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彬
明月的清輝灑在西鄉(xiāng)的西塘河上,清澈的河水倒映著明月。船行駛在河面上,櫓劃起的漣漪,讓水中的明月也動了起來,仿佛一直要隨著船兒走,它也想送景高公和元芳父子返鄉(xiāng)。
夜色中的村落靜靜的,人們枕著流水聲睡熟了,偶爾幾聲犬吠,像是在告訴人們有船靠近碼頭了。
船慢慢地靠上碼頭,父子二人背起行囊,拿起油布雨傘,元芳攙扶著父親上了岸。老街幽靜而祥和,跨過前面這座石拱橋,他們就回到朝思暮想的家園了。
借著月光,二人輕輕抬腳,踏著一級級石條臺階,走到石拱橋上。只見橋面上臥著一位醉漢,橋本就不寬,這人剛好擋住了去路。景高公上前輕搖醉漢,“小哥,為何睡在橋上了?趕快起來回家去睡,小心著涼?!?/p>
醉漢睜開惺忪的雙眼,看著眼前的陌生人,不耐煩地說:“外鄉(xiāng)人,你們這么晚來我們村干什么?還攪了大爺?shù)暮脡?,趕快賠錢。”
“外鄉(xiāng)人?小哥,我們也是這個村的呀。好意叫醒你,還要賠錢,簡直豈有此理。”景高公無奈地搖搖頭。
“你們是我們村的?我咋沒有見過。這十里八村的,我誰不認識,誰又不認識我!告訴你,我伯父可是衢州知府夏景高?!弊頋h自豪地說完,又歪歪斜斜地站起來,開始搶父子的行囊,雙方互相爭執(zhí)起來。
他們的爭執(zhí)也驚醒了附近的村民。一位老者走到橋上,看了一眼醉漢,又看了一下這對父子,連忙雙手作揖:“原來是景高公父子榮歸故里,有失遠迎,慚愧!”
又厲聲對醉漢說:“二虎啊,這位就是你一直炫耀的伯父呀?!?/p>
二虎看著眼前的這對父子,重重地嘆口氣,低聲嘀咕道:“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伯父做了九年開化知縣,任職期間,均徭薄賦、鋤強扶弱,九年以來始終如一,民畏服如神。又升任衢州知府,任內(nèi)對官吏嚴格管理,對百姓誠信為本,平均力役負擔,革除舊弊,查核丁銀,厘定土地等,朝廷十分器重。而今回鄉(xiāng)咋就這點兒行囊,連個送的人也沒有呀?”
“被貶之人要誰來送呀?”看著微風下擺動的枝條,又仰望天空中的圓月,景高公苦笑著說道,“不過,誰說無人相送呀,你看這清風,這明月,不是一直在相送嗎?”
景高公賦閑在家,教鄉(xiāng)里學(xué)子讀書,侍奉父母,轉(zhuǎn)眼過了四年。太子繼位,一紙皇命,召景高公任萊州知府。二虎又可以挺起腰桿在十里八村走了。
春去秋來,花開花謝,一晃又過了十年。又是一個明月高懸的夜晚,二虎站在橋上,看到遠處一行人緩慢地靠近村口,他連忙揉揉眼睛仔細看看,只見一行人中只有一匹馬車拖一口漆黑的棺木。二虎心想,這肯定是一個小生意人客死他鄉(xiāng),同鄉(xiāng)幫忙運送回家安葬的。但這行人不是繞村而過,而是直奔村口的祠堂而去。二虎連忙去叫族長。
當二虎扶著族長,也來到祠堂門口時,好事的村民也早已來到了祠堂門口。二虎一看堂哥元芳也在一行人中,再看這漆黑的棺木,不光二虎明白了,大伙心內(nèi)也明白了。原來,景高公為治理好萊州,克勤克儉,事事親為,本來就年紀大,再加上操勞過度,累死任上。這行人是和元芳一起,奉命扶靈送景高公歸鄉(xiāng)安葬的。
二虎看著眼前這口單薄的棺木,無奈地說道:“大伯,您這次又做了十年的知府,還是只有清風和明月送您回鄉(xiāng)呀?!?/p>
這時,一行人中,兩位青年人小心地拿出一個長長的布包,緩緩地打開。只見布包內(nèi)裝著一柄長長的傘,他們慢慢撐起,又高高地舉起這柄大傘激動地說:“不光有清風和明月相送,還有我數(shù)萬萊州百姓來相送。大人勤恤民隱,反遭奸臣陷害,我萊州三千學(xué)子步行進京,為大人鳴冤,還大人清白。此次送大人歸鄉(xiāng)安葬,我們本也打算搞得隆重點,但怕這樣做,辱沒了大人的一世清名。特派我們幾人帶上這柄萬民傘,一路護送大人歸鄉(xiāng)安葬。大人的靈牌已被請進了萊州的遺愛祠,萊州人民將永遠銘記大人的功績?!?/p>
“恭迎景高公魂歸故里!”隨著族長的一聲高呼,眾人跪倒在地,二虎的頭更是磕得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