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凌

四年后再次相見，陸懷輕成為消防員并救了她。施霖冉不明白了，他年紀明明不大，卻還是喜歡叫她一聲——小孩。

第1章 小孩，怎么是你

施霖冉?jīng)]有想到，四年后的今天，自己竟會以這般狼狽的模樣再次遇見陸懷輕。

臨近大學(xué)畢業(yè)，當時她跟舍友外出找工作，面試回來時走在馬路上，她不小心栽進了前方一個沒有蓋兒也沒有警示牌的下水道里。

視線瞬間從光明轉(zhuǎn)為黑暗，額頭被磕破了，腦子一片混沌，她感覺自己摔到了底兒。

舍友被這突發(fā)情況嚇得不輕，接連喚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回應(yīng)。

說來也巧，當時陸懷輕領(lǐng)隊，開著消防車集訓(xùn)回來，就碰上了這事兒。

舍友攔住他的車，跟他迅速說明情況后，陸懷輕領(lǐng)著幾個隊友前來營救。

于是，施霖冉見到了那個一直念想著的人。

赤紅的夕陽西墜，染紅了西邊的天，花了半個小時才被救上來的施霖冉悠悠轉(zhuǎn)醒，一睜眼，便看見陸懷輕正半跪在地上，輕輕搖晃她的身體，輕聲喚她。

他穿著黑色的消防服，剪著寸頭，臉部輪廓分明，身形挺拔修長，即使半跪著仍然不減風姿。

余暉落在他的半邊臉上，讓他生硬的棱角柔和了許多，長長的身影投在地上，清晰而明朗。

施霖冉以為自己在做夢，要不然，怎么會見到那個四年都沒有見過一面的人呢？

“小孩，怎么是你？”陸懷輕出聲問道，眉眼溫柔。

男人的聲音低沉好聽，如鐘聲撞擊在她心上。視線漸漸恢復(fù)清明，她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他在檢查她的身體。

他回頭跟隊友說了一聲，又轉(zhuǎn)過頭看她，說：“目前檢查你的傷勢，發(fā)現(xiàn)你的頭磕破了，至于其他地方有沒有受傷，需要去醫(yī)院檢查一下。你稍等一下，救護車很快就來。”

聲音有點兒變了，但那張臉依舊熟悉。

施霖冉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是他。

畢竟面前這個人……是她四年都不曾見過面的人。

“還有哪里不舒服嗎？”陸懷輕把她扶起來坐著，眼下他擔心她是不是摔壞了腦袋。

“哎喲，霖冉，你真的嚇死我了！還好，你沒事?！鄙嵊言谂赃呉荒樈辜钡哪?。

“沒、沒有?！彼龘u頭。

陸懷輕瞅她呆呆的，像個布娃娃，笑了一聲：“怎么，不認識哥哥了？”頓了頓，又道，“為什么不叫哥哥？”

多年不見，乍然見面讓她有些緊張，她想說些什么，但最終慍怒地說了一句：“我不是小孩了！”

陸懷輕輕笑出聲，想伸手摸摸她的頭，卻突然僵住，收回了手。

“是，你長大了?！彼某砂攵鬃藙?，彎起嘴角，低眉看她，“乖乖坐好，避免其他受傷的地方傷勢加重?！?/p>

二十分鐘后，救護車來了。

陸懷輕收隊時，施霖冉想要追上去，可她此時被護士用擔架抬上救護車，根本不能動。

她有很多問題要問他，可一時又不知道該從哪個問題問起，只能緊緊抓住他的手。

陸懷輕垂眸看著她抓住自己的手，眉心一挑，嘴角隱隱勾著笑：“怎么，想請我吃飯？”

施霖冉順著他的話答道：“對?！?/p>

他愣了兩秒，道：“哥哥現(xiàn)在沒時間。”

施霖冉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攤開：“那你把你現(xiàn)在的手機號碼給我?！?/p>

