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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孤絕

      2021-08-03 07:22:59禾岫
      美文 2021年14期
      關(guān)鍵詞:驢駒驢子牲畜

      禾岫

      少年時,最難以忍受的,莫過于黑夜降臨后,整個院落一言不發(fā)的岑寂。期待了一整個白日的推門聲,遲遲不見。高墻外偶有熟悉的干咳和布鞋的窸窣,然而終究止于門庭,轉(zhuǎn)而投了他處。彼時家里多有儲雜的破屋幾間,終年半掩。到了夜里,門縫里便溢出瘆人的光來,那光是極純粹的黑,是極窮困的光,我從不敢走近,也就自然不敢直視,唯恐看見里頭泛著青光的可怕的眼睛,并與其對視。于是,我和哥哥篤定地認(rèn)為,但凡有門的漆黑里,必定會有可怕的鬼怪,他們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其真面目,定然滿足全部恐怖的想象。世界上,這樣的有門的極純粹的黑數(shù)之不盡,他們無一例外地成為了我少年記憶中同樣極純粹的黑,像一種天生的病癥,注定隨我走完這才剛剛開始又似乎很快就要消盡的日子。

      少時記憶里,印象最深的,不是牛谷河岸齊膝的水草里聒噪的蛙聲,不是搖搖欲墜的麥垛里嘐嘐聱聱的小家鼠,不是歲末年關(guān)屋頂喧囂的鼓聲,也不是檐下嗷嗷待哺的雛燕……而是黑夜降臨后的饑餓與恐懼。

      家中土地,多在離家數(shù)里的山上。從耕地到播種,再到除草施肥,收割入倉,整個環(huán)節(jié)下來,人往往要奔波數(shù)百回。然而,這些奔波似乎天生就只屬于父母和哥哥,我更像是個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嬰兒,被動地享受著來自傳統(tǒng)親情賜予的孤獨和饑餓。父母每次下地,多是在我的睡夢中開始的,朦朦朧朧中聽到類似門扇閉合時發(fā)出的輕微的聲響,心里很害怕,卻又不愿醒來。然而心中明白,就剩下自己一人了。于是,便聞得緊鎖大門前的椿樹上,幾只頹唐的老鴉不歇地哀叫著,硬生生將高墻內(nèi)的孤獨逼迫得更加緊俏、要緊起來。到了傍晚,就連鴉聲也變得嘶啞,也許是腹空難忍,到最后幾乎成了乞求。讓本就凄涼的遭遇,生生多了幾分悲戚。而高墻外,依然是無邊無際的寂靜。

      我有一發(fā)小,是個老生胎。據(jù)說是在其父五十歲時才生的他,上邊連著四個都是姐姐。其父老來得子,后繼有人,皆大歡喜,將他視為掌上明珠。無奈家中兒女太多,吃飯也成了問題。其父年輕時教過私塾,除了喜歡嚼幾句“之乎者也”之類的古文舊話外,還寫得一手好看的毛筆字。平日里,到其府上求字者大有人在,也能換得一些碎銀糧肉之類,勉強貼補家用。但在一家七張等著吃飯的嘴面前,即便潤筆再翻上三番,也依然是杯水車薪。好在其父頗有打算,一番合計后,決定將烙好的“黃團長”切成巴掌大小的三角(困難時期,隴中一帶人將苞谷面烙的餅子稱作“黃團長”,將蕎面和黑面烙成的饃饃叫做“黑司令”,用以自嘲),然后盛于蒲籃,最后用胡麻毛繩懸于房梁。規(guī)定一日只能吃兩頓,一次一人得一塊,早晚各一次。就這樣,硬生生將五個孩子全部拉扯成人。這是父輩對抗貧窮的無奈之舉,但在天災(zāi)人禍的年代里,這樣的做法無疑是一種極其奏效的經(jīng)驗之舉,多少有些智慧的。小時候,每次去他家玩,總要立于檐下,好奇地盯著懸在頭頂?shù)钠鸦@看上好長時間。有時看久了,眼前便會驚現(xiàn)一陣極純粹的饑餓的黑來,常常要等很久才勉強恢復(fù)過來。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要是恢復(fù)不過來,是不是就不關(guān)現(xiàn)在什么事了。

