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柳
《說文解字》有云:“(湖)大陂也?!叛曾櫹洞筅?、言汪汪若千頃陂皆謂大池也?!毕噍^于中學,大學之大,不只在于學貫中西,博古通今的知識廣博,也在于風月無邊,千巖競秀的俊美奇景。每當心情煩悶卻又無處消解,或是興致盎然欲出門巡游時,不妨與我一道,探訪探訪這幾座“大池”。
北京大學·未名湖
自北京大學西門而進,沿求知路東行,途徑華表,不多一會兒即見未名湖。
據(jù)傳“未名”一名由國學大師錢穆所起,彼時錢穆受邀于燕京大學任教,對燕園內(nèi)以捐資人首字母命名的諸多“M”樓和“S”樓頗為不滿,于是一一為其命中文名。亭臺樓閣尚且好說,但他面對綠樹碧波的湖面犯了難,思來想去沒有合適的名字,索性以“沒有名字”的“未名”一詞賦名。乍一看雖略顯草率,可與其相稱的絕妙之處在于,如今北京大學因那些默默求學、甘于“未名”的教授與學生聞名遐邇。
未名湖中央為湖心島,島南側(cè)有一石舫。登上石舫朝東南望去,即可見岸邊的博雅塔。博雅塔為密檐式寶塔,由下至上逐層緊密相接,共計十三層。與傳統(tǒng)石制寶塔不同,博雅塔除基座外均為鋼筋混凝土澆筑,呈現(xiàn)一種將西方建筑模式藏于中國古典佛塔之下的“中學西用”。從博雅塔向北繞行未名湖一周,可以見到乾隆題寫的石雕屏風,栩栩如生的翻尾石魚,以及重修的慈濟寺廟門。
若是在一個煩躁的午后,困囿于某復雜的方程式,又或是閱讀名篇不解其意,內(nèi)心焦躁不安時,不妨釋卷小憩,繞湖游覽。看看湖中戲水打鬧的鴛鴦鴨子,說不定就茅塞頓開,找到了答案。
吉林大學·清湖
在吉林大學中心校區(qū)的東西兩側(cè),有兩汪湖泊交相輝映。從中心校區(qū)的西門進入,映入眼簾的就是位于校園東側(cè)的清湖。
吉林大學所在的長春,有“長春”之名卻無其實,倒不如說“四季分明”更為合適。冬夏兩季的清湖就如“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西子。夏季湖面常有睡蓮和蘆葦生長,盡顯寧靜祥和的氛圍,駐足于清湖南側(cè)的木亭,既可欣賞美景又可躲避艷陽。七十周年校慶之際,清湖更是迎來了黑白兩對天鵝,與?;請D標上天鵝飛翔的圖案相呼應。
由于校園位于祖國北疆,冬季的清湖更常以白雪皚皚、銀裝素裹的“濃抹”姿態(tài)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不同于盛夏時節(jié)的“淡妝”。如果說清湖的夏季是細膩的工筆畫,那么清湖的冬季則是揮毫寫意的水墨畫。不到東北,真覺“鵝毛大雪”只是夸張修辭。常是初冬某日忽然大雪,霎時白了枝丫,也白了湖面?!皯又郯祝嗜厩鷫m黃”,暖陽一照,又似乎在濃妝白雪中透露著一抹微紅。再過些時日,便是“冰鋪湖水銀為面”,將清湖結(jié)結(jié)實實凍上。
在深冬關(guān)口,不少學子為節(jié)省時間,常常穿行湖面往來于教學樓之間,也算是只有依時令才能在清湖上施展的“絕妙武功”。只是冰面極滑,天氣又寒冷,只能蜷縮身子,雙手插兜,施展著“芊芊細步”,在湖岸望去像極了企鵝成群結(jié)隊遷徙的樣子,令人忍俊不禁。
成都理工大學·硯湖
雖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但任誰在欣賞景色風光的同時也貪戀著手中的“顏如玉”與“黃金屋”。攜卷同游又稍嫌沉重,不帶書卷又割舍不下。難道就沒有風光秀麗又能隨時查閱書籍的地方?倘若真有如此疑問,那成都理工大學的硯湖則是絕妙的答案。
從高處俯瞰,硯湖恰成四四方方的筆硯,進而得名。硯湖為子母湖,一大一小的兩湖由一瀑布相連,湖中心有“詩”“書”兩小島,又有“心”“曲”兩橋與以多位教授姓名命名的亭子。在硯湖之東,則是一座有“中國高校第一”之稱的水上圖書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座水上圖書館沒有炫目的造型,只有莊重與沉穩(wěn)。
每當入夜之時,燈火通明的圖書館與靜謐的夜幕形成強烈的反差。向湖面望去,微風一吹則似繁星點點,滿目銀河。盡管學術(shù)道路上“路漫漫其修遠兮”,可湖上反襯的那點點微光,是理工學子“上下求索”,探尋奧秘的指引。
中國科學院大學·雁棲湖
與大多數(shù)坐落在校園內(nèi)的湖不同,中國科學院大學與雁棲湖是反其道行之,校園緊貼雁棲湖坐落于湖岸的東側(cè)。雁棲湖位于燕山腳邊,因春秋兩季在湖中棲息的大雁得名“雁棲”。
沿著西校園圖書館門前的小道行走,須大半小時才能到達湖邊。途中則有“思雁”“歸燕”“棲雁”和“鳴雁”四處觀景臺供行人小憩。雁棲湖湖面遼闊,若想一覽風光,還得登上西校園的觀景臺。和三五好友約好次日早起,在日出前爬上觀景臺頂峰,只待紅日初升一瞬,湖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在湖旁還有由火箭基地原址改建的“兩彈一星”紀念館,館內(nèi)保留著原先研制火箭時的試驗基地原貌。1958年,錢學森先生回國后親自在懷柔選址,敲定了第一個火箭實驗基地,為我國國防事業(yè)做出了重大的貢獻。
時至今日,已過去一甲子還多的時日,雁棲湖風光依舊秀麗,青年學子的滿腔熱情也從未褪去,還為碧波萬頃的雁棲湖平添些許家國情懷。
后記
我和許多中學生一樣,年少時壯志凌云又生性頑劣,生長于南方小鎮(zhèn)卻為看雪而“憤然北上”,跨越六千余里考取吉林大學。只怪地理課上沒有認真聽講,實際只需向北不出百里地即可到達中國降雪的最南“底線”。在吉林大學的日子,最有趣的則是冰面行走,往往深秋初凍未凍之際就有學生忍不住在湖面上“跑馬”。學校為安全起見千叮嚀萬囑咐冰薄慎行,可還是有膽大的學生偷偷上冰,現(xiàn)在想來沒掉進冰窟實屬萬幸。
四年學習偶有小成,僥幸前往中國科學院大學攻讀博士,又因科研需要得以前往北京大學進行交流??蒲猩钆c純粹的大學生活截然不同,我更多的時候是孤身一人在迷霧中探索,也不能再同之前一般天天“縱情山水”,活動范圍極狹,只能寄情于校內(nèi)的幾座“大池”,甚至閑逛時都想著研究進展,再無“上冰打鬧”的逸致了。或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解決問題的靈感實際上也常常在游湖時產(chǎn)生,就如畢業(yè)于成都理工大學的師妹與我介紹硯湖時一樣,那湖面上反射的燈光,和科學海洋中的微光一樣,已足以點亮我們這些醉心科學的孩童的內(nèi)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