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姆“偶像崇拜”視角下青少年偶像崇拜異化問題探析

李海琪

（北京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083）

偶像崇拜成了青少年人群體中極為普遍的現(xiàn)象，而偶像崇拜的涵義也漸漸狹義化，多指青少年對娛樂圈明星的喜愛與追捧，帶有貶義色彩。在弗洛姆看來，“偶像崇拜，有一個共通之處，即異化?！盵1]102青少年群體在身心發(fā)展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進行偶像崇拜，幾乎已經(jīng)成為青少年的必經(jīng)歷程。然而，目前青少年偶像崇拜呈現(xiàn)出異化問題，探究青少年偶像崇拜異化的表現(xiàn)與動因，對做好青少年價值觀引導工作具有重要意義。

一、偶像崇拜的表現(xiàn)

偶像崇拜自身具有其復雜性，具體表現(xiàn)在歷史性、想象性、廣泛性。

（一）歷史性

偶像崇拜具有歷史性，“偶像”自古以來就有，從人類歷史各個階段得出：人類崇拜的對象，即尋求安放精神之所從自然到人本身再回歸自然。人類從崇拜樹木、動物這些自然的具象，而后將自己和自然等同起來，將自然作為自己寄托歸屬感的精神之所。在農(nóng)業(yè)階段后，“隨著人類自身技能的提高，開始崇拜‘人’，在父權與母權的較量中來回崇拜，最后重新開始崇拜血緣和土地?！盵1]102

（二）想象性

偶像崇拜具有想象性。偶像崇拜可以是樹木、動物、人物，甚至是人想象出來的擬人化事物，偶像往往是一個“自我想象”的產(chǎn)品，在這種想象中，人們根據(jù)自己的喜好、希望或是心理需要投射到偶像身上，在這個想象的過程中去彌補人類自身的缺陷，最后想象出自己滿意的產(chǎn)品，傳達想象者植入的價值觀和文化信息。[2]同時，偶像作為自己想象的產(chǎn)品，想象的人認為自己就可以占有偶像，填補自己的“貧乏”，獲得一種可靠的安全感。當前，偶像的“人設”就是人們在原有偶像基礎上想象出來的特性或是品質(zhì)，這些特性或品質(zhì)也往往是想象者貧乏的，表達了想象者追求這些特性或品質(zhì)的愿望，同時也是一種逃避“真實生活”的愿望。偶像在想象者想象崇拜與創(chuàng)造的過程也會越來越迎合想象者的需要，一旦偶像偏離了想象者的軌道，偶像便會失去價值，人們又去依靠另一個外在的力量去想象以滿足自己的精神需要。

（三）廣泛性

偶像崇拜具有廣泛性。第一，就偶像崇拜的對象而言，對象是廣泛的，可以是人們崇拜的偶像，可以是自然，可以是人，甚至可以是自己想象的物品，任何事物都可以成為人們偶像崇拜的精神之處；第二，就偶像崇拜的群體而言，領域是廣泛的，可以是杰出人物，可以是師友，可以是父母家人，可以是娛樂明星，甚至可以是虛擬角色，都可以滿足人們本能或是精神的需要。然而，在當前社會，卻是娛樂明星占據(jù)偶像的主流，一提偶像崇拜，大家都會狹義化，局限在娛樂明星的領域，以至于其他對象，其他群體被自然而然地忽視，偶像的作用被固化，導致當代社會賦予偶像更多的娛樂追求，更少的精神內(nèi)涵。

二、青少年偶像崇拜的異化

弗洛姆認為，所謂異化，是一種經(jīng)驗方式，在這種經(jīng)驗中，人感到自己是一個陌生人。[1]99

（一）個人異化

第一，盲目化。盲目化表現(xiàn)為個人在偶像崇拜的過程中會伴隨著盲目的追尋。青少年在偶像崇拜的異化表現(xiàn)在他們雖然選擇了偶像作為他們崇拜的對象，但偶像反倒成為了青少年的主人，青少年不加判斷也無法判斷地去服從這些偶像，認同他們?nèi)康钠焚|(zhì)與行為，甚至是不正確的品質(zhì)與行為。就當前最熱門的周某娛樂明星父親賴子事件，以青少年為重要主力的“粉絲”無條件得去認同這錯誤的價值觀，盲目地去認為只要是偶像做的，總是對的，偶像是無辜的。青少年沒有感到自己是創(chuàng)造者，是中心，而“覺得自己是他偶像的奴仆，他面對著自己本想依賴的外在的力量，他被他所造之物控制著，失掉了對自己的所有權。”[1]102

第二，表層化。表層化表現(xiàn)在個人在偶像崇拜的選擇中伴隨者審美的異化。青少年在偶像崇拜的異化表現(xiàn)在他們偶像崇拜審美的表層化，過分注重顏值，顏值成為青少年選擇偶像的第一標準，并且這一標準的追逐被不斷放大，對于偶像的關注只在乎外表，“顏值就是正義”成為他們偶像崇拜的準則，忽視了偶像崇拜的內(nèi)在核心品質(zhì)，只去感受偶像的“皮囊”，沒有深入了解偶像的靈魂，缺乏對偶像個人才學、個性等內(nèi)在氣質(zhì)和精神品格的價值認同感。只要擁有好看的“表層”，即使缺乏才能，一樣擁有很多的崇拜者，即使犯錯，也會因為這好看的“表層”，崇拜者也會被輕易原諒，青少年的價值觀受到了扭曲，受到了異化，他同自己追求的越來越疏遠了。

