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益善祖籍湖北鄂州，生于武漢江夏。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湖北省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曾任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長江文藝雜志社社長、主編、編審，湖北省有突出貢獻(xiàn)專家?，F(xiàn)任湖北省報告文學(xué)學(xué)會名譽會長。發(fā)表小說、散文、詩歌五百余萬字，出版文學(xué)作品三十余部。曾獲湖北文學(xué)獎、《芳草》文學(xué)女評委獎、冰心散文獎等多種獎項。有詩文譯介海外并選入中小學(xué)課本。

序歌

一九三九年。

延安。

紀(jì)念三八節(jié)的會場。

莊嚴(yán)、肅穆，

婦女們喜氣洋洋。

灰布軍帽，

灰布軍裝。

這是她們的節(jié)日，

你聽信天游，

多么動聽；

你看她們笑得

多么開懷舒暢。

一個高大身軀

站起在主席臺上。

啊，毛澤東主席！

臺下是風(fēng)雨般的鼓掌。

報告。

祝賀。

湘潭口音，

親切，昂揚。

他的大手揮起了，

偉大的聲音在久久回響———

“學(xué)習(xí)模范婦女領(lǐng)袖向警予，

她為婦女解放，

為勞動大眾解放，

為共產(chǎn)主義事業(yè)奮斗了一生！”

一九三六年，

毛主席還對斯諾說過：

向警予是中國共產(chǎn)黨

“唯一的一個女創(chuàng)始人”。

啊，領(lǐng)袖的評價，

為我們展開了

向警予光輝的人生。

一九五九年。

北京。

中南海樸素的客廳。

窗明凈幾，

寬敞、安靜。

周恩來總理，

用他那理國的大手

翻閱畫冊一本。

《建國十年畫冊》，

裝潢富麗，

書名燙金。

周總理拍著封面，

眉頭微皺：

“怎么沒有向警予、

蔡和森？

應(yīng)該有他們！

向警予是我黨

第一個女中央委員、

第一任婦女部長，

為革命立下了不朽的功勛。

不要忘記她，

要記住他們！”

啊，毛主席的號召，

啊，周總理的叮嚀！

祖國一日千里，

革命大步前進(jìn)，

幾十年過去了，

那幾句話啊，

可還回蕩在我們的心靈？

“學(xué)習(xí)模范婦女領(lǐng)袖向警予！”

“要記住他們！”

我，一個普通的共產(chǎn)黨員

拿起了筆，

筆有千斤重。

我沿著向警予的足跡，

記下她走過的道路，

記下她戰(zhàn)斗的一生。

雖然這記錄是這樣的粗糙，

但行行詩句中啊，

都跳動著一顆詩人的心。

第一章溆浦辦學(xué)

1

這是一個夏末的清晨，

還是初秋的黃昏？

滾滾烏云啊，

像黑色的棉絮

塞滿天空，

呼呼的山風(fēng)

伸出它無形的大手，

摘落樹葉，

搖撼山林，

閃電憋足勁

———憋得直冒火，

抓住黑色的云層，

撕開條條裂縫；

雷霆乘隙而出，

放開粗喉大嗓，

發(fā)出恐怖的吼聲；

雨扯起銀色鞭子，

不問青紅皂白，

抽打著大地，

抽打著山村。

好一場暴虐風(fēng)雨，

妄想萬物在它面前

戰(zhàn)抖、呻吟，

但是，不屈服的

是矯健的鷹。

她高昂頭顱，

振動鐵翅，

穿過雨，

駕起風(fēng)，

踏著雷霆，

傲然飛行！

草叢中的小路，

像根黃色的帶子，

纏著山的腰肢，

系著座座山村。

踩著泥濘小路，

向警予，倔強的姑娘

在艱難地行進(jìn)。

油紙傘，

撐起風(fēng)雨的襲擊。

像一只紫色蘑菇

在雨霧中晃動。

雨水濕了

她的白短衫，

黑布裙，

齊耳短發(fā)，

深邃的眼睛；

赤腳草鞋，

有力、堅定。

黃泥山路

一串深深的腳印，

通向四方的茅舍，

連起窮苦姐妹的心。

半山腰里，

茅舍三間，

竹林掩映。

十二歲的山妹子，

長辮繞在手里，

對著風(fēng)雨出神。

山里的妹子，

打柴上山，

種禾下田，

過早地?fù)?dān)起生活的重?fù)?dān)。

讀書、識字，

只能有空想想，

在夢中找尋。

向九姑*辦學(xué)校，

四方傳紛紛。

上學(xué)不收錢，

專為窮苦人。

北山的虎伢子，

南坡的細(xì)妹子，

早已報了名。

九姑兩次到茅舍，

偏遇爹爹死腦筋：

“妹子讀書有啥用？”

就是不答應(yīng)。

山妹剛嘆一口氣，

突然亮眼睛，

風(fēng)雨中九姑三上門，

輕攏傘，

笑吟吟。

火塘邊，

句句深情話兒殷。

封建習(xí)慣禍千年，

禮教舊俗害死人，

女子讀書明事理，

男女做人要平等。

九姑娘喲，

嚴(yán)肅認(rèn)真的神態(tài)，

端莊穩(wěn)重的面容，

滿腔灼熱的感情，

不屈不撓的精神，

好似春陽化堅冰。

老爹咬煙桿，

低頭不出聲，

心里翻起開鍋水，

出語話兒親：

“難為了九姑娘啊，

只怪我心竅迷，

害你風(fēng)里雨里受苦辛。

山妹子交給你，

我們放了心！”

山妹子喲，

高興得抱九姑，

激動得淚紛紛。

啊，九姑勸學(xué)走四方，

懷揣火一盆。

她走了多少山路？

路邊的山花清楚；

他串過多少村莊？

村前的老樟樹知情；

她走進(jìn)多少茅舍？

請問老娭毑

泡了多少杯芝麻茶；

她叩開多少柴門？

請向伢崽，妹子

端了多少次高板凳。

*向警予排行第九，家鄉(xiāng)人稱她九姑或九姑娘。

2

“入溆浦余儃佪兮”———

屈原夫子曾獨處山中

徘徊行吟。

猿穴之所居，

深林杳冥冥，

山峻高以蔽日，

霰雪紛其無垠。

兩千多年過去，

一九一六年的溆浦啊，

地處湘西角落，

仍未改其面容。

山高皇帝并不遠(yuǎn)，

水深照樣苦難深！

兵匪猖獗，

欺壓百姓；

軍閥橫行，

蹂躪人民；

腐紳朽儒，

魚肉鄉(xiāng)里；

封建禮教，

蒂固根深。

兵、匪、紳、儒，

壘起了禁錮的高墻，

隔斷新興潮流，

成了守舊的障屏。

風(fēng)氣舊啊，

舊得像老祖母的頭巾；

禮教深啊，

深得像千年不竭的古井。

要在這里綻開解放的鮮花，

要在這里興起民主的新風(fēng)，

難??！

比李白詩中的蜀道，

還要難上十分。

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

二十歲的向警予喲，

一個店員的女兒，

長沙學(xué)教育，

經(jīng)過新思潮的染熏，

立志改革社會，

獻(xiàn)身解放運動。

畢業(yè)回溆浦，

選擇了教育陣地，

辦一所男女合校。

培養(yǎng)改革社會的人才，

開展反帝反封建的斗爭。

把民主的種子，

在黑暗中播下；

讓解放的幼苗，

在瘠土里扎根。

“男女合校，

有傷風(fēng)化；

圖謀不軌，

宣傳革命！”

———封建官僚破口大罵，

腐紳朽儒頓足捶胸。

向警予喲，

巍然不動！

誹謗，恐嚇，

冷眼對；

謾罵，阻攔，

耳邊風(fēng)。

“大刀擱在脖子上也要辦！”

