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琦

2020年9月29日，黑龍江省大慶市公安局接到報警，報案人稱當天晚上10點，他下夜班回家，發(fā)現(xiàn)隔壁鄰居家的大門敞開，門口不遠處，女主人李麗躺在一片血泊當中……

民警趕赴現(xiàn)場，確認李麗已經(jīng)死亡后，他們很快抓獲了住在李麗家樓上的犯罪嫌疑人黃秋波。令所有人疑惑的是，李麗為人熱情友好，和黃秋波關系一直不錯，還經(jīng)常一起跳廣場舞，是什么讓他持刀相向呢？

驛動：廣場舞繚亂一顆孤獨的心

2018年6月的一個周末，一個陌生女子敲開了黃秋波的家門，對方自我介紹叫李麗，前不久剛搬來7樓的新房子住，上來跟黃秋波打聲招呼。

她客氣有禮：“之前裝修肯定打擾到您了，請您多擔待?！彪S手還送上了一包從老家?guī)淼奶禺a。黃秋波連忙擺手，說：“以后就是鄰居了，彼此多體諒?！崩铥愑彩前烟禺a塞進了門。

之后，好幾次，黃秋波在電梯里遇見李麗，李麗總是熱情地跟他打招呼，熟絡地話家常。她這大大咧咧的性格，讓內斂的黃秋波既羨慕又佩服。

時年47歲的黃秋波，是黑龍江省綏化市人，大學畢業(yè)后，他考入大慶市一街道辦事處工作。他曾有過一段不幸的婚姻，之后獨自將兒子黃浩撫養(yǎng)長大。2017年，黃浩考上大學，很多人勸他再找個伴，但他始終沒有遇到合適的。

一次，李麗在樓下遇到黃秋波，趁機詢問他一個事。原來，他們這個小區(qū)因在高新開發(fā)區(qū)，以年輕人居多，幾乎沒有中老年活動中心。李麗想組織大家一起跳廣場舞，又擔心這邊管得嚴。她聽說，黃秋波在街道辦工作，想問問他跳舞會不會造成擾民。

黃秋波向社區(qū)反映了這個情況，社區(qū)支持居民組織娛樂活動，小區(qū)物業(yè)還專門給她圈了一塊地。

為了感謝黃秋波，李麗做了面點送到黃秋波家，黃秋波請她進家坐坐。進門后，李麗見客廳凌亂不堪，深感一個單親家庭的不易，主動幫他收拾起來。她的熱情撩動了黃秋波孤寂的心。

10月的一天，黃秋波吃完晚飯后，出門遛狗，在電梯里，正巧遇到了去跳廣場舞的李麗，李麗問他：“每天除了遛狗也沒看你搞點別的活動，不如來和我們一起跳舞，還能強身健體。”

黃秋波笑說：“跳廣場舞都是女人的事，我一個大男人跳什么舞？”可出了電梯，李麗熱情地拉著他來到了小區(qū)南側的空地上，一點點教他跳舞。

不一會就來了十來個人，都是小區(qū)里的老面孔，他們各自站好位，李麗打頭，開始伴著音樂跳起了舞。黃秋波跟著李麗的步伐扭動，感到非常松快。跳完舞后，黃秋波回家洗個澡，倒在床上就睡著了。一覺醒來，精神異常飽滿。第二天上班時，他還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廣場舞神曲。

此后，只要不下雨，黃秋波就會跟李麗一起跳廣場舞。一次散舞后，黃秋波問起李麗：“你搬來這么久了，怎么也沒看到你的家人？”

原來，李麗的丈夫早年罹患絕癥不幸去世，之后她獨自撫養(yǎng)女兒，直至將女兒送去美國留學，前年，李麗的女兒和一個美國人結婚，之后就定居美國。

女兒想將李麗接過去生活，可李麗不愿意背井離鄉(xiāng)，獨自留在了大慶，住進了女兒為她買的新房子里。除了女兒，她沒有什么親人，只有一個姐姐遠在北京，平日里只能自己找點樂子。他們自嘲是兩個同病相憐的“空巢老人”，平時要相互多幫襯。

之后，黃秋波又幫李麗處理了轉戶口、辦證等事情，李麗也投桃報李，平時幫他帶點菜，買點水果。晚上跳雙人舞時，李麗還“拋棄”之前的舞伴，跟黃秋波一組。

有次跳雙人舞時，黃秋波錯了一個步伐，停頓了一下，李麗沒注意，撞了個滿懷。這種“投懷送抱”的感覺，讓黃秋波的身體如同被電擊中。

誤讀：是抱團取暖還是暗送秋波

2018年12月的一天半夜，黃秋波被一個微信電話吵醒，是李麗打過來的，李麗說自己感覺到胸口十分難受，問黃秋波能不能送她去醫(yī)院。

黃秋波知道李麗有心臟病史，一刻也不敢耽誤，載著李麗去了醫(yī)院。去醫(yī)院后，黃秋波忙上忙下，帶李麗做檢查，預付醫(yī)藥費，幾乎一整夜未睡。

事后，李麗對他千恩萬謝，經(jīng)常會給黃秋波送一些女兒從國外寄回來的保健品，黃秋波也會給她買一些禮物，兩人在微信上聊得熱火朝天。

2019年春節(jié)，黃秋波的兒子黃浩留在南方過年。黃秋波想到兒大不由爺，忍不住嘆氣。李麗安慰他說：“不怕不怕，我也是一個人，到時候年夜飯去我家，給你煮餃子吃?！?/p>