      離開老家已有近十年了,盡管逢年過節(jié)都會回去,但已明顯有些生分,竟如同旅游了。起初,我竟以為能逃離一日三餐啃食土豆的命運而竊喜不已。那既不像米面,也不像大肉,且口感極度粗糙的臃腫的家伙,在很長一段歲月中,使得我年少的自尊黯淡無光。殊不知,在多年前,我對父親也曾有過如此這般極其荒誕的情緒,這讓成年后的我懊悔不已。他似乎一直都以“懦弱無能”的印象出現(xiàn)在我的童年記憶中,當(dāng)時的我并不像現(xiàn)在這樣勉強理解他的忍辱負(fù)重和用心良苦,只是看到父親在村人咄咄逼人的唾罵和欺辱中像個失去知覺的傻子一樣,默不作聲……

      在農(nóng)村老家,人的命運注定要和土地糾纏不清,就連死后,也要長眠于那荒僻的陰屲坡頭,一邊遭受風(fēng)雨的侵蝕,一邊忍受來自地獄的低隰之氣的侵?jǐn)_。據(jù)說,在地獄,依然有貧富之分,窮人有窮人的地獄,富人有富人的地獄,這大約就是現(xiàn)世里人們想方設(shè)法都要擺脫貧窮的原因之一罷。這樣想來,脫貧致富,不光是為現(xiàn)世謀福,更是為后世謀福,是件極富意義的事情了。

      中國農(nóng)村的故事也大都與土地有關(guān),悲的,喜的;紅的,白的;綠的,黃的,仿佛都是藏在土地里的種子,一旦土壤、溫度、水分、氣候等條件滿足,它們便會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成為風(fēng)景,亦或傷害,如此往復(fù),蒂固根深。

      大約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個深秋的黃昏,父親像往常一樣,腿上蓋了破棉襖,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用祖?zhèn)鞯睦咸椎氖炙?,剝著新近從地里拉來的玉米。剝到一定?shù)量時,便將其一個個姊妹般辮在一起,接著,將辮好的玉米辮小心翼翼地纏繞于檐下孤立的椽上。大約三四個時辰,原本只有腕臂粗細且極端丑陋又飽受蟲噬的榆木,竟如同著了華裝,成了金光燦燦的如盤巨椽。

      彼時,我與哥哥正趴在用驢糞燒得熱烘烘的土炕上,細聲朗誦著蹩腳的英語課文,母親則在廚房里準(zhǔn)備著晚飯。就在母親宣布晚飯已經(jīng)做熟的間隙,一陣刺耳的踏門聲瞬間讓一家人餓意全無。父親連忙起身向門口走去,母親一邊用圍裙擦去手上的水漬,一邊奔向門口,我和哥哥趴在窗戶上,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父親離開后,很快便聽到墻外爭吵的聲音,但無論我如何仔細傾聽,也絲毫聽不見父親的聲音,于是,在哥哥的提議下,我們決定出去看個究竟。走近時才發(fā)現(xiàn),原本陳舊的大門已框扇分離,透過門扇巨大的“傷口”,清晰地看到,我最敬重的父親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無辜地站在門口。一個手提鐵鍬的村人正惡氣狠狠地用手指著他大聲呵斥(大意是罵父親耕地時將土弄到了地界上。事實上,是對方偷偷移了地界石,這才造成了父親“越界”的假象。幾年前,對方在外打工被人打傷眼睛,回到村里后,沒有地,沒有種子,沒有牲畜,父親見狀,便將家里所剩不多的口糧送給了對方,隨后又將家里的毛驢借與對方去耕種),不時還揮起手中的鐵鍬,做出欲砸狀,而父親卻一聲不吭地長久地佇立在那里。我多么希望他能將拳頭用力地?fù)]向面前的惡人,直到打得對方滿地找牙。然而,他沒有,他依然沉默著,沉默著。我怎么也不愿相信這就是我的父親該有的形象,他本可以將對方打到跪地求饒的。我無數(shù)次看到父親曾用自己沙包大的拳頭,將拴在木樁上的用玉米填充的粗麻口袋擊打得砰砰作響。后來,當(dāng)母親卸下口袋后發(fā)現(xiàn),其中的玉米早已變成了粉末。這樣的粉末成為我早年不盡如意的學(xué)生記憶中,一層拭之不去的頹痕。

