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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聞成就在后天,鉆研要做到極致
      ——訪“新聞頑主”楊浪

      2021-05-25 07:08:34汪惠怡
      青年記者 2021年5期

      ● 曹 林 汪惠怡

      楊浪是新聞界的傳奇人物,他參加過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榮立三等功;他在上世紀80年代編輯的中國青年報“三色報道”進入教材成為經(jīng)典,特寫《奉獻》被收入80年代全國初中語文教學輔導教材,《秋天我們發(fā)起進攻》被評為新華社好稿一等獎。他是最早一批媒體市場化的倡導者、探索者和推動者,參與了不少知名報刊的創(chuàng)辦,如《三聯(lián)生活周刊》《財經(jīng)》《戰(zhàn)略與管理》。他自稱老北京人眼中的“頑主”,把玩兒當成正經(jīng)事,玩出花兒、玩到極致,他愛好地圖收藏、攝影、音樂,在許多領域受到專業(yè)人士的尊重。

      作為諸多經(jīng)典報道的大編輯、財經(jīng)名刊的參與創(chuàng)辦者,楊浪怎么看待新聞業(yè)的當年和當下?那一代人是怎么做新聞的?大編輯是怎么“煉”成的?如何看待學新聞和做新聞?筆者與楊浪進行了深聊。

      “我玩的跟新聞都有關系,有所玩有所不玩”

      問:在資深媒體人和財經(jīng)媒體高管之外,您身上有很多讓人感覺“不務媒體正業(yè)”的標簽,您最喜歡哪個身份?“非職業(yè)興趣”如此廣泛,對新聞職業(yè)會有什么影響?

      楊浪:最喜歡哪個身份?這很難確認,要看處于何種語境下吧。盡管我離開部隊幾十年了,但是部隊的朋友始終把我當一個老軍人。當然,到北大去上課,我就喜歡老報人、新聞前輩的身份?,F(xiàn)在退休了,我更多的是北京人所說的“頑主”,在不同環(huán)境下扮演不同的角色,爭取把每一個角色都扮演好。當然扮演好不是被動的,我真好(hào)這個。也就是我說的“不干就不干,干的話,就把它玩到最高境界”。

      收藏界都知道,地圖是很少有人玩的,地圖收藏的圈子很小,所以我在收藏地圖上浪得一些名聲。你說玩地圖的人圖什么?也就有“驢友”收藏點旅游交通圖吧?這些地圖很難有實際功能。后來我收藏老筆記本、老歌片,都是沒人收的。但是我認為,要玩就玩到“尖兒”上去。

      我做收藏的背后邏輯是這樣的:我們做新聞的,面對的是新近發(fā)生的事情,但是歷史就是那些曾經(jīng)的“新近發(fā)生事情”的積累,而我收藏的所有東西,一個向心的方向都是讀史。

      楊 浪

      問:就是跟新聞職業(yè)都是有聯(lián)系的?

      楊浪:有非常緊密的聯(lián)系。我到收藏圈給他們講收藏的事情,有幾次講到,比如地圖,天下沒有人說做一張地圖是為了騙人的,地圖精確與否只受那個時代測繪科技水準的限制,包括古地圖,每一個地圖的測制者都有自己的目的,于是我們從地圖中讀的就是地圖制作和使用的過程,這個過程必然是歷史。我那兩本小書,其實都是從地圖中去拆解歷史,還原歷史,讀真實的歷史信息。我講地圖時會問,你知道林彪指揮平型關戰(zhàn)役,但你知道平型關戰(zhàn)役用什么軍用地圖嗎?你知道那版地圖是誰出的嗎?你知道林彪應該用哪一版軍用地圖嗎?那版地圖我有。我說你知道上甘嶺嗎?你知道上甘嶺有幾號陣地嗎?黃繼光是哪月哪日犧牲在哪號陣地?為什么他犧牲的那個位置特別重要?這就是從地圖中讀歷史。歷史要到細節(jié)中去理解。

      我出了本有關音樂史的書《老歌的發(fā)現(xiàn)》,我認為歌唱是人類情緒到最激昂時本能的情緒反應。人為什么要歌唱?音樂家為什么要寫音樂?音樂是要把人類最亢奮、最極端的那種情緒表達出來,所以音樂中蘊藏著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時代、不同的人和面對不同的情況時最真實的情感。音樂是歷史的聲音。

