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刮骨療毒”故事中,關羽和華佗一起被塑造,影響著民眾的信仰世界。關羽并非專司醫(yī)科,而華佗在后世也受人膜拜,成為民間信仰的一部分。出于祛病求福的心理,民間多在關帝廟、呂祖庵中同時供奉并祭祀華佗。
關羽“刮骨療毒”的故事從史傳中來,在民間廣為流傳,進入了文學作品的書寫,在宋元平話、明清戲曲以及明清小說中已然成為關羽敘事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尤其以章回小說《三國演義》的書寫流傳最廣。
“刮骨療毒”的故事將關羽的武勇推至高峰
嘉靖本《三國演義》卷十五“關云長刮骨療毒”與毛綸、毛宗崗批評本《三國演義》第七十五回“關云長刮骨療毒,呂子明白衣渡江”,將“刮骨療毒”這個故事敘寫得生動豐滿。
關羽身中毒箭是在兵圍樊城時,曹仁令手下弓弩手放箭所致。所謂“水里七軍方喪膽,城中一箭忽傷身”。這時,“刮骨療毒”的情節(jié)便開始了。
在華佗實施外科手術之前,幾番出言試探,表現手術疼痛系數高,非常人所能忍受。華佗欲言又止,自稱“某自有治法,但恐君侯懼耳”。關羽笑著應答:“吾視死如歸,有何懼哉?”華佗于是口述手術療法,需要立一根標柱,上面釘一大環(huán),讓關羽將手臂穿過鐵環(huán),用繩子固定。此處,華佗還特意提出,要“以被蒙其首”,用被子將關羽頭蒙住,不要直視手術過程,華佗用尖刀割開皮肉以至露出骨頭,刮出骨上箭毒,敷藥縫針,包扎傷口,手術完成,手臂便沒事了。然后華佗再次說明,“但恐君侯懼耳”。常人聽到華佗這番描述,已經預知手術的痛苦。而關羽的反應則是舉重若輕,甚至表示“如此容易,何用柱環(huán)”,于是設酒席款待華佗之后,“公飲數杯酒畢,一面仍與馬良弈棋,伸臂令佗割之”。
華佗取尖刀在手,“令一小校捧一大盆于臂下接血”,場面頓時緊張。一張一弛,此處再次描寫華佗與關羽的對話:“佗曰:‘某便下手,君侯勿驚。公曰:‘任汝醫(yī)治,吾豈比世間俗子,懼痛者耶!”
華佗的“懼”和“驚”一定程度上也說明了患者的忍耐度是手術成功與否的關鍵。關羽深知這個道理,當即表明自己非世間凡夫俗子可比。關羽氣定神閑、鎮(zhèn)定自若的神態(tài),給華佗實施手術以極大的信心?!百⒛讼碌叮铋_皮肉,直至于骨,骨上已青;佗用刀刮骨,悉悉有聲?!彪S著華佗的動作,手術中發(fā)出清晰可辨的刮骨聲。雖然不是敵我搏殺的戰(zhàn)場,但這“血流盈盆”的場面不亞于生死一線的較量。旁人都能感受到這種刻骨銘心的痛苦,而關羽卻“飲酒食肉,談笑弈棋,全無痛苦之色”。
待華佗清創(chuàng)手術圓滿結束,敷藥縫針后,小說描寫了關羽的神態(tài)和與華佗的對話?!肮笮Χ?,謂眾將曰:‘此臂伸舒如故,并無痛矣。先生真神醫(yī)也!佗曰:‘某為醫(yī)一生,未嘗見此。君侯真天神也!”此處毛宗崗評論道:“如此醫(yī)人是神醫(yī),如此病人亦是神人?!薄肮喂钳煻尽北憩F出關羽性格的堅毅剛強,將其武勇推至高峰。
診療身體,成為關羽作為“全能神”的一個重要表現
宋元以來,關羽崇拜在封建帝王的推波助瀾之下日益興盛。南宋時,荊州當地關羽崇拜已經相當普遍。宋代官員陳淵記載:“臣嘗游荊州,見荊人所以事關羽者,家置一祠。雖父子兄弟室中之語,度非羽之所欲,則必相戒以勿言,唯恐羽之知之也。夫羽之死已數百年,其不能守以害人也審矣。而荊人畏之如此,以其余威在人,上下相傳,有以誑惑其心耳?!?/p>
由關羽的身體延伸出的文化世界,對于民眾心理具有極大的威懾力,這種神威在時間和空間上得到延展。元泰定二年(1325年)《關侯廟記》稱:“凡今鞏民水旱疾疫,盜賊兇害,無所于訴者,必侯焉?!鼻鍙堅埔怼蛾P王鎮(zhèn)塚廟基田地碑記》道:“凡洛之士女老稚,病則禱痊,險則禱濟,危則禱安,旱則禱雨,兵戈則禱息,絕口不稱操與權,惟王之祀焉?!标P羽神格承載了為民禳疫療疾的功能。
診療身體,是關羽作為“全能神”的一個重要表現。據洪邁《夷堅志》記載:“向友正,元仲子也。淳熙八年浴罷痛甚,委頓而臥,似夢非夢。見一偉丈夫,長頭巨目,著拂塵披衫,微拱而坐,傳藥方與之云:用沒藥、瓜蔞、乳香三味以酒煎服之。且言桃源許軫知縣亦錄此,但不用瓜蔞,若求速效,宜服此。友正敬謝,寤即如其戒,不終劑而痊。后詣玉泉禱雨,瞻關王像,蓋所見者,因繪事于家?!贝颂庩P羽傳以藥方,治療疼痛患者,果然靈驗。
在關羽崇拜中,相比關羽御寇護國的戰(zhàn)神事跡、懲惡揚善的正義故事來說,類似以上這樣直接施救于民眾身體的靈跡故事不是太多。有意思的是,神靈世界的互助也就此展開。關羽并非專司醫(yī)科,而華佗在后世也受人膜拜,成為民間信仰的一部分。出于祛病求福的心理,民間多在關帝廟、呂祖庵中同時供奉并祭祀華佗。
總而言之,在“刮骨療毒”故事中,關羽和華佗一起被塑造,影響和塑造著民眾的信仰世界。
(《團結報》劉海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