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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懷疑世界時

      2021-03-10 18:19:32夏沅
      花火彩版A 2021年12期
      關(guān)鍵詞:少年人天橋記憶里

      夏沅

      很多年前,你曾在某社交平臺上給我留言過兩個表情:一個月亮,一顆心。

      當(dāng)時你問我,知不知道這兩個表情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那時我沒有猜到。

      現(xiàn)在我懂了。

      ——2021.11.17

      我有一個社交平臺,留言曾經(jīng)多達(dá)幾萬條。

      大到朋友們暗戀、熱戀和失戀的心路歷程,小到早安、午安和晚安這種沒營養(yǎng)的問候,無所不有。

      后來,我斷斷續(xù)續(xù)刪掉了最近的幾千條,然后設(shè)置了平臺權(quán)限。

      于是那個地方,便也在最后一條更新上停了好多年

      ——“在我懷疑世界時,你給過我答案?!?/p>

      有一年冬天,北方堪堪下完第一場雪,積雪將融未融。

      我和一位只算得上幾面之緣的朋友站在天橋上,他穿著厚厚的夾克,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橋下是車輛川流不息的310國道,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上,一輛跨市巴士停在那里等著載客。

      我看著男生站在我面前,神情嚴(yán)肅又緊張,我越想努力去聽他在說什么,越是徒然。只能看著眼前的人越來越模糊,直到和他身后的路燈與霓虹融成一道虛幻的光影。

      那一刻,我眼前漸漸清晰的,是天橋下的那輛巴士,和多年前站在那里同我揮手說再見的你。

      最終,我只記得自己說了一句:“抱歉?!?/p>

      很多年了,很多很多年。

      我在專欄里寫分崩離析的故人,寫心照情交的老友。

      唯獨關(guān)于你,提筆又放下,不肯回憶。甚至連對你的稱呼,都小心翼翼,字斟句酌。

      唯一有跡可循的,也是多年前在專欄里的一筆帶過:

      ——那年在開封,我決定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

      你對我來說,就是那個“很重要的人”。

      2012年的夏天,因為負(fù)責(zé)回母校招生的緣故,我的暑假來得比其他人要早一些。

      盛夏蟬鳴,傾盆大雨一場接著一場,第無數(shù)次冒雨從招生辦回到家時,我的社交平臺突然收到一條好友添加提醒。

      因著早年通信的不發(fā)達(dá),畢業(yè)即分離,多少人在洪流中走散都未可知。

      但哪怕已經(jīng)過去了八年,我仍在看到那個頭像的第一時間就知道是誰。

      甚至在我的記憶里,這個人是清晰的。

      個子高高的,很酷,人很白,單眼皮,為人疏離,常常獨來獨往。

      放學(xué)后操場上的匆匆一眼,就能讓人記上好些年。

      那天之后,我們分享了這八年來彼此的生活。

      我對他的印象不再是記憶里膚淺的外貌,而是實實在在鮮活的存在。

      少年人早早肄業(yè)進(jìn)入社會,在魚龍混雜的圈子里,憑著長相和多年的舞蹈底子,也算混得風(fēng)生水起。

      那時我掛在嘴邊的,總是“久別重逢”這樣的字眼。

      我覺得我和這位很重要的人的相遇,堪稱久別重逢的樣板。

      少時傾心,二字開頭的伊始重逢,從點頭之交變?yōu)楸舜松凶钪匾拇嬖凇?/p>

      于是連確定關(guān)系時,都聲勢浩大,恨不得告訴全世界。

      那一年,我學(xué)業(yè)順利,拿一等獎學(xué)金。

      好友俱在,連生日祝福都是大家午夜十二點掐著時間準(zhǔn)時發(fā)送的。

      生活是遂意的,身邊站著的人是熠熠發(fā)光的。

      連帶著未知的未來,都是溫柔可期的。

      只是那時我太年輕,我以為的二十歲,是我的,卻不是他的。

      我煩惱的,不過是學(xué)院升旗時不得不早起的周一,是期末備考時復(fù)雜煩瑣的考點。

      而少年人的肩膀上,早就負(fù)擔(dān)起了生活的責(zé)任和房貸的壓力。

      最大的一次爭吵中,我曾咬牙切齒地對他說:“起碼我把你放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p>

      對方也不甘示弱:“如果我死了,你把我放在哪里都沒用?!?/p>

      我想,如果當(dāng)初的我有現(xiàn)在一半的聰明,那時就應(yīng)該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開始偏離軌道了。

      我們最后一次見面,是在我二十一歲生日的時候。

      我送這位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去車站。

      離開時,對方伸出了手,而我,往后退了一步。

      那天之后,我們在彼此的生命里,澌滅無聞。

      我常在想,那一年的你對我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

      起初我記得的,是無休止的爭吵與冷戰(zhàn)。

      后來我回憶起的,還有你無數(shù)次的妥協(xié)與退讓。

      而當(dāng)一年又一年的冬天過去,當(dāng)我看盡了世間百態(tài)與人心善變。

      再想起你時,便只有鋪天蓋地的難過與遺憾。

      我試圖將一些零碎的瞬間拼湊在一起,也終于能坦然接受我們沒有在一起這件事情。

      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你為二十歲的我,建立了這一生的自信。

      ——因為你足夠好,才讓我覺得被你喜歡過的我,也不錯。

      只是直到這篇專欄的最后,直到我洋洋灑灑地寫下了這么多字,我也終于明白:

      所有我心底深處關(guān)于你的最遺憾與最在意,皆未表達(dá)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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