千難萬險難動心。

沒有校舍，

師生共獻(xiàn)策，

尋一座廟宇安下身；

學(xué)生不多，

九姑踏破雙雙鞋，

四鄉(xiāng)八村家家請。

3

啊，黑暗的溆浦，

亮起了一星火光；

啊，閉塞的溆浦，

吹進(jìn)了一股春風(fēng)。

溆浦學(xué)校

在黑暗中挺立，

同舊世界抗?fàn)帯?/p>

針鋒相對，

和守舊派唱起了對臺戲，

旗幟鮮明，

為新世界培養(yǎng)新一代人。

這里，孔子抱著牌位倒地，

學(xué)生高誦的

不是四書五經(jīng)，

精心研讀的

是自然、算術(shù)，

白話、英文，

還有向警予自編的

婦女解放，

反帝反封建的理論。

這里，廢除女生

穿耳纏足———

摧殘女子的酷刑，

一丈一的裹腳布

包著腐朽的舊禮教，

從學(xué)生身上解下，

葬入墳?zāi)埂?/p>

這里，沒有師道尊嚴(yán)，

學(xué)生教員，

親如手足，

自由平等。

向警予喲，

好校長，貼心人，

親自講課細(xì)輔導(dǎo)，

諄諄善誘育新人。

晚飯后，散步在河畔，

虎伢子，山妹子，

細(xì)牛崽，春花女……

相伴學(xué)生一大群。

師生同放歌，

抵足共談心。

夜夜查寢室，

步兒慢，手兒輕，

為孩子們掖被驅(qū)蚊蟲……

這里，沒有惟有讀書高

萬般皆下品

教育與勞動相結(jié)合，

宣稱勞動最光榮。

刺繡班，

縫紉組，

繃兒緊，

衣兒動，

線兒長，

針兒密，

繡花、打襪、縫衣衿。

勞動創(chuàng)造了財富，

學(xué)生學(xué)到了本領(lǐng)，

解決了學(xué)生的

書籍、伙食費用。

星期天，迎黎明，

隊伍多齊整，

扛掃帚，

提水桶，

向校長打頭陣。

串大街走小巷，

過里弄胡同；

學(xué)生掃街隊，

成了溆浦大新聞。

舒鐵臂，

揮掃帚，

掃！掃！

掃除千年殘渣，

掃除歷史埃塵，

要把這個污濁的世界，

掃得干干凈凈。

啊，溆浦學(xué)校，

一株歷盡三九的春筍！

四鄉(xiāng)傳頌，

群眾歡迎。

她頂翻了石板的重壓，

穿過了冰凍的土層，

沐著酷烈的風(fēng)雨，

出土了，

一寸、兩寸……

茁壯挺拔，

欣欣向榮。

啊，溆浦學(xué)校，

茫茫暗夜的一盞明燈，

在百里山鄉(xiāng)，

迎著無盡的黑暗，

透過濃霧的包圍，

穿過窒息的云層，

升起了，

燦爛、光明！

風(fēng)狂吹不滅，

雨猛依然明。

啊，溆浦學(xué)校，

新世界的種子，

解放的象征，

向警予的一腔心血，

終于有了璀璨的結(jié)晶。

一批改造社會的健將，

一批創(chuàng)造未來的生力軍，

在成長，

在新生！

第二章湘江激浪

1

黑暗寒冷的世界呀，

春天還有多遠(yuǎn)？

何時才能天亮？

終于，從那遙遠(yuǎn)的北方，

傳來了第一聲

震天動地的炮響！

俄國十月革命喲，

給在黑暗中的人民

送來了一片陽光；

黎明快到了

東方已見縷縷晨曦

楊柳枝頭露出點點鵝黃。

無產(chǎn)階級革命硝煙

在宇宙中彌漫，

過海飄洋；

共產(chǎn)主義幽靈

長途跋涉，

敲響了中國的門窗。

閉關(guān)自守，

五千年文明的古國喲，

蘇醒了！蘇醒了

一批優(yōu)秀的兒郎。

湖南。長沙。

幾個年輕的闖將。

小小房間，

如豆燈光，

布爾什維克的勝利

給他們帶來希望；

馬列主義理論，

醫(yī)治中國的靈藥妙方。

新民學(xué)會成立了，

風(fēng)華少年喲，

在實踐著

“改造中國與世界”的理想。

向警予，九姑娘，

加入了新民學(xué)會，

生活有了新的意義，

斗爭有了明確方向，

來往于長沙、溆浦之間，

毛潤芝、蔡和森，

革命的戰(zhàn)友

給了她多少鼓勵和力量！

啊，毛潤芝，

革命抱負(fù)，

偉大胸懷，

淵博知識，

驚人毅力，

敏銳思想。

多少回，

研討改造世界大事，

潤芝先生細(xì)開導(dǎo)，

耐心講，語重心長。

既是同志，

也是師長。

毛潤芝先生

號召青年去法國，

———巴黎公社的故鄉(xiāng)，

———靠近俄國的地方，

研究西方革命，

探求救國良方。

新民學(xué)會的會員

紛紛響應(yīng)，

結(jié)伴前往。

年輕的九姑啊

毅然決定：

離開溆浦，

漂海出洋。

別了，溆浦的山山水水，

為了施展抱負(fù)，

宣傳革命，

她曾在這里奔忙；

別了，雖然貧困

卻又溫?zé)岬墓枢l(xiāng)，

這里熟悉的鄉(xiāng)親，

這里是生她養(yǎng)她的地方；

別了，溆浦學(xué)校的一磚一瓦，

三年的心血啊

澆灌出的革命課堂；

別了，虎伢子，

山妹子……

雙雙緊握難分手，

師生難舍情意長。

啊，溆水碼頭，

人紛紛，心惘悵，

情切切，意綿綿，

師生相別淚行行。

向警予喲，

登上小船，

手兒招，

帆高揚，

滔滔溆水向湘江。

2

啊，湘江，

秀麗的湘江，

躺臥大地，

舒展著身子

朝北流淌。

遠(yuǎn)山蒼蒼，

暮色茫茫，

落霞斂起了翅膀；

夜操著墨筆

涂去空中最后一點亮光。

晚風(fēng)習(xí)習(xí)，

拂著江畔小草，

揉著江面波紋，

掀動姑娘的衣裳。

向警予喲，

屹立湘江畔，

在沉思

在默想。

暮色中，

面如滿月，

眼似星朗，

苗條的身軀———

江畔一株楊。

此時喲，她心田里

平靜的水面，

記憶的波紋

輕輕蕩漾，蕩漾！

長沙喲長沙，

向警予的第二故鄉(xiāng)。

一九一二年

她出溆浦，

懷滿腔熱血，

揣救國理想，

讀書到長沙，

泛舟在湘江，

周南女校

度過四年時光。

多少個清晨，

向警予踏露珠，

披星光，

對著湘江水，

高頌《木蘭辭》章。

“萬里赴戎機，

關(guān)山度若飛。”

誓學(xué)木蘭好女郎，

驅(qū)敵寇，

衛(wèi)祖國，

騎馬彎弓騁疆場。

每年寒暑兩季，

學(xué)校放假，

九姑回家鄉(xiāng)。

木帆船，

逆水上，

她不坐船，

偏和纖夫共拉纖，

一步一步汗水淌。

纖夫的苦喲，

纖夫的怨，

化作號子悠悠唱。

號子哀，

纖繩長，

步步血淚灑，

聲聲痛斷腸。

啊，軍閥混戰(zhàn)，

袁世凱復(fù)辟篡位，

帝國主義侵略

國家瀕亡。

救中華！

救人民！

向警予和纖夫拉家常。

社會形勢，

革命道理，

慢慢說，細(xì)細(xì)講，

纖夫們心室開了窗，

分外亮堂。

“軍閥割據(jù)，

民不聊生，

大好河山，

淪給列強；

中國，被肢解，

被割讓……

同胞們，快奮起，

救祖國，求富強?！?/p>

長沙街頭，

向警予屹立高臺，

大聲演講，

聲聲悲憤，

慷慨激昂。

啊，講！講！

向警予喲，

悲憤過度，

昏倒在講臺上。

3

啊，向警予

在沉思，在默想。

夜，潑了墨，

風(fēng)，發(fā)了狂，

平靜的湘江，

波紋變作滔天浪；

風(fēng)在吼，

浪在嚷，

向警予胸中

一股激情在動蕩。

啊，黑暗的中國，

啊，殘破的中國，

啊，親愛的家鄉(xiāng)！

人民喲，

在黑暗里掙扎、

呻吟、悲鳴，

斷人心腸；

土匪軍閥，

官僚地主，

花天酒地，

吮吸著人民的血漿。

面朝黃土背朝天，

拉犁的粗繩

嵌進(jìn)了黑瘦的脊梁；

木犁在顫抖著前進(jìn)，

血汗浸透了土壤。

糧食收起了，

苛捐雜稅，

交租還賬，

場上光，

谷米漲破地主的倉。

妻兒老小，

吃菜咽糠；

一場天災(zāi)，

哀鴻遍野

荒冢滿崗……

??！啊！

苦難的祖國！

貧困的家鄉(xiāng)！

要救國，

要救民，

勤工儉學(xué)去法國，

去研究馬列主義，

去尋醫(yī)治中國的藥方。

“湖南女子留法勤工儉學(xué)團(tuán)”，

旗幟打起來了；

“勞工神圣！

工讀神圣！

實行婦女解放！”

向警予發(fā)動，組織，

四處奔忙，

滿腔赤誠

喚起婦女的覺醒；

如沸熱血，

燃起姐妹們的希望。

啊，沖出封建家庭，

像九姑那樣

做一個時代的新人，

不為這罪惡的社會殉葬；

多少姐妹，

說服父母，

說服兄長，

婦女去工讀，

家家備行裝。

啊，不顧年歲高，

兩鬢白如霜，

五十歲的老人

跟著兒女出洋。

……

“湖南女子留法勤工儉學(xué)團(tuán)”，

旗幟鮮艷，

隊伍雄壯。

一九一九年底。

雪壓冬云，

霧滿大江。

上海港碼頭，

留法學(xué)生張開了翅膀。

汽笛聲聲，

歌聲嘹亮，

心兒隨著歌聲

飛向了異國的遠(yuǎn)方。

啊，祖國，

啊，故鄉(xiāng)，

祝愿你的兒女吧，

為了你的富強，

不顧險阻，

乘風(fēng)破浪。

歌聲啊，

嘹亮！嘹亮！

汽笛喲，

悠長！悠長！

兒女們對祖國，

訴說著不盡的衷腸。

第三章尋求真理

1

巴黎圣母院

高聳的尖頂

———巴黎的手指，

指向天宇；

像貪得無厭的闊佬，

榨干了地上的財富，

還要把白云攫取。

啊，巴黎，

腐敗的城市！

夜幕緩緩垂下，

高樓大廈

櫛比鱗次；

霓虹燈喲，

眨著妖冶的眼睛，

把夜的巴黎

摟在懷里。

證券交易所

興隆生意，

發(fā)財?shù)拿缐?/p>

駕著金元奔馳；

賭輸者的嚎叫，

勝利者的狂喜，

伴著熏天酒氣。

達(dá)官貴人

裘裝革履，

手杖拄地，

挽著妙齡女郎，

花枝招展，

爭艷斗麗。

淫蕩的笑聲，

搖擺的步履，

啊，紙醉金迷。

塞納河喲，

像一把利劍

刺穿了巴黎；

滔滔河水注入

洶涌澎湃的海峽英吉利；

象征巴黎的工人，

向著資本主義世界

英勇出擊！

啊，巴黎，

英雄的城市。

《國際歌》聲

在大街響起，

游行的隊伍

雷鳴般的呼喊：

“要工作！

要民主！

要吃飽肚子！”