他看了她的手半晌，終是沒有把手機號碼給她。

陸懷輕從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語氣輕快，尾調(diào)上揚著說道：“好了，哥哥還有事，要回部隊。你先讓護士姐姐們送你去醫(yī)院，得了空我再去看看你。以后多注意些，走路要多看路，不要再掉到下水道里了?！鳖D了頓，又道，“還有，記得好好學(xué)習，天天向上?！?/p>

施霖冉還想說些什么，但被護士推進車內(nèi)，舍友坐上了車，車門“哐”的一聲關(guān)上了，隔絕了她的視線。就像當年一樣。

在這通訊發(fā)達的年代里，他們竟然斷了聯(lián)系，隔絕在兩個世界，互不干擾，互不聯(lián)系。

來時匆匆，去時匆匆，連個手機號碼都不留下。

在醫(yī)院做了全身檢查，施霖冉?jīng)]有受重傷，額頭的傷勢較淺，包扎一下后就出院了。

沒過多久，施霖冉就再次見到了陸懷輕。

此時施霖冉剛?cè)肼歋市水質(zhì)監(jiān)測中心。最近有居民反應(yīng)說自來水中有股異味兒。傍晚時分，她拎著箱子跟著師父走進一棟小區(qū)樓去采水樣。

采完水樣走出樓棟，她突然聽見不遠處轟然響起一道爆炸聲。沒一會兒就看消防車和救護車急馳過來。

對面的一個商鋪燃起熊熊烈火。施霖冉把東西交給師父，奔了過去。

她看見身穿黑色消防服的陸懷輕和他戰(zhàn)友們奮不顧身地鉆進著火的商鋪，把受困的群眾一個一個帶出來。

不知道這樣來來回回走了多少趟，他們的身體已經(jīng)顯出了疲態(tài)，里面卻突然響起更大聲的爆炸聲，火焰一下子躥得更高了，更迅猛地侵卷而來。

“里面還有人！”

陸懷輕大喊一聲，正想鉆進火海，施霖冉拉住了他：“里面太危險，不要進去！”

他轉(zhuǎn)過頭，看見是她，有些詫異：“小孩，怎么是你？”

視線落在她額頭貼著的創(chuàng)可貼上，想必她已經(jīng)沒事了，他放下心來。

施霖冉盯著他，眼神灼灼。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四周歸于寂靜。

誰都怕死，他也一樣。

可曾經(jīng)的記憶一直在鞭笞他，不可以見死不救，職責所在，更是如此。

他從她眼中看出擔憂，似是想到了什么，隨口報了一串數(shù)字，說：“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希望……”他頓了一下，眸色深邃起來，“今天我能活著出來，接到你打來的電話。”

施霖冉愣怔在原地，而那堅毅的背影已經(jīng)闖進火海中。

第2章 被我的色相迷住了？

高三那年的一個晚上，她哥哥施霖弘帶回了一個跟他同齡的男生。

天冷，那男生穿著白色的圓領(lǐng)毛衣，外面套了件灰色的長外套，襯得身材修長挺拔。

她記得很清楚，她問施霖弘他是誰時，陸懷輕搶先了一步說：“陸懷輕?！彼每吹拿佳蹚澚藦?，“我的名字?！?/p>

后來她才知道，陸懷輕是最近搬來他們小區(qū)住的鄰居。他跟施霖弘因打籃球結(jié)識，那天晚上他忘記拿鑰匙出門，家中恰好又沒人，不能回家，只能來他們家住一晚。

“妹妹不介意吧？”陸懷輕嘴上這么說，人已經(jīng)脫鞋走進來了。

誰是你妹妹……當時她就覺得，此人，過于輕浮。

然而，這印象很快就被扭轉(zhuǎn)了。她有數(shù)學(xué)題目不會做，跑去請教施霖弘，結(jié)果他這個學(xué)渣也不會，陸懷輕接過去竟然三兩下就把解題過程寫出來了。

她好似看見陸懷輕的頭頂閃著金黃色的光環(huán)，上面清晰地寫著兩個字——學(xué)霸。

施霖冉雙眼一亮，拉著他的手腕，鄭重地說：“哥，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親哥哥！”

