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摘要:在檢索傳世文獻的基礎(chǔ)上,結(jié)合黑水城已知文獻,文章對黑水城文獻中TK296、TK296V等未考訂或考訂不準的殘頁重新進行了判斷。這些殘頁既有黑水城文獻中首次發(fā)現(xiàn)的文獻,也有已知黑水城文獻的殘缺部分,還有已知黑水城文獻的其他版本,更有不見于傳世的新文獻;既有珍貴的西夏文獻,也有著名的宋代杭州晏家樓印本。這些殘頁的重新識別,有助于認識黑水城文獻的全貌與價值。
關(guān)鍵詞:黑水城;漢文;殘頁
中圖分類號:G25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21)02-0131-09
A Supplementary Discussion of the Chinese Literature
Found in Khara-Khoto
TONG Jianrong
(Academy of Xixia Studies, Ningxia University, Yinchuan, Ningxia 750021)
Abstract:This paper reexamines unidentified or incorrectly identified Khara-Khoto documents, such as TK296 and TK296T, based on historical records and the collection of documents unearthed at Khara-Khoto. These documents include some newly discovered pieces, the missing parts of previously identified documents, different versions of other Khara-Khoto documents, and several documents that are not included in extant historical records. Of particular value are a collection of Tangut documents and some famous Song dynasty prints from Yanjialou, Hangzhou. Reappraising these fragmental documents will help researchers understand the full scope and value of the Khara-Khoto documents.
Keywords:Khara-Khoto; Chinese literature; identification
黑水城文獻跨遼宋夏金元等多個朝代,被譽為20世紀中國四大出土文獻之一。與其他文獻相比,大多數(shù)的黑水城文獻沒有“身份證”,因而定名與斷代也就成了黑水城文獻整理研究的首要任務(wù)。上世紀收藏單位在出版公布圖版時,對大部分的文獻進行了定名和斷代,之后又不斷地有學(xué)者進行補充考訂{1}。前輩篳路藍縷,為揭開黑水城文獻的面紗做出了重要貢獻,但仔細爬梳,一些文獻仍存在著題名未定、定名不準、年代未斷、斷代不準等問題。筆者現(xiàn)就這方面作些努力,冀希裨益學(xué)界。
一 TK296
5殘片,觀察字體墨色,為同一文獻的不同斷裂部分,圖版收錄于《俄藏黑水城文獻》第4冊第384頁?!逗诔浅鐾翝h文遺書敘錄》及《俄藏黑水城文獻》{2}沒有確切的定名,僅指出此文獻包括“佛說佛名等”及“律藏文獻”{3}。
第1塊殘片存4行,每行上下兩佛名?,F(xiàn)依原文格式錄文如下:
(前缺)
南無□□□ □ 南無釋迦牟尼[佛]
南無勇施 佛 南無清淨(jìng)[佛]
南無清淨(jìng)施 佛 南無娑留那[佛]
南無水天 佛 南無□□□ □
(后缺)
第2塊殘片存4行,行2字到11字不等?,F(xiàn)依原文格式錄文如下:
[ ]從今[ ]誓當[ ]
[ ]無邊現(xiàn)前一切眾[生]起大慈悲[ ]
[ ]際眾生若有三塗重罪若有六[趣厄難]
[ ]難某甲等誓[ ]
第3塊殘片1字“集”。
第4塊殘片2字“念心”。
第5塊殘片2行,行2—3字?,F(xiàn)依原文格式錄文如下:
[ ]不可稱[ ]
[ ]不可[ ]
以上文字見于《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4}第45冊No.1909《慈悲道場懺法卷第二·發(fā)菩提心第四》,原文如下,下劃線部分見于TK296:
南無彌勒佛、南無釋迦牟尼佛、南無勇施佛、南無清淨(jìng)佛、南無清淨(jìng)施佛 南無娑留那佛、南無水天佛、南無堅德佛、南無旃檀功德佛、南無無量菊光佛、南無光德佛、南無無憂德佛、南無那羅延佛、南無功德華佛、南無堅勇精進菩薩 南無金剛慧菩薩、南無無邊身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
(略)
起堅固志發(fā)菩提心。發(fā)心功德不可稱量,諸佛菩薩說不能盡。如是善力不可思議,豈得不至心學(xué)在一意。大集經(jīng)言,譬如百年闇室一燈能破。
(略)
(某甲)等不為自身求無上菩提,為救濟一切眾生,取無上菩提,從今已去至于成佛,誓當荷負無量無邊。一切眾生起大慈悲盡,未來際眾生若有三途重罪六趣厄難,(某甲)等誓不避眾苦以身救護。令此眾生得安隱地,唯憑十方盡虛空界一切諸佛。
依據(jù)《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此文獻的正確綴合順序為1、5、3、4、2。
比較兩者,《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本與TK296有兩處異文?!洞笳滦薮蟛亟?jīng)》中“一切眾生起大慈悲”,TK296相應(yīng)處作“現(xiàn)前一切眾生起大慈悲盡”,多出“現(xiàn)前”兩字。《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中“眾生若有三途重罪六趣厄難”,TK296相應(yīng)處作“眾生若有三途重罪若有六趣厄難”,多出“若有”二字。兩處異文僅是措辭問題,無文意差別。
二 TK296V
TK296殘頁背面8塊殘片,橫豎雜亂糊裱,收錄于《俄藏黑水城文獻》第4冊第385頁,原擬題“《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等”。
(一)TK296V.1
第1塊殘片,由上下2殘屑垂直裱糊在一起。
殘屑1 存4行,為上下兩句對偶偈語?,F(xiàn)依原文格式錄文如下:
[ ] □提無所[ ]
[ ]□佛 顛倒一生[ ?]
[ ]安樂 無為果自[ ]
[ ]槃 頌曰
殘屑2存4行,上單邊,存標題“淨(jìng)口業(yè)真言”“安土地真言”及其內(nèi)容?,F(xiàn)依原文格式錄文如下:
淨(jìng)口業(yè)真言
淨(jìng)口業(yè)真言
修唎修唎摩訶修唎 修[ ]
□□□
[安][土]地真言
顯然,殘屑2出自《金剛經(jīng)啟請》,為《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的開場儀{1},《俄藏黑水城文獻》“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的題名當是據(jù)此而定;至于殘屑1,考其內(nèi)容同《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48冊No.2009《少室六門》中的第一門“心經(jīng)頌”,兩者有一處細微差別。TK296V.1第4行“[ ]槃”后空格書“頌曰”二字,而《少室六門·心經(jīng)頌》相應(yīng)處無此二字。再者,TK296V.1兩殘屑,字體風(fēng)格一致,很顯然是同一文獻,但《少室六門·心經(jīng)頌》正文前無《金剛經(jīng)啟請》。顯然,此部分不屬于《少室六門·心經(jīng)頌》,遍檢各類經(jīng)藏不見有此類內(nèi)容。
《俄藏黑水城文獻》第4冊第8至第14頁收錄TK159《夾頌心經(jīng)》。該文獻首行存經(jīng)題“夾頌心經(jīng)”。經(jīng)題后六行分別為“若有人受持此經(jīng)者先須至心念”“凈口業(yè)真言”“凈口業(yè)真言”“修唎修唎摩訶修唎,修修唎”、“薩婆訶”“安土地真言”。第150、151、152、153行分別為“見性生死盡、菩提無所求”“身外覓真佛、顛倒一生休”“靜坐身安樂、無為果自周”“究竟涅槃 頌曰”。
TK296V.1兩殘屑綴合起來(殘屑2在前,殘屑1 在后)正好分別是TK159《夾頌心經(jīng)》的經(jīng)題后六行及第150、151、152、153行的文字,所以,TK296V.1當為《夾頌心經(jīng)》之殘頁。
