民主;草又是散漫的、無所拘束的,代表著惠特曼所開創(chuàng)的自由詩體的形式與風格,不拘格律,奔放自然。
在惠特曼看來,大自然具有人格,是宇宙萬物中最富有生機和活力的存在。
詩人在詩歌中賦予萬物以靈性,他細心觀察、思索萬物的存在,渴望與它們溝通。在他的眼里,大自然中的蒼鷹是自由的、充滿活力的,更是令人向往的。
惠特曼在詩歌中表現(xiàn)出強烈的自然意識,與此相對應的是他的大地情懷。他認為有了大地這個美麗的家園, 人類才有生活的依存。這種強烈的與大地結(jié)合的寫作意識影響了美國后來的許多自然主義文學作家,土地意識也成為19世紀美國自然主義文學的重要特征。自然文學是一種以自覺的生態(tài)意識反映人與自然的關系的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