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千丞
上期回顧:
火災(zāi)搶險,消防中隊長任燚舍命救下宮飛瀾,意外收獲少女芳心一枚!面對少女的大膽告白,任燚要做的當(dāng)然是——拒絕了。宮飛瀾不管,仍舊每天準(zhǔn)時準(zhǔn)點出現(xiàn)在任燚的身邊, 努力刷存在感。就在兩人糾纏的時候,宮飛瀾的表哥出現(xiàn)了……
第二天早上,任燚回了中隊,剛好趕上出早操,練到十點左右,氣溫越來越高了,他便下了原地解散指令。
雖然他們平時不能離隊,但在中隊的生活并不枯燥。
每天除了例行的操練和學(xué)習(xí),時不時還要去轄區(qū)內(nèi)各單位進(jìn)行消防審核和檢查,自由時間可以打籃球、健身,可以玩兒游戲,可以看電視、電影,可以開展各種不違反紀(jì)律的興趣愛好。
此時,任燚和高格、孫定義跑到活動室,一人找了一個舒服的沙發(fā),歪著身子開始打游戲。
“吃雞還是王者?”孫定義問道。
“吃雞?!?/p>
“我能帶我對象……”
“不能。”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孫定義“嘖”了一聲:“有妹子你們都不要?!?/p>
“誰想聽你膩歪?!备吒竦?,“組個誰呢?我看誰在線……”
任燚道:“我最近要上段位,不帶菜雞?!?/p>
“那我這邊沒人了。”
“我也沒有?!?/p>
“匹配一個吧?!?/p>
游戲很快開始了,孫定義突然偷笑起來。
“笑什么呢?”
“你的名字,哈哈哈,任隊,我看一次笑一次?!?/p>
任燚的游戲名字叫作“manman女神”。
“你懂什么?我在制衡我的五行?!比螤D道,“跳M城了?!?/p>
新匹配的人突然說話了:“一號小姐姐的名字好特別啊,怎么讀啊?”
高格和孫定義都笑出了聲。
任燚清了清嗓子:“我開始表演了啊,不許笑了?!彼蜷_語音,掐尖了嗓子,發(fā)出了一種略有些沙啞的、雌雄莫辯的聲音:“讀‘曼哦,‘曼妙的‘曼?!?/p>
高格和孫定義忍著笑。
那頭愣了一下:“你的聲音……你不會是用了變聲器吧?”
任燚放慢了語速,“嬌嗔”地說:“???你覺得我像男的嗎?”
那頭沉默了許久:“沒有啦,蠻性感的煙嗓?!?/p>
“是啊,好多人這樣說。”任燚撿了把UMP9,翻窗出去打死了一個敵人。
“小姐姐為什么取這個名字呀?”
任燚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因為女人是水做的呀?!?/p>
高格和孫定義憋笑憋得滿臉通紅,快要撐不住了,紛紛比畫著讓任燚把語音關(guān)了。
任燚白了他們一眼:“關(guān)了?!?/p>
兩人狂笑不止。
孫定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任隊,你要不要臉??!”
“打仗嘛,就要不擇手段,這是隊長對你們的教誨。”任燚道,“別出聲啊,他撿了個三級頭,看我騙過來。”說著又打開了語音,“小哥哥,這個三級頭可以給我嗎?”
“呃……”
“人好多哦,我有點兒害怕。”
“好吧?!?/p>
活動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丁擎探頭進(jìn)來:“任隊,那個妹妹又來了?!?/p>
任燚下意識地“噓”了一聲,然后馬上意識到露餡兒了,趕緊把語音關(guān)了。他站起身:“哪兒呢?”
“已經(jīng)進(jìn)來了,而且……”
“而且什么?”
丁擎抓了抓腦袋:“你自己看吧?!?/p>
任燚也沒心情打游戲了,收起手機下了樓,就見著宮飛瀾正跟逛商場一樣大搖大擺地往樓上走,手里還拎著行李箱。
任燚低聲對丁擎說:“把指導(dǎo)員叫來。”
宮飛瀾看到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任隊長?!?/p>
“你這是……”
“我離家出走了?!睂m飛瀾面不改色地說,“我可以住在這里嗎?”
“當(dāng)然不行?!比螤D無奈道,“為什么離家出走?你爸媽呢?”
“鬼知道!我住院他們都沒出現(xiàn),我也不想知道。”宮飛瀾凝望著任燚,“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任燚想起宮應(yīng)弦,依然余怒未消,可是看著宮飛瀾,還是狠不下心來。這孩子這么叛逆,肯定跟父母有很大關(guān)系。
任燚耐著性子說:“飛瀾,我說過很多次了,你在我眼里只是小孩子。離家出走解決不了你想解決的問題?!?/p>
“可是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很安全。”
“謝謝你信任我,但這個世界上最關(guān)心你的,一定是你的家人。我送你回家好嗎?”
宮飛瀾搖頭:“我不回家,你不讓我待在這兒,我就住酒店?!?/p>
“……你不想見你父母,我讓你哥哥來接你怎么樣?”
