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蕾

五禽戲是什么戲

“五禽戲是什么戲？有黃梅戲好聽嗎？”

20年前，陳靜在向大眾介紹五禽戲時，不止一次聽到這個讓人啼笑皆非的問題。

好在現(xiàn)在，隨著國家的重視和推廣，把五禽戲當?shù)胤綉蚯膶擂我呀?jīng)不復現(xiàn)了。

2009年，齊秦在亳州開演唱會，主辦方想與其做個五禽戲的互動。齊秦起初覺得學動物蹦跳有損形象，勉強答應給5分鐘，不料跟陳靜學了鹿戲和鳥戲，秒變“真香”，“不但動作優(yōu)美，而且健身效果明顯！”一不小心就互動了15分鐘。

“華佗五禽戲是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1800多年前，神醫(yī)華佗就提出了‘不治已病治未病、防重于治’的理念，合理的運動方法、方式，其實就是今天我們所說的科學健身，是一套體系完整的運動處方……開創(chuàng)了世界體育醫(yī)療的先河?！痹诘谑龑萌珖舜蟠頃ㄗh中，陳靜寫道。

陳靜出身于安徽亳州的一個武術世家，7歲習武，12歲開始練習五禽戲，本是為了參加一個武術比賽“臨時抱佛腳”，不料練了一段時間后，她驚喜地發(fā)現(xiàn)，不僅以往刻苦練功所致的運動損傷得到了修復，還提高了身體的柔韌性。從那以后，五禽戲就成為陳靜生命的一部分。

根據(jù)中醫(yī)的陰陽、臟象、經(jīng)絡、氣血運行理論，結合虎、鹿、熊、猿、鳥五種動物的不同習性和特征，東漢名醫(yī)華佗創(chuàng)編了五禽戲這套外練肢體、內(nèi)調(diào)臟腑、防病祛病的導引養(yǎng)生功法。2003年，國家體育總局在傳統(tǒng)五禽戲的基礎上創(chuàng)編了適合中老年人的健身氣功五禽戲。2013年，陳靜等人又根據(jù)青少年的生理現(xiàn)狀創(chuàng)編了節(jié)奏明快的校園五禽操。

新冠疫情發(fā)生之后，陳靜與時俱進，創(chuàng)編了手指操、養(yǎng)肺操、健身塑形操等，錄制成視頻，通過當?shù)仉娨暸_和各類新媒體平臺，為五禽戲愛好者做“線上指導”?！拔迩輵蛑械拿恳粦蚋饔袀戎兀蛑鞲?，鹿戲主腎，熊戲主脾，猿戲主心，鳥戲主肺?！标愳o說，新冠肺炎的預防重點是提高肺功能，練習以鳥戲為基礎的養(yǎng)肺操，以上肢運動帶動全身，可以疏通肺經(jīng)氣血、提升肺臟呼吸力，緩解胸悶氣短、鼻塞流涕等癥狀。而肺和其他臟腑的關系互為因果，單練鳥戲亦可，練全套更好。

娶的不是兒媳婦，是五禽戲

“一個女孩子家，練什么不好，非要學動物跳來跳去，風吹日曬的，又沒收入，也照顧不到孩子?！?/p>

“她經(jīng)常出國教學，國家能不給補貼嗎？說不定出去一次就能掙幾十萬！”

對這些冷嘲熱諷和無端猜測，陳靜一笑了之，她一直牢記師父劉時榮臨終前的囑托：再艱難，也不要放棄五禽戲的傳承。

“做個普通練習者很容易，但做傳承人，你要犧牲很多，包括時間、金錢、事業(yè)上升的機會……”培訓深造、制作宣傳資料、找合適的晨晚練點、指導群眾鍛煉……這些瑣碎功夫要堅持不懈，是一項浩大而艱難的工程。陳靜的師傅教過100來人，堅持傳承五禽戲的現(xiàn)在只剩下陳靜一人。

家人一度也不理解陳靜，因為她凈往五禽戲上貼錢，婆婆戲言：“我們?nèi)⒌牟皇莾合眿D，是五禽戲?！?/p>

生過雙胞胎兒子之后，陳靜在月子里著了涼，渾身僵硬，翻身都翻不動。四處求醫(yī)無果，焦急的陳靜想起了因懷孕而停練的五禽戲。結果只練了三個月，健康狀況就明顯改善，半年后，她完全康復了！家人自此改變了態(tài)度，成了陳靜最堅實的后盾。