黑水城文獻《夾頌心經(jīng)》有TK158、TK159兩個編號,總體風(fēng)格相近,具體文字刻寫上略有差別,如TK159中“敬”字缺筆,而TK158不缺筆,兩者為不同版本[1]。仔細比較,TK296V.1與TK158、TK159也是整體相同,細節(jié)有別,如下圖所示三者共有的“無為果自[周]”。TK296V.1應(yīng)當是黑水城文獻中保留的第三種版本的《夾頌心經(jīng)》。
(二)TK296V.2
TK296背面第2塊殘片,由3殘屑糊裱在一起,其中第1、2殘屑正反糊裱,兩者字體風(fēng)格一致,是同一文獻。第3殘屑為紙條,黏貼在兩殘片上。
第1殘屑即正面裱糊殘屑,存4行,行4到7字不等,可見上單邊。現(xiàn)依原文格式錄文如下:
□知識而登正覺
□欲入涅槃□□
□□我言瞿曇
□□瞿曇
第2殘屑即反面糊裱殘屑,存4行,行存1到4字不等,可識者僅5字?,F(xiàn)依原文格式錄文如下:
□無異吾
□所請□
□□
□
以上文字見于《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85冊No.2888《佛說延壽命經(jīng)》,原文如下,下劃線部分見于TK296V.2:
爾時世尊告延壽菩薩,汝等諦聽,吾當為汝分別□□□□□□已來經(jīng)。今四十九年,教化眾生。上至飛鳥、下至蟻子,蠢動含識有形無形,四足兩足多足無足,胎卵濕化。如是眾生盡令遇善知識而登正覺,與我□□□。今欲入涅槃,本為波旬所請。波旬□我言,瞿曇三界眾生盡受生死,瞿曇今日若住一劫,違我本願。爾時我受波旬所請,而入涅槃。我違波旬,豈是諸佛。延壽菩薩白佛言,世尊波旬外□生壽□□。諸佛涅槃,擬為三界之主,一切眾生盡入魔網(wǎng),無有休息,從生死至生死,從煩惱至煩惱,常與魔為眷屬,不遇正法,又死入地獄,千劫萬劫常無光明。
據(jù)《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可知,2殘屑為一經(jīng)折面的上下兩段,第1殘屑為上段,第2殘屑為下段。即“□知識而登正覺”與“□無異吾”為一行,“□欲入涅槃□□”與“□所請□”為一行。
有價值的是,如摘錄所示《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中與“無異吾”對應(yīng)處正好缺損,現(xiàn)可據(jù)TK296V.2補上。
黑水城文獻中還有TK257,亦為《佛說延壽命經(jīng)》[2]。查敦煌文獻,其中保留有兩種內(nèi)容不同的《佛說延壽命經(jīng)》,一種為英藏S.2428{1},另一種為法藏P.2374號{2}。借助敦煌本,我們可以看出俄藏TK257與TK296V.2分屬于兩種不同的《佛說延壽命經(jīng)》,其中TK257的文字見于P.2374,TK296V.2的文字見于S.2428。TK296V.2的出現(xiàn)說明兩種不同文字的漢文《佛說延壽命經(jīng)》在黑水城地區(qū)都有流傳。據(jù)張九玲《英藏黑水城文獻佛經(jīng)殘片考補》介紹,黑水城地區(qū)還出土了Инв.No.7832、Or.12380-3708和Or.12380-1080等幾個編號的西夏文《佛說延壽命經(jīng)》,其內(nèi)容皆與TK257為同一類型[3]。很顯然西夏在選擇翻譯底本時,選擇的是TK257而不是TK296V.2,這里面有一些問題值得琢磨,留待以后思考。
第3殘屑即粘貼字條,存“苦以身救”等字,考其文字出《慈悲道場懺法卷第二·發(fā)菩提心第四》,觀察字體,恰與正面TK296為同一文獻(詳見上文)。
(三)TK296V.4、TK296V.5
TK296背面第4、第5殘片,反面裱糊。其中第4殘片存1行2字,文字為“會圍”,可見右單邊欄;第5殘片,存1行6字,文字為“所皆有菩薩?!?,可見右單邊欄。
2殘頁綴合后的文字見于《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10冊No.0293唐般若譯《大方廣佛華嚴經(jīng)》,原文為“(一一佛)所皆有菩薩海會圍(繞)”。
(四)TK296V.8
TK296背面第8殘片,存兩行,有小字雙行,有大字?,F(xiàn)依原文格式錄文如下:
小字注文中有表示注音的“切”,《俄藏黑水城城文獻》韻書殘片的定名,當是據(jù)此判斷??紤]到正面TK296為《慈悲道場懺法》,與其粘貼在一起的可識殘頁皆為佛經(jīng),“赫弈”二字又見于佛經(jīng)當中,估計此條應(yīng)當是某一佛經(jīng)“音義”殘頁,而不太可能是 “韻書”殘片。
TK296V第3、6、7殘片,第3殘片僅一字,第6、7殘片存兩字,皆模糊難識。
