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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毫無理由

      2021-05-24 19:16:24張殿權(quán)
      躬耕 2021年4期
      關(guān)鍵詞:韓家明朗稿子

      張殿權(quán)

      向明朗和簡昕認識一年半了,他也知道她是他們《生活直播》欄目有名的“毒舌”??墒?,他還是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那么狠毒的話!

      幾天前的那個晚上,他們欄目的記者歐達為孩子擺滿月宴,結(jié)束時是八點半。向明朗和簡昕回家同向,就打的順便送她回去。向明朗發(fā)誓,那天他和簡昕都只喝了一點兒紅酒,沒喝多,是清醒的。因此,上了出租車,倆人說笑還是很自然、很正常的。

      到了簡昕家那個巷口,簡昕下車,笑著和他擺手再見。在巷口路燈的照耀下,簡昕青春、迷人的笑容,讓向明朗突然異常心動,他掃碼付了錢也下了車。

      簡昕有些不解,笑問:“哎,你怎么也下來了?”

      向明朗拘謹?shù)匦α讼拢骸澳憧?,春天來了,天也不怎么冷了,想、想和你說幾句話再走……”

      簡昕笑笑,說:“好啊,說吧。”

      向明朗看著簡昕,心緊張得嗵嗵嗵直跳,突然又不知說什么了,就不自然地笑了……

      簡昕意識到他有點不對勁,笑著推了他一把:“你干嗎?有話就說!”

      向明朗低了低頭,抬起來后,定睛看著簡昕,突然說:“簡昕,我喜歡你!”

      簡昕笑起來,看著向明朗說:“干什么啊你?逗我玩呢?”

      “真的,我喜歡你?!毕蛎骼适终J真地說。

      簡昕不笑了,說:“不會吧?”

      “真的。其實……我知道我們倆可能不合適……我,可能不是你喜歡的那種……”

      簡昕坦誠地說:“我們倆,確實不合適!”

      一時,倆人都不知該再說什么了。簡昕低著頭,右腳不停地踢左腳。向明朗尷尬地看了一眼簡昕,又把頭扭到一邊去,有些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簡昕抬起頭,說:“不早了,你趕快回家吧?!?/p>

      向明朗不自然地擠出一絲笑容,點點頭:“那,你也回去吧?!?/p>

      簡昕轉(zhuǎn)身往巷子里走去,向明朗張口想對她再說句什么,可是卻沒發(fā)出聲來。

      這時,簡昕突然又轉(zhuǎn)回身來,沒有表情地說:“咱們倆,不合適!真的!”說完,轉(zhuǎn)身疾步往巷子里走去。

      這時,一陣早春的寒風猛地吹過來,向明朗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向明朗心里很難受,但還是勉強自己接受了簡昕“咱們倆,不合適!”那句話。因為,此前他就清楚地知道,簡昕喜歡的是家里有錢、長相酷帥、能說會道又懂浪漫的那種,而自己是一個家庭普通、長相不酷也不夠帥,更不會花言巧語浪漫的人!所以,他們倆人雖然處得很好,他也默默地愛了她一年,但始終沒有把“愛”說出口!

      向明朗有些后悔說出了這句話,但接受了簡昕那句話后,又覺得不該后悔。終于看到了結(jié)果,內(nèi)心不再因此而過于糾結(jié)、壓抑,其實也是一種解脫。

      可是,向明朗怎么都沒有想到,第二天他們開完早會,簡昕給他發(fā)微信讓他去平時很少有人走的樓梯間。

      “向明朗,我昨晚想了很長時間,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你說清楚:這一年多來,你雖然對我很好,我們有時也很能談得來,但是我們確實非常不合適,我并不愛你,我們倆不可能!所以,以后,你別再胡思亂想了,以免我們倆都尷尬!”簡昕面帶微笑,但卻十分鄭重地對向明朗說。

      向明朗的臉色由紅變白繼而變灰,訕訕地說:“噢,我、我明白……”

      簡昕又沖他笑了下,然后上樓而去。

      向明朗被扔在那里,心里充滿了無法言說的痛楚。繼而,這種痛楚中又擁塞進一種無法言說的被羞辱感。即便你不愛我,即便我真的配不上你,即便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有必要這樣羞辱我嗎?!不要說我一直對你都很好,即便我只是你的一個普通同事,你也不該這樣羞辱我!

      事實上,向明朗并不是一個容易愛上別人的人!

      向明朗已經(jīng)三十歲了。一年零七個月前,簡昕來到他們欄目時,他剛和前任女朋友分手,但是,他并沒有愛上簡昕,甚至對她根本就沒有什么感覺。在他眼里,簡昕長得并不屬于那種多么讓人眼睛一亮的女孩。甚至,他還有些不喜歡她。

      當時,和簡昕一起進臺的共有五人,簡昕和趙柯來的是他們欄目。按慣例,剛來的記者都要跟老記者見習三個月,簡昕跟著向明朗見習。向明朗比她大六歲——這個世道變化太快,六歲,在各種觀念上其實已經(jīng)接近一代人的差距了。比如,生活上,她總是耽于幻想,仿佛世間一切奢華的生活,她都必將擁有;工作上,她從來不愿過多費心思去琢磨,得過且過,只要能混日子就行。有時候向明朗笑說她不思進取,她就反駁說:“我又不想當先進當領(lǐng)導,干嗎要費盡心思拼命工作?工作并不是全部,享受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后來,向明朗就很少跟她多說這些了。

      三個月后,簡昕開始單獨采訪,麻煩來了。她不但完不成每月的數(shù)量任務,質(zhì)量也不行,常常挨批評??墒撬睦锖懿环猓骸罢l剛參加工作沒毛???”聽到這些話,向明朗覺得她又可笑又可憐。

      后來有一次,制片人看到她的一條新聞漏洞百出,十分惱火,連同向明朗一起狠狠地批評了一頓:“簡昕跟你見習了三個月,你都教了她些什么?!”向明朗也十分窩火,想反駁說“她不努力我有什么辦法”,但看到執(zhí)行制片人冷凌制止的目光,他忍住了,但心里對簡昕卻充滿了厭惡,看到她就裝作沒看見?;氐睫k公桌前剛坐下,就收到她發(fā)來的一條微信:對不起啊,我連累你了。向明朗很詫異,他沒有想到她會主動跟他道歉,心忽然就軟了下來,回她:算了,多努力吧。

      后來,她每次采訪前,都會把采訪提綱跟他說說,請教他該注意什么、怎么分辨重點非重點等,他也都真誠地告訴她。慢慢地,她采寫的稿件質(zhì)量有了明顯提高,制片人和執(zhí)行制片人冷凌對她的批評少了,偶爾還表揚她兩句。但是,每個月二十五條稿子的任務,她卻常常不夠。因為他們倆的關(guān)系近了,快到月底時,他就把多余的稿子給她,有時還在月末最后的幾天多采訪一些稿件給她,署她的名幫她完成任務,稿費也一并算了她的。這讓簡昕十分感動,拿了工資后,要把稿費還給他。但因為也沒有多少錢,他都不要,說算了。簡昕很是過意不去,說:“那要不,我請你吃飯吧?”向明朗無法再推辭,只好答應。第一次她請他吃飯,結(jié)束時他對她說:“謝謝??!”簡昕很不好意思,說:“這本來是你的錢,你謝我干嗎?”倆人就笑起來。

      不知不覺中,向明朗對她就產(chǎn)生了感情。后來有一天,一個男孩來辦公室找她,開著車把她帶走,他心里感到特別難受,才猝然覺到,自己是不是喜歡上她了?第二天,他很想問她那個男孩是不是她男朋友,可是他沒有勇氣張口。后來,他從趙柯嘴里得知,那個男孩她剛認識,還沒有確立男女朋友關(guān)系。這讓他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喜歡上她了!但是,他也知道他們是有很大差距的,他們互相不適合!兩個星期后,他從趙柯那里聽說她和那個男孩分開了,心里又充滿了無盡的喜悅。可是,他的內(nèi)心卻依然提醒他,他們倆并不適合,自己沒必要表露心跡,否則只會落得不歡而散!因而,這一年里,她有過兩次短暫的戀愛,然后又恢復自由身,他心里時而難受、嫉妒甚至悲傷,但都沒有表露出來過。

      這一年來,有事沒事,兩個人也會在微信上或電話里聊聊天,他還告訴她一些處理單位人際關(guān)系的注意事項等。倆人相互越來越信任,關(guān)系也越來越好??墒牵麎涸谛牡椎哪蔷湓捯矇旱盟絹碓诫y受,越來越不敢對她說了!——因為他越來越害怕失去她了!

      事實上,他也十分認真地想過簡昕對他的感情。她很信賴他的時候,什么話都說,也讓他恍惚地覺得她是不是也喜歡自己。但事后再仔細想想,那其實未必是喜歡,只是信賴而已——即便偶爾是喜歡,但也極可能只是一時的。因為很多時候,她說話的用詞和語氣很明顯只是把他當朋友。比如,有時她問他:“你年齡這么大了,怎么還不找女朋友?”——語氣十分自然,毫無波瀾。他說:“沒有合適的。”她就哈哈大笑,說:“你又不是‘富二代,也不是特別帥,再不找,可就麻煩了!”——她這么說,應該沒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可是,這句話,讓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聽來,明顯很難聽!——一個能對你說出這種難聽話的人,心里會愛你嗎?當然不可能!

      這一年里,他也曾試圖找過女朋友,也有女孩對他表示過好感,比如晚報記者汲曉芷,但是,卻從來沒有一個能讓他像對簡昕這樣動心的。

      而今天,向明朗之所以恨簡昕,不是因為她不愛他,而是因為她的話太殘忍,太無情了!

      這一個多星期,向明朗都躲著簡昕走,有時難免碰面,他也都低著頭,裝作沒看見。每天的早會上,說到簡昕或簡昕報自己的采訪線索時,他也都不再說一句話。但是,除此之外,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保持著以往的自然,該說什么說什么,該笑笑,竭力不讓別人看出他有什么不正常。就是他看到她和他們欄目的“富二代”盛天明顯地走近了,沒事就說說笑笑,他也都把難受壓在心里。

      可是,有心的人還是看出了他的不對勁。

      那天,他外出采訪后回到辦公室,只有執(zhí)行制片人冷凌一個人在。

      冷凌問他:“你最近不對勁啊,怎么啦?跟簡昕鬧別扭了?”

      他的心突如針刺了一下,沒有回她的話。

      冷凌說:“你沒必要難受……”

      向明朗條件反射地說:“我沒有難受!”

      “難受不難受,你自己知道。她不適合你,你也不適合她!”

      向明朗故作輕松地笑了聲:“你想多了,我們沒什么……”

      晚上,向明朗和汲曉芷在一家餐館見面。汲曉芷先到的,透過玻璃看到向明朗走進餐館,走過來,她立即就露出了笑容。

      汲曉芷的笑容和喜悅,是那么地發(fā)自內(nèi)心!這讓向明朗心里感到更加疼痛起來。他覺得自己很無恥:如果不是受到了簡昕的傷害,自己會約她吃飯嗎?

      “哈,怎么啦,今天有空請我吃飯?”汲曉芷盯著向明朗的眼睛,笑問。

      向明朗不敢直視她,說:“今天不太忙……也好久沒見你了,所以,就想請你吃個飯。——還不樂意???”

      “樂意,當然樂意!”汲曉芷笑著說,“有人請吃飯,誰不樂意?。 ?/p>

      點了菜,汲曉芷問他最近怎么樣,他故作輕松地說可以啊。

      “談女朋友了嗎?”

