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猛
(中國中醫(yī)科學(xué)院 中醫(yī)臨床基礎(chǔ)醫(yī)學(xué)研究所,北京 100700)
川楝子傳統(tǒng)炮制方法眾多,如劉若金《本草述》(清)“楝”載:“更究其修事制者何所宜,故閱諸證所用,去核皆同,有酒煮者,鹽煮者,麩炒者,巴豆炒者,有單炒者,有不用制者,不以一法盡也”[1]。仔細(xì)分析各種炮制方法,發(fā)現(xiàn)其核心的基礎(chǔ)問題在于凈制與切制。由于川楝子具有果皮致密水分浸潤困難,果肉著水呈黏性,果核堅硬的特點,其凈制與切制方法與其它核果類藥物迥異。本研究對川楝子的去皮、去核、取肉、切制及在與巴豆同炒時的處理方法等,進(jìn)行了初步的探討。
川楝子去皮的記載首見于雷斅《雷公炮炙論》(南北朝),如唐慎微《證類本草》(宋)“川楝子”載:“雷公云:凡采得后干,酒拌浸令濕,蒸,待上皮軟,剝?nèi)テぃ∪馊ズ?。勿單用。其核碎搥,用漿水煮一伏時了用”[2]。筆者取市售已切成兩瓣的生川楝子若干,置盆中用黃酒拌勻,上覆濕屜布,2 h后至籠屜上蒸,圓氣后10 min取出,川楝子皮變軟,部分翹起,較容易剝下,但是由于果肉著水變濕后發(fā)黏,容易粘在果皮上。取整個未經(jīng)切制的川楝子,由于果皮致密,水分難以潤入,用黃酒潤1.5 d,果皮變軟。置籠屜上蒸,圓氣后10 min取出,手摸果皮與果肉間有明顯的分離感,稍晾,趁熱剝?nèi)テ?。果皮容易去掉,果肉變軟,并沒有發(fā)黏,可見,進(jìn)入果肉的水分很少。
陳自明《婦人大全良方》(宋)“辨識修制藥物法度”亦載:“川楝子,蒸,去皮核”[3]??梢?,宋代川楝子蒸后去皮核的方法已然成為定式。劉若金《本草述》(清)亦載:“酒浸蒸軟,去皮核”[1]??芍^言簡意賅。
區(qū)別于雷斅的方法,明代醫(yī)家嘗試用溫開水浸泡去皮。如王文潔《太乙仙制本草藥性大全》(明)卷3載:“湯溫浸過,去皮”[4]。許希周《藥性粗評》(明)卷2載:“凡用以溫湯浸,令皮皺,去皮取肉”[5]。與雷公去皮法相比,溫湯浸泡法的缺點有二:一是浸泡時間過長﹔二是去皮效果不佳。
與雷斅生活年代相近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唐)在卷7“論合和”中并未指出川楝子的需要凈制。書中收載的“治乳癰始作方”與“治療長蟲方”中均應(yīng)用了“楝實”,但均未指出需要凈制。后世醫(yī)家亦有遵雷公法者,如許國楨《御藥院方》(元)卷6“延齡丹”載:“金鈴子,去皮”[6]。
川楝子為核果,內(nèi)果皮堅硬且厚,黑色的種子較小。唐慎微《證類本草》 (宋)“川楝子”載:“取肉去核。勿單用,其核碎搥”[2]。那么雷公所謂的“取肉去核”是去內(nèi)果皮還是去種子呢?文中用“碎搥”,顯然用力較大,川楝子的種子質(zhì)酥脆,筆者用手即能掰開,而內(nèi)果皮,用銅缸子非常用力亦難在搗碎,僅搗成一些小塊。因此,推測文中的“核”為內(nèi)果皮。
