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蘭勝
(中國人民大學 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北京 100872)
關于“時間”,《漢書·蕭何曹參傳》中記載了“窋既洗沐歸,時間,自從其所諫參”[1],此處的“時間”意為“當時有空閑”,著重表現(xiàn)為時之間距,非物理意義的時間表述。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時間逐漸被視為“運動的數”[2],可量化且無法逆轉,展現(xiàn)著物質運動的持續(xù)性,其物理屬性也在各種計時方法中被強化。而在馬克思看來,時間不僅有著自然哲學范疇的物理屬性,更有著社會歷史范疇的社會屬性。人依賴于時間的物理屬性而存在,但又從其社會屬性中獲得存在意義。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們逐步實現(xiàn)了“基本溫飽”“總體小康”和“全面小康”,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增長且不斷獲得滿足。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廣泛,不僅對物質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huán)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長”[3],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與滿足有了更加深刻的時代特色,而馬克思時間理論則是為其確立可行路徑的理論基礎和價值歸宿。
時間以其一維性豐富了人類社會,又賦予人對其易逝的惋惜和憧憬。每個人都在惋惜與憧憬的交織中展現(xiàn)出既屬于個人的人生狀態(tài),又充滿著意義的社會軌跡。于是,人與時間的關系成為人們研究和解決時間問題的切入點。牛頓主張時空的絕對性,強調時間獨立存在且可測量生命。洛克則主張時間測量的相對性,因為“日夜的綿延長度在現(xiàn)象上是恒常而有規(guī)則的”[4]。二者都凸顯了時間在數學計算上“量”的一面,卻忽視了其在人本意義上“質”的一面。馬克思從勞動角度明確了時間的社會屬性,揭示其“實際上是人的積極存在,它不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發(fā)展的空間”[5]。時間既不是可以測量的客觀物質,也不是純粹的觀念產物,而是人類社會合目的性與合規(guī)律性的統(tǒng)一存在。
“對于馬克思來說,勞動是時間的起源——既是人類時間意識的起源,又是對時間進行客觀的測量的起源?!盵6]勞動創(chuàng)造了時間,豐富了時間,又將時間引入人的生活世界。它不僅賦予人生命結構的變革,更讓時間有了社會屬性。由此,也可推定人的積極存在是以勞動為基礎的存在。通過勞動,時間有了靈魂,人得以積極存在。人的生命被以時間的物理屬性加以測量,存在的人更希望突破自身存在的有限性和未完成性。而勞動則是主要媒介,人通過勞動創(chuàng)造時間和贏得時間,以此展現(xiàn)其積極存在。人的積極存在體現(xiàn)在其勞動中的主體地位上。在生活世界中,人唯有通過自身的勞動才能滿足美好生活需要。勞動給予了人存在的地位和尊嚴,更助推著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勞動創(chuàng)造了時間,也創(chuàng)造了人。但離開了人,勞動無以存在,時間無以存在,生活更無所謂美好。人在勞動中的主體地位需要被正視,但人也要發(fā)揮主動性,成為勞動的承擔者、創(chuàng)造者和超越者,只有這樣才能突破時間的物理狀態(tài),突破自然人的限制,真正成為把握時間“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的社會人。
尺度一般表示某種物體的尺寸或尺碼,以及看待或對待事物的標準,它對事物有物理性丈量的作用,也有價值評判和境界審視之功用。生命尺度強調人的生命長度之量、寬度之質和厚度之境。馬克思從資本主義社會中看到工人為了生存不得不被限制在“為生存而生產”的勞動時間之中,認識到人們失去了維系生命寬度和厚度的自由時間。人們受制于“像狼一般地貪求剩余勞動”的資產階級,完全失去了知識學習、社會管理和休閑娛樂的自由時間,無法拓展自己的生命寬度和厚度。乃至于他們的生命長度都得不到應有的時間保障。人的生命尺度需要時間來保障,更需要時間來充實。只有這樣,人的生命尺度才會獲得應有的長度之量、寬度之質和厚度之境,否則就會陷入“名義人生”。
