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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色迷離

      2021-08-03 09:43:55趙文
      福建文學(xué) 2021年6期
      關(guān)鍵詞:額吉阿爸集市

      趙文

      特木熱從巴鎮(zhèn)蒙醫(yī)整骨醫(yī)院騎摩托車出來時已是黃昏。他穿行在街道上,臨街店鋪的燈光依次亮起,他感覺飛進(jìn)了一個朦朧的夢中。這個時間,他的阿爸和額吉已經(jīng)圈好了三十多頭牛,也把他兩匹心愛的黃驃馬拴在了柵欄上,賽罕草原上的星月肯定也若隱若現(xiàn)了。

      從巴鎮(zhèn)出來,特木熱的摩托車沿著沙土路爬上第三個山坡后,冒起了黑煙。到達(dá)賽罕草原,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他站在坡頂,望見烏云像濃墨一般從東南方漫過來,他的眼里飄過一絲不安。坡下是擁有十幾戶人家的恩格爾村,大小跟賽罕村差不多。特木熱的摩托車向下空擋滑行到恩格爾村正中央后,再也無法啟動了。他推著摩托車向前走,剛剛復(fù)位的右肩關(guān)節(jié)隱隱作痛。到達(dá)村西頭,他的身體被冷汗浸透了,額頭上綠豆粒兒大的汗珠經(jīng)過濃眉,流進(jìn)了他明亮的大眼睛。他的眼睛也開始澀澀生疼。

      風(fēng)停了,烏云完全罩住了恩格爾村。特木熱把摩托車推到路邊,點燃了一根香煙。他的身體微微顫抖,斜坐在車座上休息。雨說來就來,猛然間的事。四周沒有避雨的地方,特木熱硬生生被雨淋了。他狠命地打了幾個噴嚏。

      “你是哪個村的?”突然,黑暗里開啟一扇門,門內(nèi)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雖然雨聲很大,但特木熱的耳朵還是清楚地識別到了女人清朗的聲音。

      “賽罕村的?!?/p>

      “賽罕村!離這還有五十多里呢!”

      “嗯!下雨了,摩托車突然壞掉了。”特木熱的聲音依然那么有力,即使遭遇困境,骨子里的男子漢氣概還是無法掩蓋地往外冒出來。

      “哦……那……不管怎樣先進(jìn)來避避雨吧?!?/p>

      特木熱按照女人的指引,把摩托車推進(jìn)了屋。

      這是一家商店,天花板吊著一只度數(shù)不高的燈泡,屋子里有些昏黃。

      “雅茹,是誰啊?”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里屋傳來,聲音沙啞,伴著咳嗽。

      “額吉,是賽罕村路過的人,車子壞了,進(jìn)來避避雨。”

      “哦,今年的雨真是說來就來啊!孩子,給客人熬點奶茶?!?/p>

      “額吉,知道了。”

      里屋不再有說話聲,只有不斷傳來的咳嗽聲。

      特木熱不敢看女人的臉,但他知道幫助他的女人很年輕。他坐在窗邊的凳子上,顫抖的身體不能受控制。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漆黑的夜被密集的雨聲淹沒。不一會兒,女人給特木熱端來了一碗奶茶。特木熱這才看清楚女人的臉。他的腦子里忽閃過一些形容詞,都不能準(zhǔn)確地形容眼前的這張好看的臉??傊?,長到二十歲,他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女人,同時,他在心里默念了幾遍雅茹的名字。

      “跟家里人聯(lián)系了嗎?”

      雅茹的話提醒了特木熱。他趕緊掏出手機給額吉打電話說明了情況。他很想對雅茹說聲謝謝,可喉嚨像是被布日古德山上的石頭堵住了一般,怎么也發(fā)不出聲。

      雅茹在玻璃貨柜上點了一根蠟燭,然后坐在燭光下翻著書。特木熱看不清雅茹看的是什么書,只看到了烏黑亮麗的頭發(fā)。他想起正在鎮(zhèn)里讀高中的弟弟,他的弟弟也經(jīng)常在燭光下讀書。今年夏天,為了提前籌備弟弟上大學(xué)的費用,特木熱去牛市賣掉了兩頭牛,返回的路上不小心撞到電線桿,右肩關(guān)節(jié)脫臼。同村的斯琴圖開拖拉機去鎮(zhèn)里辦事,就把特木熱連人帶車送到了醫(yī)院。