      把這種歷時性的地圖和音樂故事轉換成當時的時態(tài),就是當年“新近發(fā)生的事情”,不過是被我從地圖和歌聲里推出來的。

      問:是啊,這就是興趣的勾連點,音樂、地圖其實都跟新聞相關。地圖中有一個時代的信息,音樂是真實情感的體現(xiàn),歷史是新聞的底稿,它們都跟真實聯(lián)系在一起。這也就回答了我們的第二個問題,即“非職業(yè)興趣”如此廣泛,對新聞職業(yè)會有什么影響。

      楊浪:這些對于我來說是玩兒。前一段時間我碰到董秀玉(三聯(lián)書店前總經(jīng)理)先生,我們還聊起來。當年三聯(lián)出的《金庸全集》送了我一套,我現(xiàn)在連塑料薄膜都沒撕開。我說我不能看武俠,以我的性格,我要看武俠,就得寫一個韋小寶傳。游戲我也堅決不玩,就是有所不為,精力集中去玩自己喜歡的。

      問:抵制這種消耗性的興趣,錨定那些能夠滋養(yǎng)自己的,有所玩有所不玩。

      楊浪:是,你到每一個領域,你就看這行當誰是最厲害的,你就去讀這個領域最厲害的人寫的書。比如,歷史地理方面,自然就是讀譚其驤、侯仁之的書。你知道誰是最棒的,讀他的東西,找方法論,找那個方向學術上達到的高度。

      回到開始那個問題:最喜歡哪個身份?要看所處的地方。在地圖領域,我在《中國測繪》上開專欄兩年了,以前在《地圖》雜志開了5年,每個月1篇,這是測繪和地理學界的學術期刊。這種文章你們看不到,但是我樂此不疲。我到國際測繪科學年會,作為嘉賓發(fā)言,臺下坐著地理和測繪學院的院士,他們都肯定我觀察地圖的一些方法論。我不是這個圈子的,我從圈外對地圖功能的理解和對地圖學的研究,提供了一種不同的視角。

      回到新聞行業(yè),新聞是我熱愛的職業(yè)。做新聞需要對歷史有感知和了解,這種了解是通過我自己的方式來進行的,有對鮮活歷史的了解,熟悉和掌握那種觀察方式,能夠在歷史皺褶中把最真實的東西翻開來,或者把歷史的碎片拼綴成一個更接近于真實的歷史。

      問:您那些多元的興趣和經(jīng)歷跟新聞是能夠互相成就的。拿您的軍人經(jīng)歷來說,在大型報道中,能有開闊的視野和戰(zhàn)略思路、戰(zhàn)略判斷,這樣在組織選題時能很好地為記者提供思路,并組織好版面。

      楊浪:是。所以你要注意到的是:我的新聞寫作中是充滿了數(shù)據(jù)的。我一定努力把5W和在歷史中的對應關系,新聞的好、新聞的深,在縱向歷史發(fā)展的軸、橫向社會變化的軸上給予它地位,這是好的新聞。而這個靠編輯的提示、靠記者的即興發(fā)揮是得不到的,要依靠你閱讀的積累。

      問:也就是時代和事實的方位感,您的多元興趣賦予了自己面對新聞時清晰的方位感,別人看到的只是一個簡單的事實,您能看到這個事實的方位。

      楊浪:是,小事實在大事實中的方位感。這是個人閱讀積累的、鮮活生動的、別人沒有的材料。這是基礎的閱讀的目的性和方法論。我并不認為我是專家,專不夠,面挺寬。

      “三色報道”生產(chǎn)過程和今天的反思

      問:您1987年主持編輯的有關大興安嶺火災的“三色報道”《紅色的警告》《黑色的詠嘆》《綠色的悲哀》,獲當年全國好新聞評比特等獎,能否講講當時的生產(chǎn)過程?作為了解這場火災并編輯了“三色報道”的編輯,您怎么看待2020年初那篇刷屏并引起巨大爭議的《沒有澳洲這場大火,我都不知道中國33年前這么厲害!》?