宮飛瀾皺起眉:“他去找你了?”
“嗯,他還說,你說我是你的男朋友。飛瀾,你知道這樣會給我?guī)砗艽蟮穆闊﹩幔俊?/p>
宮飛瀾抿了抿唇:“對不起。”
這時,指導(dǎo)員曲揚波過來了,問道:“任燚,怎么回事?”
任燚道:“她可能跟家里鬧矛盾了,要離家出走。”
曲揚波比他大幾歲,戴著副眼鏡,長得斯文秀氣,非常擅長做心理疏導(dǎo)。他走到宮飛瀾身邊,輕聲道:“飛瀾,你跟爸媽吵架了嗎?”
“沒有?!睂m飛瀾別過了臉去,“我只是想找任隊長,我想住在這兒?!?/p>
“消防隊的大門是對群眾敞開的,但你不能一直留在消防隊,我們必須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宮飛瀾叫道,“在家煩透了!”
任燚和曲揚波對視了一眼,任燚道:“不管怎么樣,我先把你哥哥叫過來?!?/p>
“他只是我表哥而已,我們不熟?!?/p>
“飛瀾?!比螤D按著她的肩膀,直視著她的眼睛,溫和而又嚴(yán)肅地說,“你還小,必須有你的家人對你負(fù)責(zé),所以要么我們通知你父母,要么通知你表哥,你來選吧?!?/p>
宮飛瀾沉默著。
“你留在這里,我們會很麻煩,可能以后你就再也不能來了?!?/p>
宮飛瀾悶聲道:“那我回去了。”
“不行,我們必須看到大人把你接走?!?/p>
宮飛瀾不情不愿地說:“那你叫他吧。”
“把他的電話給我?!?/p>
“沒有?!睂m飛瀾賭氣道。
任燚無奈地?fù)u了搖頭,掏出手機,給傅楷打了個電話,讓他盡快問到宮應(yīng)弦的電話發(fā)給他。
曲揚波把宮飛瀾帶到了會議室等候。
任燚等了一會兒,收到了傅楷發(fā)來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聲,接通了,任燚又聽到了那個華麗又冰冷的聲音:“喂?!?/p>
“你妹妹現(xiàn)在在我中隊,馬上過來接她。”任燚說完就掛了電話,然后對丁擎吩咐道,“一會兒宮飛瀾的哥哥來了,直接帶到會議室。”
“是?!?/p>
任燚進(jìn)了會議室,見曲揚波正在給宮飛瀾做工作,宮飛瀾低著頭,臉色很不好。
曲揚波道:“任燚,我剛接了個支隊的電話,要出去一趟,你陪著她吧?!?/p>
“好,你去吧?!?/p>
曲揚波走后,兩人在會議室里沉默了很久。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宮飛瀾才鼓起勇氣偷偷看了任燚一眼,小聲說:“你會討厭我嗎?”
“不會,我只是擔(dān)心你?!比螤D放軟了語氣,“你哥哥一會兒就到了?!?/p>
宮飛瀾點點頭。
任燚看著她沮喪的模樣,只能沒話找話:“他跟你一個姓,應(yīng)該是你堂哥。”
“我爸是入贅的?!睂m飛瀾似乎不愿意提起自己的父親。
“哦……他干嗎戴著手套還有口罩?”
“他有潔癖,他覺得環(huán)境不干凈,就會戴上口罩?!?/p>
任燚在心里罵了一句神經(jīng)病。
“我不是故意撒謊的?!睂m飛瀾低聲說
任燚苦笑道:“這種話真的不能亂說?!?/p>
“我只是覺得,無論什么時候,無論多危險,你都會保護(hù)我?!?/p>
“我會的。”任燚認(rèn)真地說,“哪怕我們是陌生人,保護(hù)你也是我的職責(zé)?!?/p>
宮飛瀾看著任燚,美眸閃爍著,滿是感動與依賴。
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進(jìn)來。
任燚抬頭一看,正是那天在樓道里堵他的男人。
宮應(yīng)弦看了看宮飛瀾,又掃了一眼任燚,眼神不善。
宮飛瀾低著頭不說話。
任燚蹺著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著宮應(yīng)弦。
宮應(yīng)弦環(huán)顧四周,慢慢摘下了口罩。
任燚怔了一怔。這兄妹倆相貌略有些相似,但宮飛瀾還稚氣未脫,而宮應(yīng)弦這張臉,實在是美得太具沖擊性,五官精致得可以入畫,卻不陰柔,氣質(zhì)清冷又持重,一舉一動甚至帶著幾分……優(yōu)雅。
任燚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人,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但又真實地存在。
4
任燚看著宮應(yīng)弦的臉,一時有些出神。
宮應(yīng)弦卻沒有理會他:“飛瀾,我送你回家。”
宮飛瀾低著頭不說話。
“你先去我那兒,我會跟姑姑聊聊。”
“有什么可聊的!”宮飛瀾冷笑,“就算我一輩子不回家,她也不會知道的。”
“先跟我回去?!睂m應(yīng)弦斜睨了任燚一眼,“這種地方你以后不要再來了。”
任燚回過神來,心想,白瞎了這樣的相貌,這人怎么這么惹人嫌?