      特木熱一想到弟弟就浮想聯(lián)翩。弟弟刻苦努力的樣子總能深深打動他,因此他放棄了學(xué)業(yè),成了真正的牧人。阿爸和額吉年過半百,常年勞作積下的疾病正在逐漸發(fā)作,牧場需要料理,牛群需要照顧……想到這些,某個深夜,特木熱暗暗地下決心放棄了學(xué)業(yè),隨之放下的是他一直憧憬的繁花似錦的生活,還有那個要和他一起上大學(xué)的姑娘的芳心。誰也不會知道,他的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比弟弟好。這個秘密只有兩匹黃驃馬知道,只有三十多頭牛知道,只有經(jīng)常壞掉的摩托車知道。這幾年,他的身體雖然愈發(fā)壯碩,但他的臉卻愈發(fā)滄桑。

      管它呢!長生天早已冥冥中安排好了一切蒼生的宿命,每個人都是帶著使命來到這個世間的,可怕的是逆天命而行的人。特木熱慶幸自己洞察了天命,“我就是天生的牧人?!边@句話里包含著巨大的辛酸,更包含著巨大的滿足。

      雨噼啪作響,特木熱趴在窗臺上迷迷糊糊地失去了知覺。

      特木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醒來后,夢的內(nèi)容忘得所剩無幾,只記得他跟一個年齡相仿的女人在燭光下看著書,聊著理想。他躺在床上,身體像石頭一般重重地壓著床板??伤杏X不到硬,柔軟的棉褥將他的身體放松到最舒適的狀態(tài)。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jìn)屋里,空氣里有淡淡的花香。

      “你醒了?”是雅茹的聲音。屋門是開著的,她正在擦拭貨柜的玻璃。

      “昨晚你暈倒了,胡言亂語的。后來,村里衛(wèi)生院的大夫過來給你打了一針,把你扶到床上,說沒有大礙,讓你好好休息就好?!?/p>

      特木熱身體里的血液急速流動,他快速下了床,一邊說著謝謝,一邊推著摩托車走出了商店。

      雨后的空氣真是好極了。經(jīng)過一夜的休息,特木熱的風(fēng)寒好了大半。他在村里的修理鋪修好了摩托車,可是沒有辦法在雨后的沙土上行駛,只好硬著頭皮再次找到了雅茹。雅茹被他的舉動逗笑了。她讓他把摩托車推進(jìn)屋后的倉房,又給他一雙黑色的水鞋。

      特木熱穿著水鞋走了一段路,恩格爾村已在身后消失。他換掉了鞋子,在積水里洗掉了粘在水鞋上的泥垢,滿心愉悅地抱著水鞋行走。山路慢慢舒展開來,越走越平坦,賽罕草原正在迎接他回家。雨后的草原在燦爛的陽光下綻放著無與倫比的美麗。特木熱常常會不自覺地贊嘆這美麗,這是他從血脈里流露的情感。他曾經(jīng)把這種情感說給弟弟聽,弟弟也贊嘆這種美麗,但同時告訴哥哥,他的贊嘆是建立在身體的愉悅上,如果遭遇暴風(fēng)雪,他絕不會有這樣的贊嘆。可特木熱不一樣,他贊嘆和藹的晚霞,也贊嘆冰雪覆蓋的原野。他希望這種感受弟弟能理解,不要成天抱著課本,就此失去人本應(yīng)該有的某些情感。

      接近中午,特木熱回到了家。兩匹黃驃馬看到主人后不停地點著頭,跺著腳,沒有放牧的三十幾頭牛也“哞哞”叫起來。

      吃午飯的時候,阿爸告訴特木熱下個月有大型的集市。

      “據(jù)說,這是十年來規(guī)模最大的集,政府給賽罕村及附近的村提供十天的場地,不收租金,你挑選幾頭牛去吧,可別挑老弱病殘的牛,害人害己?!卑謩傄愕哪抗饫锿钢鵁o法言說的柔和。