據(jù)上考,TK296V殘頁有多種不同類文獻,其中TK296V.1為《夾頌心經(jīng)》殘頁,是黑水城文獻中除TK158、TK159之外的另一版本;TK296V.2有《佛說延壽命經(jīng)》與《慈悲道場懺法》兩種文獻,其中《佛說延壽命經(jīng)》文字不同于已知的TK257;TK296V.4、TK296V.5為般若譯《大方廣佛華嚴經(jīng)》殘頁;TK296V.8可能是某一佛經(jīng)的“音義”殘頁。3、6、7殘片暫時無法識別。
三 TK64V.3、TK178V5.1.2
(一)TK64V.3
TK64背面折縫粘貼的第3塊殘片,收錄于《俄藏黑水城文獻》第2冊第77頁。TK64背面粘有3塊殘片,前2殘片內(nèi)容皆出自《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的《究竟無我分第十七》,前后銜接,《俄藏黑水城文獻》題名“金剛經(jīng)等”中的“金剛經(jīng)”當指此2殘頁,而“等”則泛指這個未被識別出的第3塊殘片。
TK64V.3,寫本,存“□□明如百千日月便能□□□斷”等字。
此段文字顯然不屬于《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而見于《卍新纂續(xù)藏經(jīng)》第71冊No.1426《真歇清了禪師語錄》中的《真州長蘆了和尚劫外錄》{1}。
此段文字,還見于俄藏黑水城文獻的TK133。TK133,收錄于《俄藏黑水城文獻》第3冊第127至164頁,刻本。TK133與《卍新纂續(xù)藏經(jīng)》序文皆以“禪師”稱呼,即“真州長蘆了禪師劫外錄序”,文內(nèi)題名中則為“和尚”,即“真州長蘆了和尚劫外錄”??紤]到序文與正文關(guān)系,“真州長蘆了和尚劫外計劃錄”更有可能是文獻名。
(二)TK178V5.1.2
為TK178《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背面粘貼文獻,收錄于《俄藏黑水城文獻》第4冊第128頁。共5殘片,其中第2、3殘片,宗舜《〈俄藏黑水城文獻〉漢文佛教文獻擬題考辨》考其分別為《金剛經(jīng)·妙行無住分第四》及《金剛經(jīng)·知見不生分第三十一》的碎片,第4、5殘片為西夏文。第1殘片中的第2個,宗舜僅識“肯重未得十”等[2]82-92。
此段文字亦見于《卍新纂續(xù)藏經(jīng)》第71冊No.1426《真歇清了禪師語錄》中的《真州長蘆了和尚劫外錄》及TK133中。
除以上文獻外,收錄在《中國藏黑水城漢文文獻》第8冊第1700至1701頁的M1·1366[F19:W12]也是《真州長蘆了和尚劫外錄》的殘頁。M1·1366[F19:W12],寫本,蝴蝶裝,2個半頁,每半頁8行,行14字,版口處有“劫外”二字。
依據(jù)TK133及《卍新纂續(xù)藏經(jīng)》,我們可以看到TK178V5.1.2、TK64V.3及M1·1366[F19:W12]內(nèi)容是可以遙接的,綴合順序為M1·1366[F19:W12]最前,其后依次為TK178V5.1.2、TK64V.3、M1·1366[F19:W12]。
三者內(nèi)容上雖不連續(xù)相接,但字距并不太遠,且皆為寫本,又同出于黑水城地區(qū),有可能為同一文獻。只可惜殘損嚴重,暫只能將所見信息悉數(shù)例于此。
四 M1·1451—154[F19:W1]
M1·1451—154[F19:W1],收錄于《中國藏黑水城漢文文獻》第8冊第1761至1763頁,擬題為《永嘉證道歌頌》。
存4殘片,蝴蝶裝,上下單邊,有界欄,為本經(jīng)和頌文。本經(jīng)行12—13字;頌文行7字,每句本經(jīng)下方以“頌曰”引出且下沉4—5字?,F(xiàn)按原文格式錄文如下:
□□布施生天福猶如仰箭射虛
空勢力盡箭還墜招得來生不
如意爭似無爲實相門一超直入
如來地 頌曰
……
若了
……
但□□□□□□□□□□□
既能解此如意珠,自利利他終
不竭 頌曰
□□□添照□□
……
十方沙界體中圓
有人問我解何旨
答道泥牛吼亙天
江月照松風(fēng)吹永夜清宵何所
爲佛性戒珠心地印霧露雲(yún)霞
體上衣
頌曰
江月松□照□□
堂堂全體顯真規(guī)
休生情見多分別
直下分明{1}見阿誰
降龍鉢解虎錫兩鈷金鐶鳴歷
歷不是摽形虛事持如來寳杖
通過比較,本經(jīng)內(nèi)容同于《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48冊No.2014《永嘉證道歌》{2},頌文不見于傳世經(jīng)藏??赡苷且驗橐浴绊炘弧币龅捻炍模吨袊睾谒菨h文文獻》才將其命名為《永嘉證道歌頌》。