      “沒有啊。”

      “我也沒男朋友啊。要不,讓我追你吧?”汲曉芷大膽地說,盯著他看。

      他倒有些尷尬了,說:“你看你,一點兒都不懂矜持?女孩要矜持,不然是要吃虧的!”

      “那,要不,你追我吧?”

      他笑了笑,說:“好,我回去先給你寫封情書?!?/p>

      “別寫太長啊,寫太長需要的時間也長,我可不想等太久?!?/p>

      “不長,也就十多萬字吧;也不會太久,半年吧,半年后我?guī)е闀フ夷?!——你可得等我?。 ?/p>

      “滾你——!”汲曉芷笑著說,“沒誠意!”

      之后,兩個人聊起最近的工作什么的……向明朗看著汲曉芷,他知道她其實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她比簡昕要有內(nèi)涵得多,但是他心里卻明確地感到自己對她怎么都來不了電!這是為什么?他不知道……

      忽然,向明朗覺得很對不起她。自己今天請她吃飯,其實并不是真心的,只是為了填補內(nèi)心的空虛而已。他想,自己應該補償她點什么,于是說:“吃完飯,我請你去看電影吧?!?/p>

      “好啊!”

      看到汲曉芷喜出望外的樣子,向明朗心中又生出一種負罪感:自己不會讓她往更深里誤會吧?突然,他有些后悔請她看電影了,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只好硬著頭皮去電影院了。

      好在不是愛情片,是一部科幻片。兩個人端坐著,盯著銀幕,規(guī)規(guī)矩矩地直到電影結(jié)束。

      出了電影院,已是深夜十一點。街燈輝煌地亮著,但行人稀少,汽車也少了很多。向明朗忽然又想起了簡昕,但卻不再感到那么難受了,反倒有一種釋放的感覺。向明朗知道汲曉芷很喜歡自己,或許就像自己喜歡簡昕一樣,雖然他對她沒有愛的感覺,但他還是決定像男朋友一樣,給她一些溫暖。

      “我送你回家。”向明朗對汲曉芷說。

      “真的???”汲曉芷高興地笑著說。

      “當然!”向明朗說著,向正往這邊駛來的一輛空出租車招手。

      汲曉芷立即阻止他:“我家離這兒不太遠,你陪我走走吧?!?/p>

      向明朗猶豫了一下,對已停在身邊的出租車司機不好意思地道歉,出租車開走了。

      兩個人沿著亮亮的馬路往前走,汲曉芷努力找一些好笑的話題說,可是,向明朗內(nèi)心里卻莫名其妙愈發(fā)地想念起簡昕來……

      向明朗忍不住問汲曉芷:“我是不是屬于那種特無趣的人?”

      汲曉芷說:“我不覺得你無趣啊?!?/p>

      向明朗苦笑了一聲,說:“我知道我是一個不太有趣的人。但其實這不是最重要的,錢才是最重要的。沒有錢,就沒有青春,也很難有真正的愛情。”

      汲曉芷十分不同意地說:“謬論!”

      到了汲曉芷家小區(qū)大門口,汲曉芷看著郁郁寡歡的向明朗,欲言又止。

      向明朗說:“我不往里送你了,再見!”

      “拜?!奔硶攒频鼗亓艘痪洌缓筠D(zhuǎn)身往里走去。

      向明朗正要轉(zhuǎn)身離開,汲曉芷突然又轉(zhuǎn)過身來,喊他:“向明朗——”

      向明朗不解地問:“怎么啦?”

      “其實,我覺得,你真沒有必要……”

      “什么?”向明朗沒聽懂。

      “你裝什么?!你不是失戀了嗎?!”

      “誰失戀了?”向明朗突然失態(tài)地大聲反問,“你胡扯什么!”

      “前天我們?nèi)バ律峡h采訪時,盛天說的——你喜歡你們欄目的簡昕,但最近一段時間你們倆不說話了。盛天說,現(xiàn)在簡昕跟他走得很近,如果你們倆沒有發(fā)生問題,簡昕怎么可能突然和他走近,而跟你幾乎不說話了?傻子都能看出來是怎么回事!”

      “胡說八道!”向明朗堅決否認,“我和簡昕只是正常的同事關(guān)系,我們說話多少能說明什么?比如我和你,我見你多,說話多,就代表我們關(guān)系正常,我們見面少,說話少,就代表我們關(guān)系不正常嗎!——真是胡說八道!”

      “好吧,”汲曉芷頗感無趣地笑了一聲,“你愛承認不承認吧。”

      向明朗看著汲曉芷離去的背影,心像被錘子狠狠砸了一下似的。原來盛天也看出問題了,原來汲曉芷也早看穿了他內(nèi)心的千瘡百孔!向明朗像一個掩耳盜鈴的賊一樣,無地自容,有苦難言……

      又一個多星期過去了。向明朗努力地要忘記簡昕。他忘記簡昕的武器就是,每天一早醒來,就心如鋼鐵地告訴自己:簡昕是不愛你的,簡昕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你為什么要愛她?!你神經(jīng)病?!

      慢慢地,向明朗覺得簡昕真的是不值得自己愛的,有時看到她和盛天以及其他男的放肆地說笑,他也都視若不見。到了這個星期天,他一個人在家時,他都以為自己很快就能真正把簡昕從心里刪除了,忽然有了一種輕松甚至愉悅的感覺。

      可是,這個新的星期一,事情又突然發(fā)生了翻轉(zhuǎn)。

      早會上,簡昕不時地看他。他不知怎么回事,回想了一遍這些日子,自己并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她一句壞話呀!會后,他正要關(guān)電腦出去采訪,這時手機震動了下。他解了手機鎖,意外地看到,竟然是簡昕發(fā)來的一條微信:你至于嗎?

      他一愣。我至于什么?他心里很不舒服,不打算回她。這時她又給他發(fā)了一條同樣的微信過來。他還是不明白,生氣地回道:你什么意思?

      簡昕:你至于不搭理我嗎?

      向明朗:是你不搭理我。

      向明朗立即就后悔了。自己這話什么意思?好像自己一直在等著她搭理似的,自己怎么這么賤?!

      簡昕:你真小氣。

      他生氣地回:你才小氣。

      簡昕回了他一個笑臉:看看吧,還說自己不小氣!一個男人怎么跟個女人似的……

      他怒火中燒,關(guān)了電腦,拿起攝像機,就下樓走了。

      簡昕看著他離開辦公室,不高興地撇了撇嘴……

      向明朗出辦公室的時候,余光掃到了簡昕撇著嘴看他,心里反倒有一種報復的快意。但是下了電梯,心卻突然又覺得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

      中午,向明朗回臺里編片子。辦公室還有其他一些記者在,包括簡昕。冷凌讓簡昕問問大家各自想吃什么盒飯,簡昕興高采烈地應了,然后分別問每個人。

      簡昕問到向明朗時,他沒有表情地說:“隨便。”

      簡昕故作興奮地說:“那好,那就和我一樣,辣子雞丁的?!?/p>

      向明朗沒再接話。

      過了會兒,簡昕的微信又來了:你是不是男人?

      向明朗回:別過分??!

      簡昕:是男人,還那么小氣?還真打算一輩子不理我了?

      向明朗原以為已經(jīng)徹底死了的心,在早晨下電梯時慢慢復蘇了,這一刻,則徹底復活了。但是,他同時又清醒地告誡自己:不要再想入非非自取其辱了!

      可是,當盒飯送來,她又“激情地”把自己盒飯里不喜歡吃的菜或吃不完的米扒給盛天,并從盛天碗里扒自己喜歡吃的菜時,他的厭惡又不由自主地迸濺而出。

      她還沒吃完飯,他就給她發(fā)了一條微信:最近,你和盛天關(guān)系進展很快啊。

      簡昕:什么意思?我和他關(guān)系很正常,就是普通同事關(guān)系好吧!你腦子里有蟲想多了吧?

      然后,倆人都沒再說什么。但,倆人就此和好了。

      但是,向明朗心里清晰地知道,他和簡昕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不可能再完全回到過去了。簡昕對他并沒有愛情,因此,他做什么事都有所顧忌了,不能讓她再次誤會自己而說出“毒舌”話來,再次讓自己難堪。

      可是,后來,簡昕還是和盛天走得更近了。有時候,盛天有飯局,還叫上她,她也都很樂意地去。向明朗感到心里涼涼的。

      事實上,盛天要比向明朗更符合她心目中男朋友的形象,盛天幽默滑稽,陽光帥氣,家里有錢,每天上班開著車。簡昕剛來時,對盛天好像心動過,甚至似乎還覺得盛天如果主動追求她,她也未必不愿意和他談戀愛甚至結(jié)婚。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知道了盛天是一個不可靠的花心男。這讓她很失望。因此,有時候倆人扯笑,她也不再當真。但是,和盛天在一起說笑,還是讓她感到很愉快。——這些是向明朗觀察得來的,雖然未必全對,但他認為百分之八十是準確的!

      向明朗很反感盛天——在簡昕來之前,他就很反感盛天一副花里胡哨的做派,整天顯擺跟某某美女如何如何,好像他是天底下最牛的情圣。簡昕來后,有一段時間,他似乎對簡昕很感興趣,沒事就湊到簡昕身邊,絮絮叨叨,顯擺這那。當然,那時候向明朗對簡昕并無特殊感情,也就視若無睹。后來,他和簡昕的關(guān)系近了,他對盛天不再是反感,而是惡心了。他曾經(jīng)提醒過簡昕提防盛天,但簡昕似乎并不往心里去,依舊時常和盛天說笑?,F(xiàn)在,他則再也不提醒她了。

      他原以為自己不會再對她好了,至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她好了,但是,看到她又遇到麻煩時,他卻又身不由己地伸出了手。

      月底快到了,她還差好幾條稿子的任務沒完成。向明朗知道后,每天早會一結(jié)束,就立即匆匆忙忙地出去采訪,每天都至少要采訪兩條稿子,編好后,把最好的給她,讓她署她的名字上交,算她的任務。在向明朗的幫助下,到月底,簡昕順利地完成了任務,還超了一條。這讓簡昕很感動。

      不久,全省開始評新聞獎。向明朗把自己剛采寫的一個非常有望獲獎的稿子給了她,讓署她的名播出后申報。簡昕很不好意思,但是,她又很想自己的作品能被選送并獲獎,而檢視自己以前的稿子都不怎么突出,最終還是接受了。后來,這條稿子成為臺里報送的十條參評稿之一。而向明朗報的則沒有入選。

      這天晚上,簡昕請向明朗吃飯,以示感謝。

      向明朗說:“這對我來說無所謂,我已經(jīng)獲過兩次省新聞獎了。但如果你能獲獎,哪怕是三等獎,對你今后的工作都會有好處?!?/p>

      簡昕這才覺得沒有那么不好意思了。

      一直到吃完飯他打的送她回家,倆人都是愉快的??墒牵屜蛎骼室庀氩坏揭蚕氩幻靼椎氖?,第二天,倆人再見面時,她卻沒有什么表情。

      更奇怪的是,此后她好像故意疏遠他,經(jīng)常沒事就跟盛天閑扯。

      他不知道她腦子出了什么問題,為什么會突然這樣。他很想問問她,但是好幾次他在微信聊天框里敲出一行文字,要發(fā)給她時,卻又都止住了,隨后把文字刪掉,把對話框關(guān)閉。

      這樣過了三四天,倆人誰都沒有理誰。向明朗心里充滿了煩躁。

      這天晚上,向明朗在家剛吃完飯,接到了汲曉芷打來的電話。汲曉芷告訴他,一個剛被采訪過的公司老總在“得悅樓”請他們晚報、日報和電臺、電視臺的幾個記者吃飯。

      向明朗覺得很無聊:“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汲曉芷忙轉(zhuǎn)入正題:“你猜我在飯店看到誰了?我看到簡昕了……”

      向明朗無語。

      “她和盛天在一起,還有幾個不三不四的男女……有一個男的,對簡昕摟摟抱抱的……”

      怪不得這些天,她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

      向明朗沒有好氣地說:“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不是對她有意思嗎?”