高舉的橫幅———

張開的手臂；

流浪漢，

失業(yè)饑民，

一切無產(chǎn)者，

在旗幟下聚集；

傳單載著宣言，

漫天飛舞，

人流向著明天

奔騰滾沸，

啊，掀天揭地。

這是法國？

這是巴黎？

向警予和同伴們喲，

懷著火樣的激情，

充滿青春的活力，

把兩個不同的巴黎，

觀察、研究；

分析、對比！

2

春風(fēng)和煦，

晨光映照的

蒙特利爾高地，

巍峨險峻

壯麗無比！

來自東方古國的青年，

結(jié)伴前來瞻仰

這紅色圣地。

心潮澎湃，

似塞納河的波濤

奔騰不止。

啊，就在這里，

公社社員

壘起了堡壘。

暗夜的炮響，

宣告無產(chǎn)階級

向?qū)Ｖ?，向帝國?/p>

向資本主義惡魔

發(fā)起了攻擊。

炮聲，震動了資本主義世界，

動搖了舊時代的根基；

炮聲，給世界無產(chǎn)者

帶來了自由的希冀。

炮聲中，波拿巴的第二帝國，

荒淫無度的巴黎

掌握在工人階級手里。

啊，革命的巴黎，

工人的巴黎、

新生的巴黎，

在歷史中站起，

在地球上屹立！

英勇的七十二天，

偉大的七十二天，

巴黎公社喲，

是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

一場戰(zhàn)斗演習(xí)，

是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

一次偉大嘗試！

她證明了一個真理：

要推翻舊世界

只有使用暴力；

要建立工人的政權(quán)，

無產(chǎn)階級專政

必須無情，有力！

向警予和戰(zhàn)友們

久久逗留在高地，

向警予的滾滾思潮

在高地馳驅(qū)：

巴黎公社的婦女

第一次和男子一起戰(zhàn)斗，

并肩沖鋒，出生入死！

婦女委員會

婦女營隊，

在和梯也爾的最后決戰(zhàn)中

灑盡了血滴。

在我那苦難的祖國，

陷在水火中的姐妹喲，

此時還是坐不搖裙，

笑不露齒，

三從四德，

逆來順受，

沉重的封建枷鎖

把她鎖在十八層地獄。

啊，巴黎公社的先烈，

啊，蒙特利爾高地，

請接受一群中國青年

對你的虔誠敬意！

聲聲戰(zhàn)斗的呼喚，

響在向警予的心里；

沉睡中的姐妹喲，

是覺醒的時候了，

世界已進(jìn)入二十世紀(jì)！

婦女解放的大道

從巴黎公社鋪起，

沿著這條大路，

姐妹們喲，

沖出牢籠，

奔馳！奔馳！

3

蒙達(dá)尼喲，

法國南方

一個風(fēng)景秀麗的小城市。

一個晴朗的日子。

高大的梧桐樹

撐開綠傘，

給人無盡的春意；

天空，云彩翩翩，

淡藍(lán)如洗，

草坪，碎花雜點，

清彩碧綠。

鶯啼燕囀，

聲聲報喜：

蔡和森，向警予

舉行婚禮。

向———蔡結(jié)合，

革命夫妻，

大家的喜事。

歡聲，在樹下繚繞，

笑語，在草坪流溢，

對對翩飛的蝴蝶，

飛來歡慶；

一群工讀學(xué)生

趕來賀喜。

沒有豪華的酒宴，

沒有體面的樂師，

卻有誠摯的友情，

卻有衷心的祝福；

更有共同的向往，

更有革命的大志。

新娘子喲，

春風(fēng)滿面，

捧著火紅石竹花，

一身溆浦粗布衣；

蔡和森啊，

拿著《向蔡同盟》

———二人合寫的詩集。

啊，二人合寫的詩，

字字珠璣，

同聲朗誦，

抒發(fā)胸臆：

“大陸龍蛇起，

乾坤一少年。

鄉(xiāng)國騷擾盡，

風(fēng)雨送征船。

世亂吾自治，

為學(xué)志轉(zhuǎn)堅。

從師萬里外，

訪友人文淵。

匡復(fù)有吾在，

與人撐巨艱?！?/p>

啊，匡復(fù)有吾在，

與人撐巨艱———

二人相愛的基礎(chǔ)，

向———蔡結(jié)合的獻(xiàn)辭。

一對向舊勢力，

進(jìn)攻的斗士，

共同的追求，

把他們連在一起。

自由戀愛，

婚姻自主，

當(dāng)新時代的闖將，

做舊世界的叛逆。

啊，“向蔡同盟”，

兩個戰(zhàn)士，

一對伴侶。

國內(nèi)毛潤芝，

鴻雁千里傳祝賀，

一封書信載情誼：

“向蔡同盟”好，

愿革命伴侶，

雙飛比翼。

4

陽光，休息了一夜，

精神飽滿，

噴薄而起，

爬上高高的梧桐，

在濃密的桐葉中，

尋找空隙，

將斑斕的色彩

印上窗戶。

城內(nèi)運河潺潺，

流水清晰，

群蟬在樹，

百鳥鳴啼。

向警予喲

伏案窗下，

潛心研讀，

又迎來一個春日。

她睡過沒有？

她什么時候起來？

請問熬紅了的燈泡，

請看她眼中布滿的血絲。

日月經(jīng)天，

斗轉(zhuǎn)星移，

半年多來，

向警予投身真理的海洋

盡情游泳，

拼命汲??；

朝著理論的高峰

攀援奮進(jìn)，

日夜不息。

樹膠廠的工作，

換得幾塊面色，

勉強充饑，

女子公學(xué)的攻讀，

她補學(xué)法文，

苦讀默記。

啊，清貧的生活，

艱苦的勞作，

勤奮的學(xué)習(xí)，

瘦了面龐，

弱了身軀。

細(xì)心地考查，

冷靜地分析！

工團(tuán)主義

無政府主義

費邊主義……

啊，主義多如牛毛，

形形色色的內(nèi)容，

撲朔迷離的外衣。

她憑一雙慧眼，

在團(tuán)團(tuán)迷霧中

摒棄荒謬，

不受蒙蔽。

只有卡爾·馬克思的

科學(xué)社會主義

才是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真諦。

她綜合各國經(jīng)驗，

聯(lián)系中國實際，

得出結(jié)論：

只有建立工人的政黨，

實行無產(chǎn)階級專政，

中國才能新生，

革命才能勝利。

燈下，窗前，

她手不釋卷，

如渴似饑。

在無垠的田野耕耘，

她拉著思想的木犁，

一步一步

揮灑辛勤的汗水，

翻開肥沃的土地。

啊，這里何等富有，

這里何等壯麗！

只有你立場正確，

辛勤地耕耘，

得到的是豐收的欣喜。

向警予扎根其中

胸懷一天天開闊，

思想一天天充實。

《共產(chǎn)黨宣言》———

世界無產(chǎn)者的宣言，

向警予借助字典

一字字翻譯。

無產(chǎn)者失去的是鎖鏈，

得到的是整個世界。

把這偉大的聲音，

傳頌每個覺醒的姐妹，

受壓迫的兄弟。

她用馬列的觀點

撰寫一篇篇文章，

論述中國婦女的解放問題。

啊，又一個黎明，

黎明充滿了希冀。

向警予翹首東望喲，

心向國內(nèi)的戰(zhàn)友和同志。

給毛潤芝寫信，

她鋪開紙，

拿起筆，

飽蘸濃墨，

筆底走風(fēng)雷，

吐出火熱的字———

“此后駕飛艇以追之，

猶恐不及；

……

惟努力求之耳！

數(shù)年后，

或有以報同志?！?/p>

這是一個戰(zhàn)士的坦蕩胸懷，

這是向警予的革命之志。

惟努力求之啊，

掌握馬列主義這銳利武器，

用以報效祖國，

用以報效人民，

為一個嶄新中華，

貢獻(xiàn)畢生心力。

第四章里昂風(fēng)暴

1

遠(yuǎn)渡重洋喲

離鄉(xiāng)背井，

風(fēng)塵仆仆喲，

歷盡艱辛，

一群群有志青年，

一群群熱血兒女，

克服重重險阻，

身無分文，

希望靠自己的雙手，

一邊學(xué)習(xí)，一邊勞動，

探求真理，

擔(dān)起振興中華的重任。

他們來到法國里昂，

指望在這里施展抱負(fù)，

讀書用功。

里昂中法大學(xué)，

中國政府辦的學(xué)校；

專收勤工儉學(xué)的學(xué)生。

學(xué)生工讀，

不交學(xué)費，

不要文憑。

一塊誘人的招牌，

名聲好聽。

反動校長吳稚暉，

卻是一條惡棍。

以辦工讀大學(xué)的名義，

把大批辦學(xué)經(jīng)費

塞滿私囊，

侵吞瓜分。

學(xué)生前來報考，

校方翻臉不認(rèn)：

交學(xué)費！

交文憑！

在工讀學(xué)生面前，

把鐵門關(guān)得緊緊，

就像吳稚暉那肥臉

板得鐵青。

千里跋涉喲，

滿懷希望

趕來里昂的窮學(xué)生，

哪里有昂貴學(xué)費，

畢業(yè)文憑；

鐵柵門隔斷了希望，

他們流落街頭

無處安身。

一顆滾熱的心啊，

被校方一盆涼水

澆得冰冷。

學(xué)校鐵柵欄里，

穿行著富家子弟。

少爺小姐，

披金著銀，

左搖右擺，

趾高氣揚，

何等的驕橫。

這些紈绔子弟

把中法大學(xué)充塞，占領(lǐng)。

我們受騙了！

———怒火啊

在胸間奔騰；

爭回中法大學(xué)！

我們要讀書！

里昂響起正義的呼聲。

周恩來、王若飛，

工讀學(xué)生的領(lǐng)頭人，

號召青年們起來

請愿，游行，

進(jìn)行針鋒相對的斗爭。

揭露吳稚暉！

掀起工讀生要讀書運動！

打擊華法反動派，

煞下他們反動的威風(fēng)。

啊，為了爭回中法大學(xué)，

向里昂進(jìn)軍！

向警予喲，

四處聯(lián)絡(luò)，

串連發(fā)動。

姐妹們中有她激憤的聲音，

學(xué)生們中有她瘦削的身影，

她將一把把革命的火種，

撒進(jìn)一些埋頭讀書的青年心中。

青年們激動了，

現(xiàn)實把他們驚醒。

向警予領(lǐng)導(dǎo)的“工讀世界社”，

連夜開會，

社員們摩拳擦掌，

熱血沸騰，

作好了一切準(zhǔn)備

迎接即將到來的斗爭。

2

兩條鋼軌，

兩把寒光閃閃的劍，

劈開了道道山嶺；

咣當(dāng)！咣當(dāng)！

車輪喲

鏗鏘高亢，

像戰(zhàn)鼓頻敲，

像軍號齊鳴。

窗外，未化的積雪，

撒滿原野，

點點星星；

一股寒氣

籠罩著山嶺；

車內(nèi)，幾百名青年

斗志昂揚，

精神振奮，

戰(zhàn)斗的浪潮

在車廂里翻滾！

嗚———嗚，

尖厲的汽笛

劃破冬日的長空，

列車風(fēng)馳電掣

像一條鋼鐵的長龍。

向警予喲，

在車廂里給大家講著

巴黎公社的英雄。

清晰的語言

娓娓動聽；

感人的事跡

撼人心靈。

“凡爾賽分子”

押著公社的女社員，

要她們跪下懺悔自己的罪行。

一個抱孩子的社員，

放下手里的女兒：

“我的小麗娜，站穩(wěn)！

我們是公社社員，

寧可站著死，

不可跪著生；

讓強盜們看看

我們公社社員

是用什么材料制成！

我的小麗娜，舉起手

喊公社萬歲！

啊，公社萬歲！”

社員墻前

響起小麗娜清脆的童音！

響起了女戰(zhàn)士們悲壯的呼聲！

槍響了，

小麗娜倒在母親的懷里，

母親和女戰(zhàn)士倒在血泊中。

靜，車廂里靜，

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公社社員的英勇，

小麗娜的童音，

回蕩在耳畔，

撼動著心靈。

低沉的國際歌響起了：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

啊，歌聲帶著火，

歌聲帶著電，

雷電交加，

硝煙飛騰！

雷電的歌張開雙翼，

從車內(nèi)飛到窗外，

突破了黑暗，

穿過了云層，

撒向浩渺的太空。

歌聲里啊，

有刀劍的碰擊，

有進(jìn)攻的足音，

蟲豸在潰跑，

雪墻在塌崩！

3

中法大學(xué)的門口，

風(fēng)雷震響了！

黑鴉鴉的學(xué)生隊伍，

肩并肩，手挽手，

陣陣怒吼

沖倒了鐵門；

吳稚暉的辦公樓，

在風(fēng)雨中顫栗，

被圍得水泄不通。

我們要上學(xué)！

還我中法大學(xué)！

———吼聲震耳欲聾！

吳稚暉戰(zhàn)戰(zhàn)兢兢，

滿臉笑容，

對學(xué)生們的要求，

唯唯諾諾，

滿口應(yīng)承。

背地里，陰謀

卻在悄悄進(jìn)行。

翌日清晨，

凜冽的北風(fēng)

夾著警車的叫聲，

恐怖的呼喊

吵醒了熟睡的學(xué)生。

華法反動派互相勾結(jié)，

給學(xué)生們加上

“強占校舍，擾亂治安”的罪名。

老奸巨猾的吳稚暉

請來了大批法警。

鐵甲車虎視眈眈，

張牙舞爪，

猶要吃人；

高頭大馬，

馱著巡警，

擺尾揚鬃；

紅白警棍，

手中高舉，

黑洞洞的槍口

對準(zhǔn)學(xué)生。

華法反動派喲

狗急跳墻，

采取了武力行動。

學(xué)生隊伍迎上來了，

向警予帶領(lǐng)女青年，

六人一排，

打著頭陣；

大批男學(xué)生，

面對敵人的陣勢

毫不慌亂，

握緊拳

高挺胸，

一堵鐵壁

豎在校門。

北風(fēng)在呼嘯，

雪片紛紛。

學(xué)生，巡警，

兩軍對壘，

不讓分寸！

巡警上前一步，

學(xué)生一步前進(jìn)，

短兵相接，

一發(fā)千鈞。

英雄的向警予喲

一聲高呼：

“學(xué)習(xí)巴黎公社的先烈，

寧可前進(jìn)一步死，

決不后退半步生！”