“什么叫‘這種地方?”他雙手環(huán)胸,挑釁地看著宮應(yīng)弦,“這里,是北京市鴻武區(qū)公安消防支隊鳳凰特勤消防中隊,是保護(hù)周圍十二平方公里范圍人民生命財產(chǎn)安全的地方,你對‘這種地方有什么意見嗎?”
“這里,是一個衛(wèi)生標(biāo)準(zhǔn)不合格的地方,住著一群衛(wèi)生標(biāo)準(zhǔn)不合格的人?!?/p>
宮飛瀾站起身:“表哥,別說了?!?/p>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們衛(wèi)生標(biāo)準(zhǔn)不合格?我每天都洗澡的。”任燚瞪著宮應(yīng)弦,“哦,不好意思,我沒用酒精洗澡,不符合您的衛(wèi)生標(biāo)準(zhǔn)?!?/p>
“你們中隊多少人?”
“四十二,干嗎?你要每一個都‘消毒嗎?”
“作為衛(wèi)生標(biāo)準(zhǔn)抽樣檢查的樣品,你只是四十二分之一,確實不足以作為數(shù)據(jù)支撐,但是作為這個中隊的中隊長,你代表了你所領(lǐng)導(dǎo)的團(tuán)體的平均水準(zhǔn)?!睂m應(yīng)弦把任燚從上到下掃了一眼,冷哼一聲,“你的鞋都可以做鳳凰路片區(qū)的生態(tài)采樣了?!?/p>
任燚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鞋,是有點兒臟。他心里暗罵一聲,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這人是不是不正常啊?”
“你先定義一下‘正常?!?/p>
“表哥?!睂m飛瀾把宮應(yīng)弦往后推了一把,“我跟你回去,現(xiàn)在就走?!彼粗螤D,滿臉歉疚,用嘴型說著“對不起?!?/p>
“你是來找碴的嗎?我得罪過你?還是說,你對誰都這副死德行?”任燚怒道,“我救了你妹妹,你不感謝我也就算了,態(tài)度還這么差?”
宮應(yīng)弦劍眉微蹙:“你救的是我妹妹,又不是我,我為什么要感謝你?”
“你……”任燚氣得想打人,“就算不感謝我,你也不能隨便污蔑我吧!正好現(xiàn)在當(dāng)事人在,飛瀾,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應(yīng)該告訴你哥哥?”
宮應(yīng)弦低頭看著宮飛瀾,宮飛瀾委屈地撇撇嘴:“他不是我男朋友。”
任燚攤開手:“聽到了?”
宮飛瀾又篤定地說:“但他早晚有一天會成為我男朋友。”
“他不會。”宮應(yīng)弦拉著宮飛瀾就要走。
“你給我站住?!比螤D高聲道。
宮應(yīng)弦頓住腳步,面無表情地看著任燚。
“你都聽到了,你是不是該為冤枉我和跑到我家質(zhì)問我向我道歉?”
“理論上是的?!?/p>
“……那就道歉啊。”
“但我不想?!?/p>
任燚瞪直了眼睛;“你……不是……你明知道自己錯了,卻不想向我道歉?”
“對?!睂m應(yīng)弦的神情平靜自如,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樣”的模樣。
任燚用力地吸了一口氣,用畢生涵養(yǎng)忍住了在一個未成年人面前噴臟的沖動,他點點頭,朝兩人揮了揮手:“走,趕緊走?!?/p>
宮飛瀾叫道:“任大哥,對不起啊……”
宮應(yīng)弦拉著宮飛瀾,頭也不回地走了。
任燚抹了一把臉,感到心里的小火苗不停地往上躥,他把椅子轉(zhuǎn)了過來,對著坐墊咣咣咣打了好幾拳。
任燚氣得晚飯都沒吃,窩在自己的宿舍里聽歌。他平時比較喜歡聽搖滾、rap之類的,今天破天荒地聽起了舒緩的輕音樂。
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電話響了,任燚看了一眼屏幕,是傅楷打來的。他按下通話鍵,有氣無力地“喂”了一聲。
“任四火,你怎么了這是?”傅楷調(diào)侃道,“這么虛???”
“你才‘虛呢,干嗎?”
“你還問我干嗎?你下午火急火燎地問我要宮應(yīng)弦的電話,到底怎么回事?。磕阍趺磿退渡详P(guān)系的?”
“說來話長?!?/p>
“長話短說?!?/p>
任燚懶洋洋地把事情簡述了一遍。
“哇,不愧是拍過宣傳片的消防男模,魅力無邊啊?!?/p>
“我現(xiàn)在沒力氣跟你侃,今天下午那個傻叉把我氣個半死。他到底是哪個星球來的?你們警力資源這么匱乏嗎?什么人不人狗不狗的都往里招?”
“哎呀,從警這么多年,說實話,他是我見過的最不可能來當(dāng)警察的。”
“為什么?”
