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五期,我講了一個關鍵詞:權(quán)力社會。我還講到了權(quán)力邏輯的簡單表述就是: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天下都是我的。
但林沖不知道權(quán)力的這個邏輯,他還以為只要高衙內(nèi)知道那個女人是有主的,并且這個“主”還不是一般人,而是大宋的高級軍官,是大宋軍事學院的槍棒教授,就會放手。
這不是林沖自信,而是林沖糊涂。
有意思的是,高衙內(nèi)也沒有搞清楚權(quán)力邏輯,他一看是林沖老婆,而林沖不是原先東京大街上的那些無名小民,于是他也覺得要得到林沖的娘子,沒有以前那么容易。
面對林沖,高衙內(nèi)確實不自信了。但這是由于他和林沖一樣糊涂:他沒搞明白自己的優(yōu)勢在哪里,他只看到了自己和林沖的個體差距。從個體的角度上說,他確實無論哪一方面,都不是林沖的對手,所以他很郁悶。
他實在愚蠢,這么壞,還這么笨,他怎么就沒明白,他一直以來肆無忌憚、無法無天、缺德無良,不都是靠著他養(yǎng)老子的權(quán)力嗎?這“花花太歲”的帽子,你以為什么人都可戴著招搖???
高衙內(nèi)的壞,其實是權(quán)力的壞。權(quán)力借他的軀殼,來展現(xiàn)它的邪惡。
因此,讀《水滸傳》,要有道德的眼光,更要有穿越道德的眼光。對人對事,要有道德的判斷,更要有超越道德的判斷。要明白,這世界的很多問題,是人的道德問題;更要明白,這世界的很多問題,不是人的道德問題,而是制度問題。衙內(nèi)人性之丑,必借助權(quán)力,方可成害,沒有權(quán)力的后臺,他怎敢碰林沖老婆?所以,并非衙內(nèi)生來較一般人為惡,而是權(quán)力使他的惡能夠得逞。
高衙內(nèi)的糊涂也難怪:高俅是潑皮剛剛暴得大官,衙內(nèi)也是剛剛從草根變?yōu)檠脙?nèi),除了吃喝玩樂,別的權(quán)力的好處,他還沒有來得及去體會。權(quán)力的威力,他也沒有充分感受。
所以,值得提醒的是:高衙內(nèi)此時的苦惱,不是出于良心不安:林沖的娘子,我怎么可以霸占?我怎么可以奪人妻女?
而是——他的苦惱是出于一種無力感:林沖不是一般人,是有身份的人,是武功很高的人,我斗不過。
但有一個小人,富安,出現(xiàn)了。
這是一個深諳權(quán)力規(guī)則、權(quán)力邏輯的小人。他將指導高衙內(nèi),用權(quán)力這個無敵武器,碾壓林沖,搶走他的娘子。
富安道:“有何難哉!衙內(nèi)怕林沖是個好漢,不敢欺他,這個無傷。他見在帳下聽使喚,大請大受,怎敢惡了太尉?輕則刺配了他,重則害了他性命?!?/p>
你聽他的話:“有何難哉!”
這句話,可惡之處,首先在于他毫無是非,他直接跳過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這事能做嗎?而直接回答:這事難做嗎?
一般而言,我們決定做一件事,都必須經(jīng)過兩個邏輯階段:做不做和如何做。
第一,做不做?這是價值判斷??紤]該不該做,能不能做。這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階段,需要反復論證和考量。
第二,如何做?這是方法判斷。經(jīng)過第一層判斷,可以做,能做,該做;接下來,就考慮如何做,用什么方法做。
而富安給林沖出主意,他如果是個正派人,就要掂量一下這件事該不該做。奪人妻女,破人家庭,這是很嚴重的罪行,古人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奪妻之恨是和殺父之仇并列的,而淫人妻女,情節(jié)嚴重的,在古代,是死罪!
而富安和高衙內(nèi),對第一層次的問題,根本不去考慮,說明什么?
說明小人從來無倫理!說明小人做事,只講利害,從不計是非!說明權(quán)力所在,根本不怕法律,無視道德!
實際上,富安這段話的可惡,還有第二層的問題:不擇手段。
哪怕一個正當?shù)哪繕?,我們要實現(xiàn)它,也得講究手段的合乎道德,合乎規(guī)矩,合乎法律。
為什么我說富安是不擇手段?
你看他的話:“他見在帳下聽使喚,大請大受,怎敢惡了太尉?輕則刺配了他,重則害了他性命。”
這是直接動用權(quán)力去剝奪人的權(quán)利乃至生命!
而他所說的林沖在帳下聽使喚,不再是一種上下級的職務之別,而是上級對下級的人身控制!而人身控制權(quán),其實是奴隸時代的權(quán)力。這種人身控制權(quán),在制禮作樂的禮制時代,就被限制了。
而權(quán)力不受約束時,它一定會追求奴隸主的那種權(quán)力,它一定會努力讓所有人變成奴隸,然后剝奪奴隸們所擁有的一切,只要是他看上的!