陸懷輕有些傻眼了。

施霖弘則屈起手指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

施霖冉后退一步，給陸懷輕來了個九十度的深鞠躬：“請您指導(dǎo)我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

陸懷輕嘴角抽了抽。他來她家是想跟她親哥施霖弘打游戲的，不是來給她輔導(dǎo)作業(yè)的！

多次反抗無效后，陸懷輕認命了，認真地給她輔導(dǎo)數(shù)學(xué)作業(yè)。但這小孩總有辦法氣死他。

一天，她把剛發(fā)下來的數(shù)學(xué)試卷遞給他。陸懷輕眉頭一挑，帥氣的臉蛋頓時皺成“囧”字。

陸懷輕深吸了一口氣，指著上面的分數(shù)問：“六十五分？”

“這不是……”施霖冉怯怯地反駁，“及格了嗎？”

陸懷輕差點兒拔出自己心中的四十米長刀：“兄弟，數(shù)學(xué)滿分是一百五十分！”

“我是女的，你能別叫我兄弟嗎？”她不服。

“那叫你什么？”

“妹妹？”

“我沒你這么蠢的妹?！?/p>

“……”

施霖冉學(xué)的是理科，所有的科目中也就數(shù)學(xué)比較差，她這般掙扎，無非是想多爭取一下，不要拖太多的后腿。

陸懷輕垂眸看試卷，許是在思考該怎么跟她講解錯題。

“小孩，過來?！彼蝗缓暗馈?/p>

“……”

他屈指敲了敲試卷，扭頭看她，開始給她講解題目。

施霖冉從施霖弘口中得知，陸懷輕現(xiàn)在在A市某大學(xué)讀大三，聽說他高考數(shù)學(xué)成績考了140分。

屬實厲害，這成績不輔導(dǎo)她都可惜了。

施霖冉回過神來，慢慢湊過去，仔細地聽他講解題目。

男生的聲音清亮，如珠落玉盤，帶著些少年的稚氣。臺燈燈光落在他的眉宇間，把他整個臉龐和五官襯得愈發(fā)明朗清晰。

陸懷輕在沉思，四周很安靜。兩人的呼吸相互交融，施霖冉盯著他的側(cè)臉，心跳在那一瞬變得急促起來。

許是察覺到她的灼熱視線，陸懷輕猛地回過頭，正好捕捉到她還未來得及斂去的炙熱眼神。

陸懷輕眸色漆黑，眼尾隨著他彎起的嘴角輕輕上挑，好看得致命。

“怎么了？”他出聲問道。

“被我的色相給迷住了？”

“……”簡直不要臉。

從那以后，他輔導(dǎo)施霖冉寫作業(yè)時，施霖冉再也不敢這般直勾勾地看著他了，害怕他誤會她真的看上了他的色相。

陸懷輕很有耐心，輔導(dǎo)了她整個暑假，她的數(shù)學(xué)成績也隨之提升了不少。

新學(xué)期的模擬考試，她的數(shù)學(xué)考了八十五分。

為表達對他的感謝，施霖冉特意親手做了一份禮物送給他。

那天，施霖冉在小區(qū)樓下的雪地里等他。沒多久，她就看見陸懷輕穿著件黑色棉衣走過來。

“小孩?！彼八?。

施霖冉曾多次抗拒這個稱呼，覺得太幼稚。

他說：“不叫妹妹，不叫小孩，難不成讓我叫你爹？”

施霖冉就被噎住了。

陸懷輕在她跟前站定，看她，眉毛輕輕挑起。

施霖冉深吸一口氣，把藏在身后的禮盒遞給他，說：“我親手織的，送給你。”

他接過來，狐疑地打開，里面躺了一件粉紅色的圍巾。圍巾織得松松垮垮，品相不太好。

見他眉頭緊皺，施霖冉緊張地問：“怎么樣？喜歡嗎？”她第一次織圍巾，這一條可是她失敗了上十次才勉強完成的作品。

他抬頭看她，臉色凝重地問：“需要我說實話嗎？”