      “阿爸,這種事不用囑咐了,我心里有長生天,做什么事心里都有數(shù)?!?/p>

      額吉露出慈祥的笑容。

      下午,特木熱走進(jìn)牛圈挑選了五頭牛。他想逐漸把牛群的數(shù)量減少到十頭以內(nèi),把牛群合牧到斯琴圖的牛群里,然后買進(jìn)羊。這幾年,羊的價格一年比一年高,有些牧民已經(jīng)因此改善了生活狀況。但特木熱的心里想的不是這些,他想蓋一個冬暖夏涼的瓦房子,讓阿爸和額吉安享晚年,還要給弟弟攢夠娶媳婦的錢,而自己怎樣都行??墒恰蝗荒涿畹叵肫鹱蛞沟挠?,臉一下熱起來,他低頭看著一只只陷進(jìn)泥濘里的牛蹄子,還有自己沾滿泥漿的雙腳。很快,他就把自己猛然襲來的情愫打消了。老師曾經(jīng)說過,其實,天上的星星一直存在,而且一直閃閃發(fā)光,只不過白天陽光耀眼,星星是看不見的。特木熱經(jīng)常覺得自己就是某一顆星星。雖然這樣的比喻過于偉大,但是他喜歡這樣比喻。

      兩匹黃驃馬是在斯琴圖的建議下買來的。這幾年,一到七八月,賽罕草原上總有旅游大巴經(jīng)過。斯琴圖說這是掙錢的好機會,可以做一個在草原上體驗騎馬的生意。起初,特木熱也很熱衷,可后來,他越來越覺得無趣,“馬騎就騎了,還要什么錢?”他和斯琴圖發(fā)生了小小的爭執(zhí),最后不干了。兩個月,斯琴圖可以通過讓游客騎馬掙一筆不小的錢,但特木熱并不在乎?!肮芩兀⌒睦锿纯觳藕媚?!”特木熱經(jīng)常這樣安慰自己。

      兩匹馬雖然不再供游客體驗了,特木熱卻舍不得賣掉,留下來偶爾騎馬放牧。他常被村里激進(jìn)的年輕人嘲笑。

      “特木熱,你也太死板了吧,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p>

      “宰人的事我可不干!”

      “這不叫宰人,這是為了更好的生活。”

      “反正我不舒服?!?/p>

      特木熱的固執(zhí)是遺傳了他的阿爸。

      “簡直一個模子里出來的?!鳖~吉在做奶食品的時候經(jīng)常笑著說。他常常望著遠(yuǎn)處的敖包憨憨地笑著。

      連續(xù)幾天的大晴天把濕漉漉的草原曬干了。特木熱騎著馬來到了恩格爾村,盡管他打消了那個猛然侵襲他心靈的情愫,但是見到雅茹的時候,他還是羞澀地低下了頭。

      雅茹倒是沒有忸怩,她看到特木熱的黃驃馬,情不自禁地贊嘆。

      “這……這是你的馬嗎?好漂亮?。∥液镁脹]有騎馬了?!?/p>

      “給……”特木熱木訥地將韁繩遞到了雅茹的手邊。

      雅茹向額吉囑咐幾句后接過了韁繩。雅茹上馬的動作那么嫻熟,顯然從小就騎過馬。

      恩格爾村西邊有一片草地,7月的天空把草映襯得格外濃綠。雅茹騎著黃驃馬在草地上兜圈,情不自禁地唱著短調(diào)民歌,歌聲像百靈鳥的叫聲一樣動聽。雅茹騎了幾圈后下馬。他們在草地上漫步,草輕撫他們的腳脖,馬跟在他們的身后。

      “今天我太高興啦,謝謝你,自從阿爸去了長生天后,我再也沒有騎過馬。”雅茹把哀傷的情愫藏在了平淡中。

      “哦……”特木熱的喉嚨還是被石頭堵住了。他越想表達(dá),就越不能表達(dá)。

      兩個人都沉默了。他們緩緩地來到商店門口道別。

      “過些天賽罕草原上有大型集市,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去……你可以去賣點吃的喝的。”特木熱突然想起集市的事,笨笨地說。

      “我也聽說了,可是我沒有車,冰柜怎么搬過去呢?再說,我出門,額吉誰來照顧呢?”

      “孩子,你想去就去吧,一頓飯的事,我一個人能行?!辈恢螘r,雅茹的額吉已經(jīng)站在門口,拄著拐杖,咳嗽著說。

      “額吉,你怎么出來了?快點回屋,見風(fēng)又要難受了?!?/p>

      “我沒事,我能行,能行……”