      “你喝多了?”

      “我又沒喝酒,喝什么多?——你生氣了吧?”

      “好了,你沒事了吧?”向明朗啪地把手機掛了,憤怒的氣血迅速涌上心頭。他拿起手機,立即摁了簡昕的號碼,當他要撥出時,理智又立即讓他停住了手。她干什么關(guān)你什么事?人家早就跟你說清楚了,你不是人家的菜,人家并不喜歡你,你打人家電話不是自作多情自取其辱嗎!

      晚上十點,依然滿心煩躁的向明朗的手機突然大聲地響起來。他以為是汲曉芷,帶怒地拿過手機,正準備發(fā)火,卻聽到是簡昕!

      簡昕像是喝多了,聲音有些發(fā)飆地說:“向明朗,你、你干嗎呢?”

      向明朗在心里罵了一句。但他還是忍著怒火,說:“你干嗎?”

      簡昕笑起來,說:“你、你看你,一點兒都不紳士……”

      “我神經(jīng)?。 ?/p>

      “你干嗎沖我發(fā)火?我、我怎么惹你了?”

      “你喝多了!”

      “我喝多了,又怎么了?我喝多了,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不能!”

      向明朗啪地掛了電話。

      可是,過了一會兒,簡昕卻又把電話打了過來:“我喝多了,偏給你打電話,你怎么著我吧?”

      向明朗哼笑了一聲:“我能怎么著你?——你想干什么吧?”

      “我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呢?我想讓你來送我回家!”簡昕用撒嬌而任性甚至帶著命令的口吻說。

      向明朗把手機給掛了??墒?,一會兒后,他又把電話打了過去:“你在哪兒?”

      簡昕坐在阜王路南城河橋南頭東側(cè),看著燈光點綴的南城河。已是春夏之交,晚上的空氣比以前暖和了許多,在河邊散步以及在燈下打牌、下棋的人依然沒散盡。

      看到向明朗走過來,簡昕指著向明朗,顯得有些傻里傻氣的,說:“我就知道,你會來的?!?/p>

      向明朗面色難看地說:“你發(fā)什么瘋?你為什么喝這么多?”

      “高興唄?!?/p>

      “你有什么可高興的?遇到‘優(yōu)質(zhì)男了?”

      “是啊?!?/p>

      “那你為什么不讓他送你回家?”向明朗覺得她真可笑,凈往自己臉上貼金。事實肯定不是這樣,甚至相反——比如盛天的某個無恥朋友占了她便宜,甚至是盛天對她動手動腳了,而后她可能反抗了……否則,為什么沒有一個人送她回家?

      “他們都唱歌去了,讓我去,我沒去。你不是一直認為,女孩應該矜持一點兒嗎,否則容易吃虧。所以,雖然我遇到了我喜歡的‘優(yōu)質(zhì)男,但我還是要矜持一些,裝裝淑女嘛?!?/p>

      “淑女是裝出來的嗎?”

      “你真沒意思……不是淑女,有時候也需要裝裝啊……你呀,真笨蛋,不懂女孩的心思……”

      他忍不住又說:“你干嗎跟盛天走那么近?他們這些‘富二代花花腸子很多,你還是小心一點兒為好!”

      不料,簡昕立即就回敬他說:“你知道你為什么反感盛天他們這些人嗎?不是因為他們不好,而是因為你太窮太寒酸,永遠都無法跟他們比,你是羨慕嫉妒恨!你捫心自問,如果有可能,你自己愿不愿意成為‘富二代?你一定百分之一萬地愿意!——換一句話說,你現(xiàn)在為什么要努力工作?不就是想不斷改善自己的地位、身份嗎?如果有可能的話,你愿不愿意讓自己的孩子成為‘富二代?你也一定百分之一萬地愿意!”

      這番話,句句千斤。向明朗能拍著胸脯否認嗎?他否認不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毕蛎骼蕸]好氣地說,拉她起來。

      上了出租車,倆人都坐在后面。簡昕盯著向明朗看,呵呵傻笑。

      “你笑什么?”向明朗沒好氣地問。

      簡昕又呵呵傻笑了一會兒,問:“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向明朗不想搭理她。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她聲音更大了一些。

      我為什么對你這么好?不就是因為我愛你嗎!向明朗不語,心里卻充滿了惱怒。

      “說實話,你不該對我這么好。因為,我并不愛你……”

      “這個我知道!——你能不能別說這么狠毒的話?”

      “可是,你對我好,是有目的的吧?是渴望我哪天回心轉(zhuǎn)意,愛上你,是吧?”

      這個問題,向明朗沒有想過,但是她這么一說,向明朗才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內(nèi)心原來確實是有這個想法的。

      “我們和好后,你為了我,那么努力地去采訪,然后把多余的稿子給我,我就感覺到了這一點。后來,你寧肯自己落空,也把自己那么好的稿子給我,讓我去申報省里的新聞獎,這更讓我覺得,你對我是真有這個目的……”

      向明朗不承認:“你想多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簡昕卻好像看穿了他似的,哼笑一聲:“那你為什么會對我那么好?”

      “我承認我喜歡你,我對你好,只是因為我喜歡你而已。僅此而已!”

      “哈哈,不可能這么簡單,不可能。因為我那天那么明確,甚至‘毒舌地告訴過你,我們不可能,你應該恨我才對?!?/p>

      “好,我恨你,行了吧?”

      簡昕自顧自地說:“所以,你依然對我那么好,不,其實好像比以前還好,就是不正常。所以,你一定是有那個目的!但是,我還是要明確地告訴你,不可能,我們不合適,真的不合適,我不可能會愛上你。所以,你以后別對我那么好了,行嗎?”

      好心換來的居然是這!向明朗看向車窗外,覺得自己真是瞎了眼了……

      “我知道,你愛我并不是你的錯,當然,也不是我的錯。但是,我真的不愛你。我知道這一年來,你對我很好,我也感動過……但是,我并不愛你,真的,你這個人有時候很乏味,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你能不能別再傷害我了?!”向明朗看了出租車司機一眼——出租車司機假裝什么都沒聽見,握著方向盤,眼睛一眨不眨地目視前方。

      “不,我必須把話說完?!焙嗞繜o比刻薄地繼續(xù)說,“你不能因為對我好,就讓我答應做你的女朋友,嫁給你吧?追我的、對我好的人多了去了,我不能都答應做他們的女朋友,繼而嫁給他們吧?比如盛天對我也不錯啊,他也想和我上床,但是我不能因為他對我不錯,我就和他上床吧?——這話說起來確實難聽,但道理總是不錯的吧?!?/p>

      簡昕絮絮叨叨地往下說:“溫情和真心,有時候或許能打動一些女孩的心,但是,是不能真正換來愛情的!至少現(xiàn)在,是不能換來愛情的!所以,你別再幻想了。請你以后省省心,別對我那么好了,因為我不會吃這一套的。我不愛你就是不愛你……”

      向明朗再也忍受不了,要下車,可這時他發(fā)現(xiàn),出租車已經(jīng)到了簡昕家那個巷口。

      出租車停住,簡昕下了車,沖向明朗擺了擺手,說:“謝謝啊。”然后晃晃悠悠地往巷子里進去。

      向明朗沒有搭理簡昕,讓出租車司機往前開。剛開走不到一百米,他又讓出租車停下,付了錢,從車里下來,一個人孤獨地步行往前走。有空駛的出租車招攬他,他擺擺手,讓出租車走了。

      向明朗所有的尊嚴,在今晚,都被這個世界上他最喜歡、他付出再多都沒苛求過回報的人毫不留情、心狠手辣地徹底摧毀了!向明朗走在凄清的馬路上,所有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了。他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荒唐不堪,簡昕是如此可恥可惡可恨,自己是如此可悲可憐可笑……如今回頭去想,或許,他們最初相處時,簡昕對自己就沒有任何由衷的感情——哪怕是淺淡的,那時候她只不過是確實需要一個人幫助,既然自己愿意提供幫助,她也就樂得接受了而已。說白一點,她不過就是在利用自己!

      恩將仇報的故事他不是沒聽說過,經(jīng)歷了上次被簡昕那樣不堪的侮辱,他和她相處也一直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次被她傷害??墒氢Р患胺?,今天居然又發(fā)生了這種事情,而且是變本加厲地發(fā)生了!

      自己怎么就那么笨嘴笨舌,她狂妄不停地口吐毒箭,自己怎么就沒有一句堅決而有力的回擊?向明朗充滿憤懣,恨不能現(xiàn)在就把她拉到面前,狠狠地罵她一頓,罵她才是自作多情自以為是!走了一段路,他終于忍無可忍,撥通了簡昕的電話。

      他沒有想到,簡昕忽然變得似乎正常了,說:“我安全到家了,你放心吧?!?/p>

      向明朗說:“不是,我不是問你是不是安全到家了……我想告訴你,我沒有你想的那么齷齪那么不堪!”

      “我沒有把你想得怎么齷齪、怎么不堪……”

      “你還狡辯?”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我們確實不合適……”

      “我是愛你,但是我并沒有傷害你,也沒有妨礙你,你沒有資格這樣傷害我!”

      第二天,向明朗和簡昕見面,誰都沒有再搭理誰,形同陌路。

      幾天后,向明朗聽說,簡昕果然是談了一個“優(yōu)質(zhì)男”,盛天介紹的,有車有房,且是陽光型的,花言巧語,頗討人喜歡。次日,向明朗就見到了那個“優(yōu)質(zhì)男”開著車來找簡昕。簡昕不但毫不背人,似乎還有明顯的炫耀之意。向明朗心如刀割,鮮血淋漓,但又必須裝作與己無關(guān)狀。

      簡昕和那個“優(yōu)質(zhì)男”走后,冷凌就對向明朗說:“看吧,我早說過,她和你不是一路人。你還不死心,前段時間還跟她走那么近,還對她那么好,你何必?”

      “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以為我不知道,上個月她的稿子眼看完不成,是你幫她完成的?你給她的稿子我一眼就看出了是你的風格,她能采編出那么好的稿子嗎?”

      “你能不能別說了?”

      “膿包不挑不破,不破就不會好?!?/p>

      向明朗又被冷凌戳穿了!

      冷凌三十二歲了,雖然終于找到了一個心儀的男朋友,也快結(jié)婚了,但是向明朗知道,她內(nèi)心里其實是一直都看不上簡昕和趙柯她們的。不僅因為她們耽于幻想和享受,對工作不上心,更因為她們的極端自私自利。冷凌曾經(jīng)談過一個男朋友,那個人很喜歡冷凌,還很有錢。那時候趙柯和冷凌關(guān)系很好,知道冷凌并不真的喜歡他,就偷偷地勾引他,最后把他勾引走了。雖然冷凌并不在乎這個結(jié)果,甚至冷凌早就想和他分手了,但是,趙柯這么做,還是讓冷凌感到不寒而栗:身邊有這種小人,是多么可怕!而在冷凌眼中,簡昕其實是和趙柯一樣的人。

      簡昕對自己的愛情如此“高調(diào)”,那么,汲曉芷是不是也該從盛天那里知道了這件事?他反感盛天,其實盛天也反感他,盛天一定會故作無意地向外界說這件讓他既尷尬又羞辱的事的——他曾經(jīng)多次這樣做過!

