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芬
又見家珍,是在大半年以后了。
我抬起頭仔細(xì)地看著她,還是齊耳短發(fā),這種發(fā)型眼下已經(jīng)不多見了,體型沒有變,明顯的是臉上色斑少了很多,尤其是右側(cè)臉頰的這一塊。我笑了:家珍,你比以前好看了呢。
家珍是我的一個病人。人到中年,有哮喘病史,規(guī)律用藥,病情控制良好。但她有重度焦慮癥,吃了不少種的藥物,病情時好時壞。有一段時間,她來就診的唯一目的,是感到氣管里有異物,吃不好睡不寧??墒聦?shí)上,她的癥狀不像支氣管異物表現(xiàn),肺部CT片也沒有顯示異物。每次我解釋后,她表面上好像打消了顧慮,但下一次來時她還是一樣。家珍還告訴我,精神衛(wèi)生科醫(yī)生讓她藥物加量,但她又怕藥物越多副作用越大。七八個月后,我說:那你還是做個支氣管鏡吧。她馬上緊張起來。我說,我給你做,你愿意嗎?又告訴她,我們有團(tuán)隊、有監(jiān)護(hù),能保證安全的,放心好了。她同意了。于是,我們預(yù)約好了。
可是,就那個星期的周六,我還在上海開會,接到家里的電話———親愛的爸爸在老家突然去世!我便匆匆地趕回了老家,送走爸爸。
我沒有忘記那天下午與家珍的約定。我也曾想著告知家珍,通知讓她換個時間來做檢查,或者托付給同事。但我又覺得那樣不是最為妥當(dāng),因為家珍有著嚴(yán)重的焦慮,也可能她為了這次支氣管鏡檢查做足了沖刺般的準(zhǔn)備。于是,在告別會后,我沒等把爸爸的骨灰送到墓地安葬,便驅(qū)車返回了杭州。
家珍的支氣管鏡檢查很順利,也沒有異常發(fā)現(xiàn)。家珍很開心,一顆心也放下了。我囑咐她抗哮喘藥物繼續(xù)使用,焦慮癥還是要治療,她答應(yīng)著走了。那是一個天色不那么明朗的冬日。
八個多月以后,再次見到家珍。她的表情是輕松的,氣管異物感自然早就消失了。更讓我高興的是,抗焦慮的藥物也在減量過程中。又見家珍時,我真切地感受到,健康是幸福生活最重要的指標(biāo)。我望著家珍,不覺淚水已溢出了眼眶。好在戴著眼鏡和口罩,誰也看不見。
編輯/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