      長大后才慢慢明白,父親多年的隱忍是如何不易——武力也并不能解決問題。

      父親那一代人,多患有風(fēng)濕,時令一過秋分,天氣漸寒,病處便如毒蟲噬骨,痛癢難忍。老人們害怕了,即便圍坐于爐火旁,也不忘在腿上蓋上一層厚厚的棉被。好在老人們活得也還通透,常常將其自嘲為“窮疾”。想來,竟連疾病之類也有了階級之分,誰曾想到,痛風(fēng)、糖尿病等“富疾”亦成了很大一批人一生都不可照見的奢侈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遺憾?好在這幾年國家在農(nóng)村開展扶貧,搖搖欲墜的土坯換成了水泥紅磚,不用出屋也能接到清澈可口的自來水。日子好了,連炕都變成了“電炕”。即便是三九寒天,朔風(fēng)也很少進到屋里,老人們自然免受了更多磨難。

      千禧年來臨時,我剛滿八歲,還在離家三公里的鎮(zhèn)上讀小學(xué),負(fù)責(zé)給我們教語文和數(shù)學(xué)的老師,正是父親當(dāng)年的老師。因此,當(dāng)年聽到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我連老子都教的了,何況是老子的兒子?老先生們一生弊衣簞食,熬姜呷醋,雖飽讀詩書、嚴(yán)謹(jǐn)治學(xué)、誨人不倦,卻拘泥陳法,不通世故,是名副其實的“舊社會”生成的老學(xué)究。倘若較起真來,頗有些孩子似的憨厚稚氣,無端一個“老小孩”了。這么多年過去了,再回想起當(dāng)年的情景,不禁恍惚,仿佛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從前歷歷在目的記憶隨著胡子的瘋長,也都似稚氣漸漸褪去,而后只剩下無聲的欷吁,長久徘徊在無地可依的孤燈長夜。那些將一生都奉獻給農(nóng)村教育的“老學(xué)究”們,終究老去了,而我,竟連他們的名字和面孔都已經(jīng)記不起來。前兩年,回老家時,偶然聞得他們接連離開的噩耗,心中便驚起一道輕微卻極哀傷的痛楚來。我跟父親說,他也依然只是沉默——就像從前面對村人咄咄逼人的唾罵和欺辱時的沉默那樣,極隱忍。

      父親是個匠人,因為名聲在野,我跟哥哥都稱他為“民間藝術(shù)家”。他有時是木匠,有時是瓦匠,有時又是石匠……在鄉(xiāng)下,匠人是大多數(shù)美好的創(chuàng)造者,是隱藏于民間的藝術(shù)家,村里近乎一半以上的人家的桌椅板凳、門窗鍋灶、犁鏵籠頭等都出自父親之手。在老家,為莊人做事是不求回報的,常常是一杯茶、一碗飯、一個被面也叫人滿心歡喜,然而,村人多不念好。現(xiàn)在看來,當(dāng)時的父親也多有些吃力不討好的義務(wù)勞動了。我向來反對不求回報的付出,換作現(xiàn)在,我斷然是不允許父親去做的。然而,父親卻總覺得是我太過較真,不是促進鄰里和睦的態(tài)度。父親這樣的古舊,反倒顯出我這做兒子的執(zhí)拗,轉(zhuǎn)而讓我羞愧難當(dāng)起來。

      有一年,老家下了很大的雪,且恰巧逢著回家的日子。蘭州距離通渭約兩百公里,沒有直達的高速,因此必須要走很長一段時間的鄉(xiāng)道。大雪過后的隴中四野蒼茫,隱隱可以聞見道路兩旁傍山的村落里雞犬鳴吠。寂寞裊娜的煙火,不經(jīng)意在歸人寒愴的心頭生出一絲暖意,卻終究遙遠無力,過后,更生驚悸!大約就在這個時候,遠在通渭的父親,早已提著掃帚,將整條進村的路,清掃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國家搞鄉(xiāng)村振興,就應(yīng)該把這些人重視起來,讓他們成為鄉(xiāng)村振興的領(lǐng)頭人。