      楊浪:1987年6月24日是刻骨銘心的日子,第一篇《紅色的警告》是在這一天刊發(fā)的。著火是5月初,我們派出記者時已經(jīng)晚了。當時那個氛圍非常重要,1987年是中國改革的第一輪高潮。我們當時組織記者討論報道思路,認為這畢竟是一場悲劇,我們絕不為這樣一個災難性事件唱凱歌,而要通過這個事件研究災害中的自然、社會、人的相互關系。這個思路是在記者出發(fā)之前就很明確的了。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當時我們派記者太晚了,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和中央電視臺已經(jīng)天天在播新聞,我們的記者還沒派出去,做短平快已經(jīng)跟不上了。

      當時5月初我們正好在開上半年的記者片會。一開始看到新聞,很著急,因為記者在開會,派不出記者。一直看了三天,當時我上躥下跳地找人,說不行了,不能等了,必須得派記者。當時分管的陳小川說馬上從唐山調記者來。后來就定了調黑龍江記者站的雷收麥。再有一個就是葉研,葉研是條漢子,李偉中是條漢子,這是我在國內部最喜歡用的兩個人。然后當時就定了三位記者。我說得有一個跑具體事的,正好南京政治學院軍事新聞系的賈永在這里實習,當時對賈永沒有判斷,就是感覺得有一個軍人。跟賈永聊了幾句,我說那行了,打過仗的,上!四個人就去了。

      當時的判斷非常清醒,放棄及時性報道,因為我們比不過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和中央電視臺。而且,我們的記者當時沒有即時通信條件,所以我說:“哥兒幾個,你們都憋著,憋回來我們搞幾篇大稿。”那時候中青報已經(jīng)有做大稿的傳統(tǒng)了。

      記者去了以后,聯(lián)系都沒有了,只是斷斷續(xù)續(xù)知道誰大概在哪。我天天緊張、著急,只要逮著記者就問:干什么呢?里面什么情況?但是我知道他們的采訪很深入,而且知道賈永管用。因為當時火場巨大,他們分著跑了,一直到火滅了。在中央電視臺天天看得到,火滅了又著起來了。那一段時間我們的報紙基本沒有動態(tài)報道,就在憋大稿。

      四個人先后兩天回來的,然后我們就開始弄稿子。在我辦公室碰情況,定了做三篇,一篇做火災反映的制度問題、人的問題和腐敗問題;一篇談人性,就是巨大災難面前人的情感;一篇談人與自然的關系,也就是后來的《紅色的警告》《黑色的詠嘆》《綠色的悲哀》。

      這三篇東西,第一篇,最費勁的是初稿,這個初稿差不多是打碎了重新寫一遍。那是最熱的時候,我穿著一條褲衩,光著膀子在辦公室里揮汗如雨地編稿子。一開始那段“編者按”,是我臨時在值夜班時寫的。后來寫完以后大家都說好,又成為一種文體了。

      問:那個“編者按”讓人印象深刻,記得是這樣寫的:“在對自然、社會、人相互關系的深入探究中,人們自會得出超乎大興安嶺之外的種種結論,而這些結論最終將會使我們更加理解我們的國家,理解我們的改革。我們希望盡可能如實地記錄這場災難的史實,獻給關心著這場災難的人們,獻給在改革中前進的祖國?!?/p>

      楊浪:第一篇打響,上海文匯報等幾家報紙都全文轉載。后面《黑色的詠嘆》是雷收麥執(zhí)筆,《綠色的悲哀》還是李偉中執(zhí)筆。后面兩篇稿子編得比較順,第一篇稿子把大的結構和語體定了。當時我記得四位記者回來談情況的時候,談的最動情的就是火勢飛一樣快,母親把孩子一把推到坑里,母親在上面堵著、捂著孩子,最后那個母親被燒焦,孩子活下來了。還有關于漠河縣看守所的,轉移犯人,犯人們跳腳看著火,都說:“我要去救火,我要去救火?!敝T如此類,就是那些人性的光芒。

      那年我去北戴河度假,在火車上看到有人拿著這三張報紙的那一摞,就像看流行小說一樣。我就過去問:“看這個呢?從哪弄的?”他說:“我的朋友給我的,特別好?!蔽覇枺骸坝惺裁锤邢??”他說:“真特別好!”這表明新聞已經(jīng)得到了流行通俗文學般的認可。

      問:現(xiàn)在來看,有沒有什么遺憾?