上揭TK159《夾頌心經(jīng)》也是由《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本經(jīng)與頌文構(gòu)成,即《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每一句本經(jīng)后有“頌曰”兩字,并以此引出頌文。這種在本經(jīng)經(jīng)文后以“頌曰”引入頌文的體裁實為夾頌體佛經(jīng)作品,屬于佛經(jīng)詩頌的一種。M1·1451—154[F19:W1]與TK159,兩者格式一致,M1·1451—154[F19:W1]也是夾頌詩頌,可對照TK159題名《夾頌心經(jīng)》,將其命名為《夾頌永嘉證道歌》,這樣既能包含本經(jīng)名,又能體現(xiàn)其獨特的體裁。
在黑水城文獻整理研究中,學(xué)界似乎有一個共識,凡是出土于元代亦集乃路遺址的文獻都為元代文獻。20世紀80年代亦集乃路遺址考古發(fā)掘出的M1·1451—154[F19:W1]也不例外,亦歸為元代文獻,但筆者傾向于將其判定為西夏文獻。
首先,西夏有創(chuàng)制《夾頌永嘉證道歌》的條件。據(jù)研究,《永嘉證道歌》為唐代宗師釋玄覺所作,宋代《景德傳燈錄》收錄[4]?!抖聿囟鼗臀墨I》收錄《景德傳燈錄》,編號Ф229 V+Ф241V。府憲展先生《敦煌文獻辨疑錄》發(fā)現(xiàn),Ф229 V+Ф241V尾題有“李醜兒/宅經(jīng)記”的印章,該印章與俄羅斯科學(xué)院東方文獻收藏的TK186號文獻中的印章為同一收藏印,Ф229 V+Ф241V為混入敦煌文獻的黑水城文獻{3}。黑水城還發(fā)現(xiàn)了Инв.No.6238、7117西夏文《景德傳燈錄》[5]。這些文獻可以證明,《景德傳燈錄》在西夏流傳較廣,西夏為其中所收錄的《永嘉證道歌》作注或者創(chuàng)制如《夾頌心經(jīng)》一樣的夾頌體是完全有可能的。
其次,文中“明”字缺末兩筆,刻作“”。
黑水城文獻中“明”字缺筆的頻率較高,常見于西夏文獻,如TK1、3、4、11、15《妙法蓮華經(jīng)》{1}、TK98《大方廣佛華嚴經(jīng)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愿品》{2}、TK164、TK165《〈圣觀自在大悲心總持功能依經(jīng)錄〉〈勝相頂尊總持功能依經(jīng)錄〉合刊本〉》等{3}。
結(jié)合《景德傳燈錄》在西夏境內(nèi)的傳播以及缺筆“明”看,M1·1451—154[F19:W1]當為西夏創(chuàng)制、刻印。
五 Or.12380—3500
2殘片,收錄于《英藏黑水城文獻》第4冊第200頁,原擬題為《漢文梵文陀羅尼》。
第1殘片,蝴蝶裝的左半面,存6行,行10字。1、3、5行為漢文,2、4、6行為梵文,上下左雙邊,版心殘損難識。第2殘片為蝴蝶裝的右半面,存6行,行10字。1、3、5行為漢文,2、4、6行為梵文。上下右雙邊。版心分為四部分,上部可能為漢字,中間似為一“九”字,下部分為數(shù)字,難識,地腳處刻有“中”字,四部分皆有上下單線。
漢文大體上與《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8冊No.256不空譯《梵語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一卷》相當。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的梵漢對音文本還見于《俄藏黑水城文獻》第5冊第259頁至270頁的A20當中。
A20為《大隨求陀羅尼》《一切如來心陀羅尼》《唐梵般若心經(jīng)》的合刊本,也是梵漢對照,其中有《唐梵般若心經(jīng)》的最后一頁,存題名。
對比兩者,從裝幀上看,A20是由蝴蝶裝改裝的經(jīng)折裝,蝴蝶裝原樣依然可見;從版式上看,版心亦為四部分,皆有上下單線,同Or.12385—3500殘存一致。上部分為題名,中間為卷數(shù),下有頁碼,地腳刻“中”。這樣的版心在黑水城文獻甚至別的版刻中也很少見;再從尺寸上看,據(jù)《俄藏黑水城文獻·敘錄》介紹,A20“高13.5,整頁(即雙面)寬13.4”?!罢摗敝傅氖呛b的左右雙面,而《英藏黑水城文獻·敘錄》介紹Or.12380—3500“135×68”,兩者在尺寸上也相同。《英藏黑水城文獻》中,Or.12380—3500的出土編號為K.K.II.0293.a。K.K.II.為俄藏黑水城大宗文獻出土地“偉大的塔”的編號,與A20亦相同。