其實,古人對核果類果實,稱“核”者多指內(nèi)果皮,稱“仁”者多指種子。如《本草綱目》中的桃仁收載在桃的附藥中,稱為“核仁”。杏仁收載在杏的附藥中,亦稱為“核仁”。
川楝子果肉與核分別入藥的習(xí)慣始自雷斅。后世醫(yī)家多遵此觀點,如楊倓《楊氏家藏方》(宋)卷5“鹽煎散”載:“川楝子,麩炒,去核”[7]。至明代已然沿襲成法,如陳嘉謨《本草蒙筌》(明)“楝”載:“大抵用核莫用肉,用肉莫用核,此常理也”[8]。但是,亦有醫(yī)家提出異議,如陳衍《寶慶本草折衷》(宋)卷14“楝實”載:“雷公及眾方悉去核以取肉,而《集驗方》乃以肉并核剉炒,合威靈仙元。蓋亦有核肉同用者矣”[9]。后世醫(yī)家肉核混用的情況亦很多。
川楝子取肉之法,《雷公炮炙論》僅簡單地表述為“取肉去核”。后世總結(jié)了三種方法。
第一種是切法。如《蘇沈內(nèi)翰良方》(宋) 卷4“硇砂煎丸”載:“金鈴子三兩,洗過切破四面,無灰酒浸一宿,候軟以刀子削下瓤,去皮核不用”[10]。文中將川楝子切后酒浸,果肉著水變黏,所謂“削下瓤”應(yīng)指削下果肉。筆者將川楝子水潤透后去皮,由于川楝子果肉遇水潤濕顯黏性,粘在果核上難以剝離。需用刀一點點切下來,非常費力,效率亦很低。將去皮后焙干的川楝子用刀切,發(fā)現(xiàn)由于川楝子的果肉很薄,而果核是橢圓形,所以每一刀能切下來的果肉很少,需要不斷變換刀片的方向才能切到果肉,費力且效率低。筆者取整個的川楝子水浸后蒸軟去果皮,由于果肉中并沒有潤入多少水分,所以并不黏。這時用刀能切下來,但是仍比較費力。比較以上三種切制方法,以最后一種最優(yōu),但是切法顯然并不是最優(yōu)的方法。
第二種是搗碎法。如《太平惠民和劑局方》(宋)“指南總論”載:“楝實,凡使先以酒浸潤,俟上皮、核,剝?nèi)ヌ撈?,焙干,以面炒,入木臼?nèi)杵為粗末,羅過,去核,方入藥用”[11]。文中先將川楝子去皮,焙干面炒后再杵為粗末,羅去果核,得到果肉。文中用木臼搗,是考慮到并不需要用太大的力量,否則容易將果核搗碎。但是,亦有醫(yī)家認(rèn)為用木臼力量太小,如許國禎《御藥院方》(元)卷四“沉香蓽澄茄丸”載:“川楝子,炮,搥碎去核用肉”[6]。文中“捶碎”的力量顯然很大,果核亦可搗碎。筆者取川楝子去皮再焙干,用銅缸子搗。由于川楝子果核很硬,僅能搗成較大的幾塊,而果肉部分則易搗碎,呈小粗?;蚍蹱睢⒐瞬糠謷?,即得到果肉。這種操作方法工作效率高,明顯優(yōu)于去皮后趁濕取果肉的方法。這種將川楝子潤濕去果皮,再焙干杵碎取果肉,是川楝子獨特的凈制方法。
第三種是水煮法。古人利用川楝子果肉著水呈黏性的特點,有將果肉作為賦型劑的經(jīng)驗。如《太平惠民和劑局方》(宋)卷8“麝香大戟丸”載:“上為末,獨留川楝子,以好酒一、二升,蔥白七枚,長三、四寸,煮川楝子軟,去核取肉,和藥搗杵,丸如梧桐子大”[11]。文中川楝子酒煮,去皮核取肉。筆者取川楝子全果若干,加黃酒煮,開鍋后5 min,部分果皮即可剝下。果肉發(fā)軟,將果皮用刀切口,繼續(xù)煮20 min。果皮與果肉分離,果肉已煮爛。稍晾,用手?jǐn)D即可將果肉與果核脫離,由于果肉很黏,粘在手上不易脫下。將果皮與果核揀出用少量清水洗凈,剩下的水仍倒入盛果肉的小盆中。得到川楝子果肉混濁液,黏性大。與諸藥粉混合,制作丸劑。