“廢話。”

“丑?！?/p>

“……您還是說假話吧。”

這句話惹得陸懷輕哈哈大笑，見她要把圍巾搶回去，他迅速閃躲開來。

他把圍巾隨意圍在脖子上，雙手插兜，笑著說：“我還挺喜歡這低調(diào)的丑?！?/p>

施霖冉不知道要說什么了。

第3章 我要追你了

施霖冉以為在整個青春年少歲月，一直會有這么一個美好的，比她年長三歲的鄰居家小哥哥陪著她，輔導(dǎo)她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

可沒想到，事與愿違。

陸懷輕曾說過，這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他們總會分開。

施霖冉以為他說的分開是她考上大學(xué)，去另外一個城市讀書，沒想到卻是他全家搬家去A市。

陸懷輕是在第二年的五月底離開的。當時她正在緊張地準備高考，得知消息時，他已經(jīng)快要出發(fā)了。

車站口，她有很多話要跟他說，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她只是眼含著淚問他：“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聯(lián)系方式？”

不知是覺得不會再見面，還是他真的沒有手機號碼，他搖頭笑著回答：“怎么辦？哥哥目前沒有手機號碼。”

施霖冉把家中的座機號碼給他，叮囑他說，到了A市，有了電話號碼后一定要聯(lián)系她。

可是，她等啊等，一直沒有等到他的電話。

兩人就這么斷了聯(lián)系，直到四年后才再次遇見。

那場大火及爆炸是商鋪內(nèi)煤氣泄漏引發(fā)的，最終被撲滅。事故中有五人受傷，已經(jīng)全部送往醫(yī)院救治。幸運的是，陸懷輕他們消防隊的人員全部安全歸隊。

但是施霖冉給陸懷輕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都沒有應(yīng)答，她急壞了，想要去找他時，電話才被接通。

電話那頭很安靜，只聽見輕淺的呼吸聲。施霖冉抓緊手機，問：“你……怎么樣？”

陸懷輕突然笑了一聲：“真是幸運啊?！?/p>

“什么？”

“能活著接到你的電話?！标憫演p低笑著，聲音透出疲憊，“真好?！?/p>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見你。”

他頓住。

施霖冉見到陸懷輕是三天后了。

她站在消防部隊的大門口，看著陸懷輕向她走來。

直到他站在她的面前，她才松了一口氣。

他穿的是便衣，黑色的長衣長褲配靴子。入秋天涼，他穿得倒是挺薄。

陸懷輕帶她去了附近的一家餐館，餐飲環(huán)境比較樸素，但菜式都是她最愛吃的。

兩人默默地吃著飯，施霖冉思慮再上，還是將心中的問題問了出來：“為什么突然去當消防員？”她記得他大學(xué)里學(xué)的是酒店管理專業(yè)。

男人身形一頓，垂下眼簾。他的眼睫毛很長，掩去了他眼中的悲傷。沉默了一會兒，他抬頭看她，吊兒郎當?shù)匦Φ溃骸笆刈o社會安寧，保護人民生命安全。”

她無語，深深地望著他。想到那天他奮不顧身地闖進火場的場景，她眼中滿是擔憂。

“為什么不聯(lián)系我？”施霖冉直話直說。

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頭，她必須搞清楚，把它拔出來。

他頓了頓，放下筷子，躊躇了好一會兒，不知該怎么回答她。

施霖冉認真地問：“有喜歡的人了？”

陸懷輕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此時他才認真地打量起面前的施霖冉。

施霖冉穿了乳白色的毛衣，深褐色的長裙，短靴。頭上戴著一頂皮粉色的貝雷帽，微微露出白皙圓潤的額頭，巴掌小臉上五官精致小巧，微卷的長發(fā)半披散在肩頭，看起來女性魅力十足，又充滿知性。

他怎么覺得，當年那個數(shù)學(xué)學(xué)不好，會委屈得哭鼻子的小女生好像長大了。

她長大了。

沒有得到他的回復(fù)，施霖冉當他是默認，心里陡然有些刺痛。

“她現(xiàn)在跟你在一起嗎？”施霖冉再問。

他深深地看著她，嘴角一彎，搖頭：“沒有。”

