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思彤
十一月的風(fēng)帶著刺骨的寒,吹散了綠意,吹枯了草木。鳥不知飛向何處,只有一串紅紅的柿子,點綴在枝頭,被風(fēng)掃過,更紅了。
圓圓拿了馬扎坐在門口,直愣愣看著柿子樹。紅色,真是鮮艷又炙熱,她的臉仿佛也被那顏色炙烤著紅潤起來。
這棵柿子樹結(jié)的柿子又大又甜,那人很好這一口。紅紅的大柿子躺在那人的手里很是誘人,她去搶,雙手卻幾乎捧不住,只能嗅一下,又一下。那人哈哈笑,說她像個小狗,她也笑,眉眼彎彎的,趁機咬了柿子一大口,真甜??!
她口中分泌唾液,鼻尖已有淡淡香甜。但是那個人,咋個還不回來?那人的手多溫暖??!她還記得自己的小手被那只溫暖的大手緊緊裹住的感覺。她突地打了個寒顫,搓搓手,回屋了。
奶奶坐在炕邊,就著溫暖的火光縫鞋墊。奶奶的手顫巍巍的,針也顫巍巍的。圓圓盯著奶奶被橘紅的爐火映紅的臉,忽然眉飛色舞起來,“奶奶,紅繩!紅繩去哪兒了?”
干癟的手停下了,“在西屋吧?!?/p>
圓圓跑過去,果然在西屋角落里找到了一小捆紅繩。紅繩整齊地繞在白色塑料撐上,上面標著72的字樣。
圓圓拿著紅繩,快樂得像一只鳥,“奶奶,我們編紅繩吧!”
圓圓記得那人說紅繩是祝福,是保佑,戴上的人都會有好運。她想編一條給奶奶,讓奶奶的腿別再疼了;再編一條給那人,希望今年他能回來;還要編一條放在西邊地里的土包上,希望媽媽也被祝福著。她還要編幾條給自己:一條是奶奶的疼愛,一條是爸爸的祝福,還有一條是媽媽的保佑。
圓圓像倦鳥般依偎在奶奶身邊,想著想著,漸漸勾起嘴角,進入了夢鄉(xiāng)。奶奶的眉心凝著憂愁,手里熟練地編著紅繩。金剛結(jié)串起來的紅繩,有一種簡單的美妙。不多時,一串綴了兩顆小珠子的紅繩,掛在了圓圓的左手腕。
那人帶著一身暖意回來了,抱著圓圓,用手拍拍她的頭,她笑起來。那人似乎又說她像小狗,忽而嘆口氣,在她手腕上系了什么東西,她看不清。那人就堅定地走了,圓圓追他,奮力地跑,卻怎么也追不上。像是突然亮起的月光,照在她面前的柿子樹上,柿子紅得滴血。樹向她砸了一個柿子!
她醒了,大口喘著氣,左手捂著腦門,似乎柿子真的砸到了她。是夢嗎?她疑惑,但很快她不疑惑了。左手腕上的紅繩那么鮮艷,似乎將昏昧的晨曦點亮。圓圓歡喜地推門,冷風(fēng)迎面打了她一個激靈,但她卻笑得像綻開的花。是了,那人回來過了。盡管沒和她多說話,但卻把紅繩給她了!
她又跑回奶奶身邊。奶奶正疊金元寶,然后用紅繩串起來。紅繩串起來的金元寶,金燦燦的,那么亮,那么飽滿。
“奶奶,他回來了!”她歡快地喊著。
奶奶笑著問:“他是誰???”
“他說他是爸爸?!?/p>
奶奶身體一僵,和藹地說:“是嗎?圓圓是怎么曉得的?”
她舉起左手,腕上紅繩綴的小珠子在晃,“看這個!他真的回來了!他拍了我的頭,給我系上紅繩,還說我是小狗!哼,我才不是。”
奶奶笑著,背卻彎曲了,“對,我們圓圓不是小狗。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了,我怎么都追不上!對了,奶奶,柿子樹還砸了個柿子給我!”
奶奶的手頓住了,半成的元寶從手中落下,“是了,還有柿子,圓圓去拿幾個柿子來?!眻A圓乖巧地應(yīng)了。
奶奶用紅繩系了幾個柿子,顫巍巍站起來,說:“圓圓,走,咱們?nèi)ノ黝^兒?!?/p>
“西頭兒?”
“西頭兒?!?/p>
奶奶拉著圓圓的左手,腕上的紅繩晃蕩著。西頭兒不是媽媽睡的土包嗎?今兒個怎么去那兒呢?圓圓不曉得為什么,風(fēng)只顧吹亂她的頭發(fā),不理她。
西頭兒,媽媽的土包旁邊,又添了一個新土包。
奶奶在新土包前點燃金元寶,一串柿子用幾片黃葉墊著。奶奶拜了拜,嘴里喃喃念叨著什么。
四野荒涼,太陽沉入地平線,將墜未墜,是天地間最后一片暖色。圓圓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她又想起了那個人,那個人的手,就像太陽一樣溫暖呢。
曠野的風(fēng)嗚咽著掠過柿子樹,一個柿子“啪嗒”落下來,成了一攤橙紅。鳥兒叫了一聲,忽然又停住,忽扇著翅膀,不知要飛向何處。
【作者地址:河北省實驗中學(xué)2018級(7)班? 指導(dǎo)教師: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