“聽說他家是做化工的,特有錢,這些年給刑事鑒定科和火災(zāi)調(diào)查科陸陸續(xù)續(xù)捐了上億的器材,你說這種人來做什么刑警呢?”
“???我只聽說過捐款上大學(xué)的,現(xiàn)在捐款還能當(dāng)警察?”
“做什么夢呢!人家是公安大學(xué)刑偵學(xué)碩士,麻省理工化學(xué)博士?!?/p>
“博士?他?”任燚驚訝地問道,“他看著沒多大啊?!?/p>
“二十四五吧,應(yīng)該是跳級上的大學(xué)?!?/p>
任燚想起那張被上帝精雕細(xì)琢過的臉,一時有些消化不了這樣的信息。
高智商的人是不是性格都比較古怪?反正電視上都是這么演的。思及此,任燚心里稍微釋懷了一些。
“你說他為什么來當(dāng)警察?錢一輩子花不完,他可以去家族企業(yè)工作,也可以去做學(xué)術(shù)研究,為什么來當(dāng)警察,還是又苦又累又危險的刑警?”傅楷苦笑道,“反正大家都不能理解?!?/p>
“就沒人問問他?”
“你剛跟他打過交道,你覺得他是那種能跟你閑著沒事兒嘮嘮嗑的人?”
任燚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也是,神經(jīng)兮兮的?!?/p>
“他是挺古怪的,但是也不違反紀(jì)律,而且確實有能力。反正,你也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沒有針對你,他對誰都那樣?!?/p>
任燚“嘁”了一聲:“老子不在乎了,只希望他妹妹不要再來了。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行了,別煩了,回頭一起喝酒。”
掛了電話,任燚想著傅楷說過的話,依然有種不真實感。
宮應(yīng)弦為什么要當(dāng)警察呢?
自那之后,宮飛瀾再沒有給任燚發(fā)微信,也沒有來消防隊。任燚想,她應(yīng)該是接受了教育,這事也到此結(jié)束了。
這個星期出了兩次警,但任燚都沒去。
出警這種事,非常地邪性,有時候一兩個星期都很太平,有時候一天能進(jìn)進(jìn)出出好幾趟不消停。他手下有兩個副隊長,一些危險性低、不太復(fù)雜的事故都由副隊長指揮,他把人培養(yǎng)起來了,自己也輕松一些。
這天下午,任燚正打算回家看看他爸的時候,突然來了一起警情——貨運車側(cè)翻,車上的瀝青把一輛小轎車給埋了。
任燚把三個戰(zhàn)斗班都帶上,火速趕到了現(xiàn)場。
根據(jù)群眾報警,小轎車違章變道別了大貨車,超重的大貨車急轉(zhuǎn)避讓的時候發(fā)生了側(cè)翻。
現(xiàn)場的情況非常糟糕,貨車把轎車壓在了下面,但貨車沒有完全翻過去,駕駛室一側(cè)輪胎懸空,車上的瀝青幾乎把小轎車完全覆蓋了,且鋪灑了幾十米。
貨車司機沒有受傷,但顯然已經(jīng)嚇傻了,蹲在警車旁邊抱著頭,一動不動。
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用手機不停地拍著。
任燚觀察著現(xiàn)場,眉頭緊皺。
這些年他什么樣奇奇怪怪的事故都見過,但跟瀝青打交道還是第一次。這么熱的天,這些瀝青的溫度估計跟沸水差不多,就算車?yán)锏娜藳]有被壓死,也很有可能已經(jīng)窒息或者被燙死。
但無論如何,只要有一線生機,他們就要與死神爭分奪秒搶人。
任燚命令道:“丁擎,帶兩個人去協(xié)助交警,控制人群。崔義勝,準(zhǔn)備好干粉滅火器,高溫瀝青很可能引起泄露的機油著火。剩下的人拿上鍬,挖!”
“是!”
任燚把搶險救援服的上衣脫了下來,綁在了腰上,穿著白背心的上身勁瘦而健碩,從胸腹到臂膀,每一寸肌肉都充滿了力與美。
他拿起鐵鍬,開始往外鏟瀝青。
三個特勤戰(zhàn)斗班,約二十號人,在逼近四十度高溫的大太陽底下,揮舞著消防鍬,把小轎車一點兒一點兒地從瀝青堆里往外挖。
頭頂是毒辣的太陽,腳下是高溫的瀝青顆粒,任燚估計他們現(xiàn)在的體感溫度至少有五六十度,他眼看著自己的汗噼里啪啦地砸在又黏又臭的瀝青上,瞬間被蒸發(fā)殆盡。
挖到一半,任燚已覺得雙臂酸痛不已,還有些目眩,他直起腰,喝了一口水,突然看到那側(cè)翻的大貨車顫動了一下,擠壓著瀝青堆,發(fā)出嘎吱的聲音。
任燚愣了一下,大聲叫道:“等等,都停下?!?/p>
戰(zhàn)士們都停了下來,他們個個兩頰通紅,氣喘如牛。
任燚圍著現(xiàn)場走了一圈,面色凝重。
高格道:“任隊,怎么了?”