      果然,第二天向明朗參加市里組織的“環(huán)保行”活動遇到汲曉芷時,汲曉芷就主動提了這件事。他感到尷尬而屈辱,顧左右而言他。

      但是,晚上采訪結(jié)束,主辦方請大家吃完飯離開酒店時,汲曉芷還是拉住了向明朗。汲曉芷直截了當?shù)卣f:“你為什么那么喜歡她,對她那么好?其實,她根本配不上你……”

      向明朗沒有底氣地解釋:“我跟她根本沒有什么,你誤會了……”

      “我誤會?盛天都告訴我了,而今天一天你都悶悶不樂、郁郁寡歡,不就是因為簡昕嗎?……真的,我不希望你這樣,我為你感到不值!她根本配不上你,你,應該放下了。放下,才能呼吸。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你可以去愛其他女孩啊……”汲曉芷說著,忽然就哭了……

      “環(huán)保行”在全市各地采訪,要持續(xù)一周。當晚向明朗就給冷凌打電話,讓她明天換個記者去,他不去了。冷凌問他為什么,他說家里突然有事,明天要請一天假。

      向明朗沒有想到汲曉芷會因為他而突然哭,他害怕再見到汲曉芷。他對她沒有多少愛的感覺,他不想傷害她。他不會像簡昕那樣無恥,可以對喜歡自己的人那么毫無顧忌無情地傷害!

      在家待了一天,向明朗都在想簡昕和汲曉芷。如果簡昕像汲曉芷這樣喜歡自己,該多好??!可是天殺的簡昕,心腸卻如毒蛇一般!

      后來,在簡昕和汲曉芷的對比中,向明朗越發(fā)地感到,汲曉芷其實是那么好的一個女孩。自己難道就不能試著和她處處嗎?說不定,自己會越來越多地發(fā)現(xiàn)她的好,越來越喜歡上她呢?影視劇里,現(xiàn)實中,不都有很多類似事情嗎——起初倆人誰都看不上誰,但隨著相處的加深,倆人都發(fā)現(xiàn)了對方更多的優(yōu)點,后來就相愛成婚了。

      幾天后,“環(huán)保行”結(jié)束了。向明朗給汲曉芷打了一個電話,約她出來吃飯。

      可是沒想到,汲曉芷卻冷漠地說沒空。

      向明朗失落地掛了電話。

      隨后,汲曉芷又把電話打了過來,說:“你請客,到底有沒有誠意?。俊?/p>

      向明朗說:“我怎么沒有誠意了?”

      “你有誠意,為什么我說了一句‘沒空,你就說‘那算了掛了電話?你就不能問問我在忙什么、什么時候有空嗎?”

      “我……”

      “你什么你?沒誠意!”

      “那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沒空啊,今天晚上有事?!也皇钦f過了嗎?”

      “那能不能推掉,我請你吃飯?”

      “不能!”汲曉芷斬釘截鐵地說。

      “那,你明天中午或晚上,有空嗎?”

      “明天嘛,還不一定。再說吧?!?/p>

      第二天,向明朗約到了汲曉芷的晚餐。

      “我跟你說,咱們倆只是普通朋友,你別因為失戀了寂寞了,拿我解悶兒!”汲曉芷一坐下來,就對向明朗這樣說。

      向明朗尷尬地笑笑,說:“你看你,話說得多難聽……”

      “再難聽也比簡昕對你說話好聽多了吧?我只是不想讓你利用,更不想當你的抹布?!?/p>

      “看看,還是那么難聽?!毕蛎骼孰m然有些尷尬,但他知道汲曉芷是喜歡自己的,因而心理上還是有優(yōu)勢的,“咱不提無聊的話題,成不成?”

      “好吧,”汲曉芷昂起頭,“那就讓你破費破費,我多點一些好吃的?!比缓蠛胺諉T來,點了一堆東西。

      吃完飯,向明朗又約汲曉芷去看了一場電影,這次是個愛情片——《誰在前面等著我》。

      向明朗對汲曉芷表現(xiàn)得特別紳士,特別體貼,汲曉芷心里雖然很受用,但是她并不傻,并沒有糊涂。晚上十點多,向明朗送她到小區(qū)門口時,她對他說:“你千萬別因為寂寞而愛上我,真的。我雖然喜歡你,但我不想勉強你?!?/p>

      回到家,向明朗覺得特別難受。他本來想對汲曉芷好一點兒,讓她感到這個世界不是那么冷酷,自己也不是那么無情,或者說他也是可以給她一些溫暖的。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她流露出對他更多更深的期待,他會毫不后悔地去和她開房,把自己當成一道她喜歡的菜獻給她。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出她會多么富有激情……這,簡昕能給他嗎?當然不能!不但不能,甚至連一句好話都沒有!

      想到這,他發(fā)現(xiàn),他想對汲曉芷好一點兒,其實潛意識里還是因為簡昕,他潛意識里似乎想以自己對汲曉芷好一點兒來幻化成簡昕對他好一點兒!這一發(fā)現(xiàn),讓他覺得自己十分可笑和可悲!而更可悲的是,汲曉芷并不想要他這種“沒有誠意”“假惺惺”的關(guān)懷。

      回觀自己的內(nèi)心,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是喜歡汲曉芷的,但這種喜歡只是朋友之間的喜歡,不是愛。他不愛她。

      他又想到了簡昕。她也不愛他,然而,他不愛汲曉芷都可以主動地給她一些溫暖,簡昕為什么就不能給他一些溫暖,反倒那樣放肆地口吐毒箭傷害他?!

      結(jié)束了,他也該和簡昕徹底結(jié)束了!放下吧,他該從心里放下簡昕了!正如汲曉芷所說,放下,才能呼吸。

      幾天后,看著向明朗快三十歲都沒談好女朋友,跟著向明朗母親一起心焦的大姨,給他介紹了一個對象讓他去見。他一反常態(tài),立即就答應去見。

      這個女孩叫曾璇,二十四歲,在一家銀行上班,長得不算漂亮但也算不上難看。向明朗對她的印象還不壞,而這個女孩對向明朗也有好感,倆人都同意處處看。起初,倆人都是電話或微信里約時間、地點見面,后來,向明朗有時也會去她單位接她下班。但是,向明朗卻不讓她來自己單位,借口是:“我整天在外面跑,在辦公室的時間很少?!?/p>

      事實上,最早時,向明朗特別希望她能到單位來,讓簡昕看看他不是找不著對象的人??墒悄菚r候他們倆還沒有很深的接觸,貿(mào)然讓她來也未必有多大意義——萬一哪天曾璇突然說和他不合適,那將炫耀不成反成笑柄。后來他們的關(guān)系拉近了,他就計劃著哪天簡昕在的時候,讓她去他們辦公室,讓簡昕知道他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他不會無聊地糾纏她,也絕不是對她癡情不移的。她簡昕只是他喜歡過的一個女孩而已,他會愛上別人,汲曉芷之外也是有其他女孩會愛上他的。

      可是,正當他激動地想象細節(jié)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巨大問題:曾璇其實并沒有簡昕漂亮,而且曾璇工作單位雖然不錯,但并不是“富二代”,而簡昕正在談的男朋友則是個“富二代”!曾璇有什么能比得過簡昕的呢?沒有!讓曾璇到簡昕面前來,除了自取其辱,還能有什么好結(jié)果呢?向明朗忽然感到特別絕望。

      但是,向明朗找了個女朋友的事,還是不知怎么就在辦公室里傳開了。

      這天早會后,多久都沒有和向明朗說過話的簡昕,突然給他發(fā)了一條微信:聽說你找了個女朋友,恭喜啊!

      向明朗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回了兩個字:謝謝。

      然后,兩個人沒再說什么。

      可是,向明朗拎著攝像機出去時,有意地看了簡昕一眼,她坐在辦公桌前,似乎情緒很低落的樣子。但是,向明朗知道,她的“低落”跟自己是毫無關(guān)系的。難道,她和她那個“優(yōu)質(zhì)男”鬧別扭了?不會是那個“優(yōu)質(zhì)男”對她沒有感覺,她失戀了吧?

      走進電梯,電梯門關(guān)上。只有向明朗一個人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他忽然為簡昕感到難過。隨即,他又控制住了情緒。自己還管她干嗎!她的高興和煩惱、興奮和痛苦,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天是去臨沂商城采訪一個書畫活動,主辦方邀請了本市的所有媒體,向明朗和汲曉芷又見面了。向明朗心想,他和曾璇談戀愛的事,他自己并沒說過,辦公室里的人就莫名其妙地都知道了,想必汲曉芷也聽說了吧。面對汲曉芷,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深感歉疚。

      但是,他沒有想到,汲曉芷好像不知道似的,沒有問起這件事,和他說話時也是正正常常的,甚至還故意撒了一次嬌。主辦方請吃飯的時候,向明朗和汲曉芷坐在一起。日報的記者崔冰突然提起了曾璇,對向明朗說曾璇是他高中同學,還說了一些高中時曾璇的事。向明朗很尷尬,汲曉芷卻大大方方地說:“向明朗,你什么時候請大家喝喜酒???”

      向明朗這才明白,汲曉芷已經(jīng)知道了他和曾璇談戀愛的事。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再、再說吧?!?/p>

      吃完飯,汲曉芷又叫住了向明朗。汲曉芷坦然地說:“我真的不怪你……”

      向明朗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啊……”

      “咱們倆又沒談過戀愛,你也沒欺騙過我的感情,有什么對不起的?”汲曉芷努力裝作正常,“怎么樣?跟她來電嗎?”

      向明朗想了想,腦子里一片模糊,過了會兒,才模棱兩可地說:“差不多吧?!?/p>

      “如果你覺得她好,她也對你好的話,就好好珍惜。”可是,汲曉芷忽然眼睛就濕了,又努力控制著,“好了,我沒別的意思。祝福你。我喜歡過你,我希望你幸福!”說完,轉(zhuǎn)身跑走了。

      看著汲曉芷的背影,向明朗十分難受。

      曾璇真比汲曉芷好嗎?他并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想過,幾乎每一次想的結(jié)果都是:曾璇并不比汲曉芷好,他對曾璇也未必比對汲曉芷的感情多。那么,為什么自己會同意和曾璇試著談戀愛,而沒有試著去和汲曉芷談戀愛?難道就因為曾璇是陌生人,他不怕哪一天自己或者對方突然提出分手?或者就是自己哪一天突然提出分手,而不怕傷害到對方?自己之所以不跟汲曉芷談戀愛,就是害怕一旦覺得倆人確實不合適而要分手時,會傷害到汲曉芷?或者,自己更害怕萬一汲曉芷突然提出分手,自己無法接受被人再次拋棄的傷害?

      其實,他知道自己對曾璇并沒有多少愛情,因為每次兩個人在一起時,他都沒有太多的激情,有時候和她說著說著就會感到厭倦。他不是厭倦她,而是厭倦和她說話。而這個時候,他心里就會突然莫名其妙地浮現(xiàn)出簡昕的樣子來。有時候他和曾璇走在街上,走在人流里,也會突然想起簡昕,然后心里是一陣陣鉆心的痛……

      雖然簡昕給了他很多難堪和傷害,可是在他心里,他真正最愛的其實還是簡昕!也因此,他才會在她羞辱了自己后,還會給她第二次、第三次羞辱自己的機會!只是,他并不愿意承認而已。因為,不僅是在汲曉芷的眼里,就是在他自己眼里,這都是一件很賤的事!