一場搏斗開始了，

學(xué)生們赤手空拳

頑強英勇！

鐵柵門倒下了，

鐵甲車嘎啦嘎啦，

像群烏龜橫闖直沖；

馬隊散開了，

警棍在學(xué)生們頭上揮動！

憤怒至極的學(xué)生

不向暴力低頭

在作誓死的抗?fàn)帯?/p>

“打倒反動派，

反對迫害學(xué)生！”

口號像炸彈爆響，

巡警們膽戰(zhàn)心驚。

列車在奔馳，

群情在激動，

各地增援學(xué)生，

蜂擁而來，

一批一批向里昂前進(jìn)。

中法大學(xué)校園，

風(fēng)暴在呼嘯，

戰(zhàn)斗難解難分。

增援學(xué)生一到，

更大的風(fēng)潮將會出現(xiàn)，

反動派害怕了，

想立即結(jié)束這次騷動。

更多的巡警來了，

兩個巡警挾持一個學(xué)生，

一百多名“激進(jìn)”分子

被抓進(jìn)了法國軍營。

“宣傳馬列主義，

擾亂社會治安！”

反動派將全部關(guān)押學(xué)生

驅(qū)逐出境。

4

啊，奔騰的大海，

大海在奔騰；

啊，有生命的海，

海有不朽的生命。

海浪舉著拳，

張著牙，

向那屹立的礁石

發(fā)起沖鋒。

撞碎了，失敗了，

退回來，聚集力量

再作新的進(jìn)攻。

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

無一刻消停！

啊，大海給人力量，

大海給人啟示：

不怕失敗，

永遠(yuǎn)進(jìn)攻。

茫茫的海面，

一艘綠色郵船

揚波逐浪

正在航行。

朝霞噴薄，

大海從胸間

托出紅日一輪。

海浪舉著千束火把，

燃燒得海天

一片彤紅；

像面面戰(zhàn)旗

在海天間揮動，

鼓舞著斗士

英勇出征。

向警予消瘦的身軀

佇立船頭，

迎著海風(fēng)，

憑欄遠(yuǎn)眺，

思潮奔涌———

兩年的工讀生活，

當(dāng)年的溆浦姑娘，

如今的馬列主義戰(zhàn)士，

眼光遠(yuǎn)大了，

意志更加堅定！

這是走向歸途啊，

反動派的遣送

動搖不了她的決心。

祖國啊，故鄉(xiāng)啊，

你的女兒回來了！

海外游子歸來了！

為了你的新生，

不怕面前艱難的路程！

第五章婦運領(lǐng)袖

1

啊，五千年文明古國，

走過的道路漫長，

又漫長。

祖國———

一個瘦弱的老人，

佝僂腰肢，

拄著拐杖；

他有過光榮歷史，

有過“凡天下田

天下人同耕”的理想，

“衡天”“平均”的旗幟，

也曾在天空短暫飄揚，

但是，布滿他全身的

仍是統(tǒng)治者留下的創(chuàng)傷。

帝、官、封的馬蹄

在他身上肆意踐踏，

啊，風(fēng)朝雨夕，

他已瀕近死亡。

啊，一九二一年

七月一日，

東方透出一抹曙光。

在上海興業(yè)路，

一棟普通的樓房，

在嘉興南湖

一艘小小的船上，

誕生了一個巨人

———中國共產(chǎn)黨。

奄奄一息的老人喲，

從此有了生的希望；

艱苦奮斗的革命

從此有了堅強的脊梁。

人民啊，

有了盼頭；

兒女啊，

有了親娘。

黨，從誕生第一天起，

就帶著自己的兒女，

清除舊世界的垃圾，

挖掉腐朽的土壤，

抹去祖國臉上的黑垢，

醫(yī)治民族渾身的創(chuàng)傷。

黨啊，最了解自己的女兒！

對從海外歸來的孩子，

張開了歡迎的臂膀。

向警予、蔡和森……

從法國回來的青年

一踏上祖國的領(lǐng)土，

就靠緊了母親的胸膛。

共產(chǎn)黨喲，

增添了新血液；

中國革命，

增添了新的力量。

一九二二年。

中國共產(chǎn)黨

考察了向警予的戰(zhàn)斗履歷，

審查了她的一貫立場。

在第二次代表大會上，

群山舉手，

江河鼓掌，

向警予同志

當(dāng)選為黨的第一個女中央委員，

擔(dān)任了黨的

第一任婦女部長。

黨，把千斤的擔(dān)子

放在了向警予的肩上。

向警予喲，

再也不是一個

激進(jìn)的民主革命者，

她是一名光榮的共產(chǎn)黨員，

思想用馬列主義武裝；

向警予喲，

再也不是一個熱血青年，

帶著百十個人沖沖闖闖，

她是婦女領(lǐng)袖，

她要帶領(lǐng)二萬萬女同胞，

砸碎身上的枷鎖，

翻身解放。

向警予同志

在來自全國的代表中間，

在黨的莊嚴(yán)會場，

感到了責(zé)任的重大，

渾身卻有無窮的力量。

黨啊，聽聽你的女兒的誓言：

把畢生精力，

把滿腔熱血，

獻(xiàn)給中國革命！

獻(xiàn)給共產(chǎn)主義理想！

2

仍然是粗布衣

黑絹裙，

尖口布鞋，

普通服裝。

向警予是部長

卻沒有官樣。

啊，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工廠

張開了吃人的血口，

擺開了殺人的屠場。

上海灘上，

一家家絲廠，

千百名童工，

八到十二歲的小姑娘。

面黃肌瘦，

缺少營養(yǎng)，

赤腳露體，

破衣爛裳；

雙雙胳膊，

根根蘆柴棒。

車間里，

蒸氣騰騰，

熱霧茫茫。

開水鍋里，

撈起煮開的蠶繭，

涮去污物，

忍著滾燙。

一天十四小時喲，

雙雙小手

剝?nèi)チ似ぃ?/p>

潰爛，腫脹；

為了生存，

硬著頭皮往火坑里闖；

傷心淚喲，

向誰淌？

啊，虹口地區(qū)，

一家家紗廠，

紗車隆隆，

吵鬧喧嚷。

縷縷棉紗

扯著工人的枯腸。

突然一聲尖叫，

一個女工喲

躺在污水橫流的地上。

渾身痙攣，

臉上蠟黃，

豆大的汗珠，

如水流放，

雙手摳著水泥地，

十個指頭

摳得鮮血直淌。

臨產(chǎn)也不敢休息，

用孱弱的生命

換一碗糊口的稀湯。

啊，一個嬰兒

誕生在這樣的地方。

女工聲聲痛哭，

無限哀傷。

在工廠生孩子，

將被開除。

丈夫已死，

家有癱瘓的老娘；

天哪，怎么辦？

怎么辦？

窮人的活路在何方？

今后的日子怎么過？

女工頭朝墻上撞。

啊，向警予喲，

婦女部長，

看到資本張開的血口，

把姐妹們的骨頭吞光。

她走遍了女工們集中的

絲廠紗廠，

出入在工人居住的

滾地龍、木板房。

她與女工們

結(jié)友漿池邊，

交朋紡車旁，

血淚的場面眼前現(xiàn)，

哀怨悲聲耳邊響。

啊，中國勞動婦女，

她們是人，

但被資本家折磨得沒有人樣；

她們是人，

但資本家把她們當(dāng)牛馬，

貧困把她們緊捆綁。

這一幅幅人間地獄的慘景，

激起了向警予悲憤滿腔：

要用革命的鐵腳

去踹這人間地獄

屠殺生命的刑場；

掀翻這人肉宴席！

砸爛這黑暗牢房！

挽救姐妹出苦難，

讓她們的生活

能過得像人一樣！

啊，工人夜校

燈火亮，

向警予同志把課講，

講資本家的壓迫，

講團(tuán)結(jié)起來的力量，

講改造社會，

講婦女解放。

革命理論的甘霖

哺育了一批批女工骨干，

階級斗爭的學(xué)說

打開了女工們的心窗。

鬧翻身！

求解放！

火的種子

在女工的心間播上。

革命！革命！

革命在女工的心中扎根，

斗爭！斗爭！

斗爭在姐妹們心里醞釀。

3

工作需要喲，

向警予同志

也出進(jìn)在酒會舞場；

周旋在上層女界，

出現(xiàn)在各種集會上，

講演中國婦女問題，

宣傳女子解放主張。

那些貴族小姐，

太太夫人，

扭捏著腰肢，

首飾叮當(dāng)。

發(fā)發(fā)通電，

舉行個集會，

來幾聲叫嚷：

女子要參政！

女子要財產(chǎn)繼承權(quán)！

男子是壓迫女子的罪孽！

家庭里女子要把家當(dāng)！

———喊完了口號，

再跳跳舞，

喝喝雞湯。

這也是婦女運動，

這也是女子解放？

向警予喲，

怒不可遏，

疾言痛斥，

唇劍舌槍———

“飽食終日的貴婦

想消遣消遣；

鳥囀蟲鳴的詩婆，

想吟唱吟唱。

這樣的婦女運動，

酒席宴上喊饑餓，

黃包車上喊平等，

跳舞會上要翻身，

沙發(fā)里面求解放。

無聊庸俗，

作勢裝腔。

“見鬼去吧，

女權(quán)派們。

你們有財產(chǎn)繼承，

可勞動婦女兩手光光，

你們繼承的財產(chǎn)，

難道不是從勞動婦女身上

榨取的血漿！

見鬼去吧，

女子參政派，

個把女子做官，

這是騙人的把戲，

不過把門面裝潢?！?/p>

這是在無聊的議員隊里

增加了無聊的女議員；

在可恥的官僚群中

添些可恥的女流氓。

見鬼去吧，

家庭派們。

誰是蹂躪婦女、

壓迫婦女的豺狼？

千萬勞動婦女

欲死不能，

欲生不得，

生活沒有保障。

是男人嗎？

不！是這個腐朽的社會，

是這個萬惡的制度，

是幾千年的封建思想。

向警予同志，

書寫篇篇檄文，

筆露鋒芒，

批駁女權(quán)派、

參政派、家庭派的謬論，

淋漓酣暢。

“女權(quán)派、參政派、家庭派，

她們搞的不是婦女運動，

是替反動派捧場幫忙，

腿上抓癢，

為虎作倀?！?/p>

中國勞動婦女，

受壓迫最深，

反抗力最強，

他們是解放的先鋒

革命的力量。

勞動解放與婦女解放

是天造地設(shè)的伴侶；

只有勞動解放，

才有婦女解放！

知識婦女

只有到勞動婦女中去，

和她們同命運，

共思想，

一起斗爭，一道前進(jìn)！

這才是正確的方向。

第六章紗廠怒火

1

啊，趴在桿上的路燈，

緊緊閉著

昏花的眼睛，

似乎不忍看，

不忍看啊，

這人世間的慘景。

一條九曲十八彎的街道，

像上海手臂上

裸露的青筋。

這里是絲紗廠女工

聚居的棚區(qū)。

垃圾成堆，

臭水橫流，

腐爛，臭腥；

亂哄哄紛飛著

成隊的蚊子蒼蠅。

街兩邊，

蜷縮著流浪漢，

一群一群。

一座用草席、破麻袋

搭成的矮棚，

棚洞里飛出

撕人心肺的哭聲。

小蠟燭微弱的光亮，

在凜冽的夜風(fēng)中，

搖曳，發(fā)紅！

潮濕的地鋪上

靜靜地仰臥著一個女人。

四個孩子

哭喊著阿媽，

嘶啞了喉嚨；

一歲多的小四，

咬著媽媽的干癟奶頭，

哇哇直叫；

可媽媽再也不能醒來，

為孩子們掙一碗稀湯，

苦度營生。

誰忍看啊，

這殘酷的一幕，

誰忍看啊，

這人世間的慘景。

向警予同志

抱過哭叫的小四，

晶瑩的淚水

滴落在孩子瘦弱的前胸。

工友們告訴她，

孩子媽是紗廠女工，

懷著七個月的身孕。

因新繭上市，

資本家手辣心狠，

把每天的工時

增加到十七個鐘頭，

工人們啊，

干得眼花頭昏。

可憐這孩子的媽媽，

到燒堿池?fù)茐A，

長時間勞累，

筋疲力盡；

兩眼發(fā)花，

腳下滑動，

栽進(jìn)池子中。

下身被燒爛，

骨頭外露，

血肉漓淋；

肚里的嬰兒

已喪性命。

狠心的資本家

不給一文錢，

還大罵她無用。

“我們受不了啦！”

