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禮貌視角下魔幻電影臺詞中的會話分析
——以《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為例

曲軒儀

(吉林化工學院 外國語學院，吉林 吉林 132022)

一、不禮貌研究

言語交際作為一種社會行為，具有和諧與沖突這兩個既相互矛盾又相互依存的特點。自20世紀七八十年代，禮貌研究一直是語用學界研究的核心議題，但處于邊緣地位的不禮貌研究始終沒有引起學者們的廣泛關注。直至近年來，隨著研究不斷深入，不禮貌研究作為獨立的理論框架逐步得到了學界的重視。

“不禮貌”這個概念本身就是充滿爭議的，本文將以Bousfield[1]的不禮貌框架為核心，進而展開分析。當前對于不禮貌的定義已有十余種之多[2]。不同學者以不同的視角去定義不禮貌，Locher&Watts從社會規(guī)范的角度界定不禮貌，認為不禮貌是對某一言語社團內(nèi)的行為規(guī)范的違反[3]；Culpeper將不禮貌視作攻擊對方面子的語用策略[4]；Bousfield在定義不禮貌時將聽話人的理解與評價考慮在內(nèi)，認為只有說話人有意地向聽話人傳達不禮貌且聽話人識別了該意圖，才屬于不禮貌的研究范疇，伴隨性不禮貌(incidental impoliteness)和偶然性不禮貌(accidental impoliteness)均不屬于不禮貌研究的范疇?？梢园l(fā)現(xiàn)，在早期的研究中，不禮貌定義的核心在于說話人的意圖性。這種意圖性被視為是不禮貌的一個重要特征，是判斷言語行為是否構成不禮貌的標尺。然而，通過近年來的研究發(fā)現(xiàn)，不適切(inappropriateness)成為界定不禮貌的重要概念，而說話人的意圖性已不再是構成不禮貌的必要條件[5]。

Culpeper是首位深入研究不禮貌話語的學者，并提出了與Brown & Levinson的減緩面子威脅策略平行的不禮貌的五個策略，這些不禮貌策略是為了攻擊面子，而非為了挽回或增強面子[6]。然而這個經(jīng)典禮貌面子范式下的不禮貌策略不免受到其原型影響，呈現(xiàn)出以單一言語行為作為分析單位的特征，很大程度上忽視了語境及文化的作用。隨后，Culpeper將語境與文化因素與之相融合，提出不禮貌策略包括:(1) 直接性策略;(2) 正面不禮貌策略;(3) 負面不禮貌策略;(4) 間接性策略;(5) 抑制禮貌策略。但是，這種分類仍然擺脫經(jīng)典禮貌理論范式。言語不禮貌是由聽者判斷為構成威脅其面子或社會身份、有損特定語境中或特定交際群體中普遍接受的得體行為規(guī)范的語言行為，不管這種語言行為是有意還是無意的[7]。Bousfied指出該框架存在直接/間接不禮貌策略不平衡的問題并且忽視了交際中面子的動態(tài)性以及不同策略之間的關聯(lián)與組合性，提出了新的修改方案，將不禮貌歸納為兩類:直接性不禮貌和間接性不禮貌。直接性不禮貌是指以直接、清楚、明白的方式攻擊對方的面子；而間接性不禮貌則更為復雜，既包含諷刺或嘲諷等言語行為，也包含禮貌缺失。其中，諷刺或嘲諷等言語行為是指表面上是在夸獎對方，但實際上是在攻擊對方的面子，即明褒實貶。而禮貌缺失是指在需要采取禮貌策略的時候沒有采取相應的禮貌策略。本文采用 Bousfield 的不禮貌理論框架，從性別、對話雙方之間的關系這兩個維度對經(jīng)典魔幻系列電影中的不禮貌話語進行研究，以此對比魔幻虛構世界的社會構建與真實世界的社會構建的異同。