自由時間具體是指人能夠不被直接生產勞動所吸收且充分利用的時間。人們可以利用自由時間進行知識學習、社會管理和休閑娛樂。自由時間不僅影響著人的生命尺度,也影響著人的發(fā)展空間,決定著人的知識空間、社會空間和閑暇空間的發(fā)展。近代資本主義社會中工人階級被強制在“為生存而生產”的勞動時間之中,自由時間被無休止地剝奪,只剩下一個空間——在工廠里為資本家勞動的生存空間。他們無法通過自由時間的獲取拓展發(fā)展空間,進行知識學習、社會管理和休閑娛樂。失去了自由時間,就失去了發(fā)展空間。長期以來,“整個人類發(fā)展的前提就是把這種自由時間的運用作為必要的基礎”[7],自由時間越多,發(fā)展空間越大。自由時間可以讓人從“為生存而生產”的勞動時間中解放出來。從物質生活領域拓展到精神生活領域,從單調生活領域拓展到全面生活領域,自由時間豐富著人的生活維度,開拓著人的發(fā)展空間,不斷推動著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時間是人的發(fā)展空間,實質是強調自由時間對人的發(fā)展空間的重要性。自由時間保障著人的發(fā)展空間,發(fā)展空間也呈現(xiàn)著人的自由時間利用狀態(tài)。
馬克思深刻把握了時間的本質,實現(xiàn)了人對時間認識的徹底革命,更豐富了其整個社會歷史發(fā)展思想中的時間邏輯。人作為社會歷史發(fā)展主體,也同樣是時間的主體。時間因人的存在得以建構,人也在時間的演進中產生美好生活需要?!皻v史不過是追求著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而已”[8],美好生活需要是一切社會形態(tài)人們的共同期許,是由人在“需要—生產—需要”的無限陀螺式發(fā)展中逐漸產生的。美好生活需要是人積極存在的呈現(xiàn),是人對生命尺度的把握和對發(fā)展空間的賦值。馬克思時間理論有力確證了美好生活需要的合理性。
馬克思通過勞動把握了時間、人與人的存在有機聯(lián)系。勞動賦予了時間社會屬性,更激發(fā)了人對時間的主體性。時代更迭不休,人們的美好生活需要更是不斷豐富。中華文明演進中有“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9]的上古“五福生活”,有“民亦勞止,汔可小康”[10]的“小康”生活,也有“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11]的“大同”追求。中華兒女以積極的存在創(chuàng)造了燦爛的中華文明,為不同時代的美好生活需要烙上了勞動色彩,更沉淀了新時代美好生活需要的本源根脈。美好生活需要呈現(xiàn)出人的積極存在。
1.美好生活需要依托于人對時間的主體性自覺。馬克思針對伊壁鳩魯的時間觀提出“組合僅僅是具體自然界的被動形式,時間則是它的主動形式”[12]。時間作為自然界的主動形式,包括人在內的一切生物都會隨著時間的發(fā)展而發(fā)生改變。但時間的主動終是以人的勞動來體現(xiàn)。時間是屬人的,是人的存在讓時間的社會屬性得以激發(fā)。雖說在漫長的人類歷史上,人必須依賴于自然界而存在,自然界已經成為人為了生存必須與之交往的載體,但人始終在同自然界的對象性活動中發(fā)展著自己,使自己成為時間的主體。在此過程中,人逐漸以主體意識超越自然或個體的局限,成就人自身在自然界和社會中的主體地位。人作為始終伴隨著時間的主體性存在,不斷生成美好生活需要,有著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美好生活需要是人在時間中的主體性自覺,以勞動滿足美好生活需要,彰顯人對時間的認識和掌控能力。
2.美好生活需要依托于人對時間的現(xiàn)實性建構。時間的現(xiàn)實性是指其一維狀態(tài),“是指時間只有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一個方向”[13]。時間的現(xiàn)實性不僅對個人意義重大,對國家也影響深遠。鄧小平在探索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過程中,非常注重時間的現(xiàn)實性,在《鄧小平文選》第三卷的119篇文章中,涉及時間問題的就有102篇。在他看來,“時間對世界來說是無限的,但對我們國家和民族來說,則是有限的,時間就是發(fā)展,時間就是前途,時間就是命運”[14]??梢哉f,我國改革開放偉大事業(yè)是在時間的搶抓中取得的舉世矚目的成功,給予了人民奮勇追求美好生活的強大動力,實現(xiàn)了時間的現(xiàn)實性建構。美好生活需要離不開人對時間現(xiàn)實性的建構,時間現(xiàn)實性促進著美好生活需要的滿足。
