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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已霜降

      2021-06-25 02:31:31顧水行舟
      花火B(yǎng) 2021年3期
      關鍵詞:霜降老板娘

      顧水行舟

      作者有話說:前幾年去過兩次紐約,走在街頭的時候,總覺得被高樓包圍,抬頭也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天空。“紐約是個無情的城市”的這一印象,雖然不盡正確,但也就這樣深深印在了我的腦中。不久前,我整理照片,發(fā)現當年拍到了一個穿著紐約大學紫色衛(wèi)衣的男生背影,就想到了這個有點遺憾的故事。

      “我記得很清楚,20世紀的最后一天,他在這里等到了零點。

      “他一定是想和你一起迎接新世紀的呀!”

      20世紀的末尾,樂聲震耳欲聾的派對上,林霜降的眼前突然天旋地轉。

      她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額頭——溫度很燙,一場換季導致的風寒來勢洶洶。

      環(huán)顧四周,硬拖著她來的伙伴們已經不見,她只好自己摸索著擠出人群,途中踉蹌一下,差點一頭栽倒,好在前面有雙手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

      “洗手間在哪?”她狼狽地低著頭,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來人的手腕,著急地問。

      話說出口,她愣了一下,意識到他很可能聽不懂中文,剛想改口用英語再問一遍,他卻已經有了回應。

      “就在前面……要不,我?guī)闳グ??”他問?/p>

      林霜降難受到眉頭緊鎖,自然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

      她折騰了很久,從洗手間里出來時,意外發(fā)現帶自己過來的人,竟還在外面等著。

      “你沒事吧?”他語帶擔心。

      那是一個穿著紫色連帽衫的少年,短發(fā)干凈利落,眼睛很漂亮,在昏暗的燈光下,漆黑的眼珠好似黑曜石。

      她搖搖頭,腳步虛浮地走到他面前,靠在他身邊的墻壁上,問:“你叫什么名字呀?”

      “顧琛,琛是……珍寶的那個琛?!?/p>

      “顧琛?!绷炙稻従從畛鲞@個名字,像在回味,思索片刻之后,她繼續(xù)說,“謝謝你,留個電話號碼吧,改天我請你喝咖啡?!?/p>

      “不用了?!鳖欒∠蚝笸肆诵“氩剑泵[手拒絕,“舉手之勞,你沒事我就先走了?!?/p>

      “欸,等等——”林霜降情急之下從口袋里摸出一管口紅當筆,擺出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堅持道,“你快說嘛?!?/p>

      生病倒長了她的脾氣,此時她格外拗,最終還是從顧琛口中套到了電話號碼。她在餐巾紙上潦草記下,也沒說聲再見,就高興地轉身走了。

      一周后,咖啡館。

      林霜降托腮盯著顧琛,眼看著他的耳尖慢慢發(fā)紅,才移開視線,狡黠地笑,說:“我叫林霜降,是節(jié)氣的那個霜降,在福特漢姆上學。今天就是來感謝你的?!?/p>

      顧琛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沒事”。

      “你是紐約大學的學生?”

      林霜降還記得昨天顧琛連帽衫胸口處三個大大的字母“NYU”,心里基本上確定,雖是問句,但語帶肯定。

      顧琛聽到后,愣了一下,局促地摸了摸襯衫最上面的一??圩?,隨即慢慢地點頭。

      “學什么的呀?”

      “……藝術?!?/p>

      “Visual Arts(視覺藝術)?”

      “嗯……”他頓了頓,然后肯定地點頭,回答道,“對?!?/p>

      “那你畫畫一定很好吧?”