二、研究方法

《哈利·波特》系列電影自上映以來，創(chuàng)造出了巨大的社會效益和經(jīng)濟效益，并成為了一種獨特的文化現(xiàn)象，堪稱魔幻電影的一個奇跡。尤其是《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它作為系列電影的第一部作品，為整個系列電影奠定不可撼動的基礎。將觀眾帶入到魔法世界中，從場景的搭建，到物品的使用，甚至在語言上，也創(chuàng)造出了許許多多的獨特的咒語。這些無疑為觀眾打造出了一個全新的讓人神往的魔法世界。在帶來巨大社會效益和經(jīng)濟效益的同時，在文學領域也引起了學者們的廣泛關注。學者們多以兒童文學，或文化心理學及英漢翻譯等方面作為切入點來研究《哈利·波特》系列電影，但近年來，語言作為西方魔幻虛構文學作品中的重要且獨特的表達方式，逐漸引起語言學家的興趣及關注?！豆げㄌ亍废盗须娪爸阅艹蔀槟Щ秒娪笆飞系钠孥E，除了打破固有的思想，塑造出一個又一個各具特色的人物形象以及扣人心弦的故事情節(jié)以外，魔幻電影中的臺詞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作者將長達2小時38分鐘的電影——《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的臺詞作為語料來源，采用定性和定量結合的研究方法，以Bousfield的不禮貌理論為框架，逐個瀏覽并甄別臺詞對白中的不禮貌話語，并統(tǒng)計其出現(xiàn)的總頻次。同時，結合性別、對話雙方之間的關系這兩個維度，對不禮貌話語進行篩選和歸類。

三、數(shù)據(jù)統(tǒng)計與呈現(xiàn)

經(jīng)統(tǒng)計(見表1)，作者發(fā)現(xiàn)在長達2小時38分鐘的電影中，共出現(xiàn)不禮貌話語74次，沖突性話語出現(xiàn)的頻率較為凸顯，同時，這也說明，電影人物關系和情節(jié)發(fā)展的緊張性。筆者發(fā)現(xiàn)，在74次不禮貌話語中，直接不禮貌話語共出現(xiàn)54次，占比73%；而間接不禮貌話語僅出現(xiàn)20次，占比27%。通過頻數(shù)及頻率的比對，可以清楚看出，在西方魔幻電影《哈利·波特與魔法石》中，直接不禮貌話語的使用遠高于間接不禮貌話語，這體現(xiàn)出魔幻電影的一大亮點，即電影的沖突性，包含話語沖突和情節(jié)沖突。而這恰恰就是觀眾喜愛魔幻電影的一大重要因素。

表1 直接不禮貌話語和間接不禮貌話語分布

四、話語分析

此部分將分別從直接不禮貌話語和間接不禮貌話語兩部分對電影中的不禮貌話語進行分類歸納分析。

(一) 直接不禮貌話語分析

通過對直接不禮貌話語的分類整理，作者發(fā)現(xiàn)，共有五類不同的直接不禮貌話語，分別為：批評，警告或威脅，使用禁忌語，阻止或打斷以及命令，其出現(xiàn)的頻數(shù)為17，12，11，7，7，頻率分別為32%，22%，20%，13%，13%(見表2)。其中，批評，警告或威脅，使用禁忌語比較常用，共占比74%，所以本文將從這三方面來分析電影對白中的直接不禮貌話語。

表2 直接不禮貌話語分類

1.批評

批評性話語被認為是一種最明確的產(chǎn)生直接不禮貌效果的話語，通過指責或批評交際者的話語，直接損害對方的面子的行為[8]。Bousfield認為，批評是通過言語或非言語的方式指責聽話者，直接攻擊對方，是一種典型的面子威脅行為。通過之前的呈現(xiàn)的數(shù)據(jù)可以發(fā)現(xiàn)，批評性話語在《哈利·波特與魔法石》中出現(xiàn)17次，是一種最常用的直接不禮貌話語，占比32%。

背景：Harry突破重重困難，終于找到了即將要偷取魔法石的Quirrell和Voldemort，這時魔法石奇妙地出現(xiàn)在Harry的兜里邊，卻無人知道。在Quirrell多次勸說Harry幫忙找尋魔法石未果的情況下，Voldemort終于打算親自與Harry談一談，而此時的Voldemort半人半鬼正附在Quirrell身上。

Voldemort：Harry Potter…we meet again.

Harry：Voldemort.

Voldemort：Yes.You see what I’ve become? See what I must do to survive? Live off another.A mere parasite.Unicorn blood can sustain me… but it cannot give me a body of my own.But there is something that can.Something that,conveniently enough,lies in your pocket.Stop him! Don’t be a fool.Why suffer an horrific death when you can join me and live?

Harry：Never!

Voldemort：Bravery.Your parents had it too.Tell me,Harry… would you like to see your mother and father again? Together...we can bring them back.All I ask is for something in return.That’s it,Harry.There is no good and evil.There is only power… and those too weak to seek it.Together,We’ll do extraordinary things.Just give me the Stone!

Harry：You liar!

Voldemort：Kill him!