3.美好生活需要依托于人對時間的歷史性探索。馬克思認識到,人在時間的基本生存維度中以勞動創(chuàng)造歷史。勞動賦予了時間社會屬性,更創(chuàng)造了人的存在意義。人不能脫離時間而存在,更不能脫離勞動而存在。整個人類歷史過程都是由時間發(fā)生、由勞動生產而決定的。當然,這個過程也有階段性,“歷史的每一階段都遇到一定的物質結果……都遇到前一代傳給后一代的大量生產力、資金和環(huán)境”[15],每一代人的生存都能以先輩們創(chuàng)造的歷史作為前提,不斷滿足美好生活需要。每一代人、每一階段都既具有獨立性又相互聯(lián)系,承前啟后地呈現(xiàn)出前人的知識、經驗和智慧,成為一個民族安身立命的基礎。美好生活需要的提出是基于深邃的時間歷史性探索,它順應了中華民族發(fā)展史、社會主義發(fā)展史和世界發(fā)展史,滿足了中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讓人們在自己的“時間—歷史”維度中,扮演著“劇中人”,也作為著“劇作者”,不斷獲得滿足。
馬克思以人為研究時間問題的出發(fā)點,通過勞動洞察人生命的歷史規(guī)定性,認識到時間是作為人生命尺度的存在。人的一生是一個不斷在勞動中滿足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時間演進過程。時間作為人生命的尺度,審視著人的生命長度之量、寬度之質和厚度之境。美好生活需要是人生命勞動中的必然需求,也是人不斷獲得自由時間的釋放與提升的應然需求,體現(xiàn)為人對生命尺度的把握。
1.美好生活需要依靠人對生命長度的掌控。馬克思雖然反對把人的自然屬性說成其根本屬性,但他并不否認人作為一種自然存在物的事實性存在。他認為人“第一個需要確認的事實就是這些個人的肉體組織以及由此產生的個人對其他自然的關系”[16]?!叭怏w組織”是人的自然生物性狀態(tài),也意味著人“終有一死”的生命長度限制。于是,傳統(tǒng)形而上學走向了對永恒的追求,視生命最深處的虛無感或否定性為永恒加以克服。但人類經過歷史實踐發(fā)現(xiàn),永恒并不能被人抽象地克服,而應在可能及的對象性活動中加以確證。人作為對象性的、受動的存在物,要積極地面對生命長度的限制。從現(xiàn)實可行的勞動中實踐美好生活需要是人人皆可行的。依靠現(xiàn)實可行的勞動,科學利用時間,讓時間對人的宰制變成為美好生活需要滿足的鞭撻和督促,以實現(xiàn)在有限的生命長度獲得更佳的美好生活狀態(tài)。
2.美好生活需要依靠人對生命寬度的拓展。馬克思突破了傳統(tǒng)形而上學,讓人從對象性活動中掌控生命長度,滿足美好生活需要,進一步促進了人作為超越自然屬性的社會存在物的認識。他將人的本質理解為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認為“只有在社會中,人的自然的存在對他來說才是自己的人的存在,并且自然界對他來說才成為人”[17]。人的生命因其社會屬性逐漸獲得對象性的提升并獲得確證。人在生命過程中必須在自然存在的基礎上建立更加全面的關系,也必須在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過程中實現(xiàn)全面的發(fā)展。這是人生命存在的自然屬性驅使,更是其拓展生命寬度的社會屬性要求。“人無法忍受單一的顏色,無法忍受凝固的時空,無法忍受存在的空虛,無法忍受自我的失落,無法忍受徹底的空白?!盵18]美好生活需要依靠人對生命寬度的拓展,以協(xié)調好在美好生活追尋過程中物質的、思想的等一切社會關系,防止人的美好生活需要陷入片面化和低質量化。
3.美好生活需要依靠人對生命厚度的開辟。馬克思說“人懂得按照任何一個種的尺度來進行生產,并且懂得處處都把內在尺度運用到對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規(guī)律來構造”[19]。人以時間的自然屬性標記生命的長度,以社會屬性拓展生命的寬度,更以“美”開辟生命的厚度。美是勞動的呈現(xiàn),是自由時間的彰顯,展現(xiàn)著人追求超越自然必然性的無限境界。這種追求是對生命厚度的開辟,是對自由時間的精神升華。社會越發(fā)展,人的自由時間越釋放;美好生活需要越增長,生命厚度要求就越高。人的生命厚度引領人的精神境界,是自由時間獲得釋放的生命自為,影響著美好生活需要的行為取向和生活態(tài)度。