后世醫(yī)家并沒有完全繼承《雷公炮制論》肉核分用的經(jīng)驗,川楝子全果亦為常用之品。由于川楝子質(zhì)地堅硬,需要經(jīng)過切制才能入藥。古人切制的方法有如下幾種。
第一種是切成四瓣。趙佶《圣濟(jì)總錄》(宋)卷94載:“楝實四兩,十字剉開”[12]。文中指出川楝子切成四瓣。筆者將川楝子潤透后,由于果核厚且硬,所以切制較費力。切成兩瓣后,將兩瓣再各切一刀。據(jù)山東建聯(lián)中藥公司姜保生老藥師的講授,一九四九年前老藥鋪的川楝子是一個切六瓣,即一個切兩瓣,每瓣再切兩刀成三瓣。
第二種是搗碎。羅天益《衛(wèi)生寶鑒》(元)卷21“咀藥類”載:“搗細(xì)用”[13]。文中并沒有指出需要去皮核,應(yīng)該是整個搗細(xì)。所謂搗細(xì)并非是搗成細(xì)粉,只是搗成細(xì)小的顆粒。其中果核部分難以搗碎。
第三種是切片。川楝子切片,顯然是包括了果核部分。王璆《是齋百一選方》(宋)卷15“茴香金鈴?fù)琛陛d:“金鈴子,每個剉作四片”[14]。文中川楝子平行三刀呈四片,由于川楝子果核硬且脆,切薄片容易碎,所以多切成厚片。對于質(zhì)地堅硬而脆的川楝子而言,切四瓣顯然比切片更容易。
川楝子為治療疝氣之要藥。正如劉若金《本草述》(清)載:“楝實之用在疝證,處劑者十用七八”[1]。但是其味苦性寒,與寒邪客于小腸的病機(jī)并不相符。對此,古人的經(jīng)驗是用川楝子與巴豆同炒。二藥配伍的機(jī)制,吳鞠通《溫病條辨》(清)卷3載:“川楝導(dǎo)小腸濕熱,由小便下行,炒以斬關(guān)奪門之巴豆,用氣味而不用形質(zhì),使巴豆帥氣藥散無形之寒,隨檳榔下出肛門,川楝得巴豆迅烈之氣,逐有形之濕,從小便而去,俾有形無形之結(jié)邪,一齊解散而病根拔矣”[15]。張秉成《成方便讀》(清)載:“其妙用在巴豆與川楝二味同炒,去巴豆不用,但取其蕩滌攻堅剛猛直前之性味,同川楝入肝,導(dǎo)之下行,又不欲其直下之意”[16]。總之,是以巴豆之熱制川楝子之寒,且巴豆沖墻倒壁之力能增加川楝子的力量。
古人非??粗貙Υㄩ优c巴豆的配伍,二藥同炒制過程中,對川楝子的凈制與切制進(jìn)行了多種探討,具體有以下幾種。
第一種是湯浸去皮,與麥麩同炒。唐慎微《證類本草》(宋)“楝實”載:“治丈夫本臟氣傷,膀胱連小腸等氣。金鈴子一百個,湯溫浸過去皮,巴豆二百個搥微破,麩二升,同于銅鐺內(nèi)炒,金鈴子赤熟為度,放冷取出,去核為末。每服三錢,非時熱酒、醋湯調(diào)并得,其麩、巴豆不用也”[2]。文中有三點值得注意,一是川楝子去皮后并沒有搗碎。川楝子皮硬且厚,水潤尚且困難,去皮后才能與巴豆直接接觸,吸收其氣味;二是巴豆是捶微破。巴豆僅為捶微破,說明方劑的初衷并不希望巴豆與川楝子接觸過多,恐其直下邪氣致瀉;三是炒制火候以川楝子赤熟為度。