“我們受不了啦！”

“和資本家干！

和資本家拼！”

“向大姐啊，

領(lǐng)個頭吧，

下命令吧！

就是拼死我們也甘心！”

———聲聲呼喲，

聲聲喊，

呼喊聲中有多深的仇恨！

狹長的棚區(qū)，

火苗閃閃，

雷霆滾動，

預(yù)示著一場暴風(fēng)。

地下黨組織，

聽了向警予的匯報，

認(rèn)為條件已成熟，

應(yīng)該及時開展斗爭。

向警予到工人中間：

“姐妹們，

我們在世上受盡了苦，

像地上的螞蟻，

餓了無人管，

死了無人問！

資本家的刀尖尖

已逼近了我們的前胸；

我們不能睜眼等死，

我們要死里求生；

不靠上帝，

不靠神仙，

自己救自己，

團(tuán)結(jié)一條心，

擰成一股繩。

姐妹們，時間到了，

請作好一切準(zhǔn)備，

開始全市紗絲廠罷工！”

罷工！罷工！

聲聲炸雷，

震響在上海夜空。

黃浦江怒吼了，

掀起了十二級暴風(fēng)！

罷工！罷工！

絲紗廠女工喲，

奔走相告，

各家發(fā)動，

隊伍迅速組成。

這一夜喲，

向警予沒有合眼，

談話，布置，

研究，調(diào)動，

直到東方發(fā)紅。

2

啊，虹口，

連綿的絲紗廠

豎滿如林的煙囪。

往日濃煙滾滾，

火舌噴涌，

張牙舞爪，

氣勢洶洶；

今天，卻死氣沉沉，

像斬根去梢

光禿禿的樹桿根根。

上海四十四家絲紗廠

開始了總罷工。

向警予同志，

迎戰(zhàn)的斗士，

沖殺的英雄，

帶領(lǐng)著一支隊伍，

身強力壯，

頑強勇猛。

沖進(jìn)一重重廠門，

打爛門窗，

砸毀機器，

焚燒產(chǎn)品。

這支娘子軍啊，

像一股旋風(fēng)，

來得突然，

去得迅猛，

一連砸了十四家廠房，

資本家措手不及，

暈頭轉(zhuǎn)向，

只好眼巴巴

讓這些齊天大圣

大鬧天宮。

另一邊喲，

大隊人馬，

罷工！罷工！

高舉紅旗示威，

邁開大步游行。

資本家勾結(jié)警廳，

請來軍警，

抓去了領(lǐng)頭的工人；

劍拔弩張，

妄圖用武力

壓下這場巨大的騷動。

殊不知喲

火上加了油，

灶下扇了風(fēng)。

罷工！罷工！

兩萬多名女工，

像一鍋煮沸的水，

翻滾，翻滾！

人海的狂濤，

在大聲咆哮，

在浩蕩奔涌。

“不增加工資，

不上工！”

“不縮短工時，

不上工！”

“不恢復(fù)工會，

不上工！”

“不釋放被捕姐妹，

不上工！”

……

隊伍所到之處，

資本家抱頭鼠竄，

如喪家之犬

急急逃奔。

3

向警予喲，

忙得腳不沾地，

時間排得緊緊，

發(fā)通電，

印傳單，

請求各民主團(tuán)體

各界人士，

給予援助，

支持罷工。

南京路上喲，

一個臨街的窗戶，

傳單像雪片

在人群上飛動。

寬敞的南京路堵塞了，

人群往這匯集，

溢滿了激憤。

向警予大聲演說，

淚聲聲，

血聲聲。

女工的遭遇，

資本家的兇狠，

一樁樁血債，

駭人聽聞。

人群憤怒了，

自動加進(jìn)了罷工隊伍中。

罷工人數(shù)，

在每時每刻地增加，

更強大，威風(fēng)。

啊，沸騰，沸騰，

行進(jìn)著萬馬千軍；

啊，怒吼，怒吼，

響徹驚天雷聲。

“救出被捕姐妹，

占領(lǐng)警廳！”

———向警予發(fā)布命令，

隊伍向警廳前進(jìn)。

“還我姐妹，

不許迫害工人！”

警廳長在吼聲面前

戰(zhàn)戰(zhàn)兢兢，

請來了外國巡捕，

又調(diào)動了大批軍警，

保護(hù)警廳，

包圍了工人。

刺刀對胸脯，

鞭子懸頭頂，

警官摩拳挽袖，

惡煞兇神。

工人冷眼相對，

巋然不動。

“打！打！”

女工們一陣呼喊，

鞋子像雨點飛去，

工人的棒子

毫不留情。

軍警們沖來了，

槍托兇狠地?fù)]動，

鞭子像蛇影飛騰，

水龍像黑色的毒蟒

冷水噴涌。

啊，好一場戰(zhàn)斗，

人群簇?fù)恚?/p>

喊聲把上海震動，

鮮血將馬路染紅。

上海各廠工人，

支援來了，

隊伍越來越多，

工人們越戰(zhàn)越勇。

向警予靈機一動，

發(fā)出新的命令：

“搶占警廳！”

酣戰(zhàn)的女工，

立即調(diào)轉(zhuǎn)頭。

軍警只顧在外圍廝打，

沒防女工搶占警廳。

人馬被工人拖住，

救助不贏。

女工們在警廳一陣打砸，

從床底下拖出警廳長，

豆大的汗珠

掛滿了腦門。

肥胖的身軀，

像篩糠般晃動。

女工的鞋子

雨點般落在廳長頭上，

一下比一下重，

打得警廳長

頭破血流，

鼻腫臉青，

連喊饒命。

工人們提出的要求，

廳長全部答應(yīng)。

軍警退卻了，

姐妹們放出了，

四處響起了歡呼聲。

四十四廠的罷工

獲得了全勝。

鞭炮爆起

滿天花朵，

鑼鼓敲起

遍地歡欣。

上海街頭

走過英勇的隊伍，

啊，革命的勇士，

啊，勝利的英雄，

上海向你們致敬！

中國向你們致敬！

狂歡的隊伍喲

響起了雄壯的歌聲。

向警予同志，

昂首走在隊伍前面，

望著身后興高采烈的姐妹，

心如黃浦江水滾。

斗爭要團(tuán)結(jié)，

黨的領(lǐng)導(dǎo)是根本。

她張開雙臂，

讓寬闊的胸懷，

迎接黃浦灘頭吹來的春風(fēng)。

第七章寒流春花

1

按照季節(jié)，

應(yīng)該是夏天。

一九二七年的夏天喲，

號稱火爐的武漢，

卻雪打青松，

冷雨侵墻，

霜摧花殘。

炎熱的夜晚，

看不到納涼人們，

聽不見飯后閑談，

居民日落閉戶，

店鋪早上門板。

北伐的勝利進(jìn)軍，

共產(chǎn)黨的英勇奮戰(zhàn)，

鐵軍的赫赫威名，

國共合作的大好局面，

不見了！不見了！

被那個獨夫民賊

三民主義的背叛者

人民不共戴天的仇敵

玩弄陰謀的混蛋，

用卷刃的屠刀，

用共產(chǎn)黨人的鮮血，

砍得支離破碎，

澆得煙消云散。

“四·一二”上海屠殺，

“四·一五”廣州血案，

“五·二一”長沙事變，

一股股寒流，

一陣陣血腥，

籠罩了中國，

充塞了武漢。

汪精衛(wèi)投靠蔣介石，

露出了他的丑惡嘴臉，

“七·一五”啊，

在武漢把槍口對準(zhǔn)了共產(chǎn)黨員。

“寧可錯殺一千，

不許漏掉一人！

全部消滅共產(chǎn)黨，

決不留下后患！”

黨內(nèi)右傾機會主義分子

總書記陳獨秀喲，

推行投降路線，

一道指令，

工人糾察隊武器上繳，

自動解散；

黨內(nèi)同志的警告，

右傾分子置若罔聞，

視而不見。

啊，武漢，大革命的中心，

英雄的城市，

剎時烏云翻滾，

惡浪滔天。

聲聲槍響

夾著“革命勝利萬歲”的不屈吶喊。

多少革命群眾

共產(chǎn)黨人倒在血泊中，

長江被殺氣封鎖，

江城被鮮血浸染；

張貼北伐軍捷報的墻壁

如今被殺人的布告貼滿。

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啊，

被右傾機會主義斷送，

被蔣介石腰斬！

啊，滾滾長江

卷起仇恨的浪花，

發(fā)出聲聲長嘆；

啊，巍巍龜蛇

豎起根根怒發(fā)，

握緊了一雙鐵拳！

斗爭轉(zhuǎn)入了地下，

江城上空，

陰風(fēng)苦雨，

天低云暗。

2

啊，寒流中

一股春風(fēng)吹來，

一朵春花悄然吐艷！

黨召開了“八七”會議，

發(fā)表了對政局的宣言，

痛斥蔣介石的滔天罪行，

痛斥了汪精衛(wèi)的卑鄙叛變；

撤消陳獨秀總書記職務(wù)，

批判了右傾投降路線！

黨號召人民：

武裝反抗屠殺，

槍桿子里面出政權(quán)；

發(fā)動湘鄂四省農(nóng)民起義，

把革命推進(jìn)到新的階段。

啊，共產(chǎn)黨垮不了，

共產(chǎn)黨員殺不完！

他們揩干凈了身上的血跡，

掩埋了倒下的同伴，

又繼續(xù)向前，

向警予同志喲，

剛從蘇聯(lián)學(xué)習(xí)回來，

黨把她派到武漢

擔(dān)任地下黨的領(lǐng)導(dǎo)，

在白色恐怖中

筑起一道堅強堡壘，

與敵人長期作戰(zhàn)。

啊，滾滾寒流，

啊，肆虐陰風(fēng)，

怎能撼動巍巍勁松，

怎能摧折共產(chǎn)黨人的腰桿！

夕陽西下，

天傍晚，

小個子大嫂，

長長的發(fā)辮，

盤在額前；

大襟褂，

粗布褲，

布鞋尖尖。

手提竹籃，

內(nèi)裝茶點，

行走在彎彎的陋巷，

進(jìn)出在矮房一片。

有人注意，

是走親戚，

她和女工拉話，

談家常，說油鹽，

張家姑娘出嫁去，

李家媳婦小子添。

沒人注意，

工人圍上前。

這個把老向叫，

那個把大姐喊。

“哎呀呀，你來了，

我們把你天天盼！”

