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澳門是全球化進程中的重要區(qū)域,湯開建教授提出“澳門是西洋美術傳入中國的第一站”的觀點,澳門為中西文化對話與交匯發(fā)展提供了開放空間和重要助力。文章選取了澳門美術的視角來分析澳門的特有經驗和中西對話策略,在時代背景下認識澳門現當代藝術的發(fā)生與發(fā)展。
關鍵詞:中西藝術對話;中西交匯;澳門美術
隨著全球化進程的不斷加快,一個新的詞匯“逆(后)全球化”被提出,在藝術領域,當今世界不同地域對其的反思、自我丈量以及客觀訴求等都發(fā)生了新的變化和轉向。面對這些問題,本文選取澳門美術的視角,分析澳門特有的經驗和中西對話策略,在時代背景下認識澳門現當代藝術的發(fā)生與發(fā)展。本文的撰寫處在當下歷史轉折的關鍵期、窗口期,希望能給全球視野下眾多藝術工作者們自身的工作方法和運作方式提供一定的啟示。
作為地理概念,澳門地處珠江三角洲最南端,包含現轄的半島及氹仔、路環(huán)兩島,由一條細長的“根莖”連接大陸,因其形象而得名“蓮花寶地”。在中國近代史上,一方面,處于鄉(xiāng)土社會的澳門在歷史演進中始終與嶺南文化根脈相連,使其得以延續(xù)保存;另一方面,地理大發(fā)現背景下,葡萄牙人打通了澳門兩條重要航線,一條是從里斯本到澳門,即歐洲和澳門之間的航線,另一條是澳門到日本長崎的航線,這條航線中,澳門作為中國最早一批對外通商口岸的外港,為葡萄牙人帶來了極為豐厚的經貿利潤,也給澳門帶來了一個特殊的群體——土生葡人。澳門是一條文化傳播的重要命脈,大量的傳教士帶著傳教使命和對東方的向往來到澳門,澳門的開放與包容為其提供了一條中西融合、不同文化對話交匯的文化通道,形成了特有的經驗和對話策略。
一、西方美術和澳門美術的“不同而和”
法國史學家費爾南·布羅代爾認為:“各種文明都在不停地借鑒它們所鄰近的文明,哪怕它們‘重新解釋和同化了它們所接納的東西。的確,每種文明乍看之下都更像一個鐵路貨場,在不斷地接受和發(fā)送包羅萬象的貨物。”對于中西方文化在澳門的交流,美術起到了重要的作用。16世紀中期,幾位傳教士帶著對神秘東方的想象和向往,從西方而來。當時的中國內地對他們而言,可望而不可及,澳門便成為他們不斷嘗試進入中國內地的跳板。藝術語言為從西方化到澳門化的文化自覺轉化提供了有力的佐證。由此來看,無論是因緣際會還是歷史選擇,圣像畫及相關教義的圖像,在早期是帶著宗教使命傳入澳門的,澳門也充分保留了基督教美術的藝術價值。
長期以來,澳門人形成了他們特有的智慧和性格,不少澳門本地和海內外的學者近年來已經開始著力對澳門的歷史和記憶進行較為全面系統的反思和整理,并將其放在歷史的完整鏈條中理解,這是具有重要歷史意義和價值的。在澳門美術的建筑與繪畫領域中,文化包容表現得最為明顯。教堂、寺廟、炮臺與社區(qū),共同構成了澳門特有的人文景觀——歷史城區(qū)。在2005年,“澳門歷史城區(qū)”申遺成功。地標圣保祿教堂的前壁,從圖像內容上看,具有明確的敘事性和象征性,堪稱“一部打開的圣經”,包含了教義的核心內容和人物事件;從風格上看,是典型的巴洛克建筑,同時結合了東方的文化傳統、裝飾圖案和石雕技法。澳門的寺廟主要以嶺南民居建制風格為主,且有多神供奉互不相悖的顯著特點。比如哪吒廟,建筑構造上由門廊、主殿、梁柱組成,廟內既供奉地藏王菩薩的佛教圣像,也供奉哪吒、齊天大圣的道教神像,同時,哪吒廟位于距離圣保祿大教堂的百米之內,中西兩種文化相映成輝,充分體現了澳門文化的包容。
二、“中華傳統”中的嶺南美術和澳門美術
中央美術學院的李軍教授在《從圖像的重影看跨文化美術史》中,對巫鴻先生以“跨地域”和“跨傳統”的兩個“跨”字來概括“歷史性的全球美術史研究”和“比較主義”時,給出這樣的解讀:“當巫鴻把二者并列時,則暴露出他并沒有意識到它們間的本質區(qū)別——其實二者處于兩種時間序列中,而且其‘跨越主體亦迥然不同。一方面,‘跨地域的主體是發(fā)生在過去時代的人與物,以及它們實際經歷的軌跡和由此產生的因果關系;而‘跨傳統的主體則是當下的闡釋者——當后者跨越了所在傳統的囿限時,并不表示過去發(fā)生的事實有絲毫改變?!北疚膶钴娊淌谶@個觀點表示認同,一方面從嶺南美術與澳門美術之間的關系來看,嶺南美術過去時代的人與物,其經歷軌跡與澳門有著必然的互為因果的關系;另一方面澳門美術在延續(xù)、闡釋嶺南美術的基礎上,又做到了跨越其囿限來構建自我。