      特木熱趕緊跑過去扶著雅茹的額吉進(jìn)了里屋。

      特木熱把韁繩拴在摩托車后面,一句話也沒有說,向著賽罕草原走了。雅茹有些惆悵地望著他的背影,搖搖頭輕輕地笑了。

      特木熱回到賽罕村后,去騎馬照相的地方找斯琴圖,拉著他到賽罕河邊喝酒。斯琴圖的牛群越來越大,但屬于他的牛并不多,他幾乎把全村人的牛合牧到一起,不知從哪里雇了個牛倌,自己則成天做各種活泛的買賣。他比特木熱大幾歲,腦子轉(zhuǎn)得快,裝滿了鬼點子。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特木熱根本不計較斯琴圖唯利是圖的一面,別人的事情他管不了,但可以保持自己。比如這次喝酒,斯琴圖為了圖個方便,要在全村人祭拜的敖包下喝酒,特木熱卻死活不肯,他覺得神圣的就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就是不可侵犯的,硬是拉著斯琴圖來到了賽罕河邊。

      夏季的風(fēng)吹得讓人心神蕩漾。特木熱靠著河邊的樹大口喝烈酒。

      “你這是怎么搞的?”

      “斯琴圖,給我唱一首烏力格爾吧。”

      “唱哪一段呢?”

      “就唱哈布圖哈薩爾!”

      “可是,沒有四胡?!?/p>

      特木熱折了兩根樹枝遞給斯琴圖說:“就用這個?!?/p>

      “扎……哈布圖哈薩爾生性剛直,桀驁不馴……”

      特木熱隨著斯琴圖唱的烏力格爾不斷地擺弄著手臂,一會兒雄鷹,一會兒鴻雁。他們閉著眼睛陶醉在賽罕草原上。

      等斯琴圖唱完,特木熱回味著故事情節(jié),心滿意足地笑了。

      “斯琴圖,你可真是天生的烏力格爾藝術(shù)家?。∥液孟袼奈迥隂]聽你唱了。你看這賽罕草原,因為你的烏力格爾更綠了;你看這賽罕河水,因為你的烏力格爾更清了;你看這賽罕村,因為你的烏力格爾更靜了?!?/p>

      “特木熱,其實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放心,安達(dá)我有底線。不過,你好像還有其他心事哦!”

      “哪有其他心事!”

      “你臉上寫著呢!”

      賽罕河被太陽照著,被風(fēng)吹著。特木熱的臉熱辣辣的,心里無端生長著某種情愫。像是瘋長的野草,可是又那么溫柔;像是輕柔的云朵,可是又那么凝重;像是長長的土路,可是又那么宛轉(zhuǎn)。管它呢!總之,心上已經(jīng)開出了一朵嬌羞的薩日朗花。

      他們喝得醉醺醺的,可無論他們怎樣跌跌撞撞,寬大的馬背都承載了他們所有的搖擺。有些東西是不能變的,也不應(yīng)該變的。

      弟弟放暑假,特木熱去巴鎮(zhèn)接弟弟,返回的路上他從雅茹的商店買香煙,但他不好意思在雅茹面前點煙,他想把自己粗糙的一面隱藏起來,就把香煙胡亂揣進(jìn)了褲兜。他這種很容易被人看出來的內(nèi)心活動,讓雅茹覺得他很可愛。

      特木熱還特意去了蒙醫(yī)院,給雅茹的額吉買了幾包蒙藥。他上次見雅茹,聽到雅茹的額吉在里屋叨咕自己吃的某種蒙藥快沒了。雅茹從特木熱手里接過藥,她本想給他藥錢,可又覺得這樣做不太好,只能對著他微笑感謝。雅茹心想,特木熱可真是細(xì)心的人??!

      “后天的集市,你也出攤吧,賣點飲料和雪糕,天氣這么熱肯定很多人會買。”特木熱一手把著車把,一手抱著頭盔說。顯然,第三次見到雅茹,他已經(jīng)放松了許多,但他不知為何,一見到雅茹他總想很快就離開,可一離開就想再見?!昂筇烨宄浚议_斯琴圖的拖拉機來接你,這兩天你多備點貨吧?!?/p>

      雅茹還沒有回答,特木熱就掉轉(zhuǎn)了摩托車的頭,這不是什么大男子主義,而是他不想讓雅茹看到自己發(fā)燙的臉。弟弟早已看出是怎么回事,用力捏了一下哥哥兩側(cè)的肋骨。特木熱又笑又疼,摩托車險些摔倒。