      顧琛直到此時才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揚起了一個極富少年氣的笑,自信地說:“沒錯?!?/p>

      這樣啊。林霜降看著眼里有光的少年,心倏然漏跳了半拍。

      如果有機會能看到他的畫就好了,她想。

      這個虛無縹緲的機會,倒是來得很快。

      幾天之后,林霜降找了個“學校旁邊新開了一家甜品店,想找人陪我一起去嘗嘗”的借口,又強行約到顧琛。

      顧琛姍姍來遲,話仍然不多,這次甚至更加心不在焉,完全是林霜降在沒話找話說。

      林霜降原本心情雀躍,可是他這樣冷淡的態(tài)度,像是給她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她漸漸也沒了興致,叫來服務員結賬。她本想把兩個人的飲料錢都付了,畢竟不是什么大數目,她心里也沒當回事。

      可是顧琛急急地攔住了她,從口袋里摸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幣,明顯是要自己付錢。

      服務員已經接過林霜降的信用卡,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反應,氣氛一時尷尬。

      林霜降隱隱有些不悅,但仍然扯出一個笑,對顧琛說:“當然要我請你啦,你真覺得過意不去的話,畫張畫給我吧?!?/p>

      她不過想給他找個臺階下,內心已經決定,這次過后,不再和他聯(lián)系。

      反正只是萍水相逢,一眼的心動。紐約的夜晚燈紅酒綠,這樣的相遇既然發(fā)生過一次,就能再發(fā)生無數次,沒有什么特別的。

      可是她沒想到,顧琛竟然把她隨口說出的話當了真。她的話音剛落,他就拿起放在桌邊的鉛筆和便箋,開始一筆一畫地認真勾畫。

      陽光逐漸傾斜,他的影子慢慢被拉長,就在夕陽將這座城市染得橘紅一片之時,他終于大功告成。

      他把畫遞給林霜降,而后意識到時間不早,急忙道別離開。

      林霜降獨自坐在空無一人的甜品店里,展開那張小小的便箋。上面畫著一個女孩,她留著微卷的長發(fā),嘴角帶笑,神色靈動,托腮看著窗外。

      窗外是秋霜鋪地的草坪。

      所以是,林霜降和霜降嗎?

      她又驚又喜,輕笑起來,一點也不生氣了。

      到了十二月,期末將近,學校里的事情多起來。

      林霜降不算聰明也不夠努力,能出國全都倚仗殷實的家底,此時為了應付考試格外繁忙,不得不暫時把顧琛的事拋在腦后。

      考完最后一場試,她大大松了一口氣,興高采烈地去商場采購圣誕禮物,卻不巧碰到槍擊案。

      案發(fā)現場離她不遠,槍響的爆鳴聲她聽得一清二楚,瞬間頭皮發(fā)麻。

      周圍的人也躁動起來,推搡著往外走,像是有沸騰著的浪潮倒灌入商場,一瞬間不安和恐懼炸開了鍋。

      林霜降盲目地跟著混亂的人群跑出商場,走到另一個街區(qū)停下,拿出手機時,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自己的手不住顫抖,手心里全是冷汗。

      顧琛,顧……她慌亂地在通訊錄里找到他的號碼,毫不猶豫地撥出電話。

      明明還只是陌生人,最危急的時刻,她卻第一個想到了他。

      或許是因為他成功幫過她一次,或許是先前從未有人愿意花近兩個小時為她畫畫,又或許是,她已經有點真正喜歡上他了。

      顧琛接到林霜降電話時還在餐廳。

      他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語氣很急:“你先找個安全的地方等著,千萬不要亂動,我來找你。”

      說完,他隨手扔掉抹布,換下一身油膩的工作服,不顧身后老板娘的叫喚,大步流星地跑向林霜降所在的地方。

      他沒用十分鐘就到了。林霜降正在踢路邊的石子,聽到腳步聲轉頭看見他的時候,仍舊心有余悸,露出了一個疲憊的笑。

      “你竟然真的來了?!彼袊@著說,鼻音很重,走上前給了他一個輕輕的擁抱。

      這時候的紐約已經很冷了,但林霜降穿得單薄,全身上下都帶著一股寒氣,白皙的臉上也泛著被風吹出的潮紅,就像一個易碎的娃娃。

      顧琛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他艱難地舉起手,猶豫許久,終于把手落下來,在她背上拍了拍,啞聲說:

      “沒事了?!?/p>

      林霜降順從地點了點頭,把手里的禮品盒塞給顧琛,聲音悶悶地說:

      “本來想圣誕節(jié)再送你的,但是反正你來也來了,就提前給你吧,圣誕快樂?!?/p>

      顧琛回家后,小心地打開禮物盒——

      里面躺著馬可的珍藏彩鉛禮盒和一張畫著小鹿的賀卡,上面寫著“Merry Christmas(圣誕快樂)”。

      老舊的窗戶合不攏,冷風灌進來又鉆入他的領口,他瑟縮著向窗外看去,才發(fā)現天上飄起了小雪。

      “圣誕快樂!”他對坐在椅子上凝視著墻壁,一動也不動的爺爺說。沒等爺爺有所反應,他已經腳步輕快地走出門看雪去了。

      風大雪大,紐約也還是那個冰冷的城市,他的心卻因為一份禮物而驟然溫暖起來,一種奇妙的情緒蔓延至了他的全身。

      他擔心美夢易碎,怕好景不長,但此時此刻,他更想回應一個女孩不加掩飾的信任。

      圣誕假期里,林霜降沒有回國。

      這是她在紐約度過的第三個圣誕。母親去世,父親新婚之后,國內的家也不像家了,繼母帶來的孩子,繼母和父親生的孩子,還有她自己,永遠處于一種微妙的敵對狀態(tài)。

      讓她出乎意料而又喜悅的是,顧琛竟然也不回去。

      圣誕前夕是一個奇妙的契機。在這之前,她能感覺到顧琛帶著刻意的疏離,而在這之后,他似乎完全拋卻了那種莫名的抗拒。

      林霜降請他去自己租的公寓里玩,他甚至沒有拒絕。

      “你有女朋友嗎?”

      他搖頭。

      “那我可以親你嗎?”

      他猶豫地點頭。

      林霜降愣住,瞪大眼睛,片刻之后笑倒在沙發(fā)里,驚訝地說:

      “你怎么這么好騙呀!我就是開玩笑的,你竟然相信了。而且,你怎么連這個都會同意……”

      她越說聲音越小,兩個人視線相撞,均像被燙著了似的躲開。

      墻上的時鐘嘀嗒嘀嗒地走著,初冬的室內恍然間比盛夏還要燥熱。

      顧琛拉過她,秒鐘移動了三下,三,二,一……

      他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了一個又輕又虔誠的吻。

      他的眼睛真好看,難得有人的眼珠是這樣純正的黑色。過快的心跳使林霜降無法冷靜思考,滿腦子只剩下這個念頭。

      幾秒后,林霜降推開他,起身一口氣灌下一杯水,咳嗽幾聲,掩飾自己的慌亂,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你現在是住在學校里嗎?”

      “嗯?!?/p>

      “我可以去看看嗎?現在正好是假期,應該能去吧?”

      顧琛愣了愣,耳尖的紅色飛快褪去了大半,磕磕絆絆地說:“最好還是不要……我的室友他不太喜歡我?guī)诉^去,而且他……哦,對,忘記和你說了,他也是國際生,所以還在住著?!?/p>

      “那就算啦!”林霜降本是隨口一問,并沒有多想,立馬又切換到新話題,“反正現在放假了,你有空就多來我這里玩玩?”

      “估計不太行。”顧琛解釋道,“我在打工?!?/p>

      “你還打工?”林霜降詫異。

      她的驚訝不是空穴來風。那個年代出國留學是有錢人家孩子的游戲,成績優(yōu)異但家境貧寒,靠著獎學金和各方資助出國的人不是沒有,但絕不會在深夜去派對,更不會和她像這樣混在一起。

      所以,她下意識地把顧琛當作同類人,而在這個圈子里,假期勤勤懇懇地打工賺錢的,他還是她聽說的頭一個。

      “是啊。”顧琛低下頭,神色不明,“在紐約大學旁邊的盛宴中餐館?!?/p>

      盛宴中餐館……林霜降暗自記在心里,私底下查了導航,走到大概的位置,轉了好幾圈,才找到縮在街道盡頭的小店。

      玻璃店門擦得不干凈,招牌上的燈管脫落了七七八八,整個店都顯出破敗和蕭瑟。

      她走近一些,偷偷向里面張望。

      顧琛果然在,戴著白帽子,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工作服,背后寫著大大的“盛宴”。

      他從廚房端了一大碗菜快步走出來,放下的時候不小心濺了幾滴湯汁到顧客的手上。干癟瘦小的白人老頭脾氣不好,立馬破口大罵。

      他罵得厲害,顧琛就站在一旁不聲不響地聽著,也不反駁,后來還是老板娘出來當和事佬。

      林霜降在外面聽得怒火中燒,差點忍不住跑進去主持公道,一等到顧琛下班出來,就迫不及待地叫住他,義憤填膺地說:“你又不是故意的,他憑什么這樣罵你?”