自由時間的獲得決定著人的發(fā)展空間,人的發(fā)展空間依托于自由時間的發(fā)揮。只有在自由時間中拓展更豐富的“高級活動時間”,人方能擴大發(fā)展空間并走出“自然存在物”和“物質生產者”的限制,逐漸成為能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社會自由人”。自由時間給予人從事知識學習、社會管理和休閑娛樂的發(fā)展可能,這是人得以在知識空間、社會空間和閑暇空間不斷發(fā)展的時間運用過程,是人在滿足美好生活需要過程中對發(fā)展空間的賦值驅使。自由時間展現(xiàn)著“人的本質不體現(xiàn)在自然生命時間的延長上,而體現(xiàn)在與社會歷史空間的關聯(lián)上”[20],體現(xiàn)在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進程中。
1.美好生活需要體現(xiàn)于人在知識空間的文化提升。在馬克思看來,勞動成就了人,首先是成就了人的生活。美好生活需要是存在于生活世界人們的共同期許。美好生活需要的形成過程,也是人不斷超越自然存在向自由發(fā)展的演變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人會積累生活經驗,并逐漸形成得以傳承的文化。而“文化上的每一個進步,都是邁向自由的一步”[21],也是人在知識空間不斷占據主體性的一步。馬克思以勞動審視了近代西方資本主義由勞動異化而引發(fā)的文化失落現(xiàn)象,發(fā)現(xiàn)西方近代工業(yè)的發(fā)展并未更好地保障勞動人民的自由時間,反而是進一步剝奪、追逐更多的剩余價值?!耙磺猩袷サ臇|西都被褻瀆了?!盵22]西方近代資本主義文明徹底地為物所役,嚴重影響了人的自由發(fā)展,美好生活需要也只能停留在期許中,文化一時陷入勞動異化的邊緣。而人的美好生活需要體現(xiàn)于人在知識空間的文化提升,離不開文化的厚植,否則,就會陷入“無根”的生活,更談不上美好生活需要。
2.美好生活需要體現(xiàn)于人在社會空間的關系處理。馬克思認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xiàn)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23]。人的美好生活需要不僅依托一定的社會關系而產生,也由一定的社會關系處理而生成。人在勞動的過程中,為美好生活需要建構了以社會關系為基礎的社會空間。社會空間是由人的勞動實踐形成的,承載著與其生產方式相適應的社會關系,是社會關系得以再生產的場域。社會空間是具體的,需要人有效地處理好社會關系,推進人的美好生活需要。最基本的關系就是個人與社會的關系。馬克思認識到人生活于社會之中,是作為社會歷史及社會生活發(fā)展的主體,生存于社會也生產了社會。同樣,“社會是個人的本質規(guī)定,社會生產著個人也生產了個人”[24]。社會是個人相互依存和相互制約的有機空間,沒有人可以脫離社會而存在。人與社會共同推進著社會空間的發(fā)展,推進著人的社會管理以滿足美好生活需要。
3.美好生活需要體現(xiàn)于人在閑暇空間的休閑娛樂?!白杂蓵r間……一部分用于消費產品,一部分用于從事自由活動,這種自由活動不像勞動那樣是在必須實現(xiàn)的外在的目的的壓力下決定的,而這種外在目的的實現(xiàn)是自然的必然性”[25]。閑暇空間由自由時間的發(fā)展而擴大,休閑娛樂在閑暇空間中深化。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人們擁有了越來越大的閑暇空間,獲得了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依托,但這不代表人人會休閑娛樂,我們“必須承認,明智地利用閑暇,是文明和教育的產物”[26]。閑暇空間的休閑娛樂直接體現(xiàn)著人美好生活需要的格調,反映著社會文明狀態(tài)。日益擴大的閑暇空間必然伴隨著日益提升的休閑娛樂需要,這是人們美好生活需要發(fā)展使然。而同時格調的日益提升,也是人們美好生活需要隨著社會發(fā)展的文明彰顯。