      兄弟倆騎車馳騁在草原上,好像既逆風(fēng)又順風(fēng),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阻擋著他們,又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助推著他們。特木熱心里想,弟弟?。】炜扉L成男子漢吧!去尋找哥哥曾經(jīng)憧憬過的繁花似錦的生活。哥哥像布日古德山上的石頭一樣成為你堅實的后盾,像賽罕草原上的草一樣溫柔地愛著你。只是,不管你將來去了哪里,都不要忘記自己的故鄉(xiāng),不要忘記你是蒼生天的孩子。

      兄弟倆回家后就開始忙碌集市的事。斯琴圖把拖拉機開進(jìn)特木熱家院里時,晚霞已經(jīng)輕柔地灑下來了。

      “特木熱,明天給人家看牛的時候賣點力氣,這些老板都很有錢,也不差事,這次弄好了,以后每年的集市上他們都會找你的??匆活^牛就是三百塊錢,沒幾年,你娶媳婦的錢都攢夠了?!?/p>

      特木熱是養(yǎng)牛的行家,牛的好賴,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次集市,從外地來了好些老板,他們想要精挑細(xì)選優(yōu)質(zhì)草原牛,但他們不會挑選,于是經(jīng)人介紹認(rèn)識了斯琴圖,斯琴圖一個人忙不過來,又找了特木熱。

      “放心吧,看牛我還是比較在行的,不過明天我可能晚一點到,你先帶著弟弟去,讓他也鍛煉鍛煉?!?/p>

      “晚一點行,可不要晚太多哦!”斯琴圖呵呵笑起來,他接著說:“你弟弟馬上就是大學(xué)生了,還需要我們幫他鍛煉鍛煉嗎?”

      “大學(xué)生也是人,也是牧民的孩子,是牧民的孩子就要糙一點。”

      特木熱覺得弟弟真的應(yīng)該鍛煉了,一味地刻苦學(xué)習(xí),身子都弱不禁風(fēng)了。特木熱想,如果弟弟是牧人,娶媳婦都困難了。一定要讓他變成真正的男子漢!

      晨露打濕了草原。特木熱開著拖拉機來到了雅茹的商店。他借助一長條堅實的木板,硬是把兩個冰柜推上了車廂,還把十幾箱飲料一股腦兒搬了上去。晨曦微茫,他大汗淋漓,汗水像晨露一樣灑遍全身,發(fā)脹的肌肉有些酸痛,同時把一件剛換上的白色T恤衫撐得棱角分明。他一點都不覺得累,他因為能幫到心愛的姑娘而心滿意足。

      雅茹穿了一件淡藍(lán)色的蒙古袍,她修長的身材仿佛飄動的哈達(dá)。這是她近幾年來第一次出門。她的阿爸去了長生天后,她一個人照顧著重病的額吉,剛成年就肩負(fù)家庭的重?fù)?dān)。她賣掉了牛馬,開了這家商店。她出落得越來越美,從去年開始,村里的年輕小伙子們總是一遍遍跨過她商店的門檻,尋找機會接近她。

      “雅茹,我的孩子?。⊙劭粗偷搅苏劵檎摷薜哪挲g,村里這些個好小伙子,你好好挑選一個。這樣,額吉也能安詳?shù)厝フ夷愕陌至??!毖湃闶冀K沒有辦法回答額吉的話。商店前方不遠(yuǎn)處,有一座小山,白云總是飄過山頂,然后去到未知的地方。她常常看著那些聚散離合的白云想,也許這輩子就這樣了。但是她心里始終有些不甘心,她沒有辦法繼續(xù)讀書,沒有辦法走出恩格爾村,可是她渴望遇見懂她的人,如果連這一點都無法如愿,她覺得自己的一生會有很大的遺憾。

      特木熱緊緊握著方向盤,身上的肌肉隨著拖拉機的震顫而抖動。他覺得這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幸福。他因為自己是牧民,生活在賽罕草原上而慶幸。如果沒有這些,他怎么能遇見雅茹呢?如果不能遇見雅茹,他怎么能體會到除了艱苦的勞作外,人生原來還會有如此美妙的時光?他覺得自己正在夢中,就像他經(jīng)常黃昏時分離開巴鎮(zhèn),在五彩繽紛的燈光下騎車穿行時一樣,不!那才是真正的夢,而眼下是現(xiàn)實,現(xiàn)實比夢更美好!

      特木熱和雅茹到達(dá)集市的時候,集市已經(jīng)人山人海。特木熱把雅茹的冰柜等物品安置在事先預(yù)定好的攤位上,支起遮陽傘,再把電線接到集市提供的接口。雅茹的旁邊是一個賣充電寶的五十歲左右的女人。女人一直上下打量雅茹,嘴里發(fā)出“嘖嘖嘖”的怪聲。

      “長得真標(biāo)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哪個村的?以前怎么沒有見過?”