黃秋波激動不已，雖然以前他也和李麗一起吃過幾次飯，但過年對中國人來說意味著團聚，李麗此時相邀，莫非他的春天就要來臨了？

然而，除夕這天，當黃秋波提著禮物來到李麗家中，才發(fā)現(xiàn)，李麗家中聚集了小區(qū)里好幾個孤寡老人，大家正一起圍坐在電視機前吃瓜子嘮嗑。李麗從廚房探出頭，叫他去廚房幫忙燒開水。

吃完餃子，他們各自回家。黃秋波問李麗：“你怎么會認識這些人？”李麗說：“上次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我隨口問了一句，大家都是街坊鄰居，干脆聚在一起過個年，也費不了什么事?！?/p>

李麗熱情，善良，黃秋波心動不已，動情說：“你說我們倆都離了，你覺得我怎么樣？”李麗愣了一下，樂呵呵地說：“你說什么呢？我就是一個老大姐，哪配得上你呀，快別拿我打趣?！?/p>

沒多久，黃秋波感冒發(fā)燒了，連門都不愿意出。李麗到家里尋他：“幾天沒看你去跳舞，怕你出了什么事，來家里看看。你沒事吧？”黃秋波見李麗如此關心自己，心里喜滋滋的。可當時，他暈暈乎乎的，連站都站不穩(wěn)，嚇得李麗趕緊扶他進屋，又毫無顧忌地摸黃秋波的額頭，驚呼：“你發(fā)燒了呀！”

說完，李麗又用手探了兩遍他的額頭。她如此緊張自己，還和自己那么親近，黃秋波的心再次蕩漾起來，覺得李麗肯定對自己不一般，原本已經(jīng)歇了的心思又蠢蠢欲動。

量過體溫后，39.2℃！李麗嚇了一跳：“你也真是的，樓上樓下發(fā)個微信說一聲，我還能不管你？”李麗燒了開水，給黃秋波服了退燒藥，讓黃秋波好好睡一覺，還交代黃秋波說：“我去買點菜，給你煮個粥，晚點再來看你，你把家門鑰匙給我一下，免得等下還要喊你開門。”

黃秋波指了指門后的置物架，說：“最上面那個黃色盒子里有把備用鑰匙，你拿去用吧。”見李麗拿了鑰匙出門，黃秋波才沉沉睡去。

等他醒來，李麗正在廚房忙碌著，客廳里堆積的外賣盒子和垃圾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陽臺上晾曬的衣服也已經(jīng)收了進來。黃秋波覺得，李麗肯定對自己有好感，不然怎么會如此照顧他，還幫他收拾家。

見黃秋波醒了，李麗給他盛了碗小米粥，又配了幾個小菜。席間，黃秋波再次提出：“你手藝真好，人又賢惠，會照顧人，你看，我倆都離了，又挺處得來的，不如試試相處看看？”

李麗聽了這話，半天沒做聲，黃秋波解釋：“我的意思是，我挺喜歡你的，你愿不愿意跟我處個對象？”

李麗對黃秋波說：“你現(xiàn)在病著，人脆弱的時候都想找個人依靠，等你好了，也許就不這么想了。”說完，李麗就告辭了。

之后幾天，黃秋波一直沒再跟李麗聯(lián)系，而李麗也沒再找過他。因為臨近冬天，陰冷多雨，廣場舞也停了，黃秋波一連幾天都看不到李麗，總覺得李麗是不是在故意躲著他，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其實，自從黃秋波跟李麗表露心意之后，李麗也有了心理負擔，她跟小區(qū)里的老姐妹說：“大家都是鄰居，平時相互幫襯著多好呀，可老黃非得往別處想，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相處了?！?/p>

可后來不知怎么，這件事在小區(qū)里傳開了，就連保潔阿姨都在談論：“別看老黃都快50歲的人了，還那么熱血沸騰，想搞黃昏戀呢?！本瓦B同一小區(qū)的同事都打趣黃秋波，說他“老當益壯”。

這讓黃秋波覺得非常沒面子，對李麗也不復從前。李麗見此也沒說什么，反而和小區(qū)里另外兩個男子走得很近。

殺戮：表白被拒嫉妒引發(fā)瘋狂

2019年12月的一天傍晚，黃秋波在陽臺收衣服，看到李麗和小區(qū)的張大哥一起從外面進了單元樓，黃秋波裝作出門的樣子，從樓梯下了一層，剛好看到他們從電梯里出來，一起進了李麗家。黃秋波等他們進去后，溜到門口側耳傾聽，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黃秋波的內心燃起了一絲嫉妒，覺得李麗太過隨便，什么男人都往家里引。