馬克思通過勞動揭示出時間是人積極存在、生命尺度和發(fā)展空間的本質內涵。時間屬人,伴隨其生活全過程。美好生活需要源于人對時間的把握,也源于其勞動生產過程的演進。伴隨著社會生產力的解放,人的勞動效率得到進一步提高,自由時間日益釋放,人的美好生活需要也日益增長。從馬克思時間理論審視美好生活需要的滿足理路,是推進人們在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進程中對時間的駕馭和利用的統(tǒng)一,能在時間維度建構可行路徑。具體來說,美好生活需要的滿足依賴于對人積極存在的激發(fā)、對生命尺度的構筑和對發(fā)展空間的拓展。因為這樣,才更好地夯實美好生活需要的條件、深化美好生活需要的向往、提高美好生活需要的品位,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方能不斷得以滿足。
勞動賦予了時間社會屬性,更明確了人的積極存在。人必須作為積極存在的勞動主體,成為時間的主體,投身于美好生活需要的滿足實踐中。這是一個時間實現(xiàn)的過程,也是一個勞動建構的過程。它離不開人以積極存在的勞動狀態(tài),實現(xiàn)對時間的主體性自覺、現(xiàn)實性建構和歷史性探索,從而夯實以物質基礎、精神目標和環(huán)境載體為主體的美好生活需要條件。
1.推動人對時間的主體性自覺,保障美好生活需要的物質基礎。時間因人的存在和發(fā)展而具有社會屬性,且會隨著人的不斷發(fā)展而不斷運動前進?!叭藗?yōu)榱四軌颉畡?chuàng)造歷史’,必須能夠生活。但是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東西”[27]。“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東西”是人存在和發(fā)展的物質基礎,是歷史的條件,也是時間的意義基礎。沒有物質基礎的滿足,就沒有人的歷史性存在,更不會有人的美好生活需要滿足,時間也就無所謂意義。而物質本身就不是靜態(tài)的存在,是人的主體創(chuàng)造,也可以說是時間的主體性自覺呈現(xiàn)。正如恩格斯所說,“沒有運動的物質和沒有物質的運動是同樣不可想象的”[28]。時間作為物質存在和運動的一種形式,其主體性自覺的發(fā)揮,是人以勞動的方式具體呈現(xiàn)于美好生活需要的滿足進程中。人對時間的主體性自覺發(fā)揮,實際上就是勞動創(chuàng)造物質基礎、保障美好生活需要物質基礎的具體呈現(xiàn)。
2.強化人對時間的現(xiàn)實性建構,實踐美好生活需要的精神目標。時間的現(xiàn)實性突出地表現(xiàn)出物質運動過程的一維狀態(tài),讓人的生命有限性更加凸顯。人們渴望在有限的生命時間中滿足美好生活需要。于是,時間的現(xiàn)實性建構就成為人們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依據。馬克思歷史原初地認知到人的生存是基礎,人的客觀能動性在此過程中可以得到充分發(fā)揮。于是,生產性時間成為時間現(xiàn)實性建構的第一要義。隨著生產力的進一步解放,人的自由時間逐漸釋放,人們可以在生產性時間中充分強化生存基礎。但人們常陷入與物的羈絆中,陷入美好生活需要的片面化,錯失了精神目標的實現(xiàn)。精神目標是人們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愉悅感受,是幸福感的獲得。時間的現(xiàn)實性建構不僅僅是向外索取物質的保障,更可以向內領悟生活的愉悅,體驗實踐美好生活需要的幸福感,以達精神目標的完成。
3.增進人對時間歷史性的探索,建設美好生活需要的環(huán)境載體。人在時間的基本生存維度中創(chuàng)造了歷史,并開創(chuàng)了人歷史性的時間存在,而實際上“人具有本然意義上的環(huán)境本性”[29],人是“在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系統(tǒng)的統(tǒng)一的自組織演化過程中產生的”[30],人歷史性的時間存在總是與自然生態(tài)昔日的總體演化過程息息相關。人們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開創(chuàng)史,也可以說是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適應和發(fā)展史。