      很多關(guān)于苦難與饑餓的事,經(jīng)常不會記得太久。心無念想,便無回響,人也能更好地望向遠處。那是在剛剛才具備記憶的年歲,尚聽不懂世間的語言,亦不能辨析人類表情所透露的哀樂,好像常常餓著。天空的灰,像一只翼大如擎的烏鴉,一動不動地懸在頭頂。有時候仰望一只飛鳥,都要伸長脖子,踮起腳尖,學(xué)習(xí)它們飛行的姿勢,以為輕盈。不常穿鞋,也無衣褲,只是遭遇雨雪的年月,腳趾又總能感覺入骨的冰涼。好在那時年少,不知悲傷。

      村北的閑田,緊挨著河流,河岸水草青翠,河上綠波盈盈。艷陽灼膚的季節(jié)里,我們吆了牲畜,看它們笨拙地把頭埋進青草里一整天,我們則從早到晚都在河里泡著,用以躲避太陽和蚊蟲。有時候會突然感到饑餓,抬頭時兩眼發(fā)黑,世界一片昏黃。我們努力咽著唾沫,僥幸將其逼退。這樣的手段年少時曾屢試不爽。過了黃昏,饑餓就變得呆弱,再久就無關(guān)緊要了。我們等著傍晚,父母挑了水擔(dān),把我們連同月亮一起挑回家去,牲畜們沉默著跟在身后,臃腫的姿勢和夜晚一樣使人著迷。

      到了家中,母親收拾好飯食,一家人擠在院子中央的石桌旁,說說笑笑,開心得如同盛夏的每一次豐收。每到這時,父親便會放下碗筷,轉(zhuǎn)身抓過我的胳膊,用指甲在我的手臂上輕輕劃動,結(jié)果又總會如他所料,清晰浮起的白痕暴露著我的慌張。父親知道我的水性好,卻又極力反對我去鳧水。年少時不理解,反生怨恨。如今想來,滿心愧疚,亦有諸多趣味,會心一笑矣。

      我總是想方設(shè)法地避開父母,去到河里鳧水。印象中,北方農(nóng)村的夏天炎熱焦躁,麥穗和太陽的顏色一樣,像火焰中開出的花,任何一個都能使人聯(lián)想到傷害。太陽傷莊稼,萎靡不振的莊稼涼人心。大人們身心疲乏,午飯后便匆匆趕往地里,而我總會在他們離開之前假借上廁所提前離開,出門時怕父母親聽到,便小心翼翼地取下門閂,從門縫中擠出去。然后一路飛奔,直抵河水。

      在鄉(xiāng)下,一到夏天,蚊蟲就好像是突然從地里爬出來,一只只,一片片,瘟疫般緊隨著人畜。

      六月,麥子成熟時,父母親每天忙著收割,無暇顧及我,但我也不能整日在家里閑待,于是我主動請纓,包攬了家中牲畜的一日三餐,放驢就成了我童年時代最為快樂的事了。有時候玩得累了,就將驢子趕進三面環(huán)山的溝谷里,折一些樹枝將出口攔截,然后尋一塊青草茂盛的空地躺下,學(xué)大人模樣翹起二郎腿,嘴里再嚼一根冰草莖,瞅著天空獨自發(fā)呆。有時候瞅著瞅著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醒來時四野漆黑,驢子也不知去向。于是提了樹枝滿山奔走找尋,無望后垂頭喪氣地回了家。一路上怕父母責(zé)怪,忐忑不安,想過很多應(yīng)對的辦法,但最后還是覺得理由牽強,不攻自破。到家后才發(fā)現(xiàn),驢子已經(jīng)飲了水,入了圈。后來再次遭遇,就踏實了許多。想來那時候家里窮,人很多時候都餓著肚子,但莊稼人對于牲畜卻從來不會怠慢,對待它們就像對待自己的骨肉一樣,掏肝挖肺。于是牲畜們感念主人的恩情,不論何時,何地,都記得回家。后來有一次我終于忍不住問父親,家里的驢子為什么一到晚上就自己跑回家了呢?而且每一次不論多遠都不會走丟?父親說,不管是人還是畜生,都是有情感的。你對它好,它就能感覺到。莊稼人對驢子心疼,驢子就會感恩。它們最清楚哪里才是自己的家。