2010年，第四屆全國體育運動會在合肥舉行，首次把五禽戲納入競賽項目。上級下了死命令：五禽戲冠軍一個不能丟！作為安徽隊的4名選手之一，35歲的陳靜劣勢明顯：年齡最大，且非專業(yè)院校出身。更要命的是，要求提前3個月集中培訓，而她工作繁忙，請不掉假。直到分管體育的副市長親自出面，單位才給她批了假，這時離比賽只有一個半月了！

為了追上大家的進度，陳靜拼命給自己加壓訓練。過度運動導致她的膝蓋嚴重水腫，醫(yī)生問：“你是要你的腿，還是要比賽？”陳靜咬牙回答：“我要比賽！”

同隊女選手梁綿在幫陳靜按摩雙腿時看不下去，眼淚汪汪地問：“靜姐，我們不練了行不？”陳靜搖搖頭：“我好不容易才來到這里，代表全省人參加全國比賽。也許對別人來說只是一場比賽而已，對我來說卻意義重大?！?/p>

最終，安徽隊如愿拿到了所有五禽戲項目的冠軍，陳靜還收獲了五禽戲個人一等獎。

然而，載譽而歸后，陳靜才得知，就在比賽的那段時間，她的父親去世了！

父親是陳靜習武的領路人。陳靜小時家里重男輕女，身為女孩的她沒資格習武，只好偷看、偷練。一塊“曬茬”的土地成了她的練功場，家窮沒鞋穿，她光著腳扎馬步、翻跟頭，腳丫上扎滿了麥茬。后來，父親發(fā)現(xiàn)了陳靜的秘密，看著麥茬地上滿滿的小腳印，父親心疼地說：“你跟大家一起練吧！”父親最懂她的熱愛和執(zhí)著，所以臨終時特意叮囑家人，不要告訴陳靜，怕影響她的參賽狀態(tài)。

沒能跟父親見上最后一面，陳靜的心碎成了千千萬萬瓣。在父親的墓前，陳靜淚雨傾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用好五禽戲這個“運動處方”

在教過的學員中，陳靜對兩個老人印象最為深刻。

一位70來歲的老太太，心臟裝了7個支架，走路都需要人攙扶。陳靜為她量身訂制了一套課程，老太太認真練了七八年，如今近80歲的她不僅能照顧老伴兒，還居然能穿著高跟鞋去走秀！

而另一位老年學員，因感冒剛打完吊針，不聽陳靜的勸告非要練五禽戲。練到一半，人突然難受得不行，被陳靜按摩了半天，才緩過勁來。

同樣是練五禽戲，為何效果截然不同？

“華佗說，‘人體欲得勞動，但不當使極爾’。運動的‘適當’，包括練習的時間，功法的角度、難度，要因人、因地、因時去練習，才能提高身體素質(zhì)，否則容易產(chǎn)生運動損傷?！标愳o說，既然是“運動處方”，自然要有針對性地教學，不能一個“處方”很多人用?！袄夏耆讼轮珓幼饕云椒€(wěn)為主，彎腰、低頭的動作要少，動作要緩慢、均勻、柔和；青少年要以鍛煉腿部力量、增加平衡能力為主，動作要快慢相間，以便刺激身體潛能，提高身體素質(zhì)。”

身為華佗五禽戲第58代傳人，只要不出差，每天早晨五點半，陳靜就準時起床，然后匆匆趕往亳州各個社區(qū)的華佗五禽戲晨、晚練點，領著群眾一起練。教學、寄書、解答網(wǎng)絡咨詢……陳靜分文不收。對慕名而來的經(jīng)濟困難的外地學員，陳靜還經(jīng)常幫他們解決食宿。有人說：“陳老師，現(xiàn)在是經(jīng)濟社會，你怎么還守著這個底線？”陳靜爽朗地一笑：“收學費哪兒有收獲健康好？”

“建設健康中國，既要靠醫(yī)療衛(wèi)生服務的‘醫(yī)療處方’，更要靠全民健身的‘大處方’，要把以治病為中心轉變?yōu)橐匀嗣窠】殿A防為中心，醫(yī)養(yǎng)結合?！弊鳛槿珖舜蟠?，陳靜這些年的建議一直聚焦五禽戲以及中國傳統(tǒng)體育項目。她說：“我只有一個目標：讓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為現(xiàn)代人的身體健康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