      顧琛先前沒發(fā)現林霜降在,看見她時神色有一瞬間的錯愕,僵硬地笑了笑,問:“你怎么來了?”

      “當然是來找你!”林霜降得意地笑起來,湊上前,挽上他的手臂,拉著他往自己公寓的方向走,“我一個人待著太無聊了,結果就看到……真是氣死我了?!?/p>

      “我沒事,這真的不算什么。”顧琛伸手揉揉她的頭發(fā),“我也不會聽進去?!?/p>

      “既然打工也賺不了多少錢,而且又苦又累,你不如直接把工作辭了?!绷炙瞪焓肿プ∷氖滞螅鰦伤频幕瘟嘶?,眼神誠懇且理直氣壯,“你說呢?”

      顧琛轉頭看了她一眼,溫柔地笑了笑,但沒說話。

      顧琛最終沒有辭掉工作。

      林霜降當然不理解,一天少到可憐的工資和與其不成正比的巨大工作量怎么看都不美妙,就算是用來體驗生活也未免太過艱辛,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她識時務地閉口不言,只是養(yǎng)成了天天去餐館等他的習慣。

      圣誕節(jié)的那天,她被美國的室友請去聚餐,親自做了麋鹿松餅,下午正好路過餐館,想要給顧琛一個驚喜。

      結果去得不巧,顧琛不在,她失望地撇了撇嘴,正準備離開,突然聽見餐館的后廚傳來交談聲。

      “明年還是老樣子嗎?每天從早上六點到下午五點的班?”

      是老板娘的聲音,林霜降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已經在安排明年的工作,新世紀馬上就要來了,她這樣想著,滿懷期待地揚起嘴角。

      “對。”

      這是,顧琛的聲音?可是,明年一月就要開學了,他不用上學嗎?

      林霜降疑惑地停下腳步,眉頭緊鎖,聚精會神地聽起來。

      “工資還是要我預付?”

      “對……我爺爺他的狀況還是不太好。不過,這次只要三個月的工資就行,夠把醫(yī)藥費付清。”

      “行?!崩习迥镱D了頓,再開口時聲音響了幾分,“但是,工作態(tài)度給我認真一點,最近那個小姑娘天天在這等你,你做事都心不在焉的,動不動就往外跑?!?/p>

      “我知道?!鳖欒〉穆曇魩еσ猓耙欢ㄕJ真工作,不辜負您的期望?!?/p>

      “你小子!”老板娘笑了一聲,“我早想問了,那小姑娘看上去挺有錢的吧,你是不是已經為以后做好打算了?”

      他們后面又說了些什么,林霜降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她機械地走回家,把精心包裝好的松餅隨手扔在門口,心里一團亂麻。

      她用牙齒緊緊咬著下唇,不安地在室內來回走動,過一會兒終于想到對策,匆忙地發(fā)短信——

      耀文哥,我有急事想找一下你們學校本科藝術系的顧琛,你能不能找人問問他的聯(lián)系方式?

      沈耀文是她的青梅竹馬,在紐約大學讀研究生,人脈廣,吃得開,留學圈里的人,他基本上認識。

      他對她的好感從不加掩飾,但她不喜歡他身上富家子弟自以為了不起的那種高傲,始終避而遠之,但她也知道他會有求必應。

      不出她的意料,到了國內時間的早上,他已經回了短信——

      顧???你確定沒有記錯名字嗎?不光是本科藝術系,我就連本科其他專業(yè)和研究生院都問了個遍,都沒有找到這個人啊。

      果然。

      顧琛不愿意辭掉工作是因為他真的沒錢,他拒絕帶她去學校玩,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那里的學生……這樣,所有的疑惑都能迎刃而解。

      所以,他的一切好意,都只是為了騙自己嗎?