匯報工廠斗爭，

工會被解散，

工人無組織，

失卻領(lǐng)頭雁。

大姐啊，

你快說，

下步工作怎開展？

曙色初露，

朝霞現(xiàn)，

瘦弱女子，

齊耳短發(fā)，

隨風(fēng)飄散。

長旗袍，

白涼鞋，

遮陽傘；

手提包，

銀項鏈，

行走在大街，

進(jìn)出在校園。

何家小姐？

上早學(xué)，

把書念。

啊，綠蔭下，

背靜處，

進(jìn)步學(xué)生圍上來，

“哎呀呀，你來了，

我們把你眼望穿！”

各學(xué)校啊，

學(xué)生中間思想亂；

有人認(rèn)不清形勢，

覺得革命已完，

極度悲觀。

大姐啊，

你快說，

學(xué)生運動怎開展？

啊，工人運動怎開展？

學(xué)生運動怎開展？

向警予同志啊，

迎著血雨腥風(fēng)，

在武漢三鎮(zhèn)奔波往返。

掌握了群眾思想，

把黨的指示四處宣傳。

工人區(qū)，

各校園，

處處有她的足跡，

處處是她的講壇！

“革命處于低潮，

我們不能動搖信念；

黨的八七會議

制定了新的路線，

武裝暴動，

建立政權(quán)，

發(fā)動群眾，

迎接勝利的春天?！?/p>

“向大姐來過了！”

“向大姐講過話！”

“共產(chǎn)黨還在我們中間！”

寒流中的人民啊，

聽到了黨的指示，

明確了行動路線，

有了斗敵的力量，

有了殺敵的利劍。

他們檢查了前段工作，

總結(jié)了斗爭經(jīng)驗，

在夜幕下行動，

貼標(biāo)語，

撒傳單，

宣傳共產(chǎn)黨的方針，

揭露反動派的丑惡嘴臉。

啊，人民信心不滅，

人民斗志更堅。

3

向警予喲，

為了黨的事業(yè)，

活動在敵人槍口，

戰(zhàn)斗在反動派的刀尖。

在這非常時期，

步步都伏殺機，

處處都藏危險。

戰(zhàn)士何懼風(fēng)惡，

戰(zhàn)士哪管風(fēng)險。

她竟日奔波，

生活簡單，

一個燒餅，

一頓晚飯；

兩個饅頭，

度過一天。

黨的各級組織均遭破壞，

她四處聯(lián)絡(luò)，

尋找失散的黨員；

把各區(qū)的支部重新建起，

讓各級黨組織，

繼續(xù)成為領(lǐng)導(dǎo)群眾的

戰(zhàn)斗中堅。

沒有趕上南昌起義的

武漢國民警衛(wèi)團(tuán)，

退到修水，

派人找到武漢，

請示向警予同志

今后怎么辦？

向警予向他們傳達(dá)“八七”指示，

和地下黨一起研究，

決定了行動方案：

參加秋收起義，

抓農(nóng)民武裝，

隊伍擴編；

搞土地革命，

建立工農(nóng)政權(quán)。

在艱苦的情況下喲，

向警予撥給他們

三千元經(jīng)費，

派去六個共產(chǎn)黨員。

這支部隊保存下來了，

成了工農(nóng)紅軍主力團(tuán)。

一個漆黑的深夜，

風(fēng)浪呼嘯江面，

輪渡已經(jīng)停開，

江上沒有船帆。

要過江參加緊急會議，

向警予屹立江畔；

同志們勸說，

不要過去，

風(fēng)大浪險。

“不，一定要過江，

今日會議不一般，

為黨工作何懼風(fēng)浪大？

黨的事業(yè)重如山?！?/p>

于是一葉扁舟，

行駛在波峰浪谷，

顛簸著向前。

啊，船到江心，

跌進(jìn)了漩渦中間，

船工吃力地劃槳，

小船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

惡浪喲，

兜頭壓；

狂風(fēng)喲，

把船掀！

向警予鎮(zhèn)定勇敢，

協(xié)助船工，

把住小船，

與風(fēng)搏斗，

與浪周旋，

終于沖出了漩渦，

勝利到達(dá)了對岸。

啊，中國革命，

也像這浪中的小船，

只要有英明的舵手，

只要有英雄的船員，

沒有克服不了的阻礙，

沒有渡不過去的天塹！

老船工喲，

翹起拇指，

連連稱贊：

“我第一次在這樣的

風(fēng)浪中劃船，

也是第一次見到

你這樣的勇敢！”

向警予同志，

攏攏被風(fēng)吹亂的短發(fā)，

顧不得換下浪濕的衣衫，

走進(jìn)會場，

態(tài)度坦然。

同志們一聲驚呼，

擁著上前。

“我們知道大姐會來，

大姐啊，你可擔(dān)了風(fēng)險！”

啊，春花，

沖破嚴(yán)寒，

迎著風(fēng)雨，

在江城怒放，

多么燦爛；

啊，春天，

春天已經(jīng)不遠(yuǎn)。

第八章江城砥柱

1

啊，一九二七年年底，

一場罕見的大寒潮

把武漢襲擊。

電桿裹上甲胄，

路面鋪了玻璃，

脫盡葉片的老樹，

在冷風(fēng)中顫抖著杈枝。

啊，凍不住的長江

卻波翻浪卷，

依然東去，

騰騰熱流，

在江面升起。

隨著寒流而至，

桂系軍閥胡宗鐸、陶鈞

做了汪精衛(wèi)的后裔，

進(jìn)入武漢

開始大清洗；

清黨清鄉(xiāng)，

大開殺戒，

一個反共高潮，

重新掀起。

啊，江城武漢

又一次陷進(jìn)

刀光血影，

殺機四伏里。

大街小巷，

震響著追捕的馬蹄，

飛馳的囚車

嘯聲尖厲。

剛恢復(fù)的黨組織

又遭破壞；

革命戰(zhàn)友

倒下一批一批，

白色恐怖

一日甚似一日。

向警予喲，

大革命時期著名活動家，

共產(chǎn)黨的堅定分子，

敵人早在四處尋覓。

為釣這條大魚，

強盜費盡了心機，

懸賞捕獲，

特務(wù)、警察、

偵探、便衣，

跟蹤，尋找，

查訪，偵緝；

幾個賣了靈魂的

軟骨叛徒，

也在尋找她的蹤跡。

啊，網(wǎng)已張開，

情況十分危急，

十分危急！

上級黨組織喲，

為了保護(hù)同志，

作出指示：

調(diào)動向警予的工作，

立即轉(zhuǎn)移！

快點走吧！向警予，

黨在勸說自己的女兒。

敵人出動了，

特務(wù)的狗眼

正在尋你；

為了你的安全，

為了保存革命實力，

你必須轉(zhuǎn)移。

快點走吧！向大姐，

戰(zhàn)友們催促聲聲急。

警車叫起來了，

叛徒的影子

已在你周圍晃來晃去；

為了你的安全，

為了革命利益，

你趕快轉(zhuǎn)移。

向大姐，快點走吧！

快點走吧，向警予！

人民在呼喊，

親人在低語；

龜蛇擔(dān)憂，

滿山樹木在催，

長江相勸，

一江浪花在急。

走？還是不走？

向警予在燈下沉思。

同志們犧牲慘重，

革命遭到巨大損失；

組織要恢復(fù)，

斗爭要堅持，

江城不能沒有黨，

省委不能沒有組織！

在這革命低潮，

在這危難之際，

共產(chǎn)黨人不能退縮，

革命戰(zhàn)士要挺身而出！

“我不能離開！”

不能放棄陣地，

要把安全讓給同志，

把危險留給自己。

黨啊，聽我說吧，

這兒的工作需要人，

這兒的情況我熟悉，

讓我留下來吧，

讓我堅持到底！

戰(zhàn)友啊，聽我講吧，

革命工作重如山，

個人安危是小事，

讓我們一起戰(zhàn)斗，

讓我們一塊斗敵！

黨啊，答應(yīng)了向警予的要求，

同志們啊，

對向大姐更增添無限敬意。

啊，白色恐怖的江城，

啊，黑云壓城的武漢，

豎起了中流砥柱。

大江，掀起狂瀾，

龜蛇，挺起身子，

江城，鼓滿勇氣。

來吧，猖獗寒流，

來吧，狂風(fēng)惡雨。

2

向警予喲，

主編黨刊《長江》，

緊握戰(zhàn)斗的槍刺。

寒冷的冬夜，

忍刺骨寒氣，

把對敵人的仇恨

凝在筆底。

一篇篇戰(zhàn)斗檄文，

一把把閃亮的匕首，

從《長江》上飛出

插在敵人心里。

迎閃光的黎明，

披綺麗晨曦，

把對人民的愛

傾泄在稿紙，

革命理論

像燦爛燈光，

從《長江》上照射，

驅(qū)散人民眼前的迷霧。

《長江》打擊著敵人，

團(tuán)結(jié)著同志；

《長江》傳達(dá)黨的聲音，

報導(dǎo)一個個鼓舞人的消息。

毛澤東啊，

在湖南領(lǐng)導(dǎo)了秋收起義，

創(chuàng)建了工農(nóng)紅軍———

中國革命的第一支勁旅；

起義部隊進(jìn)軍井岡，

革命有了紅色根據(jù)地。

葉劍英、張?zhí)?/p>

領(lǐng)導(dǎo)了廣州起義，

占領(lǐng)廣州城，

廣州公社豎起了戰(zhàn)斗的紅旗。

方志敏喲，

在江西領(lǐng)導(dǎo)了橫峰、

弋陽起義，

起義隊伍活躍山林，

和敵人打游擊……

共產(chǎn)黨人彭湃

領(lǐng)導(dǎo)海陸豐起義，

……

中國廣大的國土，

架滿了反抗的柴堆，

革命的烈火燃遍各地。

處處有人民武裝，

處處有紅色割據(jù)。

啊，鼓舞人心的消息，

《長江》大聲叫好，

送到千家萬戶，

送到群眾心里；

啊，一個個勝利喜訊，

《長江》四處奔流，

流進(jìn)陋屋密室。

敵人驚恐異常，

共產(chǎn)黨活動在他們眼底，

抓又抓不住。

武漢警備司令

暴跳發(fā)雷，

發(fā)出一聲聲嚎叫：

“一定要抓住向警予！”

人民高興了，

聽到了革命消息，

奔走相告，

歡欣鼓舞。

敵人在追捕向警予，

群眾在保護(hù)向警予。

特務(wù)全體出動，

便衣多如螞蟻，

情況危急！

3

夜幕悄悄降臨，

這個夜晚喲，

令人窒息。

漢口法租界

新德里九十六號

一間普通的住室。

勞累奔波了一天，

向警予同志啊，

你應(yīng)該休息。

明亮的燈光下，

她卻目光閃閃，

神采奕奕。

啊，殘酷的斗爭，

苦難的歲月，

艱辛的時日，

我們的大姐啊，

消瘦的身子更瘦了，

臉色發(fā)黃，憔悴，

鬢角已綴縷縷銀絲。

同志們一次次勸說：

“大姐，請多休息，

要愛護(hù)身體?！?/p>

她總笑笑：

“我沒有病，

我能夠堅持！”

