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魯紅
《看不見的客人》是由奧里奧爾·保羅執(zhí)導的一部西班牙懸疑影片。于2017年在中國上映后,取得了1.71億的高票房,成為中國內地首部備受矚目的西班牙電影,實現(xiàn)了口碑和票房的雙豐收。影片講述了企業(yè)家艾德里安在事業(yè)如日中天之時被卷入一樁謀殺案中,為了洗脫罪名,他請來了金牌女律師古德曼為自己辯護。另一方面,丹尼爾的父母為了尋找失蹤的兒子,憑借劇團經驗和縝密的計劃成功找到真兇,還原事件真相。本文借助格雷馬斯的敘事學理論,分析《看不見的客人》的表層敘事和深層結構,進一步揭示出影片的意義內涵。
法國敘事學家格雷馬斯深受俄國學者普洛普童話敘事的影響,于1966年發(fā)表并出版《結構語義學》一書,成為他研究和發(fā)展敘事學的奠基之作。該書將敘事學中的話語結構分為兩個層面,即敘事文本是由表層結構和深層結構組成。他認為表層結構是文本的外在話語內容,不僅是指文本中的語詞層面,還包括行動模式。深層結構是敘事的初步構想,作為一種支撐敘事文本的框架,通過組織表層結構生成意義表達。格雷馬斯在結構主義學家克洛德·列維·斯特勞斯傳統(tǒng)的“二元對立”的模式上進行擴展,從而建立起“行動元模式”和“符號學矩陣”理論。
格雷馬斯在普洛普關于俄國民間敘事的研究基礎之上,把行動模態(tài)劃分為四個結構階段:產生欲望、具備能力、實現(xiàn)目標以及得到獎賞。這四個階段成為建立敘事程序的一條獨特線索,在此基礎上,格雷馬斯拓展“行動元”這一概念,他把人物按其表現(xiàn)分為六個功能,三對相輔相成的行動范疇:主體與客體、發(fā)送者與接受者、輔助者與反對者。因此,這個模式被稱為“行動元模式”。
在意義抽象層次上,格雷馬斯在《結構語義學》中提出關于深層概念的“符號學矩陣”。該理論認為,一個故事起源于一對對立項X和反X,在敘事過程中,又引入與X矛盾但不對立的項為非X,而與X沒有特別的關聯(lián)或者說與反X相矛盾的即非反X,四個符號學要素X、反X、非X、非反X分別代表結構發(fā)展的四個不同階段,它們之間的主要關系可按照形式邏輯的對立、矛盾、包含等關系來解釋,如圖1所示,其主要意義在于幫助受眾掌握敘事的主要矛盾關系,揭示文本內在價值意義,使整個故事更加完善飽滿。
圖1 格雷馬斯符號矩陣
主體產生實現(xiàn)某一目標的強烈欲望并為之行動,這個目標需要一個推動者,促使主體在行動模態(tài)中產生主動需求?!犊床灰姷目腿恕分刑幱谑聵I(yè)上升期的企業(yè)家艾德里安在與情人幽會的途中謀殺年輕男孩丹尼爾。艾德里安心存僥幸逃脫責任,并以此編造謊言來掩飾內心的罪惡感,從心底產生為自己洗脫罪名的強烈愿望,律師主體欲望的產生是影片敘事的起源和鋪墊,是其他三個階段發(fā)生的動力。
主體在實現(xiàn)目標的過程中獲得方法,通過具備一定的能力使狀態(tài)發(fā)生轉化。富商艾德里安在撞死丹尼爾之后阻止情人勞拉報警,又害怕勞拉出賣自己將其殺害,制造出主要證人缺失的場景,并請來王牌律師古德曼為自己辯解。艾德里安在人證缺失、王牌律師加持的情況下,編造出一連串的騙局為自己不斷開脫罪名,在完成自己欲望的道路上具備一定擺脫罪名的能力,他迫切渴望掩蓋內心的罪惡和不安,也賦予了轉化敘事狀態(tài)的可能性。
主體的狀態(tài)發(fā)生轉化的行為,可以分為兩種類型,即從擁有到失去或者從原本沒有到后來擁有。實現(xiàn)目標在四個階段中處于核心地位。艾德里安作為事件的見證者和敘事者,本以為自己建構的迷局天衣無縫,但在律師“古德曼”層層追問下,最終打破事件的真相,戳破艾德里安“用權勢掩藏真相”的偽善面目,使企業(yè)家艾德里安原本構想的一切幻化為泡影。觀眾眼中的主人公從善良無辜到陰險狡詐,從擁有到失去,在一定程度上是文本敘事目標的實現(xiàn)。
本階段是對最終結果進行判斷的一種方式,確認主體和客體之間關系的真實性,即是否實現(xiàn)目標,從而產生真實、虛假、秘密和謊言四種評判方式。作為主體的艾德里安沒有實現(xiàn)讓自己洗脫罪名、逍遙法外的目標,結果是虛假的。且影片的最后,丹尼爾的父母最終在為子報仇的道路上懲治了罪惡的艾德里安,但對于艾德里安自己而言,他也隨著事實真相的揭開,獲得了心靈的解脫。
將格雷馬斯符號矩陣用于影片《看不見的客人》中,有助于理解影片的內在表達,對其中的人物關系進行深層次的剖析?!犊床灰姷目腿恕分械姆柧仃嚹J饺鐖D2所示。
圖2 《看不見的客人》中的符號矩陣
