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東生
絕大多數蛾子在夜間活動,據說它們靠月光來判斷方向,感知自己的位置,調整飛行時與月光的夾角,確保自己在夜間不迷路。它們肯定有高科技的“導航裝備”,科學家至今還沒研究透徹。因此白天很少見到蛾子的身影,日光太強烈了,也許會讓它們頭暈目眩,戴上墨鏡都不行。
白天在野外要是發(fā)現蛾子,算是運氣不錯。有時在草叢中尋找拍攝目標,不注意,會有小蛾子飛起,跌跌撞撞,著急忙慌,我能看出它的緊張害怕。它飛出不遠就落下,然后迅速藏到葉子背面,你接近了,它會重復前面的行為。想拍它們,難度很大。
蛾子在葉子的背面,鏡頭很難伸到它下面;翻開葉子,很可能驚動它;它如果在草叢深處,你撥開雜草,它也可能飛走。
今天我很有耐心,慢慢接近一只灰不溜秋的小蛾子,讓鏡頭慢慢穿過雜草間的縫隙靠近它。我沒帶閃光燈,光線暗也沒什么好辦法,只能把光圈調到最大。拍出來之后,看它的翅膀,上面竟然有立體圖案!我放大了看,還是立體的。翅膀的末端向前彎曲,再折疊到三分之一處,邊緣亮一些,凸出的部分在翅膀上留下了陰影。整體是灰白色的,像極了一片因干枯而卷曲的樹葉。
但我知道,這肯定是個平面,哪兒有折疊的翅膀啊。它的翅膀如果真的往前折疊,那飛起來肯定兜風,太費體力了。常識告訴我,生命的進化不會搞任何形式主義,這樣的與眾不同簡直是作死。要知道,在大自然的生存競爭中,速度慢一點兒就可能命喪黃泉。
我又側著拍,平著看照片,真的是一個平面,翅膀并無凸起和凹陷。
如此說來,它是一位了不起的3D小畫家,雖是平面,但能欺騙你的眼睛:我不是蛾子,我是一片枯葉,真的,不信你看,干枯得都卷了起來。
它是生命,這一切是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完成的,它肯定默默修煉了千萬年,才能把繪制立體畫的本事編進DNA的密碼中遺傳下去。越想越佩服,本領真不小。
后來我又拍到一只類似的蛾子,只是翅膀中間多了兩道白色的條紋。在雜亂的環(huán)境中找到它不大容易。拍完我還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慢慢接近它,輕輕摸了一下—光滑、平整如絲綢。沒等我摸第二下,它就跌跌撞撞地飛到了草叢深處。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好奇。
對它們而言,進化的時間真是太長了,足夠玩出一些新奇的花樣。再說了,它們只吃一點兒花蜜就別無所求,有足夠的時間搞“藝術”,不像人,事兒太多,忙忙碌碌,削減了精神生活應有的比例。
如此說來,在很多時候,我遠不如一只小蛾子活得悠閑和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