第三，單一化。單一化表現(xiàn)為個人在偶像崇拜的對象過分集中在娛樂偶像。青少年在偶像崇拜的異化表現(xiàn)在單一的娛樂偶像崇拜容易讓青少年的價值觀異化，導致青少年形成過于功利的價值觀，青少年過于羨慕并追求這樣的“明星生活”，自己崇拜別人的同時也希望自己成為別人崇拜的力量。在2020 年最近一項調(diào)查顯示，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青少年想做網(wǎng)紅明星，“我的理想是成為網(wǎng)紅”的價值觀盛行于青少年中。而更嚴重的是，“青少年過分崇拜娛樂明星，導致杰出人物等群體在青少年偶像崇拜少之甚少，甚至對杰出人物的認識僅僅局限在作文素材，杰出人物的轉(zhuǎn)型迫在眉睫”。[3]

（二）社會異化

第一，娛樂化。偶像本是社會中個人成長有力的保護力量，當個人把自己與偶像們聯(lián)系起來時，就能找到自己的身份感及歸屬感。但是，隨著娛樂化社會的到來，“偶像崇拜”已經(jīng)成為娛樂社會的一部分，對于偶像沒有基本的標準，純屬就是為了娛樂而去偶像崇拜。

第二，消費化。消費時代的到來，“粉絲經(jīng)濟”也應運而生，偶像作為一種商品，物化為成批生產(chǎn)的包裝精美的產(chǎn)品，以消費為目的生產(chǎn)出來，驅(qū)使粉絲去消費偶像代言的產(chǎn)品。青少年由于理性和自制能力有限，成為消費時代的主力軍，卷入大量偶像信息而花費大量時間和金錢，他們消費化的方式傳達屬于他們對偶像的崇拜，表達自身對時代、對社會的一種認知、理解和價值訴求。

第三，標簽化。偶像在資本市場中逐漸呈現(xiàn)標簽化、人設化，主要表現(xiàn)在對偶像的過度塑造，特別是在娛樂明星領域。娛樂明星的“標簽化”得到了青少年更多的共鳴，滿足青少年的精神需要，迫使青少年愈發(fā)沉迷于被“人設”的明星中，“導致其他類型的偶像被擠出了青少年的偶像世界”。[4]事實上，“粉絲”都確知“人設”是包裝設計的產(chǎn)物，是自己想象的人設，偶像與真實實體并不相同，但是青少年依然服從于這意識中。

三、青少年偶像崇拜異化原因分析

“‘偶像’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給原有的個人提供一個新的庇護所，一個新的安全感，這就是異化的形式”[1]195，而青年偶像崇拜異化原因，筆者歸納為兩點：一是主體與客體分離，導致偶像物化為商品；二是無名的權威，資本利用求同意識的不正當引導。

（一）商品：主體與客體

偶像崇拜主客體關系是主體和客體的辯證統(tǒng)一。崇拜者和偶像相互作用，本質(zhì)上是一致的，他們不僅是認識與被認識的關系，也是改造與被改造的關系，崇拜者在認識偶像的過程中，也是崇拜者改造偶像的過程，同時，崇拜者為了滿足自己的需要，又構成價值關系。

偶像崇拜異化原因在于主客體分離。第一，在主體客體化的過程中，崇拜者通過崇拜使得自己的本質(zhì)力量作用于偶像，使偶像按照崇拜者的需要去變化，但是，在主體客體化過程中，偶像被商品化，按照“標簽化”的要求去變化自己，分離了崇拜者的更深層次的本質(zhì)需求；第二，在客體主體化的過程中，是偶像從偶像的存在形式轉(zhuǎn)化為崇拜者本質(zhì)力量的因素，偶像成為崇拜者的一部分，但是在客體主體化的過程中，偶像并沒有成為崇拜者的一部分，而是奴化了崇拜者，讓崇拜者變得盲目服從?！啊□r肉’‘流量明星’的崛起，既是消費主義意識形態(tài)下文化商品化的真實寫照，又是物役文化操控精神世界的客觀反映”。[5]

（二）技術：存在與意識

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在古代社會，人們將木頭做成神明的偶像，然后崇拜這塊木頭，在當代社會，科學技術在生產(chǎn)力諸要素中成為主要的推動力量。經(jīng)濟的發(fā)展，科學技術的進步，娛樂市場的興起衍生出娛樂行業(yè)，異化了當代審美標準?；ヂ?lián)網(wǎng)的出現(xiàn)，青少年有了表達自己情感的渠道，也有了創(chuàng)造自己意識的機會，青少年可以借助網(wǎng)絡，影響偶像“標簽”的發(fā)展方向，實現(xiàn)自我的崇拜愿望。在當今時代，青少年可以通過科學技術滿足自己的心理需要和本質(zhì)，但是他們也需要屈從于他自己的社會情感的化身，這些情感作為異于自己的力量來崇拜，這孤獨是個人存在與社會存在的必然結果。