      楊浪:今天再冷靜地看這件事,我們當時可能有些過猶不及。從幾十年后的材料看,那個林場的場長可能有些地方是被冤枉的,他后來到處上訴,因為當時的輿論把他釘?shù)搅藧u辱柱上。在當時那種大的社會氛圍之下,大家對火災反映出的體制和干部作風之類問題的判斷,到今天也是經(jīng)得住歷史檢驗的。但是具體到個人,林場場長,包括那個女縣長,今天回過頭去看文字,可能有些表達還可以更周全。當時這么大的一個事情,得有人承擔責任。有好多東西要歷史地看,盡管這組報道成為新聞史上的經(jīng)典,今天回過頭去看,從做新聞來講應該更平衡一些。如果像今天我們更成熟一些了,怎么也會使它平衡一些,避免最后個人承擔了一些不該承擔的歷史的重擊。

      問:是不是有時候涉及新聞本身的局限性,因為它當時在那個場景之中無法跳脫,無法有上帝視角,只能事后反思才能產(chǎn)生這種職業(yè)自覺?

      楊浪:我同意。

      問:新聞是追求真相的,但真相總是在情境中的真相,它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就是真的。時過境遷,真相的語境發(fā)生變化,我們的視角和態(tài)度才會因應變化。

      楊浪:現(xiàn)在回過頭來看,“黑色”和“綠色”沒有問題,因為當時我們就討論,第一把火是誰點起來的?點火的是一個無地、無職業(yè)的農(nóng)民,他到東北去,到林場去做小工,所以他對環(huán)保沒這個意識。這還是個生態(tài)問題。

      這些報道是經(jīng)得住歷史檢驗的,從這些大的思路來拆解災害形成的原因,是對的。但是像“紅色”里面的切入,都是非常具體的問題,我們當時的職業(yè)興奮在于,通過這個事情來推動改革,來發(fā)現(xiàn)我們整個國家治理和行政管理中的一些問題。當時我們確實感覺和發(fā)現(xiàn)到了。但是最后落到了具體人身上,那時候年輕,今天再說起“三色報道”,應該有些跟當時不一樣的判斷。

      “三色報道”的意義,就是在這樣重大的巨災面前,媒體怎么表達它,而且是有史感的。不是就事論事,而是把這樣的事件放在一個歷史的氛圍里。就是我說到的,將一個新聞事件置于縱向的歷史發(fā)展和橫向的社會演變中,它是否說明和證明了一些問題。這個思路應該說對上世紀80年代后期的一批調查性報道、全景式報道起到了開創(chuàng)性作用。

      市場化媒體創(chuàng)刊潮與商業(yè)媒體的專業(yè)精神

      問:您是最早一批媒體市場化的倡導者、探索者和推動者,參與了不少報刊的創(chuàng)辦,比如《三聯(lián)生活周刊》《證券時報》《財經(jīng)時報》《戰(zhàn)略與管理》,并在創(chuàng)刊過程中擔任高管。您覺得那個探索過程有哪些成功經(jīng)驗和失敗教訓值得與今天的媒體人分享?經(jīng)歷了那個創(chuàng)刊潮,參與了很多媒體的創(chuàng)刊,怎么看待當下一些紙媒的????

      楊浪:如果僅就傳統(tǒng)媒體而言,這個紙媒的冬天可能很多年前就開始了。

      20世紀80年代初期中國只有167家報紙,到1987年,就有兩千多家報紙??總鹘y(tǒng)的熱排技術,不可能在生產(chǎn)能力上滿足媒體的發(fā)展,再加上改革時代社會的開放,所以媒體有廣泛的發(fā)展?;ヂ?lián)網(wǎng)這種新的媒體形式,因為具有更快的效率、更好的溝通方式,一鍵抵達是毫無疑問的?!霸趺纯串斚拢俊蔽业呐袛嗑褪牵南M诨ヂ?lián)網(wǎng),寄希望于我們在新形勢下更開放。

      問:您是名編更是名記,有很多經(jīng)典作品。您覺得這些作品如果放在今天的新媒體平臺,會有多少流量、能不能出圈、會不會成為代表作?