      林霜降脫力般躺倒在床上,自嘲地笑起來。

      第二天,餐館迎來了熟悉的“不速之客”。

      老板娘看著林霜降徑直推門進來,好心提醒:“顧琛今天請假了,你不是和他約好了嗎?”

      “我不是來找他的?!绷炙嫡伊藗€位子坐下來,語氣平淡,“我今天想問你點事?!?/p>

      老板娘抬眼看了看她。多年經商帶來的察言觀色的本領,讓她很快抓住關鍵,她了然地問:“關于顧琛的事?”

      林霜降點頭,淡薄地笑了笑。

      老板娘嘆了口氣,在她對面坐下,說:“這事情倒是巧,前腳他剛跟我說了這件事,后腳你就找來了……”

      老板娘認識顧琛的時候,他的父母已經因為事故去世了,只留下他和患上老年癡呆癥的爺爺。

      他沒錢繼續(xù)上學,也不符合領取資助的要求,最開始的時候,只能在景點給游客畫畫掙錢,養(yǎng)活自己和爺爺。但是那份工作的收入不穩(wěn)定,老板娘開店后心疼他,就讓他過來做服務員,一做就是好幾年。

      這期間顧琛看著周圍紐約大學的學生來來去去——他們在店里談笑風生,不知苦處的天真填滿了整個餐館,明明是同齡人卻有著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生,就算毫不努力也可以衣食無憂……

      顧琛,顧琛,琛是天賜的寶物,可是將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太少,離開得又太急太快。

      他充斥著失去與絕望的人生,從來與期望背道而馳。

      “夠了,別說了?!绷炙敌念^掀起巨浪,緊緊掐著自己的手指,面無表情地打斷,“我知道了。”

      “我知道他騙了你是他的不對,但要不是這樣,你也不可能注意到他……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歡你,那次你打電話,他急成那個樣子……

      “而且,那衣服和入場券都是客人忘在店里,好多天沒來取我才送給他的。你別看他從小過得不容易,其實一點壞心思都沒有?!?/p>

      老板娘后來的敘述不再那么有條理,更像是無力的辯解,最終她悻悻地沉默下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臉上滿是無可奈何的神色。

      “顧琛真的是個好……”片刻之后,她不甘心,又補了一句。

      “我知道?!绷炙翟僖淮未驍嗨瑪D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給我打包兩份炒面吧,我騙他那么早去我家門口等,現在他一定餓了?!?/p>

      老板娘愣住,盯著林霜降看了幾秒,終于反應過來,如釋重負地笑起來,應道:“好咧!”

      回家的路,林霜降走得很輕快。她回想起初見那日顧琛閃躲又因為擔心而不曾從自己身上移開的眼神,咖啡館里他害羞且可愛的神色,還有槍擊案那天他溫暖的懷抱。

      她盼望著看到他,凝視他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珠,為自己險惡的猜想道歉,然后笑著擁抱他。

      有些人生來帶著不幸、苦難以及永遠熠熠生輝的堅強和善良,就算早早被生存的欲望逼著長大,也不曾變得冷漠,不曾憤世嫉俗,仍能毫無保留地交付熱忱的愛。

      顧琛就是這樣的人,她其實早該知道的。

      她是擁抱了他的。重回紐約的公寓,看到他送給她的那幅現已落滿了灰塵的肖像畫,餐巾紙上風干褪色的口紅印以及那熟悉而陌生的電話號碼,林霜降終于回想起來。

      她走得太急,連記憶都忘了帶走——直到此時她才發(fā)現,原來自己是有過期望的。

      在1999年的圣誕節(jié),她曾經堅信自己可以給一個孤獨無依的少年溫暖,也天真地向他許下過一個光明遠大的未來。

      那天她跑向他,撞進他的懷抱,帶著一身的寒氣和一顆熾熱的心。

      “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顧琛幫她把吹亂的頭發(fā)別到耳后,冰涼的指尖擦過她的臉。

      “沒事,都怪我記錯了時間?!绷炙碉w快地眨了眨眼睛,把流淚的沖動憋回去,吸了吸鼻子,“就是想抱抱你,你看你整個人都凍成冰塊了,我要溫暖你!”