川楝子與巴豆麥麩同炒,一般中藥麩炒的方法是首先將鍋燒熱,溫度至放入少許麥麩即冒煙為準(zhǔn),然后將麥麩倒入,翻炒至麥麩手抓覺燙手時,再加入藥材。而本方是川楝子巴豆與麥麩同時入鍋炒,顯然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麩炒。而是用于麥麩將巴豆中的油質(zhì)部分吸收,減少其瀉下的副作用。炒制的標(biāo)準(zhǔn)是以川楝子色赤,這與通常麩炒的火候相近。文中100個川楝子用麥麩2 L,按宋代度量衡1 L約等于現(xiàn)代的700 mL,稱700 mL麥麩約合156 g[17]。筆者取川楝子20個溫水浸泡1.5 d,手工去皮,曬干。取巴豆40個微打破,方法是用銅杵輕搗,聽到一聲輕脆的聲音即可,提示巴豆種皮已經(jīng)有裂隙。川楝子、巴豆、與麥麩31 g,同時下鍋,中火炒。炒至川楝子的顏色焦黃似熟銅色為候,麥麩顏色呈焦褐色,巴豆多裂開,露出白色的種仁。去掉巴豆、麥麩,得到制過的川楝子。為了檢驗川楝子果肉中吸入巴豆油后是否有致瀉作用,筆者曾將前述20個炒制過的川楝子,約80 g,水煎0.5 h,頓服,服后稍惡心,始終沒有腹瀉的癥狀。而炒過的巴豆仁,藥房人員曾服半粒,并沒有絲毫腹瀉的癥狀,而服生巴豆仁僅小米粒大小即腹瀉2次。筆者服用生巴豆仁僅半個大米粒大小,即能腹瀉5次。可見,巴豆炒后攻下力量已經(jīng)近消失。
第二種是切四瓣,麩炒去皮。趙佶《圣濟(jì)總錄》(宋)卷94“楝實散”載:“楝實(四兩,十字剉開),巴豆(椎令微破,二味用麩一升同炒,候麩色黑,藥焦黃,去巴豆并麩,取楝實去皮用)”[12]。文中川楝子并沒有去皮,直接切成四瓣,與巴豆、麥麩同炒?;鸷驑?biāo)準(zhǔn)與《證類本草》相同。炒后川楝子再去皮。由于原書沒有巴豆的劑量,按上述《證類本草》中三藥 的比例,筆者取川楝子20枚水浸2 d,切四瓣。巴豆40個,搥微破。麥麩31 g。三藥同炒,至川楝子色焦黃,巴豆裂開,麥麩黑褐色為止。將炒好的川楝子揀出,發(fā)現(xiàn)少部分脫下或用小刀可以剝下,大部分難以分離。這種方法顯然不如《證類本草》的方法。
第三種湯浸去皮,與面同炒。李時珍《本草綱目》(明)“楝”載:“丈夫疝氣:本臟氣傷,膀胱連小腸等氣。金鈴子一百個,溫湯浸過去皮,巴豆二百個,微打破,以面二升,同于銅鐺內(nèi)炒至金鈴子赤為度。放冷取出,去核為末,巴、面不用”[18]。文中100個川楝子用面2 L,按宋代度量衡1 L面粉約合496 g。筆者取川楝子20個溫水浸泡1.5 d,剝?nèi)ド掀?。曬干,與巴豆40個微打破、白面198 g同入鍋中,小火勤翻。面粉容易粘到鍋底少部分,顏色會呈棕色,翻炒過程中川楝子與巴豆均粘上白面呈白色,隨著炒制時間的推移,白面的顏色加深呈微黃色,川楝子表面亦逐漸呈黃褐色。篩去面粉,巴豆揀出,得到制川楝子。該方與前述《證類本草》的區(qū)別,只是將麥麩改為白面,后世《本草述鉤元》《本草求原》等均有轉(zhuǎn)載。而川楝子面炒的方法,在《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指南總論”中已列為常用之法。所以上文并非是李時珍傳抄錯誤,而是延續(xù)了宋代的炮制方法。比較面炒與麩炒二法,面炒者炒制溫度低,時間長,火候不易掌握,而麩炒者用中火,溫度高,時間短,火候容易掌握。