故事是從企業(yè)家艾德里安謀殺青年丹尼爾出發(fā),之后情婦勞拉在酒店被殺害,艾德里安被鎖定為犯罪嫌疑人。為了洗脫罪名,他請來從未輸過官司的律師古德曼為自己作無罪辯護。艾德里安在影片中代表惡的一方,為子報仇而假扮律師的丹尼爾母親是善的代表。所以艾德里安和丹尼爾的父母是對立的關系,兩者之間又有布局與破局的矛盾,故艾德里安是矩陣中的X,而丹尼爾的父母是反X。情人勞拉是目擊證人,唯一知道真相的她成為兇手艾德里安的“眼中釘”,也因為勞拉被殺害,艾德里安才會被警察認定為犯罪嫌疑人,暴露出自己謊言的破綻,他們兩者有矛盾,但是并不對立,所以情人勞拉是非X。事實上,丹尼爾媽媽扮演的是金牌律師古德曼,而真正的古德曼會為自己的聲譽想方設法幫助兇手艾德里安開脫,故真正的古德曼與丹尼爾父母之間有矛盾。艾德里安與真正的古德曼律師都會為一己私利而制造騙局,所以真正的古德曼律師在非反X的位置。
商業(yè)精英艾德里安經營一間科技公司,家中有賢惠的妻子和聰明可愛的女兒,成為旁人羨慕的對象,卻因為情人勞拉的死亡而成為犯罪嫌疑人。為了掩藏自己的罪行,他花重金請來金牌律師為自己辯護,由于急于擺脫嫌疑人的身份,在向丹尼爾母親偽裝的律師古德曼講述事情的“真相”過程中讓自己暴露無疑,一步步走進丹尼爾父母所設的真相之局。他與丹尼爾父母的對立也是從編造謊言逍遙法外開始的。艾德里安為保全自己,聲稱自己才是整個事件的受害者,這給喪失兒子又無可奈何的丹尼爾父母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二人在密閉的空間中形成對立關系,不時有新的問題被提出,每一個問題帶領觀眾思路變得越來越清晰,繼而得到所謂的真相。
事業(yè)和家庭都十分美滿的艾德里安,眼中只有榮譽、財產和地位,養(yǎng)成了他過度自私的性格;貌似無辜穩(wěn)重,實則冷漠多疑,這是他虛偽的一面。丹尼爾父母在失去兒子、真兇難擒的黑暗社會現(xiàn)實中,過得十分凄苦。即便如此,丹尼爾父母忍受著癌癥的疼痛,沒有放棄任何機會找到謀害兒子的真兇,面對資本主義制度的惡劣和腐敗,用智慧和善良戰(zhàn)勝了現(xiàn)實社會的無情和冷漠。殘酷自私的艾德里安與丹尼爾父母的勇敢正義形成了鮮明對比,他們之間的對立推動著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惡人遲早會被制裁,《看不見的客人》中艾德里安和丹尼爾父母代表著善惡的對立,惡人的出現(xiàn)總有好人去制衡他們。
勞拉是艾德里安的情人,也是其謀殺犯罪的唯一直接證人,她的存在對于艾德里安來說在一定程度上有極大的威脅,她本可以說出真相指控艾德里安,但她選擇為了榮譽和愛情沒有在第一時間報警去挽救丹尼爾的生命。勞拉懼怕權勢,是人性陰暗面的代表,是非常突出的負面襯托。勞拉的存在完善了影片的邏輯關系,從而使故事情節(jié)向前推進,同時也制造懸念,使情節(jié)更加豐富。最后謀殺案的真相被揭穿,以艾德里安為代表的惡和以勞拉為代表的非善有著矛盾關系,但是并不對立。
電影中真正的律師古德曼因有著從未敗訴的紀錄而被譽為金牌律師,當?shù)弥吕锇舱趯ふ夜诺侣蓭煘槠滢q護時,丹尼爾的母親開始假扮古德曼,并一步步靠近取得她的信任,也讓男主艾德里安相信,她是值得托付、真誠為其全力辯護并讓他洗清罪名的人。雖然真正的律師古德曼因劇情設置而在影片最后才出現(xiàn),但為了保住自己的金字招牌,即使她了解到事情真相,她也會繼續(xù)選擇為男主進行無罪辯護,她與男主艾德里安之間是蘊涵關系,其內心并不是真正的善良,顯示出德國權錢交易干預司法公正的腐敗現(xiàn)象。所以,格雷馬斯符號矩陣揭示出以艾德里安為代表的惡和以律師古德曼為代表的非惡都可視為屈從于資本主義的權勢,完美地向觀眾展示了千人千面,我們所看到的善并非真的善,我們從未想象到的惡亦有可能是真的惡,那些曾經以為的美好卻已不再,人性中的點點滴滴逐漸明朗起來。
電影《看不見的客人》以艾德里安、丹尼爾父母、律師古德曼為主線展開。隨著劇情的發(fā)展,影片在最后設置了逆轉情節(jié),《看不見的客人》實質上是一次完美的取證,丹尼爾的母親古德曼揭示了整個案件的真相,男主艾德里安才是兇殺案的主謀。隨著劇情的波瀾起伏,觀眾對待角色的情感也發(fā)生變化。本文運用格雷馬斯的敘事理論對《看不見的客人》進行表層結構和深層結構的分析,揭示出影片的主題——“不論世間風云如何轉化,正義必將戰(zhàn)勝邪惡?!鄙坪蛺菏莾蓚€相互對立、相互依存的整體,也正是有了正義與非正義,善良與邪惡的對立才能推動情節(jié)的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