“是這堆瀝青在支撐大貨車的重量,如果我們把瀝青挖空了,大貨車就會完全壓在轎車上?!彼臼窍氚褳r青挖開之后,先把人拖出來,現(xiàn)在看來還是得先解決貨車的問題。
高格仔細(xì)觀察了一下,說道:“確實,我們得先把大貨車移開,轎車副駕駛那面還沒有被壓住,人很可能還活著?!?/p>
“去拿工具?!?/p>
高格帶人去車上取來鉤鎖,用兩個鐵鉤鉤住大貨車,另一面掛在了他們荷載十二噸的中型水罐車上。
這輛車是他們出警最頻繁的一輛車,因為功能多,且體積不大,可以進(jìn)入較窄的巷道,適合快速救援。
固定好后,司機上了車,狠踩油門,開足了馬力,現(xiàn)場發(fā)出了刺耳的輪胎擦地的聲音。
貨車被慢慢地拽了起來,只聽轟的一聲響,貨車輪胎落地。
“繼續(xù)挖!”
他們足足挖了一個多小時,中間還起了一次小火,但很快被撲滅,終于把轎車從瀝青堆里挖了出來。
駕駛室一側(cè)已經(jīng)被完全壓扁,紅白血肉和青黑的瀝青摻雜在一起,模糊難辨。
孫定義叫道:“任隊,副駕駛有人!”
“液壓鉗!快!”
孫定義用液壓鉗撐開了變形的車門,車門打開的一瞬間,瀝青嘩啦一聲從車?yán)镉苛顺鰜恚€有一個女人跟著倒了下來。
孫定義一把接住了她,只掃了一眼就露出不忍的神情——她全身被大面積燙傷,整個人像熟透的蝦一樣通紅。他脫下手套,用手指壓在她的動脈上:“還活著!”
任燚道:“把人清出來,小心一點兒,別用鍬?!?/p>
幾個戰(zhàn)士戴著手套,小心翼翼地挖開埋住她下半身的瀝青,最終把人抬了出來。
她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急救人員已等候多時,她被抬上了擔(dān)架,送上了救護(hù)車。
孫定義抹了一把汗,看著任燚:“她能活嗎?”
任燚搖搖頭:“別想這個了,把另一個也清出來。”
駕駛位的人已經(jīng)被擠壓變形,完全看不出人樣了,皮肉筋骨融合著瀝青,血腥味混雜著膠臭味,那畫面、那味道,任燚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
中隊里有一半是剛?cè)胛闆]多久的小戰(zhàn)士,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有一個直接吐了。
他們強忍著不適,把人從瀝青堆里清理了出來。
回到中隊時,太陽已經(jīng)下山了,戰(zhàn)士們累得倒在車庫半天都站不起來,每個人都又臟又臭,且多少有些輕微的燙傷。
任燚正躺在地上閉目休息呢,突然,有什么冰涼的東西貼在了他的臉上,怪舒服的。
睜開眼睛一看,是曲揚波。
任燚接過曲揚波手里的水,“嘖”了一聲,又還給了他:“服務(wù)這么不周到,蓋子都不擰開?!?/p>
曲揚波笑了笑,給他擰開了蓋子:“是不是還得我喂你???”
任燚伸出手:“扶我起來?!?/p>
“你太臟了,自己起來吧?!?/p>
任燚用臟兮兮的手一把抓住了曲揚波雪白的胳膊:“你可別學(xué)那個神經(jīng)病啊?!?/p>
曲揚波無奈,把他扶了起來。
任燚拿過水,咕咚咕咚一口氣灌完了一瓶。冰涼的水流入咽喉,暫時帶走了那火燒火燎的干澀感,他感覺精氣神也回來一些了。
“我聽說了,有人被瀝青埋了?”
“嗯,可慘了!現(xiàn)場的人說是轎車亂變道,碰到這些重型貨運車,還不規(guī)矩點兒開車,真是……”
“起碼救出一個,別想了。對了,剛才參謀長來電話,說鴻武公安分局有個案子,需要你去協(xié)助調(diào)查一下。跟你兩個月前出的那次警有關(guān),你明天過去一趟吧?!?/p>
“跳樓結(jié)果掛在欄桿上那個?”
“對,警方懷疑可能不是自殺。”
“好,我明天去?!?/p>
曲揚波拍了拍任燚的肩膀:“辛苦了?!?/p>
任燚疲倦地笑了笑。
5
第二天上午,任燚去鴻武公安分局報到。
這個分局離他們消防隊不遠(yuǎn),雖然不屬于他的轄區(qū),但平時也有些往來,他倒是不知道這里什么時候多了宮應(yīng)弦那號人物。
在分局,他見到了邀他協(xié)助調(diào)查的人——宋北。
宋北是個老警察了,現(xiàn)在是鴻武分局刑偵支隊三中隊的隊長,人看起來十分和氣。
任燚伸出手:“宋隊長。”
“任隊長,你好,坐?!?/p>
兩人握了握手,任燚坐了下來。他環(huán)視了一圈辦公室,玻璃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外面往來的人。
宋北笑道:“麻煩任隊長了啊,大熱天的跑過來?!?/p>
“客氣了。您是長輩,按理說我該跟您說,叫我小任就行,但您也知道我的姓,有點兒尷尬?!?/p>
宋北哈哈笑了起來:“所以我還是叫你任隊長?!?/p>
任燚笑道:“聽我們參謀長說,那個跳樓案有反轉(zhuǎn)?”
