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淑清
那天發(fā)生的一幕就像一面凹凸鏡,一直影響著我的生活。
事情是這樣的,我吊兒郎當?shù)夭叫腥ス旧习?,?jīng)過一個公園的一片小樹林時,看到一群人圍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有一只黃紅色羽毛的鳥兒,它既不是八哥,也非鸚鵡。它沒被束縛,而是像一位音樂大師一樣,在教人說人話。一個面容憔悴的男人問它:“大師,我每天都是最早去單位,提前打掃完幾個辦公室的衛(wèi)生,燒好水,為領(lǐng)導沏好茶,走得也最晚,可為什么每次升職加薪的時候,沒有我?而那些經(jīng)常遲到,活干得不出色的人,卻一個個升職加薪了?”
鳥兒居然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說:“你不會做人,以后你該像他們一樣,學會察言觀色,投其所好,懂嗎?”
那個人點了點頭,朝鳥兒拜了拜,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一位清潔工大姐湊到桌子前,她說:“鳥大師,都說你神通廣大,很多人在接受了你傳授的高招后,做了管理,成了網(wǎng)紅,當了領(lǐng)導,脫胎換骨,與以前判若兩人,我也想活得讓別人高攀不起,有什么辦法嗎?”
鳥大師搖頭晃腦,嘴里哼哼唧唧了一會兒,貼著清潔工的耳朵,如此這般交代了一番,清潔工留下一張紅彤彤的大鈔,滿意地走了。
后來,有一個背著吉它,留著小辮的藝人也拜鳥兒為師,他說:“我是流浪歌手,一年四季在城市的地鐵站、廣場上為南來北往的行人歌唱,我的歌聲委婉動人,可就是賺不來大錢,至今仍住在一座橋洞里,什么時候我能成為當紅歌星?”
鳥大師沉吟了片刻,它要了紙和筆,用翅膀握著筆,在紙上畫了一張圖說:“你如果領(lǐng)會明白這張圖的意境,你就距離成功不遠了。”藝人掏出一張百元紙票放在鳥大師桌子上的木箱子里,信心滿滿地走了。
我覺得不可思議,一只鳥兒居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能無所不通?我捏了捏包里的十元錢,它已經(jīng)被我捏出汗臭味,在包里待了三天,我仍舊舍不得花掉,但我真想讓鳥大師給我出謀劃策。我不喜歡做普通理療師,每天面對形形色色、不同層次的人,不停地換臉,我太累了。我捏了幾十遍那張十元錢,還是舍不得,在這些被鳥大師看過的人群中,還沒有傳出鳥槍換炮的事件。于是,我走開了。
不過,這件事嚴重困擾著我,使我做事集中不了精神,竟在給人拔罐時,因過了時間將對方肌肉燒灼了,惹惱了顧客不說,還賠了好幾百,幾天的工資沒了!
我胸悶氣短,又一次去了公園的玉蘭樹下,人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爭先恐后讓鳥大師傳授做人的最高境界,并且傳遞著一個重要信息,凡是經(jīng)過鳥大師面授技藝的人,都如愿以償。耳聽為虛,我還是不動心。圍觀了一陣子,我看到鳥大師桌子上的木箱,滿滿的紅紅綠綠的票子,我翻出準備好的20元錢,擠了進去,鳥大師掃了一眼我手里的錢,沒搭理我,旁邊的人也嘰嘰喳喳說我,鳥大師傳授的技藝如此靈驗,給多少錢也不為過。
“就是摳索的人,天生注定沒出息,走不遠?!?/p>
我被臊得面紅耳赤,灰溜溜地逃了出來。那天晚上,我打開電視,就看到很多娛樂頻道在播放一個人的演唱會,我認真端詳了很久,這個人不正是受過鳥大師傳授技藝的流浪藝人嗎?!
這回我徹底信服了,我找出抽屜里兩張百元大鈔——本來是準備給母親買生日禮物的,顧不了許多了,只要鳥大師的話靈驗,我做了理療行業(yè)經(jīng)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愁沒有人民幣?!
我大步流星朝那處公園飆去,到了玉蘭樹下一看,沒有人在,只見一群紅黃羽毛,和鳥大師一樣的鳥兒,一只一只排著隊飛進一個鳥籠里,我瞬間也被變成鳥兒,身不由己地進了鳥籠,剛想掙扎逃脫,只聽咔嗒一聲,鳥籠被關(guān)死,被一只手提著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