      十幾年前,我到了縣城讀高中,哥哥也去了外地讀大學(xué)。母親則為了給我們弟兄倆賺取學(xué)費,獨自去了北疆摘棉花,家中只留下父親一個人。母親一走,父親則成了“家庭主婦”,負(fù)責(zé)料理我們兄弟二人的衣食起居及其他一切農(nóng)務(wù),包括牲畜們的吃喝,從早到晚忙忙碌碌。

      有一年,母親剛走,牛谷河就發(fā)了大水,家中唯一的菜地被毀,整整一年,土豆就成了全家人碗中唯一的蔬菜。有好多次,我都想扔下碗筷,以憤然離席來抗議內(nèi)心對于此種現(xiàn)狀的不滿,好讓父親為眼前的這一切多少有些自責(zé)。但天生的卑怯讓我很快就打消了這樣的滑稽想法。

      現(xiàn)在想想,幸虧當(dāng)時我沒有那樣做,否則這一生,我都將為自己的無知和殘忍而愧疚自責(zé)。

      入冬時,人們就開始往地里儲備糞肥,家中勞力充足的,多用架子車?yán)?,沒幾日便完工。勞力不足的,便只好吆了牲畜,一趟一趟地往地里馱。老家的地大都是偏遠險惡的山地,很多田地只有一條通往其中的羊腸小道,人和牲畜走在上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

      有一年,家中的驢子生了小駒。幾個月后,小駒在父親的精心照料下迅速長大,開始跟隨它的母親一起投身農(nóng)事。有一天,父親一大早便吆了驢子往地里馱糞,當(dāng)時小驢駒就緊跟在它母親的身后。后來父親說,小驢駒跟著母親寸步不離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的我,出門總是要拽著父母的衣角,既怯弱,又無比堅定。在快要進到地里時,小驢駒后蹄突然踏空,一個跟頭栽到了地埂下的窟洞里,四肢被牢牢卡住。父親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不知所措,他隨即扔下背上的鐵锨,跳進窟洞,試圖將小驢駒身體撐起來,可是哪里能撐得起來???小驢駒的腰早已在眼下窄小的空間中生生折斷,動彈不得。父親只好爬上來,一路飛奔跑回村里喊人幫忙。費了千辛萬苦才將小驢駒弄回家里。然而村里的獸醫(yī)卻告訴父親,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等著吃肉或者賣給驢肉販子吧!

      后來的幾天父親哪都沒有去,就寸步不離地蹲在驢圈里,晚上就躺在氈子上摟著小驢駒一起睡,直到一周后小驢駒死去。父親并沒有像獸醫(yī)說的那樣把它吃掉,或是賣給驢肉販子,而是找了塊僻靜的土地,將其埋了。

      有一年,我問他,為啥不把驢子吃了或者賣了。父親告訴我,莊稼人世世代代就靠著這些可憐的牲畜吃飯,它們就如同莊稼人的衣食父母,衣食父母吃得吃不得?聽到這,我頓時啞口無言,竟為自己的殘忍和無知自責(zé)起來。

      這么多年,我一直牢牢記著父親的那番話:莊稼人世世代代就靠著這些可憐的牲畜吃飯,它們就如同莊稼人的衣食父母,衣食父母吃得吃不得?

      這幾年,常常聽到父母親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家常小事而爭吵。初聞時,不能理解,常以“從前窮苦,不見半點爭吵;如今衣食不愁,反生些埋怨,實為不該”之理,加以批評。后來母親一語讓我恍然大悟。她說:“從前窮的時候,兩個人一天到晚只顧著跑光陰,哪有時間顧得上吵架,彼此自然少了關(guān)懷,更無生活可言;現(xiàn)在雖然偶爾也會爭吵,卻再也不為衣食憂愁,人可以靜下來去認(rèn)真審視和關(guān)懷周圍的人和物,希望他們過得更好?!闭l會想到,從窮苦日子走來的人,能夠任性地跟自己愛的人痛痛快快地吵上一架,是怎樣的一種難得的奢侈?然而,這樣的體驗,與少年記憶中極純粹的黑的孤絕一樣,于我竟成了永恒的水中之月了?,F(xiàn)在,我只愿他們能平安健康,順心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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