據(jù)以上推測,兩者為同一文獻,Or.12380—3500是A20中《唐梵般若心經(jīng)》所缺部分,且在其前。所以,Or.12380—3500可以依A20,擬題為“《大隨求陀羅尼》《一切如來心陀羅尼》《唐梵般若心經(jīng)》合刊本殘頁”。
六 Or.8212—1314
2塊殘片,收錄于《斯坦因第三次中亞考古所獲漢文文獻(非佛經(jīng)部分)》第2冊第135至136頁,原擬題為《印本殘片》。劉波《黑水城漢文刻本文獻定名商補》考文出《添品妙法蓮華經(jīng)》卷第七《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四》[6]。
第1殘片,存2行,第2行殘損不識?,F(xiàn)依原文格式錄文如下:
使黑風(fēng)吹□
□□□□
第2殘片,存3行,可見上單邊,文中有雙行小字注釋及墨點句讀?,F(xiàn)依原文格式錄文如下:
以上內(nèi)容見于《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9冊No.0262《添品妙法蓮華經(jīng)》卷7《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四》,也見于《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9冊No.0264《妙法蓮華經(jīng)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五》的單行本。
《俄藏黑水城文獻》有多個《妙法蓮華經(jīng)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五》本子。此文獻在字體、文字分布上與TK154、TK167完全相同;“舫”下自右至左雙行小字排列的注音“甫”“妄”以及“甫”右下角句讀的格式,與TK167相應(yīng)處也無差別。此文獻當為《妙法蓮華經(jīng)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五》的單行本殘頁,而非《添品妙法蓮華經(jīng)》卷7《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四》。
TK167佛畫右側(cè)刻有“杭州晏家重開大字[觀音經(jīng)印]”的題款,據(jù)此可知,TK167為宋代著名的杭州晏家書坊所刻,Or.8212—1314與其版式相近,可以說是黑水城所見的又一杭州晏家系統(tǒng)刊本。
另外,《英藏黑水城文獻》第1冊第35到36頁收錄Or.12380—0080bRV,14殘屑,各殘屑存1—4字不等,原擬為“漢文佛經(jīng)”??妓妗八_”“應(yīng)”“應(yīng)心念”“禮拜供[養(yǎng)]”“眾”“於婬欲”“瞋若多”“菩薩”等字也見于《妙法蓮華經(jīng)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五》,且字體與Or.12380—0080bRV相同,兩者可能是同一文獻。
七 TK48P
TK48《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背面折縫裱紙,存5殘屑,收錄于《俄藏黑水城文獻》第2冊第37頁,原定名《佛名經(jīng)》。
最大殘屑,存上下雙邊,上部刻坐佛像,中部題佛名“南無龍尊王佛”,下部刻蓮花圖案。另有2殘屑上分別存“德佛”、“無憂”,存圖案。
黑水城文獻中有TK140、TK245皆保留題目——《佛說三十五佛名經(jīng)》及譯者題款“大唐三藏菩提流志奉詔譯”。TK48P所存部分正好見于TK140、TK245。據(jù)此可斷TK48P為《佛說三十五佛名經(jīng)》殘頁,其中“德佛”“無憂”為“南無無憂德佛”的殘存字。從所坐佛像的圖像及“無”的書寫看,TK48P與TK140、TK245皆不相同,是黑水城文獻除TK140、TK245之外的另一版本的《佛說三十五佛名經(jīng)》。
除以上殘片外,還有一些殘片的準確定名也不見于學(xué)界研究成果當中,不過借助檢索系統(tǒng),這些殘片的定名較容易,且其與黑水城已知文獻的版本關(guān)系較為明確,所以沒有專門考證,為方便學(xué)界核對糾正,現(xiàn)一并列于此。
Or.12380—0610、Or.12380—0686,《佛說大乘圣無量壽決定光明王如來陀羅尼經(jīng)一卷》殘片,版式與TK21相同,是為西夏“皇建元年十一月初五日”刻本。