靜夜，沒有聲息，

向警予在燈下沉思。

是考慮這幾天的工作，

還是在想工廠里那幾個

積極分子？

啊，幾個普通工人，

在向警予的幫助下，

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

對敵斗爭堅強勇敢，

秘密活動靈巧機智，

他們提出了入黨要求，

經(jīng)過反復(fù)考察，

他們可以成為黨的新鮮血液。

啊，是想明天那個會議，

是想提交會議討論的

幾個問題？

第一，為了使黨的工作

正確開展，

必須加強和井岡山的聯(lián)系；

第二，《長江》的發(fā)行量要增加，

讓它發(fā)揮更強的威力；

第三，給根據(jù)地籌集經(jīng)營，

多輸送一些好同志；

第四，條件已經(jīng)成熟，

秘密工會必須馬上建立。

……

江漢關(guān)的鐘聲

在暗夜中沉重地響起，

一下，一下，

打斷了向警予的思緒。

她立即想到，

眼下還有幾個更緊迫的問題。

春節(jié)剛過，

敵人的追捕更急。

接連幾個基層組織被破壞，

幾個同志被捕去。

如何對待敵人的搜捕？

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

如何想出辦法，

營救被捕同志？

必須要告誡大家，

目前特別要注意安全，

更好地隱蔽。

她把幾天得來的情報，

進(jìn)行了分析，

準(zhǔn)備寫個報告，

匯報給上級黨組織。

突然，樓下腳步紛亂，

門上發(fā)出了敲擊。

有情況！

向警予陡地站起。

敵人已經(jīng)包圍了小樓，

不宜半點遲疑，

屋里有黨的文件，

有組織的名單、地址，

必須馬上處理。

于是，一根火柴

點燃了熊熊火炬；

機密情報，

吞進(jìn)了肚里。

敵人沖上樓來，

只得到一堆成灰的紙。

向警予被捕了！

宋若林

這個斷了脊梁骨的東西，

出賣了向警予同志。

向警予喲，

武漢地下黨的領(lǐng)導(dǎo)人，

落在了法國巡捕手里。

向警予被捕了，

她昂首挺胸，

向黑暗中走去。

第九章錚錚鐵骨

1

向警予被捕了！

被法國領(lǐng)事引渡給

武漢警備司令，

關(guān)進(jìn)了反動派的牢籠。

驚人的消息啊，

在黑夜里

張開翅膀飛騰。

飛到了工廠、學(xué)?！?/p>

進(jìn)步群眾

群情激憤，

恨不得沖進(jìn)警備司令部，

救向大姐出險境；

飛到了秘密小房———

黨的會議正在進(jìn)行，

同志們望著空出的座位，

牙齒在嘴唇上

留下深深的痕印。

“采取一切措施，

援救向警予同志！”

黨作出了決定。

啊，江漢關(guān)喲，

高高屹立的江漢關(guān)，

用它鐘上的長針，

指著敵人；

啊，黃鶴樓喲，

久經(jīng)滄桑的歷史老人，

用它臨江的眼睛

瞪著敵人！

“反對派喲，

多行不義必自斃。

等著吧，等著一天，

人民清算你的罪行。”

武漢警備司令部，

綠燈幽暗，

鬼影晃動，

反動派們啊，

為捉到向警予，

正擺宴相慶。

高腳杯里，

酒漿冒著泡沫。

八仙桌上，

魔鬼猜拳行令。

警備司令，

得意洋洋，

開懷暢飲；

“抓住了姓向的這條大魚，

就可將武漢的共產(chǎn)黨

一網(wǎng)打盡。

哈哈，哈哈，

上司面前，

可得頭功。

到那時……

哈哈，哈哈……”

司令昏昏沉沉，

做著升官發(fā)財?shù)拿缐簟?/p>

法庭上的向警予喲，

大義凜然，

鐵骨錚錚。

夾手指，

痛連心；

灌辣水，

眼發(fā)昏；

老虎凳，

斷骨筋；

……

任你酷刑千種，

難動她意志半分。

“你犯了滔天大罪，

趕快承認(rèn)！”

“秘密地址在哪兒？

武漢的地下黨有多少人？”

———敵人一聲聲發(fā)問。

向警予喲，

頭顱高揚，

面帶血痕，

正氣浩然，

信念堅貞。

她大聲回答，

她反問敵人！

一聲聲，凝著人民的力量，

一聲聲，猶如九天的雷鳴。

“共產(chǎn)黨為了中國的解放，

幫助孫中山先生革命。

北伐雄師，

共產(chǎn)黨的出生入死，

攻城沖鋒；

葉挺鐵軍，

所向披靡，

打得軍閥丟魄喪魂。

共產(chǎn)黨為了大眾生存，

進(jìn)行土地革命，

爭民主，爭自由，

建立根據(jù)地，

創(chuàng)建工農(nóng)紅軍，

打土豪，

殺劣紳，

分田地，

給窮人……

共產(chǎn)黨的功勞，

舉國盡知，

人人傳頌。

這些，有什么罪？

這到底是什么罪行？！”

“你們這伙反動派，

賣國求榮，

利令智昏，

屠殺共產(chǎn)黨，

叛變革命。

使北伐失敗，

使人民重陷水火，

使祖國重被瓜分，

你們圍剿根據(jù)地，

進(jìn)攻紅軍；

你們壓迫民眾，

苛捐雜稅，

弄得民不聊生。

……

你們這伙賣國蟊賊，

你們這伙絞殺革命的元兇，

你們這伙卑鄙的叛徒，

你們這伙無恥的蛆蟲。

你們才犯了滔天大罪，

是歷史上

十惡不赦的罪人！”

“你們要問共產(chǎn)黨組織的

秘密地址嗎？

有！到處都有。

在工廠、學(xué)校，

在商店、餐廳，

在高樓、矮屋，

在朱墻、柴門……

在武昌、漢陽、漢口，

布滿了武漢三鎮(zhèn)。

你們要問武漢的地下黨

有多少人嗎？

有！多得數(shù)不清。

有工人、農(nóng)民，

有店員、學(xué)生，

有教師、演員，

有律師、軍人……

人數(shù)千千萬萬，

隊伍碩大無朋。

秘密地址，

黨員名單，

我都知道，

我記得很清。

你們想知道嗎？

那是癡心妄想，

白日做夢。

這一切秘密，

都裝在我心里，

你們挖吧！

用刺刀挖出的

是一個共產(chǎn)黨員的紅心?！?/p>

2

啊，再用一次酷刑，

但是，酷刑，

沒有向警予的鐵骨堅硬；

啊，再來一次審問，

但是，審問，

變成了審問者被審問。

警備司令的美夢難圓，

坐臥不寧。

一著不成，

禍心再生。

強盜裝起了笑臉，

帶來了叛徒宋若林；

勸說向警予，

只要寫一張“退黨聲明”，

就可以獲得自由，

官職、金錢、功勛。

啪！啪！啪！

幾記響亮的耳光

打得叛徒直叫哼。

向警予喲，

怒發(fā)沖冠，

義憤填膺；

“宋若林，你這癩皮狗，

出賣同志，

出賣良心，

活著是條狗，

搖尾乞憐，

死后一堆臭肉，

臭不可聞。

無恥的叛徒，

人民饒不了你，

你等著吧，

等著革命對你的嚴(yán)懲。

我向警予，

光明正大，

死為人民死，

生為革命生，

能將此生報祖國，

無上光榮?！?/p>

“劊子手們喲，

不必再費心，

要我退黨，

要我投降，

除非日從西出，

長江倒流，

黃河水清。

劊子手們，

要殺就殺，

要剮就剮；

你們的末日到了，

你們的末日到了！

革命風(fēng)暴，

就要掀翻蔣家朝廷；

人民會替我報仇，

歷史將把你們押上，

革命的法庭?！?/p>

任敵人軟硬兼施，

腦汁絞盡，

任強盜暴跳如雷，

濫施酷刑，

共產(chǎn)黨員向警予，

是一塊鋼鐵，

紋絲不動。

敵人失望了，

強盜膽怯了，

在革命戰(zhàn)士面前，

警備司令的美夢，

化成了泡影。

3

漫漫長夜，

孕育著黎明；

黑暗監(jiān)獄，

關(guān)不住一顆紅心。

向警予喲，

從昏迷中醒來，

渾身如針扎，

陣陣痛鉆心，

牙咬得緊緊，

拳握得緊緊。

她望著獄外，

無盡的黑夜；

她望著難友，

關(guān)切的眼睛，

她笑了，

笑得多么動人！

啊，她笑了，

笑得多么動人！

是想起，

想起了井岡山的戰(zhàn)友，

毛澤東領(lǐng)導(dǎo)的紅軍，

粉碎了敵人的圍剿，

正把勝利相慶。

紅色根據(jù)地啊，

處處陽光，

處處歡欣。

革命，按照正確道路，

遵從毛委員的指引，

農(nóng)村包圍城市，

武裝奪取政權(quán)，

從黑暗走向光明。

井岡山喲，

重巒疊嶂，

鐵壁層層。

這是中國革命的希望，

在白色恐怖中

巋然不動；

這是中國革命的火炬，

星星之火

能點起燎原的烈火熊熊。

一個嶄新的中國，

將在大火中誕生。

啊，她笑了，

笑得多么動人！

是想起，

想起了蔡和森，

結(jié)婚九年的戰(zhàn)友、愛人；

是想起，

想起了兩個孩子，

博博、妮妮……

媽媽的寶貝媽媽的心。

啊，和森，

不要記掛妻子，

我們都是黨的人。

黨的事業(yè)是我們的理想，

我們?yōu)辄h沖鋒，

為黨陷陣。

我今雖陷囹圄，

死而無憾，

革命免不了犧牲。

望你為黨永戰(zhàn)斗，

多多保重。

啊，博博，妮妮，

不要記掛媽媽，

你們快快長大成人。

媽媽和你們相隔千里，

不能給你們愛，

不能給你們吻。

媽媽是為了千千萬萬孩子，

獻(xiàn)身革命。

記住啊，孩子，

勝利的花朵，

需要血汗?jié)擦埽?/p>

你們要繼承媽媽的遺志，

走媽媽的道路，

奮斗終生。

啊，她笑了，

笑得多么動人！

她讓難友將她扶起，

給獄中同志談著

井岡山的斗爭，

談起毛澤東；

談著中國革命的道路，

談著馬列主義理論。

希望殷切

鼓勵聲聲：

“同志們啊，

革命沒有大路平坦，

一帆風(fēng)順。

這條路很長，

很曲折、很艱辛，

要到達(dá)勝利，

會有許多流血、犧牲。

當(dāng)革命需要我們走上刑場，

我們就要死得壯烈、英勇；

讓后代記住我們吧，

我們的名字沒有使黨的旗幟

蒙上灰塵。

黑暗就要過去，

光明就要來臨。

堅持住，

同志們，

和反動派作最后的斗爭?！?/p>

地下黨組織喲，

進(jìn)行了多方面的活動，

想盡一切辦法，

準(zhǔn)備劫獄，

營救向警予出牢籠。

劫獄消息，

經(jīng)過內(nèi)線，

傳到獄中。

向警予同志喲，

分析了敵強我弱的形勢，

認(rèn)為劫獄不能成功。

她帶信給獄外同志，

堅決不同意這次行動！

請組織不要為了她個人，

造成不必要的犧牲。

“要保存革命力量，

以大局為重?！?/p>

啊，以大局為重，

以大局為重！

地下黨的同志啊，

千萬進(jìn)步群眾，

眼含熱淚，

腳步沉重。

“向大姐———”