在這段歷史上,出現(xiàn)過對自然環(huán)境的宇宙本體論和人類中心論,但滿足人的美好生活需要必須依托環(huán)境載體。建設環(huán)境載體,就是要建設生態(tài)文明,發(fā)展寧靜、和諧、美麗的生態(tài)環(huán)境。這是新時代增進人對時間歷史性探索的首要任務,要從人與環(huán)境的緊密歷史關系中獲得價值支撐和經驗教訓,真正地將建設生態(tài)環(huán)境作為中華民族永續(xù)發(fā)展的千年大計,為滿足人的美好生活需要提供優(yōu)良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載體。
在馬克思看來,時間對人來說,已“不是一種‘空洞的’抽象綿延”[31],它積極地推進人的生命尺度認知。人的生命歷程伴隨著對美好生活需要的滿足,需要構筑生命尺度,促進人掌控生命長度、拓展生命寬度和開辟生命厚度,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階段性”“增長性”和“共享性”,深化美好生活需要的向往,提升人的生活情懷和人生旨趣。
1.掌控生命長度,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階段性”。人的生命長度因其自然屬性而存在著必然的終點,且相對于歷史長河而言顯得短暫,但人的生命長度也因其獨有的社會屬性充滿著無盡無休的生活色彩。從出生到死亡,人在有限的生命長度中經歷著童年、少年、青年、壯年和老年的人生階段,而且會先后產生天真無憂生活、開心學習生活、建功立業(yè)生活、家庭美滿生活和頤養(yǎng)天年生活的不同美好生活需要。人的美好生活需要伴隨其生命長度中的每個人生階段,呈現(xiàn)出特有的“階段性”。人的生命成長過程其實也是人不斷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過程,從而實現(xiàn)“階段性”應然狀態(tài)。實現(xiàn)這種應然狀態(tài)就要掌控生命長度,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美好生活需要的“階段性”滿足上,展現(xiàn)無限生活色彩。
2.拓展生命寬度,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增長性”。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揭示了人的生活是一種“類生活”,“生產生活就是類生活”[32]。人的類生活是人作為一切社會關系總和的本質彰顯,決定著其生命寬度。生命寬度展現(xiàn)為人的一切社會關系,張揚著人生命的社會屬性,并強化著人的自然存在。這其中伴隨著美好生活需要的日益增長。從片面的物質需要到更加全面的需要,從低層次的需要到高層次的需要,人們美好生活需要漸進地由其生命寬度展現(xiàn)出“增長性”特征。新時代人們“不僅對物質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huán)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長”[33],這是生命寬度使然。拓展生命寬度,就是要積極融入新時代發(fā)展的浪潮,積極融入社會前進步伐,同人們美好生活需要的“增長性”協(xié)調共進,避免片面化和低質量化的生活呈現(xiàn)。
3.開辟生命厚度,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共享性”。人的生命厚度超越社會屬性的現(xiàn)實要求,展現(xiàn)著人的精神境界。社會生產力越發(fā)達,人的生命自由度越高,越容易呈現(xiàn)出“一場精神原則肉體原則之間的不幸的斗爭”[34]。這場“斗爭”會不斷激發(fā)人的精神存在,產生人之所以為人的超越生命本能的追求。美好生活需要是人的生命厚度使然,彰顯了人的“本真存在”,更凸顯了人的“在世存在”。美好生活需要是個體的,也是類群體的,最終是美美與共的“共享性”生活。開辟生命厚度,要以強有力的精神力量滿足個體美好生活需要,同時服務于更多人的美好生活需要。