      那么,回過頭來再想,他和曾璇戀愛,只不過是在掩飾他內(nèi)心里依然對簡昕的愛而已!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冷凌給向明朗打電話,問他聽到什么有關(guān)他的負面消息沒有。向明朗疑惑地問什么消息。

      冷凌說,高宇軒告訴她,這兩天簡昕在辦公室散布關(guān)于他女朋友曾璇的消息。簡昕說,她聽說是曾璇的前任男友把曾璇給甩了,她才找的向明朗……

      冷凌說:“我早跟你說過,她和你不是一路人。你要趁早死心!”

      冷凌這些話,仿佛木槌不斷地敲擊他的后腦勺,已經(jīng)把他敲得眩暈而迷糊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敢也不愿相信這是真的??墒?,他一直和冷凌關(guān)系不錯,冷凌是什么樣的人他很清楚,冷凌雖然不喜歡簡昕,但是她絕不會信口雌黃編造謊言這么對自己說的!

      掛了冷凌的電話,向明朗提醒自己要冷靜,不要沖動。——可是,簡昕這么做,究竟是為什么?她沒有理由?。∈紫?,她并不愛我,所以,就沒有嫉妒這么一說。其次,她已經(jīng)有了“優(yōu)質(zhì)男”,她一直都是想要遠離我的——前一階段她的所作所為不就是這個目的嗎?……

      向明朗忍不住撥通了簡昕的手機,不滿地責問她為什么要散布那些流言。

      “流言?呵呵,確實是流言:在外面流傳著,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說的那些話,是我多方打聽來的……”

      “喲,你還真可以啊,還多方打聽來的?!你到底什么目的?”

      “你別跟我這么兇!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你的意思是,我得給你寫感謝信?!”

      “寫不寫感謝信那是你的事,我說的全都有憑有據(jù)……”

      “即便你說的有憑有據(jù),那也是人家的隱私,你沒有權(quán)利到處散布!”

      “我是為你好!你到現(xiàn)在不還蒙在鼓里嗎?我怕單獨跟你說你不信,所以采用這種方法讓你知道。——嘁,你要找,也找個有檔次的吧!——所以,你要感謝我!”

      “你太過分了!你把別人說得那么不堪,你自己呢?你自己是什么人?不也是誰有錢就跟誰走嗎?你比別人高尚多少?”

      “你、你,你混蛋……”簡昕的聲音突然哽咽了。

      向明朗不再管她,啪地掛了電話,然后關(guān)機……

      可是,第二天早上醒來,向明朗想起昨晚給簡昕打的那個電話,最后簡昕居然哭了——那是他絕沒想到的,心里不禁異常難受,又有一些后悔。因為他清醒地知道,他心里依然還愛著她——雖然她早已不可愛了。

      他開了機,沒有短信提醒昨晚關(guān)機后有任何人給他打過電話。微信里,簡昕也沒給他發(fā)任何信息。

      他忐忑不安地來到辦公室,簡昕還沒到。她來了,會不會不管不顧地向自己發(fā)飆給自己難堪呢?他越想越覺得不安,也更加后悔昨晚那樣對她。自己昨晚的話,其實也非常過分了!

      過了一會兒,簡昕來了。可是,她卻沒有像向明朗擔心的那樣不管不顧地沖他發(fā)飆,而是安靜地坐在了自己辦公桌前,早會結(jié)束后就提著攝像機走了。

      這一整天,向明朗都因為簡昕以及曾璇而不開心,擔心簡昕恨透了自己還會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對他們雙方都不利,也為曾璇那個“流言”的真假而惶惶不安……下午曾璇給他打電話問他晚上有沒有時間,他說正在去郊縣采訪的路上,晚上不一定能回來。

      他感到特別孤獨,就想起了汲曉芷。他滿肚子委屈和心酸的話,想和汲曉芷說?;蛟S這個世界上也只有汲曉芷能耐心地聽他倒垃圾似的說這些和她無關(guān)的話了。

      可是,見了汲曉芷,他卻把這些“垃圾”全都又吞進了肚子里,只是隨便聊了聊天,然后就各回各家了。

      他沒有把那些“垃圾”說出來,是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他既然不能給汲曉芷愛情,也就沒有權(quán)利讓她來“接收”自己的這些“垃圾”!

      一連幾天,向明朗都郁郁寡歡,對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來。有時候他無意中看到簡昕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似的,和盛天、趙柯等有說有笑,眉飛色舞,毫無煩惱,這讓向明朗惱恨地覺得,簡昕對自己真的是沒有什么感情的。如果有的話,她怎么還能那樣沒心沒肺一般興高采烈?

      這時,他們欄目的主編(排在制片人、執(zhí)行制片人后的三把手)武萬東突然辭職了,要去沿海一個市級電視臺,他女朋友在那個城市。向明朗突然想起,年初時大學同學金楊曾給他打過一個電話,問他是否愿意去省臺他們《第一現(xiàn)場》欄目,欄目現(xiàn)在很缺人,尤其是像向明朗這樣有工作經(jīng)驗、獲過省新聞獎又年輕的記者。如果能去,先算欄目聘,三年內(nèi)轉(zhuǎn)為臺聘。但是因為簡昕,他當時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

      現(xiàn)在,自己是不是該離開這里了?

      向明朗很難受,就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冷凌。

      冷凌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希望他能留下來,說:“前兩天,武萬東提出要走時,我和咱們頭兒就商量了,覺得你接這個主編最合適。”

      向明朗很驚詫:“我沒有這個意思,你別誤會?!?/p>

      冷凌說:“我和頭兒真是這樣考慮的,無論是你的工作能力還是為人,都沒有問題?!?/p>

      向明朗沒有表態(tài),說讓他考慮考慮再說吧。

      冷凌說:“你不會還在因為簡昕而糾結(jié)吧?”

      他沒有否認。

      冷凌又說:“其實,你真的沒必要這樣。咱們都不是少年了,你看,你都三十了……她都那樣地散布曾璇的流言,你不覺得她人品有問題嗎?這不單是任性、‘不懂事的問題,這是人品問題。”

      向明朗承認,他想過這個問題。他也認為簡昕那樣做的確不是一般的任性、“不懂事”而是人品問題。因為無論如何,她都不該也沒有理由那樣做!

      他突然想起一個朋友跟他說過的一番話:在有些人眼里,利益是考量一切的標準,對他們有好處時,即便你是臭狗屎,他們也會整天圍在你身邊,把你夸成一朵花;當你對他們沒有好處時,即便你是一朵花,他們也一定會把你當成臭狗屎,遠遠地躲開你,甚至恨不得你立刻從他們身邊消失。如果你不是一個能影響他們的人,即便你為他們做了一百件好事,也很難得到他們一句感謝,而一旦你無意中說了一句讓他們不高興的話,他們就會對你恨之入骨,把你說得很壞!

      當時他頗不以為然,可是現(xiàn)在想來,這句話被簡昕“詮釋”得多么準確多么貼切!——可是,悖論是:簡昕那樣對他,他為什么并沒有那樣對簡昕?難道就因為他是真心愛她,而她并不愛他嗎?因為她對他并沒有真正的感情——哪怕是真摯的友情都沒有,所以,她可以毫無顧忌毫無所謂地用她的“毒舌”甚至是實際行動來傷害他?

      所以,簡昕給予他的,除了悲涼,再也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所以,他對工作也沒有了任何追求的欲望。

      周五的晚上,曾璇給向明朗打電話,問他明天有沒有時間,能不能一起出去玩?向明朗因為心里壓抑,支支吾吾。曾璇問他怎么了,難道就不能跟她說說嗎?

      向明朗想想,這樣不見面也不是個事。即便自己不想和她談戀愛了,也總得見一面給人家一個說法吧?

      已是夏末秋初,陽光已不像前些天那樣熾烈了,加之生態(tài)園里到處是各種花草樹木,陰涼地兒也多,氣溫明顯比城市街道低得多。置身其中,曾璇的情緒特別好,然而,向明朗的情緒卻始終都不高。曾璇問他,他也只淡漠地說沒什么。倆人溜轉(zhuǎn)著,說話也有一搭沒一搭,氣氛越來越壓抑。

      他們沿著植滿柳樹的湖邊走著,突然,向明朗意外地看到了汲曉芷和一個長相普通的男孩坐在湖邊柳蔭下的一個石凳上,說笑著。向明朗心里猛地疼了一下,想避開他們疾步走開。不料,這時汲曉芷一扭頭,發(fā)現(xiàn)了他和曾璇,就大大方方地站起來,和他們打招呼。

      向明朗尷尬萬狀,只好硬著頭皮和他們打招呼。

      汲曉芷大大方方地把身邊的那個男孩介紹給他:“他叫齊景,我男朋友……”

      “噢,噢?!?/p>

      汲曉芷又把向明朗介紹給她男朋友,然后笑看著曾璇:“這位就是傳說中的你女朋友吧?真漂亮啊?!?/p>

      曾璇禮貌地微笑著點點頭,說:“謝謝?!?/p>

      向明朗忙介紹汲曉芷給曾璇:“晚報的記者,汲曉芷?!笨墒?,說這幾個字的時候,向明朗的心卻發(fā)虛得無著無落的,最后“汲曉芷”三個字都說得模糊不清。汲曉芷自己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向明朗很想盡快和汲曉芷分開,說你們繼續(xù)聊吧,我們?nèi)釒е参飯@轉(zhuǎn)轉(zhuǎn)。說完,不管曾璇,就自己往前走了。

      曾璇跟上來,敏感地問:“你跟她,好像關(guān)系不錯???”

      “是啊,都是同行,采訪時經(jīng)常碰到。怎么啦?”這時,向明朗的心已不像剛才那么尷尬和虛空了,說話也自然了。

      曾璇就沒有再繼續(xù)問什么。

      中午,他們出了生態(tài)園,打的去“江南小廚”吃飯,進了一個卡座小包間。

      當那天向明朗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真的并不愛曾璇時,他就在思忖怎么開口說分手的事,因為,分手是要有理由的。但是,他并不想傷害她。她沒有傷害過他,他也沒有資格傷害人家!因此,把簡昕散布的那個流言當借口,顯然極不合適;而且,那個流言的真假他也沒有確證過。想來想去,或許只有“我們不合適”這種模棱兩可、莫名其妙的借口最合適了。昨天晚上,他就開始想今天見面后在什么情況下開口說這句話,今天上午,到了生態(tài)園,他情緒始終不高,滿腦子思慮的也是這件事……

      可是,他沒有想到他會意外地碰到汲曉芷,而且居然還有她所謂的男朋友——此前汲曉芷從來沒跟他說過她有男朋友了!這讓他尷尬的同時又異常心疼。他心疼什么呢?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因為她愛上了別人,不再愛自己了?但是,自己并不愛她,自己有什么資格有什么理由不讓人家談男朋友?……后來他才發(fā)覺,他心疼,是因為他正思慮著和曾璇分手,而如果和曾璇分了手,他就突然又變成孤家寡人了??墒?,他變成了孤家寡人,原本也是孤家寡人的汲曉芷卻已經(jīng)有人陪在身邊了,已經(jīng)有肩膀可以在累的時候靠一靠了。兩相對比,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突然,他就對和曾璇分手產(chǎn)生了深深的畏懼,他不敢主動和她說分手了,他甚至極度空虛地擔心她會不打招呼突然襲擊地說要和他分手……所以,他需要她在他身邊多待一會兒,給他一些力量和溫暖,以抵御孤家寡人的那種寒冷感。

      曾璇主動而真誠地說:“以前吃飯,都是你請我,今天無論如何,讓我請你一次吧?!?/p>

      向明朗不想和她在口頭上爭,就笑著說:“好啊?!毙南?,吃到中間他借口上衛(wèi)生間去把賬付了。

      可是,他推開小包間的門出來要去付賬時,比在生態(tài)園遇到汲曉芷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喝多了酒的簡昕摟著一個女孩——向明朗見過這個女孩,她是簡昕的好朋友,但他一時想不起來她的名字了——從里面的一個小卡座包間里出來,路過這里,要下樓離開。簡昕明顯比她好朋友喝得多,走路搖搖晃晃,哼著莫名其妙的歌。

      簡昕突然看到向明朗,就放肆地笑起來,指著他說:“你,你不是跟蹤我吧?”