在這段對話中，我們可以看出交際雙方分別是藝術作品中正反兩大派別的主人公，即Harry和Voldemort。在本部電影中，兩人初次相識相見，但實則實力地位相差懸殊。Voldemort曾經(jīng)是撼動整個魔法世界的邪惡勢力的領導者，Harry也早有耳聞，而此時Harry僅僅是一個剛進入魔法世界的初學者。此情此景，Harry并沒有任何膽怯與退縮，他使用了批評這一直接不禮貌話語，選擇了“Never”以及“You Liar”極具攻擊性的詞語，正面挑戰(zhàn)曾經(jīng)最強大的黑暗勢力領導者Voldemort。這無疑成為電影的精彩亮點之一，更加博得了觀眾的眼球以及期待結局的好奇心，使得情節(jié)更加扣人心弦，也讓觀眾因為Harry的直接不禮貌言語行為而感到擔心，以及期待后續(xù)我們的小主人公Harry是如何戰(zhàn)勝Voldemort，取得成功的。

2.恐嚇或威脅

言語威脅通常被認為是一種言語行為(Speech Act)，言語威脅的目的是強迫對方去(不)完成對自己有不利影響的事情，如果對方不愿意，便會給予一些消極的后果(Limburg)。說話人試圖通過言語威脅以此對聽話人施加影響，嚴重威脅到說話人的面子(FAT)。所以威脅是一種典型的直接不禮貌話語。如下例：

背景：由于表哥Dudley過生日，一家人決定去動物園玩，上車之前，Harry的姨夫Vernon叫住了他，并恐嚇Harry。

Aunt Petunia：It should be a lovely day at the zoo.

Dudley：I’m really looking forward to it.

Uncle Vernon：I’m warning you now,boy.Any funny business,and at all… and you won’t have any meals for a week.Get in.

Harry：……

在這段對話中，Harry 的姨夫Vernon使用了威脅這一直接不禮貌話語。他威脅Harry，只要在動物園，Harry導致哪怕是一點點奇怪的事情發(fā)生，就一周都不給他吃飯。為什么原本應該開開心心相處的親人，會使用威脅這一直接不禮貌話語呢？此處恰恰凸顯出姨夫Vernon這個人物的性格特點。他討厭巫師、魔法，并且記恨Harry的父母(巫師)但卻又不得不收養(yǎng)Harry，他認為Harry天生也是一個“怪咖”，經(jīng)常會導致一些奇怪的事情發(fā)生。正是在這樣一種人物關系下，威脅話語的出現(xiàn)，更能凸顯出姨夫姨母一家的刁鉆和刻薄，以及Harry身世的可憐。

3.禁忌語

當使用禁忌語作為直接不禮貌話語時，說話者在交際中一般會用臟話、罵人或者褻瀆的語言來實現(xiàn)。禁忌語，顧名思義，在一些場合下，有些詞是不能說的，聽話人會因為這些詞而感到極其不適，同時，也會嚴重損害到聽話人的面子[9]。但《哈利·波特》系列電影由于屬于兒童文學作品，面對的觀眾也是兒童，所以禁忌語自然不會出現(xiàn)Fuck，shit，damn，son of bitch等表達，取而代之的是prune，great Muggle，silly girl，pea brain等表達，這些表達仍然是在罵人，直接損害聽話人的面子，屬于直接不禮貌話語的一種，但聽起來相對溫和一些，并且不會對兒童的心理造成不良的導向。

背景：上魔法課的時候，Snape教授看見Harry之后，認為Harry憑借著自己的名氣，不認真學習，隨后，便向他提出了一系列的關于魔法的問題，有種故意當眾刁難他的意思，在Snape接二連三的發(fā)問下，Harry覺得很不好意思，這時，在旁邊的Hermione跟Harry還不熟悉，只為了在老師面前表現(xiàn)自己而頻頻舉手。

Snape：There will be no foolish wand-waving or silly incantations in this class.As such,I don’t expect many of you to appreciate… the subtle science and exact art that is potion-making.However,for those select few… who possess the predisposition… I can teach you how to bewitch the mind… and ensnare the senses.I can tell you how to bottle fame brew glory and even put a stopper in death.Then again,Maybe some of you have come to Hogwarts in possession of abilities… so formidable that you feel confident enough… to not pay attention.Mr.Potter.Our new celebrity.What would I get if I added root of asphodel to an infusion of wormwood? You don’t know? Let’s try again.Where would you look if asked you to find a bezoar?

Harry:I don’t know,sir.

Snape:What i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monkshood andwolfsvane？

Harry:I don’t know,sir.

Snape:Pity.Clearly,fame isn’t everything… is it,Mr.Potter?

Harry:Clearly,Hermione knows.Sames a pity not to ask her.