“向警予———”

一聲聲心底的呼喊，

飛遍了江城的夜空。

第十章五一火紅

1

一年一度的五一啊，

陽光明媚，

百花綻笑，

一片火紅。

啊，紅！紅———

蔽天的紅旗，

懸掛的紅燈，

戰(zhàn)士的徽章，

少女的衣裙，

漫空的氣球，

孩子們的紅領(lǐng)巾。

啊，五一，

為什么這樣紅？

是宇宙在燃燒？

是一年的朝霞在今日集中？

不啊，不！

歷史回答了，

我們的發(fā)問。

是工人階級的鮮血染就，

是革命先烈的熱血抹成！

當(dāng)一八八六年，

芝加哥的工人，

握起了反抗的拳頭，

涌上大街

示威游行，

二十萬無產(chǎn)者，

團(tuán)結(jié)起來，

選在五一，

向資產(chǎn)階級宣布了

總罷工。

“改善勞動條件！”

“實行八小時工作制！”

“提高工資！”

“不許隨便開除工人！”

無產(chǎn)階級的

浩大潮流，

動搖了美利堅的基礎(chǔ)，

驚醒了華爾街的美夢。

啊，紐約女神手中的自由，

此時換上了利刃；

資產(chǎn)階級舉起了屠刀

殺向了工人。

啊，工人階級的血，

第一次把五一染紅。

當(dāng)恩格斯在巴黎，

宣布五一為

國際勞動者的節(jié)日，

全世界無產(chǎn)者啊，

臉上升起了希望的紅云，

掌聲雷動，

手掌拍得發(fā)紅。

以此，大洋兩岸，

以此，地球四方，

五一，勞動者歡慶，

五一，剝削者驚恐。

年年五一，

有勞動者游行的隊伍，

也有資產(chǎn)階級的大刀水龍；

鮮血不斷流啊，

這神圣的日子

愈染愈紅。

啊，一九二八年，

在中國中部，

五一的武漢。

那一天沒有太陽，

那一天陰暗無光

一個黑暗的囚室，

站起了共產(chǎn)黨人。

向警予喲，

在這勞動者的節(jié)日，

熱血滾沸，

早早起了身。

透過小窗，

望著黎明的天空。

一株挺拔的松樹，

將勁枝伸向小窗，

倔強崢嶸。

敵人的折磨，

損壞了向警予的身體，

卻使她意志更加堅定。

她笑問難友：

“記得吧，

同志們，

今天是無產(chǎn)者的節(jié)日，

讓我們帶著鐐銬歡慶！”

同志們的心

飛出了牢籠，

飛到了五一的大街，

飛到了歡慶節(jié)日的隊伍中。

“帶向警予！”———

啊，獄警的嚎叫，

沖掉了獄中節(jié)日的氣氛。

難友們啊，

你望我，我望你，

心中的悲痛。

牢門咣當(dāng)而開，

匪徒們?nèi)蔽溲b，

刺刀森森，

如臨重陣。

向警予喲，

坦然站起，

穩(wěn)如勁松，

面對匪徒，

一聲冷笑，

笑得群匪直打寒噤。

她攏攏頭發(fā)，

扯扯衣襟，

望望難友啊，

眼含無限深情———

“再見吧，

親愛的同志們，

我先走一步了，

請你們堅持到底，

迎接祖國的黎明。

到那時，請代我

向新生的祖國，

傾泄無盡的愛情，

向飄揚的國旗，

獻(xiàn)上深沉的吻！

并告訴祖國啊，

有一個共產(chǎn)黨員，

為了她的新生，

獻(xiàn)出了短暫的生命！”

啊，五月一日，

在東方，

又有一位共產(chǎn)黨員，

用自己生命的熱血，

在你鮮紅的色彩中

再添一抹鮮紅。

2

帶鐐長街行，

鐐銬嘩啦

把江城驚動。

石板路啊，

印下了一個共產(chǎn)黨員

不屈的身影。

英雄赴刑場，

十里長街告別，

山山水水相送。

江風(fēng)有情，

撫她的短發(fā)，

照她的衣襟；

大江波濤招手，

發(fā)出聲聲嗚咽，

武漢三鎮(zhèn)相望，

悲痛透出窗欞。

群眾啊，

從四方涌來，

在街兩旁圍了一層層。

送一送啊，

親愛的大姐，

看一看啊，

貼心的親人。

望著她瘦弱的身子，

望著她堅持的面容，

力量，在心中萌發(fā)，

淚水，流出了眼睛。

向警予喲，

帶鐐長街，

行進(jìn)在五一的江城。

告別山河，

———今日雖破碎

將來必定壯麗完整；

告別沉默的群眾，

———今日雖無言，

將來必會爆出雷霆；

告別戰(zhàn)斗過的土地，

———今日雖陷敵手，

將來必屬人民。

向警予開口了，

一個共產(chǎn)黨員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也沒有停止斗爭———

“我是向警予，

一個共產(chǎn)黨人；

我為無產(chǎn)階級解放，

為勞苦大眾的幸福，

甘愿流血、犧牲！

敵人能殺我一個，

共產(chǎn)黨員殺不盡；

一個向警予倒下去，

千萬個向警予站起了身！

鄉(xiāng)親們，

不要悲痛，

快將仇恨化烈火，

燒毀反動派的魔宮！

反動派的末日已經(jīng)到了，

革命已經(jīng)敲響了

他們的喪鐘，

共產(chǎn)主義是燦爛朝霞，

升起來了，

未來的中國，

充滿自由、幸福、光明。

鄉(xiāng)親們，

快起來，

和反動派作最后的斗爭，

勝利，一定屬于人民！”

向警予的演說，

氣得敵人發(fā)瘋；

槍托打去，

她越說越大聲。

敵人發(fā)狂了，

端起刺刀

刺她的嘴唇；

撿起石子

塞在她的嘴中；

解下皮帶

把她的雙頰綁緊。

但是，真理的呼聲，

刺刀砍不斷，

石頭塞不住，

皮帶更難捆。

向警予喲，

口里流著殷紅的血，

仍然呼叫不停。

啊，帶血的口號，

帶血的講演，

帶血的呼聲，

響徹江城上空，

飛遍山山嶺嶺。

井岡山的赤衛(wèi)隊喲，

聽到了英雄的呼聲，

把大刀舞得飛快，

把梭標(biāo)握得更緊；

松樹炮張開大口，

吐出世代的仇，

吐出天大的恨，

向著敵陣咆哮，

把敵軍轟成齏粉。

戰(zhàn)斗在白色恐怖下的同志，

聽到了英雄的呼聲，

渾身力量陡增，

奔忙在工廠、學(xué)校，

組織更多的隊伍，

發(fā)動更多的群眾，

紅領(lǐng)帶系著火，

白臂巾纏著雷，

舉行一次次暴動！

戰(zhàn)斗在敵人的心臟

支援日益壯大的紅軍。

……

啊，帶血的呼聲，

在飛揚，飛揚，

穿過歷史的風(fēng)雨，

跨過世紀(jì)的煙塵，

鼓舞千萬后代

踏著烈士的血跡前進(jìn)。

3

漢口，余記里刑場

罪惡的槍聲響了！

江城武漢，

發(fā)出了痛苦的回聲；

罪惡的槍聲響了！

群眾啊，

淚如潮涌。

人民的好女兒，

中國共產(chǎn)黨的優(yōu)秀黨員

向警予英勇地倒下了！

革命又添一道傷痕。

啊，群山垂首，

啊，大江無聲，

啊，漢水默哀，

啊，江城肅靜！

向警予去了，

去在五一的江城。

罪惡的槍聲響了！

風(fēng)雨中，

墜下矯健的鷹；

罪惡的槍聲響了！

寒流里，

折斷蒼勁的松。

反動派喲，

在它的累累罪行里

又添新的罪行，

更快地向死亡接近。

啊，力量在積聚，

啊，地火在運行，

啊，刀槍在舉起，

啊，仇恨在奔涌！

向警予去了，

去在五一的江城。

罪惡的槍聲響了，

革命的英雄倒下了！

黨啊，

在呼喚女兒，

戰(zhàn)友啊，

在呼喚親人！

井岡山喲，

滿山林濤在喧響，

黃浦江喲，

一江汽笛在嘶鳴：

向警予啊，

向大姐啊，

赤衛(wèi)隊員在呼喊，

紗廠姐妹在呼喊，

一聲蓋過一聲。

向警予去了，

去在五一的江城。

啊，罪惡的槍聲響了，

啊，革命的英雄倒下了，

東方啊，濺起了一片紅！

那是赤衛(wèi)隊員的袖章，

那是閃亮梭標(biāo)上的紅纓，

那是游行隊伍的橫幅，

那是勝利的捷報滿空，

那是插上總統(tǒng)府的紅旗，

那是開國大典代表們

胸前的代表證。

……

那是烈士的鮮血啊，

染紅了五一

燦爛的黎明。

尾聲

夜，像倒扣的鍋底，

黑暗，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

江城沉睡，

江上霧色漫迷。

傍著江岸

一只小船悄悄而去；

月沒星隱，

打著掩護(hù)，

波歇浪穩(wěn)，

輕輕把船舷拍擊。

輕些，再輕些，

不要把她驚醒，

不要走露了消息，

啊，一個共產(chǎn)黨員，

老工人陳春和

悄悄運走了向警予的遺體。

小船走了，

神不知鬼不覺，

小船走了，

向警予又回到群眾里。

六角亭前，

芳草萋萋，

幾束野花，

掩著新的墳堆。

古琴臺喲，

遙遙相對，

住著彈琴的伯牙

聽琴的子期。

兩個歷史老頭，

聽了春風(fēng)的敘述，

把向警予戰(zhàn)斗的一生，

譜寫了一支新曲。

從此，古琴彈新調(diào)，

沒那么多奧秘，

黎民百姓

都能“輒窮其趣！”

向警予的英名啊，

遍傳宇中，

記在人民心里。

啊，烈士為之奮斗的國家，

如今突飛猛進(jìn)，

日新月異。

為了讓烈士親眼見到

祖國的新貌，

一九七八年，

武漢人民給烈士搬了新居。

啊，大江邊，

龜山頭，

青松掩映，

百鳥鳴啼，

一座陵園，

巍然而踞。

“向警予烈士之墓”

———鄧小平親題。

啊，夜晚，

烈士枕著大江躺下，

聽波濤深情的絮語。

啊，白日，

烈士在山頭佇立，

看三鎮(zhèn)繁忙的人流，

望東方燦爛云霓；

聽京廣線上南下的列車，

帶來北京的號令；

聽江上千輪萬船，

拉響報捷的汽笛。

烈士微微的笑臉，

給向新世紀(jì)進(jìn)軍的戰(zhàn)士

以巨大的鼓勵！

啊，一個春日，

我隨著不息的人流，

緣山拾級，

再一次來到陵園

向烈士致意！

我虔誠地捧出這部長歌

獻(xiàn)在烈士墓前，

編在我自制的花圈里。

一九七九年九月，向警予犧牲五十一周年時初稿于武漢

一九八一年六月，黨的六十周年誕辰前夕二稿于江夏

二○二一年四月，迎接黨的百年誕辰三稿于武漢東湖

（責(zé)任編輯：胡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