“對,本來我們要按自殺結(jié)案了,但最近又出現(xiàn)了新情況,可能跟一樁經(jīng)濟案有關(guān),所以想請你協(xié)助調(diào)查一下,畢竟當(dāng)時你更了解現(xiàn)場嘛?!?/p>
任燚點點頭:“印象深刻?!?/p>
他記得那是一天半夜,正是人進(jìn)入深度睡眠的四點多,突然來了警情:幾個剛蹦迪回來的青年,發(fā)現(xiàn)小區(qū)一層洋房庭院的鐵欄柵上,串了一個人,血順著下坡的步道一直流到了小區(qū)門口。
消防車趕到的時候,人還有氣,他們把欄柵切割下來,救護(hù)車連人帶欄柵一起送去了醫(yī)院,但人沒撐到醫(yī)院就咽氣了。
他們都以為是自殺,沒想到過去兩個月了,案情有了變化。
消防和警方的合作一直頗為密切,因為在很多事故當(dāng)中,消防往往是第一個趕到現(xiàn)場的。而為了搶救人或財產(chǎn),他們常常無可避免地要破壞現(xiàn)場,尤其是發(fā)生火災(zāi)時。
宋北把現(xiàn)場照片鋪在任燚面前,幫助他回憶:“你的出警報告我看了,你回想一下,還有什么特別的細(xì)節(jié)?!?/p>
任燚憑著記憶,盡量把當(dāng)時所見都還原了一遍。
宋北認(rèn)真地問了不少問題,兩人在會議室里坐了兩個多小時。
突然,宋北好奇地說:“你是看見了熟人嗎?”
“???什么?”
宋北揚了揚下巴:“我看你一有人經(jīng)過就看窗外?!?/p>
“呃,不好意思?!比螤D尷尬極了。他扒了扒頭發(fā),頓時有點兒唾棄自己。為什么一想到有可能碰上宮應(yīng)弦,他就莫名地緊張?理虧的又不是他。
宋北看了一下表:“哎喲,中午了!歉啊,耽誤你這么長時間。走,我請你吃個飯?!?/p>
“不用了,這都是應(yīng)該的。您也忙,我中隊離得近,我回去吃了?!?/p>
“那怎么好意思!走吧,附近有個館子不錯,正好我想聽聽你爸爸的故事,久聞大名啊。”
任燚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走走走?!?/p>
兩人走出會議室,經(jīng)過辦公區(qū)的時候,里面的人員都在往外走,只有一個人逆著人流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宮應(yīng)弦!
任燚挑了挑眉。只見宮應(yīng)弦一如前兩次所見,穿著板正挺括的西裝,邁著兩條大長腿迎面走來,戴著白手套的手里提著一個素色的紙袋。
四目相接,宮應(yīng)弦眸中的訝異一閃而過。
宋北朝宮應(yīng)弦點了點頭:“小宮,吃飯啊?!?/p>
宮應(yīng)弦也點點頭:“宋隊長?!彼沉巳螤D一眼,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來,介紹一下,這是鳳凰消防中隊年輕有為的隊長,任燚,來協(xié)助我們調(diào)查跳樓案。任隊長,這是我們?nèi)ツ陝倎淼母卟派?,麻省理工的化學(xué)博士,宮應(yīng)弦?!?/p>
宋北話都說到這分兒上了,卻遲遲不見兩人握手,反而見到他們互瞪著對方。他疑惑地問道:“你們,認(rèn)識?”
“不認(rèn)識?!眱扇水惪谕暤卣f,語速飛快,好像生怕說慢了就輸了一樣。
宋北摸了摸下巴。
任燚道:“宋隊長,咱們走吧,我還真餓了?!?/p>
“哦,走吧?!?/p>
等宮應(yīng)弦走遠(yuǎn)了,宋北才笑道:“怎么樣,是不是沒想到我們分局有長得跟明星似的警察?他來那天啊,我們女同志差點兒瘋了?!?/p>
“嗯……沒想到,他是你手下?”
“對,不得了的年輕人,就是性格有點兒……孤僻?!?/p>
任燚暗忖,“孤僻”這個形容詞也太客氣了。他問道:“怎么大家都往外走,就他往里走?”
“中午了,大家都去食堂吃飯,他,嘿嘿,,”宋北搖了搖頭,“他不跟我們一起吃飯。”
“為什么?”
“他呀,潔癖,只吃自己帶來的東西?!?/p>
“這么不合群也能干刑警?”