沒兩天，黃秋波從別處得知李麗組織大家周末去郊外玩，卻沒有通知他，黃秋波的心情頓時就不好了，找到李麗理論說：“怎么組織了活動也不喊我一聲，是不是對我有什么意見??？”李麗很驚訝，對他說：“你平時要工作，我以為你周末需要休息。”雖然李麗解釋得很清楚，黃秋波卻執(zhí)意認為李麗是知道他喜歡她，自抬身價，想要端著。

之后，因為疫情，黃秋波和李麗沒有經(jīng)常見面。2020年7月，廣場舞開始恢復。等黃秋波得知消息，李麗的舞伴已換了另一名男子?？吹嚼铥惡蛣e人跳舞，黃秋波的內心就升起一種莫名的嫉妒之火。

黃秋波好幾次找李麗，說自己和別人跳不出那種感覺，希望能將舞伴換過來，李麗卻說：“這已經(jīng)安排好了，換來換去不好?！?/p>

2020年9月29日，黃秋波再次提出和李麗交換舞伴，李麗沒有答應，兩人為此發(fā)生了爭吵。當著眾多人的面，黃秋波說：“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不就是看他比我有錢嗎？”李麗氣得當場灑淚，老姐妹都圍過來，紛紛指責黃秋波。

回到家后，心情不快的黃秋波喝了不少酒。晚上9點多，他來到李麗家，跟李麗道歉，說自己是因為太愛她，才說錯了話。李麗讓他早點回去休息，可他死活賴在她的家門口，李麗怕被外人看到影響不好，只能將他請進了家。

坐在李麗家的沙發(fā)上，黃秋波問李麗：“我們之前相處挺好的，你為什么非要拒絕我？”李麗說：“我對你就沒有那種感覺，何必浪費彼此時間?！?/p>

黃秋波不信：“你明明對我很好，我病了你還照顧我，給我做飯，不是對我有好感是什么？”李麗說：“我們是鄰居，孩子又都不在身邊，我以前一個人在家也生過病，那種滋味太難受了，我們是鄰居，又那么熟，相互幫襯一下是應該的！”

李麗說得情真意切，黃秋波卻一句都聽不進去：“你試一下呀，你試著跟我處一下，說不定我們很適合，以后也能過得很幸福?！?/p>

可李麗再次堅定地拒絕，直言：“如果你再這樣，以后連朋友都沒得做。你都這個年紀了，還整天整這些情情愛愛的，你就不知道羞恥嗎？”

李麗想讓黃秋波知難而退，可黃秋波覺得深受其辱，指責李麗水性楊花，不僅邀請有婦之夫進屋，還讓別的男人摟腰。

李麗打開門趕他走，兩人因此發(fā)生了打斗。盛怒之下的黃秋波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刺向了李麗的肺部，李麗中刀倒地，沒多久就無法動彈。

意識到自己殺人后，黃秋波奪門而出，正巧碰到了李麗隔壁的鄰居回家。見黃秋波驚慌失措從李麗家出來，連門都沒關，鄰居覺得很疑惑，喊了幾次李麗卻沒人答應，進屋才發(fā)現(xiàn)李麗躺在血泊當中，立馬報警。

當天晚上10點38分，大慶市公安局民警來到現(xiàn)場，確認李麗已經(jīng)死亡，又在鄰居的口供下，將躲在家里的黃秋波抓獲。

案發(fā)后，警方經(jīng)調查，發(fā)現(xiàn)李麗在小區(qū)里的風評和口碑都非常好，并未與人有曖昧關系，之前上門的張大哥只是來幫愛人拿跳舞的光盤。

李麗遇害后，其女兒和姐姐也紛紛趕來。她們說，李麗對死去的丈夫有很深的感情，從未有過再婚的打算。她身體不好，曾做過心臟搭橋手術，因為親人都在外地，有一次李麗在家發(fā)病，要不是剛好遇到來串門的鄰居將她送到醫(yī)院，差點就過去了。那次教訓讓李麗深感“遠親不如近鄰”，所以她跟鄰居搞好關系，總覺得關鍵時刻能幫上一把，卻不料被黃秋波誤解，引來殺身之禍。

2020年11月，黃秋波被大慶市人民檢察院以故意殺人罪提起訴訟，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因涉及隱私，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余人物均為化名，相關信息做了技術性處理。）

[編后]文中的女主人公李麗是典型的東北豪爽女子，為人大大咧咧，熱心快腸，她想搞好鄰里關系，卻不料讓鄰居誤讀，最后引禍上身。雖然人們常說“遠親不如近鄰”，但在熱心搞好鄰里關系時，也應該把握好度，不要讓示好變曖昧。

編輯/包奧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