Or.12380—2723,《妙法蓮華經(jīng)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經(jīng)二十五品》殘片,其字體刻寫風(fēng)格、版式與TK154很近。
Or.12380—355,《佛說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jīng)》殘片,與TK58出自同一雕版版本,是為“乾祐己酉二十年九月十五日”刻本。
Дx.06298,東晉罽賓瞿曇僧伽提婆譯《中阿含經(jīng)》卷44《根本分別品分別大業(yè)經(jīng)第十》殘片,與TK309版式一致。
Or.12380—2724、Or.12380—2727般若譯《大方廣佛華嚴經(jīng)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愿品》殘片,兩者與TK88、TK142在邊欄、行款、文字分布等方面完全一致,但在文字刻寫上有細微差別。
Or.12380—3132為實叉難陀譯《大方廣佛華嚴經(jīng)》卷78《入法界品三十九之十九》殘片。M1·1463[F62:W1]、M1·1465[F62:W6]為實叉難陀譯《大方廣佛華嚴經(jīng)》卷47《佛不思議法品第三十三之二》殘片。
余 論
以上文獻的定名、斷代多得利于與已知黑水城文獻的參照對比。如果沒有黑水城文獻的對比,如TK296V《夾頌心經(jīng)》這類不見于歷代經(jīng)藏著錄的文獻就很難被識別,M1·1451—154不可能被定名為《夾頌永嘉證道歌》,Or.8212—1314這件難得的宋代杭州晏家印本也就可能被當作了普通的《添品妙法蓮華經(jīng)》卷7《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四》,Or.12380—3500最多被定名為《梵漢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不可能知曉其與俄藏A20為同一文獻。所以,我們在對黑水城文獻進行判斷時,要做到準確,除利用日益強大的數(shù)據(jù)庫外,還要注意黑水城文獻自身之間的對比與照應(yīng)。
以上考證雖然零碎,但對進一步認識黑水城文獻的面貌與價值有重要意義。
其一,補充了黑水城文獻的內(nèi)容。如TK296V.2《佛說延壽經(jīng)》,補充了黑水城文獻中《佛說延壽經(jīng)》的類型。M1·1451—154[F19:W1]《夾頌永嘉證道歌》,讓黑水城文獻中的“夾頌”體裁作品不再只有《夾頌心經(jīng)》一部,而這類體裁在傳世的經(jīng)藏中還未發(fā)現(xiàn)。
其二,突顯了黑水城文獻對傳世文獻的校勘作用。TK296V.2雖僅廖廖數(shù)字,卻正可補《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85冊No.2888《佛說延壽命經(jīng)》在“令遇善知識而登正覺。與我□□□。今欲入涅盤”一句中的缺失。
其三,修補了已知黑水城文獻,如Or.12380—3500即為《俄藏黑水城文獻》中A20的前部分。
其四,這些殘片也豐富了已知黑水城文獻的版本類別,提升了黑水城文獻在版本目錄學(xué)上的價值。如TK178V5.1.2,TK64V.3為不同于TK133的另一版本的《真州長蘆了和尚劫外錄》,TK296V.1為不同于TK158、TK159的另一版本的《夾頌心經(jīng)》,Or.8212—1314為TK167之外的另一晏家樓雕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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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0-04-17
基金項目:寧夏高等學(xué)校一流學(xué)科建設(shè)民族學(xué)科資助項目(NXYLXK2017A02);“2018年寧夏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和文化藝術(shù)領(lǐng)軍人才培養(yǎng)工程”資助項目
作者簡介:佟建榮(1977- ?),女,寧夏回族自治區(qū)鹽池縣人,寧夏大學(xué)西夏學(xué)研究院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西夏歷史與文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