“海納百川嘛?!彼伪秉c了點太陽穴,“他腦子又好使,又能打,膽子又大,資源又多,我們需要各種各樣的人才?!?/p>
任燚還是忍不住腹誹,該不會是指望著他捐儀器吧?
“而且,他這么不合群也是有原因的,能理解。”
“哦?什么原因?”
宋北笑了笑,顯然不打算多說。任燚也沒有再問,畢竟跟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問多了顯得多可疑。
吃完飯,任燚抽空回了趟家,陪他爸喝了個下午茶才回到中隊。
一到中隊,曲揚波就把他叫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的沙發(fā)上坐著三個人,兩男一女,他一進(jìn)屋,三人都站了起來。
兩個男的倒沒什么特別,唯一的一個姑娘,個子高挑,留著男生一樣的短發(fā),雖然生了一副好相貌,但并不見女性的柔美,反而顯得英氣十足。
任燚還沒開口,三人齊刷刷地行了軍禮:“隊長好?!?/p>
任燚也回了禮,然后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曲揚波。
“哦,這是我為咱們中隊招聘的候選消防員,當(dāng)然,還得你親自面試一遍?!?/p>
任燚掃了三人一遍,道:“好,那個,今天有點兒晚了,你們先回去,我再另外通知你們面試時間。”
“隊長再見,指導(dǎo)員再見?!?/p>
三人走后,任燚瞪著曲揚波:“你想什么呢?女兵?”
“女兵怎么了?”曲揚波聳了聳肩,“哪個文件規(guī)定不能招女兵?”
他們目前正面臨消防改制,去年新入伍的將是最后一批現(xiàn)役武警。到了年底,他們就要同時退役轉(zhuǎn)為職業(yè)化,從公安消防部變成應(yīng)急管理部,并統(tǒng)招專職消防員。
他們招消防員自然是優(yōu)先考慮曾在消防隊服役過的。作為中隊長,他有最終的人事權(quán),而曲揚波主要做文職和政治工作,負(fù)責(zé)前期的招聘。
只是他怎么都沒想到,曲揚波居然想招聘一個女消防員。
任燚皺起眉:“咱們中隊四十多個老爺們,方便嗎?親愛的波波同志?!?/p>
“你先冷靜一下,親愛的炎炎同志?!鼻鷵P波臉上掛著他的招牌笑容,“到了九月份,有好幾個人要退伍,咱們半年時間才招來三個專職,人員遠(yuǎn)遠(yuǎn)不夠啊。”
“人員不夠也不能亂來啊。”
“怎么就亂來了?你對女兵有什么意見嗎?”
“我對女兵沒有意見,但是你覺得這行適合她嗎?她當(dāng)兵的時候起碼周圍都是女的,她要是來了這里……我是為她著想,她知道這條路多難走嗎?”
“我看她想得挺清楚的?!鼻鷵P波推了推眼鏡,“你都沒面試,不好直接否定她吧?根據(jù)我的接觸,她是一個合格的消防戰(zhàn)士?!?/p>
“消防戰(zhàn)士是要上前線的,前線不適合女人。”
“你這是歧視、偏見?!?/p>
“你少拿這個壓我。你去問問,全國幾個消防隊有女兵?這是偏見的問題嗎?這是工種的問題。”
“我們不是一般的中隊,我們是特勤消防中隊,應(yīng)該有海納百川的胸懷。哦,對了,她還是你師妹呢,也是武警大學(xué)消防指揮專業(yè)畢業(yè)的。”
這是任燚今天第二次聽到“海納百川”四個字了,但從曲揚波嘴里說出來,他嗅到了什么不一樣的東西:“揚波,你腦子應(yīng)該比我清醒,你聽聽自己現(xiàn)在說的是人話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曲揚波摘下了眼鏡,慢騰騰地擦了擦鏡片,又重新戴上了:“等到改制完畢,宣傳部會做一系列的工作,向全國人民展示應(yīng)急管理部的新形象,一個英姿颯爽的女消防員,你知道能為我們中隊吸引多少關(guān)注嗎?”
任燚低下了頭:“消息這么靈通,你爸告訴你的?”
“算是吧?!?/p>
曲揚波是高干子弟,好像從生下來就注定要走仕途。雖然他們是多年朋友,曲揚波幫過他很多,但兩人還是時常在不少事情上意見相左。
曲揚波耐心勸道:“任燚,我知道你擔(dān)心一個姑娘不適合從事這么危險的工作,反正她在你的掌控下,你就把她當(dāng)個吉祥物,有些現(xiàn)場不讓她上就是了。她想當(dāng)消防員,我們?nèi)毕绬T,她還能為我們中隊添光增彩,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任燚直視著曲揚波微微發(fā)光的鏡片,卻看不到他的眼睛:“我要是不同意呢?”
曲揚波淡淡地笑道:“身為指導(dǎo)員,我總有一票吧?”