第四種是去皮清炒。趙佶《圣濟(jì)總錄》(宋)卷94“木香散”載:“楝實,巴豆(各三十枚,剝?nèi)テ?,同楝實炒候黑色,去巴豆,用楝實)”[12]。文中有兩點需要注意,一是巴豆去皮,前述麩炒法中的巴豆需“搥微破”或“椎令微破”,面炒中的巴豆需“微打破”。均沒有去皮。故與川楝子接觸面積較小。而本文所載川楝子與巴豆均去皮,同炒時巴豆油會大量地滲入川楝子果肉中。二是沒有用麥麩或面粉作為輔料同炒,川楝子與巴豆接觸地過多,吸收的巴豆油過多。以上均會導(dǎo)致川楝子中的巴豆油含量過多。沙圖穆蘇《瑞竹堂經(jīng)驗方》(元)“木香楝子散”載:“川楝子二十個為末,未碾前先同巴豆二十粒同楝子炒黃赤色,去巴豆不用”[19]。文中川楝子與巴豆同炒,但是并沒有說明二者是否需要去皮。筆者推測,川楝子應(yīng)為去皮者。
第五種是取肉清炒。楊倓《楊氏家藏方》(南宋)卷10 “金鈴子散”載:“金鈴子肉,四十九枚,剉碎如豆大,不令碎細(xì)。用巴豆四十九枚,去皮不令碎,與金鈴子肉同炒,至金鈴子深黃色,不用巴豆”[7]。文中川楝子取肉切碎,巴豆去皮,與前述去皮清炒者相比,二者接觸的更密切。
第六種是取肉麩炒。劉信甫《活人事證方后集》(宋)卷12“金鈴?fù)琛陛d:“金鈴子,四十個,去皮、核,只取肉。用巴豆二十粒,去皮,入麩同炒。金鈴子肉如桑根色為度,棄卻巴豆、麩,只使金鈴肉”[20]。文中用川楝子取肉,與去皮的巴豆同炒?;鸷蛞源ㄩ尤獬粗辽8珵槎?,桑根色與《證類本草》中“金鈴子赤熟為度”[2]是同義。
第七種是切四瓣,帶皮清炒?!短K沈內(nèi)翰良方》卷8載:“治小腸氣,下元閉塞不通。川楝子(一兩和皮破為四片) 巴豆(一兩并殼捶令碎),上同和勻,入銚內(nèi),炒令紫色,取出,去巴豆,只取川楝子,凈刷為末,每服一錢,先炒茴香,秤一錢令香,用酒一盞沖,更煎三五沸,去滓,調(diào)川楝子末,連進(jìn)二服,得下泄即瘥”[10]。文中明確指出川楝子要帶皮切四瓣,顯然并不希望果肉與巴豆接觸過多。巴豆連殼捶碎,顯然破碎程度遠(yuǎn)大于《圣濟(jì)總錄》的“搥微破”,這種處理方法是川楝子與巴豆同炒的各種方法中,巴豆唯一要求捶碎者,亦是力量最大的一種。所以方后云“得下泄即瘥”。
以上七種方法中,筆者認(rèn)為第一種湯浸去皮與麥麩同炒的方法最優(yōu)。
在川楝子傳統(tǒng)凈制與切制的研究過程中,筆者認(rèn)為有以下幾點值得討論。