“好，那么從現(xiàn)在開始，我要追你了。”

第4章 陸隊長是個可憐人

施霖冉分明就是在表白。

陸懷輕不可能聽不出來，只是這小女娃帶給他的震驚太大，他好半天都沒反應(yīng)過來。

他以為她在開玩笑，不過是說說罷了。多次收到以她的名義給他送各種各樣的東西后，他就知道，她是來真的。

門口的哨兵老劉深知他單身多年，每次看見，總喜歡揶揄他兩句：“喲，小女朋友送來的？”

女朋友……這個稱呼好像還挺好聽，只是，他一個孤人，哪兒配得上這些美好？

施霖冉送的東西越來越多，隊里的戰(zhàn)友們都揶揄他，陸懷輕只好解釋說，對方只是他以前一個朋友的妹妹，四年沒見了，熱情了些，僅此而已。

戰(zhàn)友們自然不信。之所以不信，也是因他們見過施霖冉，覺得她長得俏麗可愛，陸懷輕身為男人，把持得住才怪。

因為剛參加實習，施霖冉平時很忙，少有機會去找他，只能給他寄送好吃的，借此刷刷存在感。

收的快遞多了，領(lǐng)導(dǎo)都有了微詞，陸懷輕便打電話給她，說：“小孩，你這不是剛工作嗎？能不能留點兒錢給自己買好吃的？”

“我喜歡看你吃。”

陸懷輕被氣笑了：“你哪兒學(xué)來的招？”

“舍友的男朋友教的?！?/p>

“他說，追人時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滿足對方的胃。如果你不會做飯，那就給對方買好吃的，或者帶去吃好吃的?！彼Ａ艘粫?，繼續(xù)說，“我不會做飯，那就給你買吃的。你放心，等我過兩天休假了，我就帶你去吃好吃的?！?/p>

陸懷輕被她逗笑，低低笑了幾聲。

施霖冉這小孩就像個小太陽，突然闖進他生活，一下子就把他潮濕的、郁悶的、悲傷的內(nèi)心陰霾全數(shù)拂去。

“你當養(yǎng)豬??？”他笑道。

“你怎么能罵自己呢？”

這事兒實在勸不住，陸懷輕也就作罷，只能把收到的零食分給戰(zhàn)友們。沒多久，感覺戰(zhàn)友都給養(yǎng)胖了。

過了兩天，施霖冉休假來找他。擔心會突然出警，陸懷輕不能離開部隊。經(jīng)過領(lǐng)導(dǎo)批低準后，他把施霖冉領(lǐng)了進去。正巧趕上吃中午飯的時間，兩人便一起在部隊的食堂吃飯，和陸懷輕的隊友們坐在同一張長桌前。。

這么多年過去了，陸懷輕竟還記得她喜歡吃些什么菜。他把她喜歡吃的全部夾到旁邊的空碗中，瞥了她一眼：“味道還不錯，可以多吃點兒?！?/p>

隊友們默默地看著他，隱隱笑著。陸懷輕抬眼瞪了他們一眼，語氣兇巴巴的：“看什么看！快吃！”

一個隊友賊笑道：“施小姐，你都不知道我們陸隊長有多厲害，進來不過三年，就已經(jīng)被提拔為大隊長了。只不過，他對自己也狠。他長年住在部隊里，不回家，也極少出去。每次出警，他都是第一個沖上去。就上次商鋪爆炸那次，到了最后最危險的時刻，也是他沖進去把一個受困人員帶出來的，胳膊都被燒傷了，他都一聲不吭的?！?/p>

施霖冉身體一頓，睜大雙眼看向旁邊的陸懷輕。

他受傷了？她竟然不知道。難怪那次她想見他，卻是等到三天后才見到。

那隊友好似沒看見陸懷輕投過來的警告眼神，繼續(xù)說著：“我們隊長也很可憐，一場大火把他爸媽帶走了，現(xiàn)在只剩下他一個人。所以施小姐，你以后一定要對我們隊長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啪”的一聲巨響，把在場的人全震住了。