兩人雖然是平級,但根據(jù)中央“黨指揮槍”的原則,曲揚波的話比他的話更有分量,至少在上面是這樣,盡管曲揚波沒拿這個壓過他。
“行吧,既然你決定了?!比螤D的口氣不太好。
“兄弟,我知道你不太高興,但我都是為了我們好?!鼻鷵P波道,“我不否認(rèn),我是想升職,誰不想升職呢?你不愿意搞政治,我得為我們著想,我希望我們都能越走越高。只有中隊好,我們才會更好,嗯?”
任燚長吁一口氣:“聽你的吧,反正最后證明,你總是對的?!?/p>
曲揚波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真乖?!?/p>
任燚打開他的爪子,剛想罵他,警鈴響了。
他快步?jīng)_下樓:“什么情況?”
“……開鎖?!?/p>
一眾戰(zhàn)士都發(fā)出崩潰的號叫。
任燚正有些窩火,他翻了個白眼:“出警單?!?/p>
通訊員遞給了他,他掏出手機,照著出警單撥了過去:“喂,你好,消防隊?!?/p>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焦急的老年女聲:“消防員,你們什么時候來?我孫子快放學(xué)了,我得給他做飯啊!”
“阿姨,開鎖這種活兒,我們非常不專業(yè),建議您找開鎖公司。”
“干嗎找開鎖公司?你們不能開嗎?”大媽叫道,“開鎖公司不要錢?。 ?/p>
“阿姨,是這樣啊?!比螤D耐著性子說,“我們開門,有三個方法,破壞等級遞增,分別為破鎖、拆門、砸墻。具體方法要到了現(xiàn)場才能決定,不過大部分稍微復(fù)雜點兒的鎖我們都不會開,拆門比較普遍。我們是免費的,但您換鎖、換門挺貴的?!?/p>
“……你不是在騙我吧?”
“我沒騙您,您如果不會上網(wǎng)的話,我可以給您介紹一個開鎖公司?!?/p>
“你給我介紹?”大媽的尾音拔高,充滿了質(zhì)疑。
任燚深吸一口氣:“阿姨,開個鎖也就百來塊錢,我沒有收回扣?!?/p>
“哦,那行吧?!?/p>
“麻煩您打119取消一下剛才的報警。”
那頭掛斷了電話。
任燚把出警單揉成一團(tuán),扔給了值班通訊員:“再以后有要開鎖的,除非家里有緊急情況,否則一律這么處理。
“是?!?/p>
任燚按了按酸漲的太陽穴,感到一陣煩躁。大概是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太多,他也跟著生了不少氣,太不養(yǎng)生了。
他決定請個短假,陪陪他爸,找朋友聚聚,或者約個會什么的。
6
任燚請了三天短假,打算好好放松放松。
回到家,他先脫了消防隊的常服,換上T恤、牛仔褲,開車去了趟超市,買了一堆他爸愛吃的東西和日用品。
回來的路上有點兒堵,車一邊往前挪,他一邊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對面?zhèn)鱽硪粋€懶洋洋的聲音:“喂?!?/p>
任燚笑道:“又喝多了?”
“啊……幾點了……”那邊頓了頓,“哪有這么大早上給人打電話的呀?”語調(diào)帶了些許撒嬌。
“都快十點了還大早上?”
“你以為我是你,每天六點晨訓(xùn)???”電話里傳來床褥窸窣的動靜,“干嗎突然給我打電話?想我了?”
“嗯,想你了,在北京嗎?”
“巧了,我剛殺青回來。”
任燚笑道:“明天請你喝酒怎么樣?”
對方低笑兩聲:“帶酒來我家。”
回到家,任燚停好車,提著兩個大塑料袋往家里走。
遠(yuǎn)遠(yuǎn)地,就見他爸拄著拐杖朝他走來,每走一步全身都跟著一抖,卻還是費力地想要邁出最大的步子,看得任燚膽戰(zhàn)心驚。
保姆在一旁焦急地想攔他,卻根本攔不住。
任燚趕緊跑了過去:“怎么回事?”
“你爸非說聽到警鈴了,你快攔住他?!?/p>
任燚把袋子遞給王阿姨:“爸,你這是干什么!”
任向榮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前方,仿佛周圍的人都不存在,他口中叫著:“出警了,出警了。”聲音顫抖,激動不已。
消防隊雖然就在他們小區(qū)對面,但這個距離,就算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未必聽得到警鈴聲。
任燚死死抱住了任向榮的肩膀:“爸,今天不是你帶隊,今天不是你帶隊!”
“出警,我要出警!”任向榮用力撞了一下任燚,沒撞開,便惱怒地?fù)]舞起拐杖。
那拐杖的頭不偏不倚地懟在了任燚的腳背上。
任燚痛叫了一聲,強忍著沒有撒手,硬把他爸往回拽:“爸,今天真的不是你帶隊,副隊帶隊!咱們回家吧,回家吧,好嗎?”
小區(qū)的鄰居們紛紛駐足側(cè)目。
王阿姨在一旁連連嘆氣。
最后,任燚忍著腳痛,把他爸背回了家。
下期預(yù)告:第二天醒來,任燚的父親又恢復(fù)了正常,甚至還和任燚提起了十八年前那場轟動全國的大事故——化工廠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