（三）資本：權威與求同

偶像崇拜已經(jīng)成為青少年中普遍存在的現(xiàn)象，無名的權威推動青少年去進行偶像崇拜。權威的特點不再是公開的權威，而是無名的、不可見的、異化了的權威。我們?nèi)甲鲆粯拥氖?，一致的程度類似于甚至超過了集權社會的人們。無名的權威藉以運轉(zhuǎn)的機制是“一致性”，異化的求同傾向的另一面是趣味和判斷的齊一化過程?！扒笸哪Ｊ桨l(fā)展出了一種新的道德，一種新的超我，美德即適應，即與他者一致；惡即與眾不同”。[4]青少年都崇拜偶像，因為應當做別人都做的事，必須與人一致，順應潮流。大家崇拜娛樂明星，我也要崇拜娛樂明星。同集體保持一致、融為一體是自己的責任，但同時很多人也感到自己在“抑制其他的欲望”。

偶像崇拜已經(jīng)成為青少年交際交往的重要手段?，F(xiàn)代社會資本媒體的不正當引導，對偶像的包裝與宣傳，利用青少年的求同心理，使得青少年都成為無形權威的“一個分子”，催生了被異化了的偶像崇拜者，在追尋歸屬感的同時也迷失了自我，他們共同崇拜一個明星，有共同語言，彼此都獲得了認可，偶像在他們內(nèi)心已經(jīng)極權化、專制化。

四、通往健全之路

就上述偶像崇拜異化的兩個原因，即商品、技術、資本，筆者以弗洛姆的思想措施，結合當前實際情況，提出三個改革：經(jīng)濟改革、政治改革、文化改革。

（一）經(jīng)濟改革：管控市場力量，更注重偶像的精神力量

以娛樂公司為代表的市場主體是偶像崇拜異化的生產(chǎn)者與營利者，刻意讓社會偶像的商品化、符號化的轉(zhuǎn)向。因此，必須引導各市場主體力量塑造正能量的多領域的優(yōu)質(zhì)偶像。推廣偶像崇拜領域的廣泛性，有利于提升青少年偶像崇拜的精神品質(zhì)，更注重偶像的精神力量。同時，對于市場主體自己塑造的偶像，必須提高偶像的準入門檻，不是人人都能被偶像化，必須對他們的道德、學歷、背景進行必要的政審，這樣偶像才能發(fā)揮其正能量作用，成為偶像崇拜者能夠依靠的一部分。

（二）政治改革：完善法制制度，更注重網(wǎng)絡的正確傳播

科學技術的發(fā)展，網(wǎng)絡已經(jīng)成為青少年偶像崇拜的主陣地，完善網(wǎng)絡傳播法制制度，有利于青少年進行正確的偶像崇拜。2020 年7 月，國家網(wǎng)信辦發(fā)布了《關于開展2020“清朗”未成年人暑期網(wǎng)絡環(huán)境專項整治的通知》，“重點整治和清查誘導未成年人無底線追星、“飯圈”互撕等價值導向不良的信息和行為?！盵6]同時，政策出臺后也要強化制度執(zhí)行，借助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強化杰出人物的精神感召力，像弗洛姆設想的那樣，組建非政治性的文化機構，挑選那些事業(yè)上頗有建樹、道德上沒有爭議的科學家、藝術家、政治家等弘揚主流思想，引導青少年偶像崇拜文化。

（三）文化改革：發(fā)揮教育作用，更注重青少年的正確引導

弗洛姆認為，使人牢記我們文化的主要理想和規(guī)范的任務首先得由教育來完成，必須通過教育幫助發(fā)展學生的人格。在當代社會這一改革依舊適用，必須用教育去引導青少年偶像崇拜。具體措施體現(xiàn)在：第一，教育引導青少年擺脫“無名的權威”，不必在意和別人的不同，與眾不同也是青少年的特性；第二，創(chuàng)造一種非宗教性質(zhì)的集體的藝術和儀式，這里可以理解為培養(yǎng)青少年的共同的興趣，讓大家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贊美，而不是成為“孤獨人群”中的一分子。只有當青少年成功地發(fā)展了自己的理性，愛得更深更廣之時，感到他的根在普遍的友愛的經(jīng)驗之中時，他才能找到一種新的人的根基感，才能將他所處的世界改造成一個真正的人類之家。

五、結論

“任何變革都不能強制推行，而必須在經(jīng)濟、政治和文化領域同時展開，只局限于一個領域的多項變革會破壞整體?！盵1]298青少年偶像崇拜是個體與社會歷史發(fā)展的產(chǎn)物，對青少年偶像崇拜問題探討的最終目標是讓青少年樹立正確的偶像崇拜觀，通過將自己體驗為自身力量的主體來獲得自我感，是自己的力量和豐富品質(zhì)的主動擁有者，與偶像在精神世界里自由地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