      “傻姑娘,與其抱著我,不如快讓我進房子吹暖氣……”顧琛語氣平緩,絲毫沒有帶著責怪的意思。

      林霜降放開他,把手里還溫熱的炒面遞給他,開門的間隙還不忘用空著的手緊緊握住他的手。

      然后呢?變故發(fā)生得太急太快,她只記得沈耀文來了,他一把推開顧琛,拋去了一貫的風度,面紅耳赤地喊道:“林霜降你瘋了,你和這個餐館打工的窮小子在干什么!

      “你是叫顧琛吧?她問我的時候我就覺得耳熟,原來就是你,冒充學生騙她很高興是嗎?!”

      紙是包不住火的,就在那一瞬間,他們都明白了她想隱瞞的一切。

      她眼睜睜地看著顧琛眼中的光暗淡下去,像星星隕落。

      她驚慌失措起來。她不知道如何拯救沉寂下來的星星,只能把脾氣撒在粉碎綺夢的沈耀文身上。

      她奪過他手中的花束和禮物,一把扔在地上。昂貴的手鐲在地上無力地轉了幾圈,沈耀文在她憤怒的目光下,帶著滿臉的不可置信,憤然轉身離開。

      “沒事了。”林霜降看著沈耀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深深吸了一口氣,穩(wěn)住自己顫抖的聲音,看向顧琛,“相信我,我可以處理好的?!?/p>

      她伸手想抱抱他,但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低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明明得到了承諾卻一點不輕松,神色中帶著她看不懂的憂愁,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

      這是他們的最后一面。

      她最終沒能點亮黯淡的星星,也沒能再次擁抱孤獨的少年。

      那天,沈耀文帶來的,不只有華而不實的禮物,還有林霜降父親病重的消息。

      她得知后連夜趕了回去,父親本意想瞞著她的,在病房里看到她,竟一時激動得紅了眼眶。

      其實父親已經足夠好了,他從沒有做錯過什么。母親病重的時候,就算工作再繁忙,他也日日親力親為地照顧她,就連母親去世多年后再婚,也都是求得了林霜降的應允。

      所以,當他滿懷期待地說想看到自己與沈耀文訂婚,盡快安定下來的時候,林霜降說不出拒絕的話。

      父親是都知道的,某天她回到病房拿遺忘的東西時,聽見了他和沈耀文的交談。他這是在脅迫自己。

      可是他緊緊握住自己的手心傳來的溫度,是那樣溫暖啊……

      她曾經以為前方有很多條路,但真正走到岔路口的時候,她才猛然發(fā)現,原來自己別無選擇。

      她低下頭,輕輕地說了“好”,控制不住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在父親的手背上。

      她的心中就此空了一片,這傷痕就像隕石砸出的丑陋的坑,不深不淺,經久未愈,經年刺痛,偶爾刻骨銘心。

      林霜降再次準備離開的那一天,碰巧遇到了鄰居家的女主人。她給了林霜降一個大大的擁抱,驚喜地問她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就幾天前,馬上又要走了?!绷炙迪蛩忉尩馈?/p>

      她夸張地嘆了口氣,責怪林霜降每次都走得太匆忙。

      “反正我在這里也沒親沒故的?!绷炙敌Φ?,“不會有人惦記的?!?/p>

      “怎么會呢?當年你走的時候,肯定沒和那個小伙子說吧?”她指了指門前,“我記得很清楚,20世紀的最后一天,他在這里等到了零點?!?/p>

      “他一定是想和你一起迎接新世紀的呀!”