澳門歷史上曾屬香山縣(今中山市),故稱香山澳、濠鏡。嘉慶年間廖赤麟在《澳門竹枝詞》中仍將其稱為濠鏡澳:“波光錯綺漲晴霞,蓮葉形浮出水花。一角天開航海徑,果然無外是中華?!毕忍斓鼐墐?yōu)勢奠定了嶺南畫派在此傳播的最佳條件。澳門在特殊時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為魏源、康有為、梁啟超、孫中山等政治人物孕育革命活動提供了舞臺,在文化方面尤其是美術領域,一批廣東藝術家將嶺南畫派的藝術及其“折衷中西,融匯古今”的思想帶到澳門,這些人有高劍父及其春睡畫院的藝術家群體、鄭錦、陳樹人等等。嶺南畫派的藝術態(tài)度行儒家中庸之道,方法是借用西畫來改造中國畫,因此稱“新國畫”,他們也影響了一批學生,對澳門美術的教育、發(fā)展、傳播產生了重要影響。研究這些人的藝術理念,對研究澳門現代美術的意義、中國傳統書畫的振興、彩墨書畫在本土的傳承和海外的傳播以及全球化視野的鋪墊有著重要影響。
嶺南畫派與澳門彩墨畫、書法、篆刻是一脈相承的。高劍父、黎明、關山月等人的思想和手法傳入,使澳門在原來本地傳統民俗、西畫滲入的基礎上,展開了一系列關于澳門現代中國畫的嘗試,創(chuàng)新了澳門受西洋美術影響后的筆墨程式,形成澳門特有的水彩藝術家群體,如路易士·迪美(土生葡人)、趙偉夫、潘筱瑛等等。另外,借助對傳統筆墨的審視與理解,澳門書法篆刻藝術也得以延續(xù),傳統藝術的語言大大喚醒了澳門人心中的本土情結和對民族文化的渴望。
三、對話與交匯背景下的澳門現當代美術
澳門現當代美術的發(fā)生、發(fā)展,并非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自然發(fā)生的,澳門現當代藝術的發(fā)展是在歷史語境中不同條件的積聚下逐漸成熟的。這里需要特別提及的一個重要人物是江連浩先生,20世紀80年代,他任職賈梅士博物館館長,其間他在賈梅士博物館劃出一塊特定的區(qū)域來進行展覽空間和藝術活動,這個并不算寬闊的空間承擔了澳門一系列重要的現代展覽,其中包括葡萄牙多次現代畫展。這個空間吸引了繆鵬飛、袁之欽等人的到來,在推動澳門現當代美術發(fā)展上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隨著澳門現代藝術的發(fā)展,一系列與澳門現代書畫、西洋畫、東西藝術交流相對應的藝術支持系統建立,包括美術館、博物館、收藏機構、協會等。澳門美術界重要的事件是1987年“澳門文化體·現代畫會”的成立,這個畫會“沖破了既有的藝術范疇,開始了藝術領域的現代進程”。同年,他們又籌辦了澳門首個當代藝術展覽,雖然九位藝術家分別擁有不同的文化背景,但在展覽中卻都不同程度地體現出其藝術語言的國際性。以其中一位藝術家為例,吳衛(wèi)鳴是本土華人,如何以國際音樂節(jié)展示澳門走向世界的文化形象是他的核心思想。背景中的五線譜加上畫面跳躍的音符,融合中、英、葡三國語言的符號洋溢在畫面中,海報不止體現了音樂節(jié),而且是用現代、國際的語言來呈現澳門藝術走向世界。在這種語匯背景下,十分值得關注的是,澳門特區(qū)政府一直以來對澳門文化藝術事業(yè)給予了大力支持。一系列相關政策的出臺、各項文化基金的設置與投入都鮮明地體現了官方的意志及導向。澳門大大小小的社團十分活躍,除了官方設置的機構外,澳門的民間藝術活動十分頻繁,據不完全統計,注冊社團在澳門的數量甚至達到千余,足以見得整個地區(qū)文化藝術的積極性和活躍性。另外,從藝術家群體的組織結構來看,以往的澳門藝術家中,本土職業(yè)藝術家很少,藝術家的身份是疊加的,學習方式也多以師徒相傳為主。如今澳門的藝術家群體層次和結構發(fā)生了變化,留洋以及在內地接受高等教育的新興藝術家群體崛起,職業(yè)畫家也不乏其例,如黎小杰、梁潔雯等。
正是百年來澳門的智慧和胸懷,鑄就了今天這個人類發(fā)展史上的“文化實驗室”。澳門在推動藝術交流傳播的時空突破上,可謂是理想的典范,其內核便是對人類命運和普世價值的關注。
本文的撰寫正處在當下歷史轉折點的關鍵期、窗口期,面對世界格局的變化,選取澳門美術的視角來思考全球視野下自身的工作方法和運作方式,每個人都應身體力行地以多元角度介入多元世界中,共同朝著費孝通先生所言“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的理想圖景邁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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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琪,澳門科技大學人文藝術學院在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西藝術交流、東南亞當代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