      “我叫雅茹,恩格爾村的?!毖湃阌行┎缓靡馑剂?。

      “那個男人是你的哥哥,還是什么人?”女人看著忙前忙后的特木熱,斜著身子,壓低嗓門問。

      “他……他不是我哥哥,是我……朋友?!?/p>

      “哦!看樣子,是放牧的吧?”

      雅茹沒有回應(yīng),她突然有些反感女人肆無忌憚的問話。

      “你看——”女人扭頭,用下巴指著站在集市辦公處門口,穿著襯衫西服,二十多歲模樣的瘦高男人說,“那是我兒子,今年大學(xué)畢業(yè),剛分到鎮(zhèn)政府工作。你看,他多帥,多精神?!?/p>

      雅茹抿嘴笑了笑,還是沒有說話。他們的對話特木熱早已聽到,女人說話的聲音看似小聲,實則想讓特木熱聽見。但是特木熱一直默默地干著活兒,雖然有點惱羞成怒,可是一想到自己家的處境,他沒有辦法發(fā)怒,有的只是莫名的失落。他想,也許女人說得對,像雅茹這樣的人,應(yīng)該有更好的男人,有更好的生活。我的一生注定要與賽罕草原在一起了。

      連續(xù)好幾天,特木熱一早一晚接送雅茹,只是一味地幫忙,卻不多說一句話。雅茹遞過去的飲料和雪糕他也不接,干完活兒就走了,他的背影總是很快地消失在集市的牛群里,或者消失在傍晚的恩格爾村西頭。女人和雅茹聊得越多,他消失得就越快。后來,他已經(jīng)不去聽她們在聊什么了,只是偶爾遠(yuǎn)遠(yuǎn)看到雅茹被女人的話逗得捂嘴笑。

      有一天傍晚,雅茹終于無法忍受特木熱的冷漠,她說:“如果一直這樣,明天開始你就別來了,我本來也不是為了多掙錢才去的集市?!?/p>

      特木熱還是沒有說話。他本想說點什么,可是感覺說什么都是錯的。為了弟弟放棄學(xué)業(yè)那天開始,他的話一天比一天少,他正在逐漸理解阿爸的沉默。他的阿爸曾經(jīng)告訴他,草原上的男人,外表要像布日古德山一樣堅硬,但內(nèi)心一定要像賽罕河一樣清澈透明。

      當(dāng)晚,特木熱一夜無眠。第二天,特木熱再次出現(xiàn)在雅茹的面前,雅茹“撲哧”笑出了聲。特木熱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但是他從心底惦記著雅茹,他已經(jīng)無法控制對雅茹的想念,總想很快就見到雅茹。不過,既然不能和雅茹在一起,那么以后在心里就把她當(dāng)成妹妹吧!特木熱這樣想。

      雖然,雅茹和女人總是說說笑笑的,但是,特木熱的心里不再惱怒。“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宿命?!彼@樣安慰自己。他覺得自己的理解是對的,就像讓弟弟賣牛,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弟弟把五頭牛輕輕松松地賣出了高價。弟弟將來肯定是能干大事的人,而自己只能替人挑選牛了。

      半個月的集市很快就過去了。特木熱向雅茹的攤位走去的時候,賣充電寶的女人不知在給雅茹說著什么,兩個人的頭都快要挨到一起了。直到快走近的時候,他才聽到雅茹對女人說的話。

      “我只喜歡牧人?!?/p>

      這句話重重地落在特木熱的心上。原來雅茹是這樣的女人,這樣純粹而樸實,這樣堅定而執(zhí)著。特木熱心里本要熄滅的火又重新燃燒起來。

      “這下你放心了吧!”回去的路上,雅茹坐在特木熱的側(cè)面說。盡管她的聲音不大,盡管拖拉機的噪音震著耳朵,但特木熱還是聽到了雅茹嗔怒而甜美的聲音。

      “賽罕村里好像沒有商店,是不是?”

      “嗯!”

      “黃驃馬會一直在的吧?”

      “嗯!”

      ……

      夕陽的余暉落在特木熱滿是汗?jié)n的臉上,落在雅茹隨風(fēng)擺動的束腰上,落在整個草原上。

      責(zé)任編輯楊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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