是陸懷輕拍的桌子。他怒不可遏，厲聲呵斥：“這是你該說的話嗎？！”

第5章 不喜歡

這場飯，最后在沉默無言中結(jié)束。

他受傷的事已經(jīng)讓她無比震驚和心疼了，而那隊友的話，就如一把刀子，真真切切地在她心尖上劃著，很痛，她能共情到他的悲痛。

陸懷輕送她出門，一路上，施霖冉都想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隊友說的是不是真的。

可是，他臉色陰沉，帶著寒霜，到底嚇退了她的問題。

那之后，施霖冉從不提這件事情。她知道，如果陸懷輕想說，會跟她說清楚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一連半個月，陸懷輕總是躲著她，說沒空，要出警。

這理由說多了，她就不信了。

事實證明，他確實是在說謊。

畢竟，他一個需要時刻“出警”的人，為什么會有時間去相親？！

這是施霖冉忍不住去消防部隊找他時，哨兵告訴她的。說今天陸懷輕不在部隊，也沒有出警，而是去相親了。

施霖冉一走進咖啡廳，就看見陸懷輕跟一個女人面對面地坐在窗邊喝咖啡交談，好不愜意。

女人背對著她，她看不到對方的面貌，只是覺得身材纖細，應(yīng)該是個大美女。

他現(xiàn)在單身，有資格去相親。而她只是一個外人，根本沒資格插手他的任何事。

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

明明心里難受得要命，她卻還要像個無所謂的人一樣走過去。

陸懷輕看著她在自己面前站定，怔住了，再看了一眼對面的女人，正要出聲，卻被她打斷。

施霖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過身看向那女人。

皮膚白皙如雪，瓜子臉，五官精致好看，披肩長發(fā)，屬實是個美女。

施霖冉眼中透出狡黠的光，說道：“哥，你怎么能背著你老婆出來約會呢？”

陸懷輕眉心一跳。

美女很是詫異，慢慢站了起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陸懷輕，輕聲質(zhì)問：“陸隊長，你結(jié)婚都不打報告的嗎？”

陸懷輕無語地看了施霖冉一眼，介紹道：“這位是我的領(lǐng)導(dǎo)邱女士。”

氣氛瞬間凝固，她尷尬得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女領(lǐng)導(dǎo)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也沒責怪。最后她跟陸懷輕交代了幾句后，便以有事為由離開了。

陸懷輕確實是來相親的，只不過相親對象還沒到，卻提前見到了他的領(lǐng)導(dǎo)。

但是，施霖冉攪了他相親的局，加上他本來也無心這次相親，是領(lǐng)導(dǎo)給他施加了壓力，說對方是某個部長的女兒，他這才來見一面。

對方對他好像也沒什么興趣，給他發(fā)消息說臨時有事來不了，下次再找時間。

陸懷輕把施霖冉拉出了咖啡廳，來到外面的一棵榕樹下。

許是被氣著了，男人的胸膛起伏著，卻拿她沒辦法。

他緊緊盯著她，質(zhì)問道：“施霖冉，你告訴我，我哪兒來的老婆？”

“這不在這兒嗎？”她指著自己。

她態(tài)度誠懇又認真，鄭重地說道：“陸懷輕，我只想告訴你，我喜歡你?！?/p>

他怔住了，眼睛睜得大大的。

這不是她第一次向他表明心意，可這一次，她說著說著，臉上竟布滿了淚水，讓他一時手足無措。

她說：“陸懷輕，我不喜歡你相親，不喜歡你跟其他的女人在一起，更不喜歡我的余生……跟你毫無關(guān)系。”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里帶著濕意，眼神熠熠：“陸懷輕，我們……能不能在一起？”