這也就是秦制誘惑人的地方。
而且,富安的話里,還給我們透露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是:給人一個兩難選擇——我把它命名為“權(quán)力選擇題”。
“權(quán)力選擇題”的題型是一個兩難選擇,給出兩個選項,一個是它要的選項,一個是比它要的選項更加嚴重,以逼著你選出它要的選項。
比如:你是選擇被砍掉一只胳膊呢,還是主動奉獻出一根手指呢?
你是選擇籍沒你的家產(chǎn)呢,還是選擇主動奉獻出部分財產(chǎn)呢?
這里,富安給林沖的選擇就是:你是選擇刺配甚至殺頭呢,還是選擇讓出你的老婆呢?
富安的可怕,是因為他看出了問題的關鍵:權(quán)力。而且他還能充分地利用權(quán)力。
當權(quán)力因素加進來之后,一切都失去了重量:因為權(quán)力是絕對的重量。在權(quán)力面前,強大的林沖不堪一擊;有權(quán)力撐腰,虛弱的衙內(nèi)卻戰(zhàn)無不勝。沒權(quán)的老虎,不過一只病貓;有權(quán)的老鼠,頂?shù)蒙弦恢华{子。權(quán)力是什么?權(quán)力是:順我者未必昌,逆我者必然亡。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不僅你的前途、命運是我的,你的人格、尊嚴,甚至你的生命,都是我的。
既然如此,你的老婆,我看上了,那還是你的老婆嗎?
可見,在絕對權(quán)力面前,人的生存權(quán)都不會存在,更不用說其他的權(quán)力。林沖有生存權(quán)么?那要看高俅想不想讓他生存。這就是那個時代,那個社會的現(xiàn)實。中國現(xiàn)在有不少人很向往皇權(quán)時代,老是寫小說、寫電視劇歌頌專制帝王,一些人還要穿越到古代,我想問問:穿越到過去,你確定自己是高衙內(nèi),不是林沖嗎?你確定自己是格格,不是林娘子嗎?
那是一個連生存權(quán)都被皇帝老兒及其各級爪牙捏在手里的時代??床坏竭@一點,就看不出今昔的差別,就看不出我們今天的進步。
現(xiàn)在,基本形勢已經(jīng)明朗。按自然法則,高衙內(nèi)絕無勝算的可能,他不論在人品、能力諸多方面,都遠遠不是林沖的對手。但是,經(jīng)小人富安一分析,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擁有百戰(zhàn)百勝、無往不勝、戰(zhàn)無不勝的絕對優(yōu)勢,這優(yōu)勢就是:他是太尉的養(yǎng)子。所以,把權(quán)力這一社會性的因素一加進去,林沖擁有的那一切,瞬間就變得毫無分量,化為烏有,他的優(yōu)勢幾乎一下子就蒸發(fā)了,而高衙內(nèi),卻可以得意地奸笑著,為所欲為。
高衙內(nèi)在經(jīng)過富安的分析和鼓勵之后,更堅定了霸占林沖娘子的信心和決心。目標確定了,方法就是關鍵。高衙內(nèi)最苦惱的,也就是沒有一個好辦法。
既然林沖不足慮,主要就是林沖娘子的問題。
林沖娘子的問題是什么問題呢?
第一,如何接觸到林沖娘子。林沖娘子待在家里,怎么才能見上?
第二,光見上還不行,還得要有一個私密的空間,只有這樣,才能讓高衙內(nèi)得逞其奸。
第三,最好還得林沖娘子愿意。
要這三項都能實現(xiàn),還真不那么容易。
不過,辦法總比困難多,而辦法總是人想的,下流的辦法是下流人想的。只要你身邊有下流人,就不愁找不到下流的辦法。有權(quán)力的地方,一定有小人、下流人。而衙內(nèi)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最最下流的下流人,并且,實際上,他在來高衙內(nèi)這里之前,已經(jīng)胸有成竹:
富安給高衙內(nèi)獻上了一條計,我們可以把它稱為“瞞天過?!庇嬙偌印罢{(diào)虎離山”計。
“瞞天過?!庇嬍恰叭嫛敝械牡谝挥?,原文是這樣的:
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陰在陽之內(nèi),不
在陽之對。太陽,太陰。
意思是,自以為防備周到,就會麻痹大意;情況很常見,就不會疑惑。陰謀就隱藏在公開的行動之中,與之一同進展,并不與公開的行動相對立。最公開的行動隱藏著最陰險的陰謀。
我們來看看富安的計謀。
富安對衙內(nèi)說:
你們高家門下知心腹的陸虞候陸謙,他和林沖最好。明日衙內(nèi)躲在陸虞候樓上深閣,擺下些酒食,卻叫陸謙去請林沖出來吃酒。不過不是去陸謙家,而是把林沖帶到別處吃酒。小閑便去他家對林沖娘子說道:“你丈夫和陸謙吃酒,一時重氣,悶倒在樓上,叫娘子快去看哩?!辟嵉盟齺淼綐巧稀D人家水性,見衙內(nèi)這般風流人物,再著些甜話兒調(diào)和他.不由他不肯。小閑這一計如何?