      楊浪:我覺得不能簡單地比,受眾是分層的。如果接續(xù)到你說的我們那個時代,為什么出現(xiàn)中青報的四個導刊,出現(xiàn)了很多功能性的期刊,包括《財經(jīng)》《國家地理》《三聯(lián)生活周刊》,甚至《讀者》在中國市場中異軍突起?從市場來說呈現(xiàn)的是市場發(fā)育以后讀者圈層的分野。

      互聯(lián)網(wǎng)因為傳播方式的高度效率化,把讀者的分層幾乎做到了極致。B站的東西我?guī)缀蹩床坏?,我想碰都碰不上。我曾?jīng)的秘書,智商很高,英文很好,到香港大學讀中西方比較文學。我問他到底喜歡什么,他說游戲,我說游戲是什么東西。他就給我看了他關于游戲的一些文字,他是游戲界大咖級的人物。后來他跟“老六”(出版人張立憲)去做出版了,做關于高端游戲的專門出版物,銷路非常好。這個我真的不懂,厚厚的一本,賣幾百塊錢,賣得還很好。

      這類東西在我們“前媒體”時代沒有人出版,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一類需求,而且有千萬元級的市場存量,對吧?所以,我說這就是市場需求的充分發(fā)育和充分的層級化。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當年遵從的那種出版價值觀,會越來越變成一種特別的消費觀和價值觀。其實你想想,從馬克思到我們所追求的不就是一種更自由、更被尊重和呈現(xiàn)個人價值的理想社會嗎?在這個意義上,自己的作品有更多人看當然是好事,但是你擁有特定的一些讀者,他們的閱讀忠誠度往往比流量讀者更有意義。

      問:您的身份常與經(jīng)濟報道和財經(jīng)媒體聯(lián)系在一起,一路走過不少財經(jīng)媒體。財經(jīng)與資本靠得很近,如今一些財經(jīng)跑口記者被學界批評:跟“被采訪對象”靠得太近,習慣被通稿“喂養(yǎng)”,被利益俘虜,失去“新聞捕獵”和“輿論監(jiān)督”的本能。您怎么看待這種“喂養(yǎng)”與“捕獵”?當年那些經(jīng)濟記者是怎么跑口的?跟所跑的“口”是怎樣一種關系?

      楊浪:這些問題當年也有。在當初一個沒有商業(yè)利益驅動的社會里,我們只是想新聞媒體要在改革中沖在前面,對于干擾新聞真實性的東西有本能的警惕,比如王安1998年在中青報發(fā)的《公開的新聞內幕》。

      媒體的市場化、專業(yè)化推動了新聞專業(yè)精神的普及,其中《財經(jīng)》作為最初的有廣泛影響的專業(yè)媒體起了作用。為什么需要新聞專業(yè)規(guī)范和專業(yè)精神?作為財經(jīng)媒體人,浸淫其中,有太多利益的影響,更要有專業(yè)規(guī)范的自覺。所以在創(chuàng)辦《財經(jīng)》的時候,關于建立“防火墻”,記者們去參加那些(商業(yè)性質)會,我們不能拒絕記者去,但是我們不鼓勵記者私下拿紅包。胡舒立在1987年出版的《美國報海見聞錄》,使我們細致地看到國外新聞媒體具體的業(yè)務操作流程,包括一些管理規(guī)范,這應該是中國新聞界第一次非常細致地講西方紙媒操作的。

      Lev-Zamir[56]等人觀察兩位教師的課堂教學,盡管教學任務相似(本質上都是“雞兔同籠”問題),但由于教師不同的教學策略,其帶給學生的數(shù)學創(chuàng)造體驗完全不同(詳見表1).

      在那之后,就是在1991年開始籌備《三聯(lián)生活周刊》的時候,非常具體地了解了國外商業(yè)化媒體編輯部跟經(jīng)營的關系?!度?lián)生活周刊》是國內市場化媒體的一個旗幟,培養(yǎng)了一批人。當時籌備時組織仔細研究,編輯部跟市場經(jīng)營部門的發(fā)行、廣告是一個什么機制,“防火墻”怎么建立。那個時候已經(jīng)非常清醒了,我們想辦一本純粹的、能跟世界對話的國際化媒體。