她喜歡了他那么多年，惦記了他那么多年，放棄對她來說，太難太難了。

她臉上還掛著淚痕，陸懷輕看著她，眉頭緊蹙，不說話。

他眼窩很深，眸色漆黑，像看不見底的深淵，把她緊緊吸住，一旦落進去，便是萬劫不復(fù)。

很久，她才聽到他的聲音，極其隱忍和悲痛。

他說：“施霖冉，我沒有爹，沒有娘，沒有親人，更沒有家。我孤身一人，又每天生活在危險中，我不想也絕對不會……”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愈發(fā)沉郁，“把你牽扯其中?！?/p>

第6章 平安歸來

那天，施霖冉終于知道，自己在陸懷輕心中，是一個不能與他一起承擔風險的人。

可他不曾知道，她那么喜歡他。她不愿意看他孤獨一人，她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共筑一個家。

陸懷輕說完那句話后，施霖冉久久不說話。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眶中的淚水已然溢滿，卻倔強地不肯落下來。

最后，她轉(zhuǎn)身離開。

自那天之后，施霖冉不再去找陸懷輕，而是忙于工作。她在實習期內(nèi)完成了效績考核，轉(zhuǎn)正了。

她想打聽清楚陸懷輕曾經(jīng)遭受了什么，可沒人愿意告訴她，最后她想到曾經(jīng)與陸懷輕關(guān)系要好的親哥哥施霖弘。

電話接通后，施霖冉跟他說了轉(zhuǎn)正的事情，最后把話題轉(zhuǎn)到陸懷輕的身上。

施霖弘沉思了一會兒，說：“他的事情我也是最近才得知的。幾個月前我不是去S市出差嗎，在那里我碰見了陸懷輕曾經(jīng)的大學(xué)舍友，無意間提起他后，我才知道，原來當年他家搬去A市后沒多久，因為一場意外的火災(zāi)，他的父母都去世了，只留下他一個人活著……”

施霖冉掛了電話，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她要求他去到A市后一定要跟她聯(lián)系，卻一直沒有等來他的電話，難道那時候，他是因家里出了意外，才不和她聯(lián)系的嗎？

沒多久，她看到最一條新聞：S市的一個化工廠突然發(fā)生爆炸，情況緊急，上級下達急令，全市的消防部隊都要派人前去救援。

施霖冉趕到消防部隊門口時，正好看見陸懷輕穿戴好裝備，在排隊上車。

情況緊急，她甚至和他說不上半句話。這時，有人提醒陸懷輕，他看了過來，見到她時身形一僵，眸色轉(zhuǎn)深。

施霖冉趕緊跑了過去，只說了一句話：“陸懷輕，我希望你平安歸來！”

好像之前的種種矛盾、困惑和悲傷，在事關(guān)他生命安全的這一刻，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他點了點頭。

陸懷輕所在的部隊派去了很多消防員，經(jīng)過兩天兩夜的奮戰(zhàn)，才終于把最后的一簇火苗熄滅。

各大新聞版面都在報道這件事，施霖冉緊緊地盯著實時報道。

四天后，他們部隊歸隊。施霖冉知道他歸隊了，卻不敢給他打電話，生怕打擾他。

沒想到，陸懷輕會主動給她打電話。

這一次，電話一接通，他只說了一句：“小孩，我想見你?！?/p>

陸懷輕竟然已經(jīng)來到了她公司的樓下。施霖冉正好要下班，下了樓，遠遠就看見陸懷輕穿了一件薄外套，脖子上圍了條粉紅色的圍巾。

那條圍巾很眼熟，她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她還未走近便問：“陸懷輕，這不是我送……”

話音還未落下，她感覺自己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力道很大，抱得很緊。

“別動，讓我抱抱，好不好？”陸懷輕把她抱得緊緊的，絲毫不放松。

她察覺到他的落寞和悲傷，沒一會兒，便感覺自己的肩膀處有濕意。

他這是……哭了？

為什么？

陸懷輕輕聲道：“施霖冉，我的一個戰(zhàn)友……犧牲了。”

她身體一僵。

“他全身被火焰包裹，痛苦萬分，卻拼盡全力喊我快走。我實在是受不了，就像當年我親眼看著我父母親葬身火海，我卻無能為力一樣。”陸懷輕抽泣著，“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這聲“對不起”，不是對她說的。