Snape:Silence.Put your hands down，you silly girl！

在本段對話中，Snape教授的提問一直都只針對Harry。由于Harry特殊的身份，使大家對他都另眼相看，然而Snape的連環(huán)提問，可能略顯刻薄，但恰恰是在提醒Harry要時刻保持清醒。電影從開始就在渲染Snape教授的古怪與陰險，就是為了結尾處的轉折。所以在前期，他使用直接不禮貌話語的頻率很高，比如此處，他對Hermione說“silly girl”，就是一個禁忌語的使用，這也是影片為了凸顯Snape人物性格特點的一種方式。并且從交際雙方的關系出發(fā)，Snape為魔法學院的教授，而Hermione為一年級新生，二人地位差距比較懸殊，故此處使用禁忌語這一直接不禮貌話語也沒有太嚴重的問題。

(二) 間接不禮貌話語分析

影片中，間接不禮貌話語的使用不像直接不禮貌話語的使用頻率那么高，但根據(jù)作者觀察，間接不禮貌話語在該片中共出現(xiàn)20次，也占有一席之地。就間接不禮貌話語的具體實現(xiàn)形式而言(見表3)，諷刺/挖苦更為常用，出現(xiàn)了17次，占總量的85%，禮貌缺失僅出現(xiàn)了3次，占總量的15%。所以本部分將著重分析討論諷刺或挖苦這一較為凸顯的間接不禮貌話語。

表3 間接不禮貌話語分類

諷刺或挖苦屬于間接不禮貌話語的典型表達。常常體現(xiàn)為通過故意夸大對方不具備的優(yōu)點從而暴露出對方的缺點[10]。說話人話語中的含義往往與其真實含義相反，Bousfield 認為諷刺、挖苦即以婉言隱語相譏諷，所使用語言形式表面上看通常為贊美、表揚、恭維。諷刺或挖苦實質就是用一種禮貌的外在表現(xiàn)來達到內(nèi)在不禮貌效果，后期也有很多語用學家將其定義為虛假禮貌來進行深入研究。如下例：

背景：當Harry拿到了Hagrid送來的魔法學校的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姨夫姨母一家全力阻止他前往，原來他們早就只知道Harry的身世，此時，Petunia姨母將Harry母親的事情說了出來。

Harry：Dear Mr.Potter.We are pleased to inform you…that you have accepted at Hogwarts School of witchcraft and Wizardry.

Uncle Vernon：He will not be going! I told you.We swore we’d put a stop to all this rubbish.

Harry：You knew? You knew all along and you never told me?

Aunt Petunia：Of course we knew.How could you not be? My perfect sister being who she was.My mother and father were so proud the day she got her letter.We have a witch in the family.Isn’t it wonderful? I was the only one to see her for what she was.

在本段對話中，Petunia姨母表面上是稱贊了Harry的母親也就是她的姐姐，她說道“My perfect sister”“We have a witch in the family”，但是我們通過上下文語境可以判斷出，Petunia姨母實際是在諷刺和挖苦她的姐姐，她是在嘲諷Harry的母親是個怪咖，在埋怨，要不是Harry母親那么多怪異的行為，導致最后被炸死，她也不至于要收養(yǎng)Harry，并且要撫養(yǎng)他長大。這就可以看出姨母的話是一種諷刺，挖苦的間接不禮貌話語。通過對Petunia姨母的間接不禮貌話語的分析，也可以看出她在電影中的人物形象是一個尖酸刻薄，且心腸歹毒的人，這也側面體現(xiàn)出Harry母親及Harry的善良。

五、結 語

通過對經(jīng)典魔幻系列電影《哈利·波特與魔法石》中的不禮貌話語進行研究，作者發(fā)現(xiàn)，魔幻系列電影中，直接不禮貌話語的使用頻率明顯高于間接不禮貌話語，直接不禮貌話語會加劇對話雙方之間的沖突，使情節(jié)跌宕起伏，更具魔幻性，從而更能吸引觀眾，使其期待劇情的進一步發(fā)展。在直接不禮貌話語中，批評，恐嚇或威脅，禁忌語的使用較為凸顯，而在間接不禮貌話語中，諷刺言語較為凸顯。而這也進一步剖析出電影人物性格的不同特點，在魔幻電影中，反面人物通常會更加頻繁地使用直接不禮貌話語，直接損害聽話人的面子，塑造其兇狠惡毒的形象，但偶爾也會選擇使用間接不禮貌話語來體現(xiàn)出其虛偽狡詐的性格特點。而正面人物通常會選擇間接不禮貌話語，體現(xiàn)其溫和且善良，盡量為聽話人保全足夠的面子，但面對邪惡勢力的時候，偶爾也會使用直接不禮貌話語，表達其勇于抗爭的性格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