      “我干嗎跟蹤你?”向明朗不屑地回道。

      “哈哈,”簡昕怪笑,“我知道了,你是跟你那個‘優(yōu)質(zhì)女朋友在這吃飯吧?我不去問候一下嫂子,不禮貌吧?我得去問候問候她,跟她喝一杯?!闭f著,推開向明朗,把門打開,走了進去。她好朋友也跟著走了進去。

      向明朗原本是和曾璇挨著坐的,簡昕和她好朋友就坐在了對面。

      向明朗很尷尬,可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介紹簡昕:“我們單位同事,她們倆也在這吃飯……”

      簡昕癡癡地看曾璇笑,說:“嫂子,長得真漂亮??!——真漂亮!”轉(zhuǎn)頭對好朋友說,“她雖然沒有楊貴妃漂亮,但絕對超過嫦娥,是不是?”她使勁捶好朋友,“你說是不是?”

      她好朋友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曾璇,又看了看簡昕,顯然覺得簡昕是在說瘋話,但也只好附和說:“是是?!?/p>

      “聽說,”簡昕又抬頭看站著的向明朗,“她出身書香世家,教養(yǎng)頗好,從小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你談戀愛前,好像就在等著你來……”

      曾璇的臉色立即變了……

      簡昕的好朋友意識到簡昕越說越過分了,忙賠笑臉說:“她心情不好,喝多了,在胡說八道,你們別介意啊?!笔箘虐押嗞客饫洲D(zhuǎn)回頭,“對不起啊,你們別介意。”沖簡昕道,“走啦,回家啦!”

      向明朗看著簡昕朋友把簡昕拉走,他想下去看看,又不知道是否合適,但后來還是下去了。他追上她們時,她們已經(jīng)到了馬路邊,正招手攔出租車,簡昕哈哈地傻笑著,嘴里含糊地叨叨著:“有意思,有意思……”

      向明朗問她沒事吧,需不需要幫忙。簡昕朋友抱歉地說:“沒事,有我呢。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啊。”

      簡昕卻突然站直了,對朋友說:“什么不好意思?我說的都是真的?!比缓笥侄⒅蛎骼蕠K嘖咂舌,“向明朗,你讓我說你什么好?你要找,總得找個有檔次的吧。簡直是瞎了眼!”

      向明朗難受地回到小卡座包間里,曾璇就直截了當?shù)貑査骸澳愀皇且话愕耐玛P(guān)系吧?”

      “什么意思?”

      “普通同事,會那么說話嗎?她好像對你有意思……”

      向明朗突然哈哈笑起來,覺得這話真是太荒誕了。

      “你,好像挺受女孩歡迎??!”曾璇似譏諷又似自嘲。

      “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好像并不太喜歡我……沒事,愛情這種東西不能勉強,你沒有義務必須愛我。當然,事實上,我也不是那么愛你?!覀兛赡苷娌缓线m,我們分手吧?!?/p>

      曾璇主動提出分手,向明朗沒有感到意外;因為簡昕那樣攪和,他也沒有了一開始想象的那樣有受辱感,反倒輕松了——他沒有傷害到曾璇,曾璇也沒有傷害到他。這種和平分手,是他所希望的。

      兩天后,向明朗得知,多天前簡昕就和那個“優(yōu)質(zhì)男”分手了,原因是那個“優(yōu)質(zhì)男”劈腿了,她知道后,他不但毫無歉意且振振有詞。在向明朗這里,她是個寶,可是在那個“優(yōu)質(zhì)男”那里,她只是一根狗尾巴草而已!——聽到這個消息,向明朗說不清是該高興,還是悲哀。如果客觀地說,或許還是高興多一些吧?

      又過了兩天,冷凌悄悄跟向明朗說,主編的事情節(jié)外生枝了。盛天也想當主編,他得知制片人和冷凌傾向于向明朗并已向分管副臺長匯報了,很是不滿,糾集了幾個平時處得不錯的人寫了一封聯(lián)名信,推薦他當主編。參與簽名的就有簡昕!

      向明朗雖然對主編這個位置并沒有多大興趣,他也知道簡昕和盛天走得較近,可是,她在所謂的聯(lián)名信上簽名卻依然讓他感到很驚詫。盛天既然鼓動他們幾個人在聯(lián)名信上簽名,其實也意味著他們應該知道制片人和冷凌此前推薦的是向明朗,他們這么做其實就意味著是反對向明朗——簡昕這樣對自己,也太過分了吧。

      但是,向明朗很快就不再覺得不可思議了,因為此前簡昕已經(jīng)做過十分過分的事情了,比如散布曾璇的流言。好吧,你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吧。既然自己并不看重那個位置,也和簡昕早已不是朋友,形同陌路,他有什么資格要求別人?人家想干什么,是人家自己的事!

      向明朗不是這時候才突然看開的。那天他從“江南小廚”追出來,看到簡昕那醉醺醺的樣子還自以為是地胡說八道時,他就突然發(fā)現(xiàn),這么久以來,他總是自卑地覺得,在簡昕面前自己是一個可笑可憐可悲的蟲子。其實他錯了,真正可笑可憐可悲的不是他,而是簡昕!就在那一瞬間,多久以來簡昕給他造成的壓抑感全部都釋然了。也因此,簡昕那樣惡毒地對他說的那些不堪的話,他也都當一陣風,不再放在心上了。他是愛過簡昕,簡昕也確實不愛他,但是,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愛是互相的,誰都沒必要勉強誰,她不愛他,也不代表他不好。就像他不愛汲曉芷、曾璇,難道就是汲曉芷、曾璇的錯?不是!是他的錯嗎?當然也不是!

      因此,他心里的痛也沒有那么重了。既然無愛,何必強求?他為什么要痛?既然她不可能是他的人,那么就意味著她早晚會是別人的人,自己能管得了嗎?管不了啊,是不是?所以,你有什么可痛的呢?并且,他以前總是覺得她“嫌貧愛富”真的很可恥,可是現(xiàn)在他也想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不想過物質(zhì)豐盛的好生活,誰愿意過苦兮兮的生活?如果可以挑選,其他條件都差不多,誰會不選擇有錢的而選擇普通的?除非這個人瘋了!不就是這樣嗎!有什么可說的!

      冷凌提醒他這些天還是應該注意一下人際關(guān)系,以免造成負面影響,領(lǐng)導決策時對他不利。向明朗無所謂地笑了笑。

      很快,任命就下來了,主編由向明朗擔任。盛天也虛偽地向他表示祝賀??墒牵@對向明朗來說,毫無悲喜。雖然他并沒有跟在省臺工作的大學同學金楊聯(lián)系過,但他想他們欄目現(xiàn)在應該依然還缺人吧——因為一個有能力的記者是很多新聞單位都需要的,他內(nèi)心里原本想要離開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了。只是,他覺得他還需要一個契機。這個契機究竟是什么,他一下子也說不清楚。

      向明朗上任的第三天,就碰到了一個大“麻煩”。這個大“麻煩”,是簡昕制造的。

      其實,事情本來也很簡單。簡昕采寫了一篇稿子,大意是說新南縣農(nóng)科所老家屬院,有兩間老房子,原本是韓某兄妹父親的單位分給父親的。后來,韓某父親搬走了,就把房子無償?shù)亟杞o同事老鐵夫婦住。老鐵過世后,這兩間房子就由老鐵六十多歲的老伴一個人住著。幾個月前,韓某的父親也去世了,韓某兄妹倆突然想到那兩間房子是父親的遺產(chǎn),就去要。但老鐵老伴卻提出,這兩間房子前后的幾棵大樹是老鐵栽的,要賠償后才搬走。韓某兄妹倆很惱火,就用在門上抹糞的方式,逼迫老鐵老伴搬走。老鐵老伴很憤怒,雙方發(fā)生爭執(zhí),被韓某兄妹倆打了。老鐵老伴求助他們欄目給她撐腰。

      但是,這個稿子存在明顯問題:只采訪了老鐵老伴,沒有采訪韓家兄妹。派出所雖然已介入,但接受采訪時只說正在調(diào)查暫無結(jié)論。而當時老鐵老伴“被打”時在場的人又大都不愿接受采訪,簡昕偷錄的畫面上那些所謂的目擊者也都含糊其詞,語焉不詳。整篇稿子基本上都是老鐵老伴痛哭流涕地在指責韓家兄妹“不是人”,這樣侮辱、毆打她這樣一個老人。而且,稿子的基調(diào)明顯偏向老鐵老伴,在指責韓家兄妹……

      因此,簡昕將稿子按程序交給他后,他當天并沒有編發(fā)。

      第二天早上,簡昕就怒氣沖沖地來到向明朗辦公桌前,當場發(fā)飆:“向明朗,你是不是報復我?我那篇老人被打的稿子,那么有新聞價值,那么有震撼力,你為什么不發(fā)?你是不是知道我這個月正好還差兩條稿子,故意不發(fā),讓我這個月又完不成任務扣工資、扣獎金、挨批評?”

      向明朗耐著性子說:“你能不能別那么激動?”

      “我不能!你明顯是故意的!你是在報復我!”

      這時,盛天、趙柯等人聞聲過來,幸災樂禍地看熱鬧……

      “我報復你什么?”

      “你自己心里明白!”

      “那好,我們用事實來說話吧。你這個稿子存在很多問題,首先是采訪不全面。你還應該采訪當事的另一方韓家兄妹,這樣,才能做到采訪的全面和平衡……”

      “我聯(lián)系了他們,可是他們聽說我是記者,什么都不說就掛了電話。你叫我怎么辦?”

      “但是,這個稿子還存在很多明顯的細節(jié)問題。比如,稿子并沒有寫清楚老鐵老伴無償在這所房子里住了這么多年為什么毫無感謝之意還要韓家兄妹賠償樹錢,老鐵老伴要韓家兄妹賠償?shù)臉溴X是多少、合不合理,韓家兄妹究竟是在什么情況下在門上抹糞以致后來打老鐵老伴的,韓家兄妹打老鐵老伴是不是真打了,如果是真打了是輕是重——老鐵老伴在片子里說她挨了好幾拳,但卻看不到明顯傷痕,也沒有拿出醫(yī)生的診斷證明……”

      “你別跟我上綱上線,胡說八道!”