第7章 我們在一起吧

施霖冉安撫了他很久，他的情緒才慢慢地緩解。

兩人坐在一棵榕樹下的休息椅上，施霖冉安靜地聽著他說起以前的痛苦經(jīng)歷，就像是撕開已經(jīng)好了的傷疤，一句一句地講給她聽。

原來當年，他說自己沒手機號碼是騙她的，因為他不想讓她分心，希望她好好備戰(zhàn)高考。

他答應(yīng)她來到A市后就聯(lián)系他?？伤Ъs了，因家中出了意外，他父母親都葬身在火海，而他因出去買東西，逃過了一劫。

一夜之間，他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事后，他忙著去太平間領(lǐng)回父母親的骨灰，忙著父母親的葬禮，忙著維權(quán)，四處奔走。

每當午夜夢回之時，他總被噩夢驚醒，心力交瘁，無心再顧及其他。

“我看到那個戰(zhàn)友，就想到我父親和母親?！彼袂楸?，“以前我沒能力救他們，當了消防員后，我卻仍然沒有能力救他們……”

施霖冉心疼得跟被細針扎著一樣，她緊緊握住他的手，寬慰道：“陸懷輕，你別難過。你戰(zhàn)友的犧牲是值得的，大家都會敬仰和懷念他?！?/p>

他雙手掩住臉，久久之后才抬起頭，轉(zhuǎn)過來看著她。

這一次，他沒有叫她小孩，他的眼神沉著，還透著些痛苦：“施霖冉，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shù)嗎？”

“什么？”

“你說你喜歡我，想跟我在一起?！?/p>

“為……為什么突然提起？”

他站起身，她也跟著站起。兩人四目相對，她看見他的眼里泛著深情和溫柔。

她聽到他說：“施霖冉，我們在一起吧?！?/p>

她的眼淚突然決堤。她看著他脖子上的圍巾說道：“我就說，這個雖然很丑，但你絕對很喜歡。”

陸懷輕低頭去看，這是他今天特意戴出來的。

這是他珍藏了很多年的東西，連同他對她的喜歡……一起珍藏著。

施霖冉上前鉆進他的懷中，攬緊他的腰，輕聲回道：“好?！?/p>

她說：“陸懷輕，我不管你是不是孤身一人，是不是失去雙親，是不是沒家，我只會喜歡你一個人?！彼D了頓，說道，“就像我以前想過的，你沒家，那我們就成一個家?！?/p>

兩人緊緊相擁。

突然，天空中飄起了白色的雪花。

竟然下雪了。今年的初雪來得竟然比往年還要快。

很快，地面鋪滿雪白。陸懷輕蹭了蹭她的脖子，輕輕地說：“施霖冉，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第8章 我們成個家

直到兩人在一起很久之后，施霖冉才得知陸懷輕之前為什么拒絕她，后來又改變了想法，接受了她。

這不僅僅是因他壓抑了對她的喜歡，還因他看見了戰(zhàn)友在自己眼前犧牲。

他說，人生一世太短，他不想讓自己后悔，不想在失去生命的那一瞬間，悔恨自己沒有親口告訴所愛的那個人“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施霖弘得知他們在一起后，很是震驚。春節(jié)，施霖冉帶陸懷輕回家過節(jié)，施霖弘把陸懷輕拉到一邊問了半天，最后只冒出了一句：“你丫的，什么時候開始惦記我家戶口本了？”

陸懷輕笑著：“怎么，你們家要上門女婿嗎？”

“滾滾滾?！笔┝睾脍s緊把戶口本捂嚴實了。

煙花在夜空爆炸，璀璨了整個夜空，陸懷輕把施霖冉擁進懷中，附在她耳邊輕輕地呢喃：“施霖冉，你說得對。我沒有家，所以……我們可以成立一個屬于我們的家?！?/p>

施霖冉低眉笑開，臉龐比三月綻放的桃花還要艷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