      那個時候這個意識開始建立,然后體現(xiàn)到《財經(jīng)》的基本管理形態(tài)和方式,王波明(《財經(jīng)》出版人、總編輯)就說,我絕對不用商業(yè)利益來干預和影響你們,稿子都是你說了算,我不干預你,你需要多少錢告訴我,我給你保證這個錢。所以,那個時候《財經(jīng)》建立了一套“防火墻”,資方保證對編輯部的資金供應,經(jīng)營部門對出版人以及發(fā)行和廣告負責。這是制度設計問題,不是人員素質問題。不被商業(yè)利益干預和影響,這一點上,我覺得《財經(jīng)》的實踐是成功的,這使《財經(jīng)》一出生就成了中國最優(yōu)秀的市場化媒體。不但是建一套管理機制,而且努力擴大這種觀念的影響。《財經(jīng)》從第二年就開始辦《財經(jīng)》獎學金班,我到現(xiàn)在還是獎學金班的評委。

      媒體人究竟應該怎樣進行角色定位?許多媒體開始是因為市場的誘惑太大了,想去爭取自己最大化的利益,但是在制度安排的高層位置,你能不能分清楚?如果一開始是制度性的沒抵制住誘惑,那就沒有后來的《財經(jīng)》了。很多媒體特別是都市類媒體都面臨過這個問題,如果沒有特別強烈的專業(yè)規(guī)范意識的話,就很容易搞亂了。

      學新聞與做新聞:錨住一個方向打深井

      問:您常被后輩提起的一點是“沒有正規(guī)(新聞)教育背景”,您覺得這一點對您從業(yè)新聞有什么影響?不少知名媒體人都沒學過新聞。如果成為一個像您這樣優(yōu)秀的新聞人無需新聞教育背景,那新聞學院專業(yè)教育存在的價值是什么?

      楊浪:這是個問題。小川(陳小川)說自己是“挖煤的”,賀延光曾是一個電子廠的車間支部書記,米博華也不是科班出身。拿那時的中青報說,我覺得最后干得出名的,李偉中是學中文的,葉研是知青,后來在電臺當播音員,以后學中文。幾十年的實踐回過頭去看,新聞專業(yè)教育本身有用還是沒用,顯然不能一概而論,張建偉就是人大學新聞的,是中青報最好的記者之一。

      很多在新聞界有成就的,不一定非得是學新聞的。我挑人的時候直覺就不在意學不學新聞,在中青報我過手的人,李方是學中文的,陳彤是北師大心理系的。劉洲偉來實習,我跟他聊天,他說我是雙學士,還有個氣象學理工學位。我說太好了,我就要你。

      我覺得新聞的成就與新聞專業(yè)教育沒有必然關系,從事新聞或者有志于做新聞的人要意識到,在初高中語文文通字順的基礎上就可以勝任初級文字工作,董秀玉和沈昌文(三聯(lián)書店前總編輯)還都是高中學歷呢!成功取決于大量的東西,是你進入職業(yè)以后的學習和積累,因為你讀的是社會,要看你在多大程度上能把你人生的積累和對社會的判斷應用于新聞業(yè)務。

      在這個意義上,第一,我覺得新聞的成就是后天的,就是職業(yè)給你提供了一個直接面對社會、面對人生的最便利的條件,成功與否要看你在多大程度上真正地走到社會中去感受人生。這是一個不二法門。第二就是對專業(yè)、專門領域的鉆研。中青報的評論有非常好的傳承,比如米博華,在評論上是大師級的。1990年亞運會時,我具體組織報道,米博華寫社論,陳小川簽版。下了夜班,那時候還沒有簋街那一條街,我們到附近小館吃夜宵,聊天。那時候小川是異軍突起的雜文家翹楚。我們聊喜歡什么。我說我喜歡地圖,我可以講半天地圖的故事。然后問“阿米”喜歡什么。米博華說:“我好社論。”小川說:“你怎么證明你好社論。”米博華說:“我給你們背1967年人民日報元旦社論。”我當時就驚住了。米博華坐那兒,“1967年人民日報元旦社論:……”當當當背下來了!中青報就是有這么一類人,都有自己的專業(yè)所長。