第一是切制的規(guī)格。2020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以下簡稱《中國藥典》)中關(guān)于川楝子的規(guī)格描述為:“本品呈半球狀、厚片或不規(guī)則的碎塊”[21]。筆者在藥房中見到的川楝子多呈半球狀。從古代文獻(xiàn)看,川楝子切制多為搗碎、切片,或十字剖開,并沒有一切兩瓣的半球狀的規(guī)格。由于川楝子質(zhì)地堅硬,僅切兩瓣難以充分煎出有效成份。川楝子質(zhì)脆,切薄片容易碎,而切厚片又與半球狀相近。古人十字剖開或一個六瓣的規(guī)格均可考慮,而半球狀應(yīng)予排除。考慮通過對不同規(guī)格的川楝子煎出液中的川楝素進(jìn)行對比研究,優(yōu)選切制規(guī)格。
第二是去皮的目的與方法。黃立輝等[22]研究發(fā)現(xiàn),川楝子果肉中的川楝素含量,遠(yuǎn)高于果皮與果核。古人去皮的目的很可能是由于川楝子果皮致密,水分浸潤困難,有效成份難以煎出的緣故。去皮的方法,古法中以酒(或水)浸蒸,去皮效果為最優(yōu),但是,并沒有明確說明浸泡與蒸制的時間,應(yīng)進(jìn)一步研究?;驈默F(xiàn)代工藝中尋找更好的去皮方法。
第三是古今川楝子入藥部位的不同導(dǎo)致的用量問題。古人川楝子的入藥部位以果肉為主流。但是全果入藥的情況亦不少見。這就要求同仁在運用古方的過程中一定要注意川楝子的入藥部位。由于現(xiàn)行《中國藥典》規(guī)定川楝子是全果入藥,如果古籍中用果肉,那么在臨床上至少要提高一倍的用量才與古籍相當(dāng)。
第四是川楝子與巴豆配伍中的凈制。二藥是治療疝氣的經(jīng)典配伍,但是,如果不重視川楝子的凈制,則達(dá)不到預(yù)期效果。如現(xiàn)行眾多《方劑學(xué)》教材多收錄了李杲《醫(yī)學(xué)發(fā)明》(金元)所載天臺烏藥散,原書載:“天臺烏藥,木香,茴香(炒),青皮(去白),良姜(炒),各半兩,檳榔(剉,二個),川楝子(十個),巴豆(七十粒)。右八味,先以巴豆微打破,同楝子用麩炒,候黑色,豆、麩不用外,為細(xì)末,每服一錢,溫酒送下,疼甚者,炒生姜熱酒下,亦得”[23]。文中川楝子沒有說明是否需要凈制。本方川楝子同巴豆麥麩同炒的經(jīng)驗,顯然是取法自《證類本草》,原書中川楝子是需要湯浸去皮的。如果直接用帶皮的川楝子全果,川楝子吸收的巴豆油要少得多,難以制約川楝子的寒性,亦難增加川楝子的力量。如果用帶皮切瓣者,古人顯然又不會用麩炒。因此,方劑的整體功效的體現(xiàn),離不開藥物的炮制,而作為炮制基礎(chǔ)的凈制顯得尤為重要。
綜上所述,川楝子凈制與切制方法與其它果類藥物迥異。去皮法以《證類本草》記載的酒浸蒸去皮法效果最好,明顯優(yōu)于后世的溫湯浸去皮法。古籍中川楝子核是指堅硬的內(nèi)果皮。川楝子去皮后,再焙干杵碎取果肉,是川楝子獨特的取肉方法。切制法有切瓣、搗碎、切片三種。與巴豆同炒,川楝子的處理方式包括:湯浸去皮與麥麩同炒、切四瓣麩炒去皮、湯浸去皮與面同炒、去皮清炒、切四瓣帶皮清炒、取肉清炒、取肉麩炒等,以去皮后與麥麩同炒為最優(yō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