      “這些很關(guān)鍵,因為真相很可能就藏在這些細節(jié)里?!?/p>

      “你不要找借口了!你說來說去,就是在為不發(fā)這條稿子找借口!今天是這個月的最后一天了,你知道我很少有一天采訪過兩條稿子的記錄,所以你就故意卡住那條稿子不發(fā),就是想讓我這個月完不成任務,好看我笑話!即便我今天采訪了兩條稿子,你也照樣可以找理由只發(fā)一條甚至兩條都不發(fā),讓我一樣完不成任務!這就是你的叵測居心!”

      辦公室里人越來越多,向明朗意識到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被動,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經(jīng)喜歡過簡昕,但被簡昕拒絕了,他們并不知道那條稿子有那么多問題,他們中本來就有人對他當主編不快和反感,一定有很多人會認為是他在報復簡昕。因此,他不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跟簡昕再爭辯下去了——這不光對他不好,對簡昕也沒有好處。

      他說:“這樣吧,等會兒冷凌來了,讓她看看這條稿子能不能發(fā)?如果她和制片人都認為能發(fā),我向你道歉,而且我辭職!”

      簡昕聽到這句話,卻突然氣哭了,說:“你別跟我耍手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一伙的?她只會站在你這邊,不會站在我這邊!如果你們不是一伙的,你憑什么能當上主編?”說完,抹了一把眼睛,氣咻咻地回到自己座位去了。

      向明朗是了解簡昕的,她雖然當記者兩年了,但她對新聞的理解依然很膚淺,新聞采寫也依然存在很多問題。他以前看過甚至幫簡昕改過稿子,她的稿子播出時他也大都認真看過,他太了解她的缺點了!但是,簡昕他們這個年齡的很多人卻又非常自信,自信地認為根本沒有什么是他們不懂的、會考慮不周,他們的稿子即便不是完美無缺,但也絕對沒有多大問題,至少播發(fā)沒有問題!——事實上,由于以前的主編是一個“老好人”,只要不是負面報道,他一般都將稿子放行?!袄虾萌恕彪m然總會有很好的人緣,但卻無法真正解決問題,甚至還會給未來積累更多更難解決的問題。簡昕這個稿子是負面報道,采訪又如此不扎實,是很容易讓當事人打上門來找麻煩的。他不發(fā)這條稿子,其實是在保護她!然而她不但不理解不聽解釋,還說出如此尖酸刻薄——不,簡直是惡毒——的話。向明朗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感到一陣陣心寒。

      但是,向明朗并不打算記恨她。因為他曾經(jīng)真誠地愛過她,即便別人對她頗有微詞——比如冷凌,即便自己對她極其失望,但他內(nèi)心里依然對她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她之所以并不理解自己,或許是因為她太年輕了——畢竟他們相差六歲,她看問題太容易停留在表面,因而他們看問題的角度和深度就有很大差別?;仡^想一想,自己剛參加工作時,看問題、說話不也是很不成熟,也犯過很多傻,說過很多傷害別人的話嗎?只是,他們相遇的時間可能非常不對,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成熟了,而她依然是青澀的,因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她無法理解他。反過來看,她說話尖酸刻薄甚至惡毒,很多事都忍不住擺在表面上,不比那些專門喜歡背后搞陰謀詭計挖陷阱讓人跳的小人“高尚”多了嗎?事實上,這也從另外一個角度說明,她其實是一個誠實、不虛偽的人!

      制片人前天去上海出差了,冷凌來后,向明朗想了半天,都沒有想好是不是把今天簡昕向他“發(fā)飆”的事跟她說。如果不說,依簡昕的性格,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主動找冷凌說這件事;但如果說,冷凌對這個稿子,一定是和他一致的看法,會堅決不同意發(fā)……也就是說,無論說還是不說,最終的結(jié)果都是一樣:冷凌會犀利地指出她稿子中存在的明顯漏洞,并將她狠批一通……如果還有“結(jié)果”的話,那后面的這個結(jié)果很可能是:簡昕更加誤解他,更加恨他!

      向明朗希望能找到一個更好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最終,簡昕那條稿子還是在當晚的節(jié)目中播了。

      當天,冷凌到辦公室后沒多久,就有人悄悄跟她說了簡昕對向明朗“發(fā)飆”的事。冷凌把向明朗叫到了樓梯間里,問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向明朗說,簡昕的一條稿子有點問題,他昨晚沒有及時發(fā),導致簡昕誤會。他已經(jīng)跟她做了溝通,回頭他再仔細地改一改,將這條稿子今天編上去。冷凌要他把那條稿子傳給她看看。他說,我編好后,再給你審看吧。

      向明朗打算將簡昕那條稿子刪改一番,把尖銳和有明顯傾向性的內(nèi)容刪掉,讓稿子變得模糊一點兒,弱化矛盾。但是,即便如此,從新聞的嚴謹要求來說,他還是覺得這個稿子有明顯的漏洞,可能會出問題。

      因此,他還是冒著簡昕可能發(fā)出的炮火,把他的擔心通過微信告訴了她。

      簡昕十分不屑地回道:有問題,我自己負責!

      向明朗輕輕哼笑了一聲,心想:你負責?你負得了嗎?

      向明朗再次問她是不是必須要發(fā)這個稿子。

      簡昕依然不屑地回道:當然?。?!

      看到這兩個字和這三個感嘆號,向明朗突然模糊地感到,這會不會就是自己等待著的那個離開的“契機”呢?……

      可是,在這樣的情勢下,他還有更好的選擇嗎?如果這個稿子不發(fā),依簡昕的性格,她極有可能會再次對自己“發(fā)飆”!

      向明朗決定按自己的想法發(fā)這條稿子。希望不會有事吧。當然,即便韓家兄妹來找事,他也已想好了對策……

      下午,冷凌審稿時,特意仔細地看了簡昕的那條稿子,雖然經(jīng)過了向明朗的刪改,但還是有些問題。

      冷凌想了一會兒,才對向明朗說:“我理解你的處境,我也知道簡昕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我覺得,這條稿子還是不發(fā)為好。或者讓她補充采訪,然后再發(fā)?你跟她不好說,我跟她說?”

      向明朗沉思了一會兒,說:“還是發(fā)吧。我已經(jīng)做了很大刪改,雖然還有一些問題,但應該不會有大問題……萬一出了事,我來負責!我也想好了應對辦法。你盡管放心?!?/p>

      冷凌說:“經(jīng)過你的刪改,大問題是沒有,我只是從工作角度出發(fā),這樣建議你?!?/p>

      向明朗注意到她用的是“建議”,說:“你知道,她對我誤會很深……我不想讓她再加深對我的誤會,這樣對工作也不好?!?/p>

      冷凌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說:“你自己把握吧。”

      聽到這句話,向明朗突然感到異常難受和酸澀。他深深地明白,這是冷凌放權(quán)了,而冷凌之所以放權(quán)給他,就是因為她知道他內(nèi)心里在想什么,她體諒了他的難處。他對簡昕那么好,可是,簡昕卻從來沒有真正理解過、體諒過他,從來就沒有說過一句這種看似普通但卻讓人倍感溫暖的話!這是人與人之間素質(zhì)的差別,還是人與人之間有沒有感情造成的?他說不清楚。

      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午韓家兄妹就氣勢洶洶地找上了門來。當時,一部分人已經(jīng)出去采訪了,而一部分人還在辦公室暫時沒有出去,包括簡昕。

      韓家兄妹一進門,韓家兄長就大聲地嚷嚷道:“你們領(lǐng)導是誰?我要找你們領(lǐng)導!我要告你們!你們罔顧事實,虛假報道,給我們的名譽和精神造成了嚴重的負面影響和損害。你們要給我們恢復名譽,賠償精神損失!”

      向明朗立即就意識到了這兩個人是誰,他把他們引過來:“你們有什么事?請到這邊來說?!?/p>

      這時,簡昕卻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理直氣壯地說:“你們是新南縣的韓家兄妹倆吧,你們沖我來……”

      向明朗揚了揚下巴,示意簡昕離開辦公室:“這事跟你沒關(guān)系,我來處理?!?/p>

      簡昕不服氣地說:“怎么跟我沒關(guān)系?我不需要你處理,我自己能處理……”

      韓家兄妹意識到簡昕很可能就是采訪的那個記者,向她逼過去。向明朗立即趕過去,拉住他們,說:“她不是我們領(lǐng)導……”

      這時,冷凌從用透明玻璃隔開的辦公室里走出來,問:“怎么啦?”看到這陣勢,一下子就明白了,立即用嚴厲的口吻對簡昕說,“沒你事,你不要亂插嘴。你不是上午有采訪嗎?怎么還不走?”

      簡昕小聲嘟囔了一句,提起裝著攝像機的采訪包,出門了。

      這時,韓家兄妹似乎意識到簡昕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記者,韓家兄長說:“不對,報道那件事的就是剛才那個女孩吧,我聽聲音,有點像?!泵σプ贰?/p>

      向明朗立即拽住了他,說:“你們到底什么事,還沒說清楚呢。不能亂冤枉人吧?!?/p>

      韓家小妹就兇巴巴地說:“你們是誰?我們要找你們領(lǐng)導!”

      向明朗說:“我是欄目主編,”又指冷凌,“她是我們欄目制片人,也就是負責人,是我們的頭兒!”

      韓家兄妹再度爆發(fā)脾氣,指責他們欄目昨晚的報道嚴重不公正不客觀。向明朗和冷凌要解釋,但是他們不聽,翻過來調(diào)過去地說他們的報道如何不公正不客觀,他們要到法院起訴。

      這種事,冷凌和向明朗都不是第一次遇到,也早有應對策略,就給他們每人倒了一杯茶,任他們先發(fā)泄心中怒火。

      等他們說累了,向明朗才說:“你們說的委屈,我們都聽明白了,我們也都很理解。但是,有幾點我們也想請你們聽聽我們說的對不對……”

      韓家兄長依然十分憤怒,說:“事情明擺著,說什么都沒用,我要你們:一、給我們公開賠禮道歉,恢復名譽;二、賠償我們的精神損失費。否則,我們就法院見!”

      向明朗笑了一聲,說:“好吧,就算我們要法院見,那,在法庭上,法官也要允許我們申辯吧?”

      冷凌則冷著臉說:“你們來,不就是想要解決問題嗎?是不是?”

      韓家小妹說:“不錯!”

      冷凌說:“解決問題,就要我們雙方進行良好的溝通,對不對?”

      韓家兄長說:“是?!?/p>

      冷凌說:“那么,溝通是什么意思呢?溝通就是,既要允許自己說話,也要允許對方說話,是不是?否則,怎么能叫溝通呢?我們的話,如果沒有道理,你們可以反駁,對不對?”

      韓家兄妹對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向明朗接著說:“第一,我們的記者曾試圖跟你們聯(lián)系過,但你們聽到是記者,就掛了電話——這一點我們片子里也有,你們不否認這是事實吧?”

      韓家兄長低了低頭,爭辯說:“這、這個是事實,但我們不接受采訪,并不代表我們有錯,是我們不想把這事鬧大……”

      向明朗說:“是,這一點,我們也很理解你們。不接受采訪,可能有多種原因,并不代表就有錯。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我們其實并不是刻意不給你們說話的機會,而是你們放棄了這個機會……”

      韓家小妹不高興地說:“即便是這樣,但你們報道中說我們毆打了她,有什么證據(jù)?”

      向明朗笑笑,說:“說你們打了老鐵老伴的,不是我們記者,而是老鐵老伴。她說的或許是事實,也可能不是事實——這一點最終需要公安部門作出判斷,我們并沒有判斷……”

      韓家兄長說:“既然你們沒有弄清事情真相,為什么還要播這個新聞?你們這就是虛假報道!”