      問:就是專業(yè)的鉆研,錨住一個方向鉆研得很深。

      楊浪:就是把這一點做到極致。就是我后來講的打井理論,打潮濕了,又往下打,打出水來,打深井365天不斷水,還往下,打出石油,最后打出巖漿,誰都受不了這么干。

      問:其實有時候不在乎你一開始讀的什么專業(yè)。

      楊浪:當然。我覺得我不比別人傻,但是一到中青報,馬上就發(fā)現(xiàn)周圍全是青年才俊,各路人都很厲害。然后我給自己定位,當一個絕頂?shù)暮镁庉嫞业膶懽饕彩菫榱宋耶斁庉嫷闹鲃訖?。我跟記者們談,我告訴你的是我對新聞定位的判斷,你要讀哪些東西。在新聞寫作上,我研究郭梅尼;在大部頭上,我專注于《史記》。這些都是為了獲得一個“大編輯”的主動權,包括后面的攝影,因為賀延光我串到攝影圈里,也是為了在組織報道的時候有對新聞攝影的理解和駕馭。

      問:對,“大編輯”不僅是在編稿子,還得在內容上駕馭記者。假如你不比他了解得更多,他怎么信你?你怎么有權威?

      楊浪:“大編”是從“小編”開始的,我們是老一輩的精神傳承。你肯定熟悉徐鑄成的《報海見聞》,我讀過兩遍。包括最近剛去世的沈公沈昌文。我做《三聯(lián)生活周刊》的時候,跟老沈、董秀玉這些人共過事,不光是跟他們接觸,更觀察他們的做人做事,還有閱讀的積累和感興趣的領域。這幾年每年去看鐘沛璋老先生,某種意義上,他是那一代我們的精神導師。還有唐非,《星期刊》上夜班時等著簽版,他跟我聊他在干校的時候讀《史記》,跟我講《屈賈列傳》,跟我講《始皇本紀》他怎么讀。以前雖然讀過,但是有人指點以后,再帶上人生經(jīng)歷,你再去讀,會發(fā)現(xiàn)真的有用。1991年前我發(fā)過論文談“作為記者的司馬遷”,是那個時候的閱讀體會。這是入行初期學到的基本的思路、史感、文化準備和閱讀準備。

      問:就是你這個支點打開了,能撐起任何東西,因為新聞就是社會每天在變動的一些熱點的東西,但你要有知識的金字塔基,才能用支點把觀察撐起來。這一點,我覺得對缺乏核心知識的新聞學子尤其重要。

      楊浪:還有就是研究記者。回想那個時候,我對中青報那些非常優(yōu)秀的記者,是認真讀他們的東西的。

      比如說張建偉,他一出來就非常優(yōu)秀,但是張建偉提出的關于“新聞組合論”,在記者部內部引起非常大的爭議。建偉的東西是大開大合的,但是建偉的一線實地采訪是有缺陷的。對建偉的“新聞組合論”的質疑,首先是說他的一線功夫少,但是建偉絕對能駕馭大題材。

      麥天樞曾跟我講過他小時候當農(nóng)民放羊。我們開記者會一塊走,我是當過兵的,練過投手榴彈,所以隔三五十米拿個石子打電線桿子。麥天樞舉手啪就打中,他說我從小放羊,我就是要打那個頭羊,不讓頭羊往前走。這一瞬間就看出麥天樞對中國農(nóng)民的理解。你再看麥天樞在中青報寫的東西,對中國農(nóng)民、農(nóng)村問題的理解,他是帶著血緣里的東西寫出來的。

      葉研絕對是條漢子,好幾件大事都是葉研去采寫的。他跟我講過他的知青經(jīng)歷,講在云南的經(jīng)歷,他家里的教育經(jīng)歷。他寫《海狼不是天生的》,海軍大連艦院的士官生劃著舢板從大連劃到煙臺,純靠肌肉,沒有任何動力。我編一整版《海狼不是天生的》幾乎沒動。葉研是正經(jīng)跳過傘的!只訓練了幾天就從上面跳下來,那個報道里面就有跳傘的過程,出機艙的過程,在空中飄蕩的過程,第一個看到記者的漂亮稿子是編輯的榮幸!

      那時在中青報的幸福就是和一幫青年才俊為伍,老鐘開會跟我們說:不要專注于自己出書,要出青年報這本“大書”。大家就是要干事,而且不是為了自己的個人成就。那真的是想推動國家、社會向前進。大家互相砥礪互相支撐,再加上一種理想主義的執(zh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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