人的發(fā)展空間就是人利用自由時間進行知識學習、社會管理和休閑娛樂等高級活動的場域。它包含著知識空間、社會空間和閑暇空間,是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空間載體,影響著人的生活品位。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我國社會生產力水平總體顯著提高,人的自由時間獲得了空前的釋放,人的發(fā)展空間也獲得了更大的解放。滿足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就是要通過提升人的發(fā)展空間,提高美好生活需要的品位,具體地涵養(yǎng)其韻味、改善其格局和提高其格調。
1.強化知識空間的文化提升,涵養(yǎng)美好生活需要的韻味。知識空間包含人類文明發(fā)展進程中所有關于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的探索所得。它是自然科學知識、社會科學知識和藝術哲學知識的集合體,展現(xiàn)著人類發(fā)現(xiàn)自身和認識客觀世界的成果,也滲透著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人類社會愈發(fā)展,知識空間愈豐富,愈能為人的美好生活需要鋪墊知識條件。但知識僅僅能讓人認知美好生活,而感受美好生活的真正韻味則要依托人對知識的創(chuàng)造、接受及因此而形成的文化。文化是知識的承載體,對知識進行著深度的內化和高度的升華。尤其針對美好生活,沒有文化的提升,美好生活就會陷入“貧瘠”。知識與文化的共融,涵養(yǎng)美好生活需要的韻味,避免了有知識沒文化的片面狀態(tài)和品位偏離。長期以來,中國人民已經在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道路上積累了豐富多樣的文化資源。強化知識空間的文化提升,就是要依托這些植根于中國人民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文化所得。同時,也要面向現(xiàn)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真正地以強有力的文化提升,涵養(yǎng)美好生活需要的韻味。
2.創(chuàng)新社會空間的關系處理,改善美好生活需要的格局。社會空間作為人發(fā)展空間的連續(xù)體,體現(xiàn)著社會一切相互作用的關系形式。它承載著與人發(fā)展空間相適應的社會關系,是社會關系的反映。生產力與生產關系共同建構了社會空間,凝聚著人的美好生活需要格局。美好生活需要的格局體現(xiàn)為人在社會空間中的關系處理。正如馬克思所說,“‘思想’一旦離開‘利益’,就一定會使自己出丑”[35]。人對美好生活需要的滿足過程無非在社會空間中尋求一種有序的良性生存環(huán)境,以更好地服務于這個過程。而社會空間作為一個場域,有獨立的結構體系和規(guī)范,也有著多領域的利益關系。這就需要創(chuàng)新社會空間的關系處理,在社會空間關系與人的美好生活需要之間找到平衡點。實際上,無論是社會空間的關系處理問題,還是人滿足美好生活需要的問題,都需要一個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價值依托。自由給予人存在的意義感,平等給予人發(fā)展的可能性,公正給予人發(fā)展的可行性,法治給予人發(fā)展的可靠度。創(chuàng)新社會空間的關系處理實際上就是在打造空間的價值依托,也讓美好生活需要的格局得到改善,走向和諧。
3.改善閑暇空間的休閑娛樂,提高美好生活需要的格調。在馬克思看來,人在閑暇空間的休閑娛樂體現(xiàn)在自由時間的利用上,反映著美好生活需要的文明狀態(tài)。他充分利用自由時間,深入研讀數學對辯證法的促進作用,形成了獨特的精神修養(yǎng)法。我國人民的自由時間伴隨社會生產力發(fā)展而釋放,有了更大的閑暇空間,休閑娛樂已經從過去封閉與單調的狀態(tài),向開放與豐富轉變,進一步滿足了美好生活需要。但也出現(xiàn)了休閑娛樂的“異化”現(xiàn)象,產生了享樂主義現(xiàn)象。正如美國著名休閑學家布賴特比爾指出,“如果不能學會以一種整體性的、脫離低級趣味的、文明的、有創(chuàng)造性的方式來享受新型的休閑,我們就根本不是在生活”[36]。閑暇空間的休閑娛樂本應是自由時間的充分運用,積極提升和發(fā)展精神文化生活,走向更加自由全面發(fā)展的狀態(tài)。它不是奢侈享樂,也不是物欲放縱,而是追求更加具有格調的生活,實現(xiàn)美好生活狀態(tài),最終推動社會文明程度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