這條計,果然是好,而且完全符合“瞞天過海”計的基本要素。林沖自那日受氣后,不會再讓老婆出來,這樣的防備,當然不會出意外。這就叫作“備周則意怠”。林沖怎么可能想到自己的老婆會出門呢?
讓陸謙去叫林沖吃酒,陸謙是林沖的好朋友,這叫“常見則不疑”:他們經(jīng)常在一起喝酒啊。
大搖大擺地請林沖出來吃酒,這就叫“太陽”。
而里面包含著極大的陰謀,這就叫“太陰”。
利用林沖對陸謙的信任,光明正大地請他出來,然后騙奸他的老婆,這又是一招“調(diào)虎離山”計。
小人之心,太歹毒;小人之計,太陰損!
但是,這條計雖然是好,還有兩個問題。因為,這條計涉及對一個人的品性判斷,哪個人呢?
陸謙。
既然陸謙是林沖的好朋友,他會配合他們,一起陷害林沖嗎?
實際上,這條計的最高明之處,正在這個地方。
簡單地說吧,這條計最高明的地方還不是上面所說的那些陷阱的巧妙設計等,而在于:
1.對丑惡人性的準確把握和切實利用。
2.對權(quán)力威力的充分估計和充分使用。
因為,這出計能否得以實施,關鍵的人物是陸謙,而陸謙則偏偏是林沖的好朋友。問題就在這:正因為陸謙是林沖的好朋友,所以才能實施“瞞天過?!庇?但正因為陸謙是林沖好朋友,他可能會拒絕參與陷害林沖。
富安與高衙內(nèi)在這里碰到了一個兩難選擇:不用陸謙,騙不出林沖;用陸謙,則陸謙是林沖多年的好朋友,很可能拒絕。
而陸虞候呢,也有兩難選擇:
參與陷害林沖吧,林沖是朋友,是多年的兄弟。陷害林沖,不僅兄弟之情一筆勾銷了,自己還面臨著道德良心的譴責,自己的內(nèi)心,將永久留下道德創(chuàng)傷。
拒絕參與陷害吧,高俅是上司,是決定命運的上司。不僅前途一筆勾銷了,甚至生命不保。
講到這里,你有沒有意識到,陸謙陸虞候,其實本來可以不做這樣的選擇題的。也就是說,他本來不需要用陷害林沖的方式來獲得自己的前途,保住自己的生命。
而權(quán)力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它能逼迫所有人做“權(quán)力選擇題”,讓所有人的人格瞬間坍塌,和它一起作惡。
而人格坍塌,作惡,則又成了每一個人給權(quán)力交上的“投名狀”,從此你將被綁在權(quán)力戰(zhàn)車上,只好做它的爪牙和幫兇。
后來林沖上梁山,王倫讓他交“投名狀”,讓他下山去殺一個人。其實,他的兄弟,自幼相交的兄弟,陸謙,早于他很久,就在高俅這里交了“投名狀”了,而這個“投名狀”,就是林沖的娘子和林沖的性命。
但是,我說的這兩個兩難選擇:富安的兩難選擇和陸虞候的兩難選擇,只存在于邏輯上、倫理學上?,F(xiàn)實中,這兩個人,還真是一點都沒覺得為難。
先看富安。
富安在尋思這條計策時,根本沒把陸謙可能拒絕考慮在內(nèi),而他把這條計策告訴高衙內(nèi)時,高衙內(nèi)也同樣對陸謙能聽從他們而對朋友落井下石深信不疑:
就今晚著人去喚陸虞候來分付了。
時間就在“今晚”,態(tài)度則是“喚”,如喚一條狗,讓陸謙做這樣缺德的事,根本不怕他猶豫,更不會和他商量,直接是“分付了”即可。
其實,富安這條陰險的計謀里,不僅包含著對林沖的陷害,還包含著富安、高衙內(nèi)對陸謙個人道德的貶低與蔑視。被別人這樣看待,陸虞候難道不覺得這是對他良心與人格的卑視?假如陸謙是個有道德良知的人,他一定會為此感到憤怒!