      向明朗說:“公安部門調(diào)查事情時,需要詢問你們雙方吧?”

      韓家小妹說:“不錯!”

      向明朗說:“那么,對于我們新聞采訪來說,也是要采訪雙方當事人的。老鐵老伴對我們說她的看法,這是她的權(quán)利。再說了,我們節(jié)目只是說她是這么說的,并沒有說她說的是對的。并且,我們在新聞結(jié)尾時特別作了說明:由于韓家兄妹拒絕接受采訪,老鐵老伴的說法僅僅是一面之詞,事件真相究竟如何,目前當?shù)嘏沙鏊栽谡{(diào)查中,本欄目將繼續(xù)跟蹤報道?!銈儾皇怯X得很冤枉嗎,現(xiàn)在就可以給你們一個辯白的機會,然后我們再去你們當?shù)嘏沙鏊稍L,這樣真相不就大白了嗎?”

      冷凌和向明朗將來勢洶洶的韓家兄妹倆的氣焰澆滅了。韓家兄妹走后,冷凌和向明朗心照不宣地對坐了好一會兒,然后同時把眼睛轉(zhuǎn)向了窗外,看白云飄飄的天空,半天誰都沒有話……

      過了不知多長時間,冷凌意味深長地說:“簡昕和趙柯一樣,還沒真正吃過苦頭、受過挫折,自私自利慣了,毫不顧忌別人的感受,整天就想著不勞而獲、追求享受,以為這個世界什么都要依著她們,還異常自信地以為什么都是容易得到的,只要她們想要——真是可笑!”頓頓,她又說,“你對簡昕,真是太過好了!——值嗎?”

      值嗎?向明朗自己也說不清值不值。如果用值不值來衡量,難道簡昕愛過他,就值?沒有愛過他,就不值?如果都用值不值去衡量,那還是真愛嗎?——那或許就是交易了吧。

      他曾經(jīng)那么地愛過簡昕,但是簡昕卻聽從自己的內(nèi)心,明確地告訴他,他們不合適,她并不愛他。也就是說,在愛情上,他們倆是沒有交易的!——或許簡昕跟那些“富二代”將來會有交易,但是,他們倆之間沒有交易。從這個意義上說,他有什么不值呢?

      韓家兄妹的事情,并沒有真正造成什么麻煩。韓家兄妹面對鏡頭為自己作了辯護,直指矛盾的制造者是老鐵老伴。但派出所的調(diào)查表明,雙方都有過激言行,所以才導致后來雙方發(fā)生廝打,但隨即就被周圍群眾拉開了,并未造成嚴重后果。至于房產(chǎn)問題,派出所將進行調(diào)解,如調(diào)解不成,韓家兄妹可依法向法院提起訴訟……

      這時,向明朗突然意識到,或許,他離開的“契機”真的來了。無論簡昕是否能理解他,他都不在意了。

      第二天,向明朗就給省臺《第一現(xiàn)場》的大學同學金楊打了個電話,問他們那邊是否還要人。金楊當時正和他們欄目的一把手在一塊喝酒,一把手一把奪過電話,說要要要,就要你這樣的!當晚,他們就定了這事。

      向明朗去省城這天,是十一月初。

      向明朗走,沒有跟汲曉芷說,也沒有跟簡昕說。他本來想給汲曉芷和簡昕各打一個電話說一下,但是掏出手機,愣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撥出去……

      但是,他和冷凌告別時,還是拜托她在工作上多多照顧簡昕:“其實,簡昕本質(zhì)并不壞,她只是太年輕了,有時候想問題、做事有些幼稚?!崩淞鑷@口氣,說:“你呀,為什么對她那么好?”但還是答應了他。

      此刻,向明朗站在列車前,想到汲曉芷和簡昕,心里充滿了莫名的憂傷。

      突然,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向明朗——”

      他轉(zhuǎn)過身去,異常驚愕地看到,簡昕正跑過來!

      簡昕跑到向明朗身邊,停住腳,突然低下了頭去。

      “你、你怎么來了?”向明朗因為太意外而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的。

      “我……我……你曾經(jīng)對我那么好,可我,卻沒有……還誤會你,給你帶來了很多難堪……你能不走嗎?”

      向明朗淡然一笑,說:“你看,我都辭職了,辭職報告也批了,省臺那個欄目也等著我去……”

      簡昕說:“其實,你對我好,我心里都清楚,我也不是從沒喜歡過你,只是我覺得我們很難……”

      向明朗努力擠出一個明朗的笑容,說:“沒關(guān)系,我們確實不合適。雖然你曾給過我很多尷尬和難堪,但是,我一直都對你好,是因為我是真心愛你,不求回報!——這,是我在聽從自己的內(nèi)心……”

      停了停,向明朗繼續(xù)說:“你是一個很真實的女孩,你從不為了什么而刻意隱藏自己的觀點,其實,這一點,我是很喜歡的。你不愛我,你能明確地告訴我,我心里其實很高興,真的。一個人能聽從自己的內(nèi)心,其實是最美好、最寶貴的,它勝過一切。所以,我希望,你以后無論做什么事,尤其是在做重要決定時,比如談戀愛、結(jié)婚等等,你都要弄清自己想要什么,聽從自己真實的內(nèi)心?!?/p>

      向明朗上了列車。列車啟動,加速,很快就駛遠,看不見了……

      簡昕站在那里,眼淚不斷涌出來。她想問問自己,她真實的內(nèi)心聲音,究竟是什么?可是,她自己也說不清……

      她難道真的沒有愛過向明朗嗎?如果不自欺欺人的話,簡昕沒有勇氣堅決地去否認……

      簡昕承認,最初向明朗幫她,她有一種碰到“傻小子”的得意。后來,當她明白他是真心幫她,并沒有過多雜念時,她也感動過。但那天晚上喝完歐達的喜酒,向明朗忍不住對她表白,她卻突然感到十分害怕:向明朗怎么能喜歡自己呢?她喜歡陽光、帥氣的男孩,而向明朗雖然長得并不丑,但卻顯得有些沉郁;她喜歡能陪她一起玩、一起享受生活的男孩,而向明朗很多時候則太過較真,總是把工作看得很重;她喜歡家里有錢的,最好是房、車都有且極上檔次,而向明朗則出身于普通家庭……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喜歡自己的!因此,她必須快刀斬亂麻地把話說清楚,逼迫他望而卻步。她也知道這會傷害到向明朗,但,這就不是她的事了!然而,她沒有想到,他不再搭理她了,不再像從前那樣對她好了,慢慢地,她卻感到難受、不安起來。她渴望他能主動和自己說話,但是他就是不說!后來,她故意跟盛天走得很近,故意和其他男的無所顧忌地說笑,想引起向明朗的妒忌。

      可是,兩個人和好后,他又像以前那樣對她好,甚至將最好的稿子拿給她參評省新聞獎,這忽然又讓她不安甚至害怕起來。他明明知道她不愛他,為什么還對她這么好?他心里是不是又有了強烈的奢望?這絕對不行!她必須再次提醒他,以免將來造成更大的麻煩。

      因此,那天晚上,她喝了酒后——其實她并沒有真醉,心里依然是清楚的——就故意打電話讓他來接她。她想試探一下他對自己究竟還能好到什么程度。如果那天晚上他不來,或許她就對他放心了,可他還是如她擔心的那樣一叫就來了。她心里雖有一絲絲感動,但更多的則是害怕,于是又說了那番尖酸刻薄甚至惡毒的話。他們再次互不搭理。但是,這時候,她心里卻是快意的。誰讓你沒有自知之明,還對我那么好?

      這時,她又談了一個“高富帥”男朋友??墒?,剛認識沒幾天,這個“高富帥”就強迫她跟他上床,她對他還沒有多少了解,她當然不愿意。這個“高富帥”十分氣惱,罵她裝什么純情?她也回敬他是禽獸。

      受到這個“高富帥”的如此侮辱,她灰心到了極點。這時候,她聽說向明朗在和一個叫曾璇的女孩談戀愛,突然就怒火中燒,甚至還有一些嫉妒。她潛意識里一直覺得,他這一輩子只能真正地愛一個人,只能對一個人好,那就是她!除了她,他憑什么愛別人?真是豈有此理!她偷偷去打聽那個女孩的情況,得知那個女孩和前任男朋友曾同居過很長一段時間,她像抓住了一條大魚似的,異常興奮,立即就在辦公室里惡意地傳播……后來,她和朋友在“江南小廚”吃飯時,巧遇向明朗和曾璇也在那兒吃飯,她內(nèi)心十分抓狂、嫉妒,惡狠狠地揶揄了向明朗和曾璇一番。

      她恨他,恨他不再對自己好了。欄目選主編時,她和盛天站在了一個戰(zhàn)壕,希望向明朗落敗。她以為盛天“有關(guān)系”,一定能將向明朗踢一邊去??墒牵罱K勝利的居然是向明朗!因而,當她那條稿子沒有順利播出,她誤以為是他故意在報復自己。

      那天韓家兄妹找上門來,起初,她還理直氣壯地認為自己沒錯??墒?,出了門,她的心卻開始發(fā)虛起來。事實上,做了兩年記者,新聞的嚴謹性要求她是懂的,但由于她這個月還沒有完成任務,急想發(fā)掉這條稿子。韓家兄妹的事情解決后,她深切地意識到,向明朗那些話其實都是對的。他最終決定發(fā)那條稿子,也一定是因為她給了他很大壓力。為了減少那條稿子出更大麻煩,他對那條稿子做了大幅度修改,最終并沒有對她造成什么影響……這一切,其實都隱藏著他對她的良苦用心!

      后來,省新聞獎評選結(jié)果揭曉,署簡昕的名字實為向明朗采寫的那篇稿子評上了三等獎!這讓簡昕感到更加內(nèi)疚和羞愧。簡昕很想借此請向明朗吃一頓飯,委婉地表達歉意和感謝??墒牵o向明朗發(fā)微信時,他卻堅決地拒絕了:沒有必要,我最近很忙!這個感嘆號,如同兩扇厚重的仿古大門突然對她緊緊地關(guān)閉時發(fā)出的巨大聲響,讓她感到十分尷尬和難堪……

      簡昕從包里掏出手機,想打給向明朗??墒?,她還能說什么呢?

      十一

      坐在列車上的向明朗,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想起了汲曉芷。他掏出手機,準備給她發(fā)一條告別微信,不料,這時汲曉芷卻給他發(fā)來了一條微信:明朗,我來車站送你了,只是,我始終都沒有勇氣走到你面前去,只好偷偷地躲在一個柱子后面看著你……后來,我看到簡昕來了。我能感覺到,你對她依然是有感情的,而她對你其實也不是沒有一點兒感情。你上車后,她哭了。這讓我突然覺得,雖然她曾經(jīng)給過你很多難堪,但是,你愛她,一直都對她好,或許是有你自己的道理的?;剡^頭來想,你雖然對我沒有“愛”過,但是,我曾經(jīng)愛過你,也是有道理的,沒有什么可后悔的。希望不久后,你能找到生命中真正的另一半!

      向明朗看完,內(nèi)心百感交集,一時不知怎么回復她才合適。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她:祝你幸福!

      給汲曉芷的微信剛發(fā)出,他驀地收到了簡昕發(fā)來的微信——

      將來,還會有一個人像你這樣對我好嗎?

      向明朗苦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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