      1999年的最后一個夜晚,顧琛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走到公寓的門前。他靜靜地盯著這扇門,就好像下一刻會看到她笑著打開門迎接他。

      世紀之交的那一刻,隔壁的女主人突然開門歡呼,看到了坐在漆黑一片的走廊里的他,嚇了一跳,但回過神來后,仍然微笑著大聲對他說“Happy new century(新世紀快樂)”。

      他愣了愣,終于反應過來她是在祝自己新世紀快樂,于是也用語不成調的英語回了一句“Happy new century”。

      他站起身,拖著犯麻的腿,移動著凍到骨節(jié)酸痛的身子往樓下走,冷風吹在他臉上,像在他心上一刀刀地刮。

      他突然意識到,盡管自己已經在這片土地上跌爬滾打了小半輩子,卻始終與這兒格格不入。

      父母散盡家財,帶著年幼的他漂洋過海來到美國,原本也想闖一番大事業(yè),為他鋪一條康莊大道,可惜殘忍的現實啊,從來不屑于聽弱者的乞求。

      不過,現實偶爾流露的善意也是有的。

      他奔波于放學后開小灶的學生之中,總盼望著能成為一天的“他們”,然后某天他在打掃餐館時,就見到被遺落在座位上的紐約大學的衛(wèi)衣和一張派對的入場券,他把它們放到收銀臺最顯眼的地方,等了半個月都不見人來認領。

      于是他撿到了一小段不屬于他的人生,與一個女孩共同度過了20世紀的最后一個月,做了一場盛大的夢。

      此時此刻,世紀之交的鐘聲響起,全世界的歡呼驚醒了他。

      這個足夠讓他回味一生的美夢,這段撿來的人生,片刻的歡愉,終于也到此為止了。

      2002年,爺爺的老年癡呆癥越發(fā)嚴重,一次飯吃得太急,把食物嗆到了氣管。顧琛沒能挽回他的生命。

      不久之后,他跟著盛宴的老板娘一家搬去了匹茲堡。那是座小城市,老板娘新開的面店也總是門可羅雀。

      匹茲堡初雪的那一天,一個年輕的女人獨自哭著吃完了一碗面。結賬的時候,她向顧琛推薦了一首歌,信誓旦旦地告訴他,如果他有一天與心愛的人錯過,一定要記得聽。

      這個建議算不上有用,不過她是為了發(fā)泄情緒的無理取鬧,但他最終還是照做了——

      “愛你的每個瞬間,像飛馳而過的地鐵?!?/p>

      “說過不會掉下的淚水,現在沸騰著我的雙眼……”

      他循環(huán)著歌,盯著窗外即將把這座城市都淹沒的大雪,突然間哭起來。他哭得撕心裂肺,就像一個意外丟失了心愛之物的孩子。

      那首歌叫《虎口脫險》,它的最后一句是——

      “愛你的虎口,我脫離了危險。”

      是啊,他已孑然一身,早早虎口脫險。

      他求仁得仁。

      2003年初,林霜降送走了父親。分財產的事情鬧得并不愉快,好在有沈耀文的幫襯,她才走過了那段兵荒馬亂的日子。

      年中,她與沈耀文和平解除婚約,他祝她未來萬事順遂,看起來已經將年少時的執(zhí)念放下。

      她的生活中再沒了需要擔驚受怕的事,也沒有太多期盼,每天都是那樣波瀾不驚,鮮活的、有色彩的日子,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年末,她由于工作的需求,時隔近四年再次來到紐約。

      一直付著租金的公寓還保持著原樣,她踏入其中,回憶突然洶涌而至。

      顧琛的笑,他的懷抱,他穿著油膩的工作服的,清瘦而挺拔的背影……她原以為自己已經摒棄了的一切。

      看到出租屋里他送給她的那幅畫時她沒有流淚,在隔壁家的女主人告訴她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時她沒有后悔,但在登上回程飛機前的那一刻,她卻邁不開腳步。

      她離開機場,瘋了似的打他的電話,一遍遍地聽冰冷的“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的提示音。

      她跑遍他們過往足跡所至的每一個地方,努力辨認每一個與他背影相似的人。

      可無人是他。

      21世紀的紐約街道更加繁華熱鬧,但她愛的少年被她拋棄在了20世紀。

      歡愉只存在于很短,很短的瞬間。

      紐約少年已不在。

      編輯/王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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