看一個司馬遷《史記·刺客列傳》中的故事吧。
燕太子丹找到田光,請他幫忙刺殺秦王。田光說:我老了,我給你推薦一個人吧,他叫荊軻。
太子說:好啊,麻煩您走一趟,幫我請荊軻先生。
田光說:好。我馬上去。
太子說:我所講的,先生所說的,是國家的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泄露!
田光俯下身,笑著說:是。
田光見到荊軻,荊軻答應前往宮中拜訪太子。
田光說:我聽說,年長老成的人行事,不能讓別人懷疑他。如今太子告誡我說:“我們所說的,是國家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泄露”,這是太子懷疑我不夠老成持重。一個人行事卻讓別人懷疑他,他就不算是有節(jié)操、講義氣的人。您見到太子,就說我已經(jīng)不會泄密了。
說完,就拔劍自殺了。
你看,這個田光,只是因為別人對他有點不放心,甚至只是為了更加謹慎,就覺得這是對他不夠信任,對他品性有所懷疑,他自殺了。
為什么?傷自尊了。
再看《墨子·公輸班》:
公輸班為楚造云梯之械,成,將以攻宋。子
墨子聞之,起于魯,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見公
輸盤。
公輸盤日:“夫子何命焉為?”
子墨子日:“北方有侮臣者,愿借子殺之。”
公輸盤不說。
公輸班為什么不悅?因為這事不是光明磊落的事。你殺人,想起我了,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
子墨子日:“請獻十金。”
公輸盤曰:“吾義固不殺人?!?/p>
你看,公輸班心中有一個“義”,心中有義的人,不僅不會無端殺人,還會對建議他殺人的人,很生氣,因為這侮辱了他的人品,貶低了他的人格。
又一個傷自尊的故事。
問題是,墨子其實并沒有一個什么仇人在北方,要出錢請公輸班幫他殺了。他編造這個故事,目的就是傷公輸班的自尊。他知道,正常的人被人看成為錢殺人的殺手,都會覺得受侮辱。
再看一個故事。
皇甫謐《高士傳·許由》載:
堯讓天下于許由……不受而逃去?!终?/p>
為九州長,由不欲聞之,洗耳於潁水濱。時其友
巢父牽犢欲飲之,見由洗耳,問其故。對日:“堯
欲召我為九州長,惡聞其聲,是故洗耳?!背哺溉眨?/p>
“子若處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誰能見子。子故浮
游,欲聞求其名譽,污吾犢口?!睜繝偕狭黠嬛?。
堯要把天下讓給隱士許由,許由逃走,后來又來招他為九州長,許由覺得自己隱居一輩子還被別人這樣誤解,實在是深感屈辱,認為堯的這個建議污穢了他的耳朵,于是跑到河上去洗耳朵。但是,他的朋友巢父告訴他:你還洗什么耳朵?這難道不是你自我品性修養(yǎng)不夠造成的嗎?如果你不是到處招搖弄得名滿天下,誰會知道你,請你去做什么天子九州長?你還洗耳朵,我還覺得你弄臟了河水,我的小牛犢子哪里能在你的下游喝水!
這三個故事,共同點是什么?
就是,別人給我出主意,提建議,不能貶我德性,傷我自尊!
但是,別人的主意、別人的建議,雖然不合道義,又不是我的,我為什么深感侮辱?
因為,別人之所以敢于給我提不合道義的建議,就說明,我在別人的心目中,就是這樣無道義的人!
所以公輸班會生氣,田光甚至為此自殺,許由會去洗耳朵。而許由的朋友巢父甚至覺得許由的耳朵已經(jīng)臟了河水,連牲口都不要喝了!
一個好人,絕不可以讓別人把他看成壞人。
尤其不可以讓別人利用他來做壞事。
所以,我說,富安,高衙內(nèi)在謀劃這樣一個下流而邪惡的計劃時,把陸虞候考慮進來,讓他參與害人,甚至一點都不會考慮陸虞候有可能拒絕,這是對陸虞候的了解。這種了解里,包含著他們對陸虞候的道德蔑視。
正如先秦法家韓非等人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對道德的蔑視,乃是由于權(quán)力的自信。權(quán)力天然藐視道德。
權(quán)力憑什么自信?
權(quán)力憑著能讓人做“道德選擇題”而自信!
此刻,富安、衙內(nèi)他們,給陸虞候的“權(quán)力選擇題”是:
A:犧牲林沖;
B:犧牲自己。
陸謙其實沒有選擇,只能接受。
作者:鮑鵬山,文學博士、著名作家、學者,上海開放大學教授。出版有《孔子歸來》《孔子原來》《孔子如來》《中國人的心靈—三千年理智與情感》《風流去》《鮑鵬山新說水滸》《孔子傳》《論語導讀》《寂寞圣哲》《先秦諸子八大家》《附庸風雅——第三只眼看詩經(jīng)》《致命傾訴》等著作二十多部。
編輻:張勇耀 mzxszyy@l26.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