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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里黎明

      2021-08-09 02:40李佳俊
      西藏文學 2021年4期
      關鍵詞:達克海林解放軍

      李佳俊

      阿里,江河奔流,白雪皚皚,湖泊密集,號稱“世界屋脊的屋脊”,永遠是那么平靜。越往北走地勢越高,氧氣越缺,連牧草也比南方低矮。偏偏有那么些牧民,為避免與鄰居發(fā)生爭奪草地的糾紛,祖祖輩輩愛上了那片遼闊的草原,逐水草而居,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養(yǎng)成勤勞、淳樸、友愛的天性,自得其樂。

      光陰荏苒,歲月流逝,不知不覺地進入1950年。藏族歷書稱之為鐵虎年。60年一個輪回,原本很平常的日子,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消息:“鐵”闖到了“虎”頭上,將有連串災難降臨,不是瘟疫就是打仗。弄得人心惶惶。善良的人民不知道自己何時何地造了孽,對佛陀不夠虔誠,引發(fā)魔鬼作祟?昆侖山下沒有寺廟可供祈禱保佑。那些日子里,出門“卡烏”(護身符)不離身,轉經(jīng)筒不離手,比平常搖得更快更勤,仍然無濟于事。先是一顆象征噩耗的彗星在藍天久久飛舞,接著是一場從南向北的大地震,弄得地動山搖。更可怕的是進入8月,一批哈薩克土匪從新疆跨越昆侖山進入阿里作惡,頭目叫烏斯曼,加上他的兒女和嘍啰大約有300多人,還趕著幾千頭大尾巴綿羊,宣稱要借路到美國去。土匪帶著長槍,一路上像饑餓的魔鬼,肆無忌憚地搶劫牧民的食物、牦牛和馬匹。搶劫從阿里最東邊的改則向西蔓延,給牧民的生命財產帶來的損害難以數(shù)計。噶達克的官員們像無事一樣,群眾怨聲載道,苦不堪言。

      阿里的最高長官叫噶本,按照歷史慣例由西藏地方政府每三年派員輪換,一僧一俗。意外的是,本屆輪換該在1951年,卻提前到鐵虎年,而且人們給予最大期望的僧官“請假”,唯一的俗官竟然躲在噶達克官邸始終不露面。或許為展示新官上任對貧苦百姓的關懷,顯示他治理阿里的決心,破天荒地在災難最頻繁的北部草原挺空設立了一個煞有介事的辦事機構。機構有三座黑色牦牛帳篷,一頂白色氈房,成員都是噶達克派來的藏兵。頭目叫多加,開口就炫耀他是阿里25個藏兵的最高長官。因為沒有名目稱呼,有人說是哨所,有人說是情報站。問他們到底是干什么的?多加神秘兮兮地直搖頭。追得急了,偶爾才冒出一句:防止共產黨“侵略”。他曾多次給大小部落的頭人下達命令:務必告訴那些無知無識的群氓,一旦碰上共產黨,不許與他們交談,馬上報告,否則將給予最嚴厲的處分。共產黨?共產黨從何處來,長得什么模樣,誰都不知道,是烏斯曼改換了名字?或許是他的弟弟?唉,鄉(xiāng)親們無不感嘆,真是碰上了兇多吉少的年華!

      初秋時節(jié),天氣晴朗,桑姆和更昂果正在俄如郭吉部落的草場放牧,邊走邊聊天,一男一女談得正火熱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五名軍人身背長槍向他們走來。桑姆斷定是哈薩克土匪,一副心驚膽顫的模樣。更昂果卻很沉著,叫她不要怕:“你看,他們的槍是背在背上的,不會向我們開火,也沒有大尾巴綿羊,肯定不是哈薩克?!眱扇诉t遲疑疑地停住了腳步,等待奇跡發(fā)生。五名軍人緩慢地走到他們跟前,站成排,舉起右手行了一個莊嚴的軍禮。桑姆、更昂果沒有經(jīng)歷過如此場面,只感到很有趣、很安全,剛才的恐懼驟然煙消云散,直問他們是干什么的?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對方也哇啦哇啦說了很多,可惜一句也聽不懂。桑姆的連串問話,軍人們也沒有聽懂。雙方只能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搖搖頭,遺憾地告辭而別。不同的是,告別時,桑姆、更昂果也舉手齊眉行了一個尚不正規(guī)的軍禮。

      桑姆的奇遇很快傳遍了整個阿里。挺空情報站頭頭詢問得更詳細,斷定是“入侵”阿里的漢人,共產黨真的來了,一臉恐怖的神色。普通老百姓不相信,漢人離我們十萬八千里,怎么會說來就來呢?多半是釋迦牟尼派來的“天兵”下凡。偏遠、平靜的阿里即將遭受一場史無前例的混亂,是兇是吉,還得等著瞧。

      只得聽天由命。飯還得吃,放牧不可停息。那天,白云飄飄,陽光燦爛,貴桑帶著女兒和兒子在扎波山下放牧了五天,急需更換草場。兒子諾爾吉已經(jīng)趕著牦牛馱著帳篷打前站走了。貴桑和女兒忙著收羊群準備出發(fā),發(fā)現(xiàn)五個帶槍的軍人向他們走來,頭腦里猛然閃出烏斯曼土匪窮兇極惡搶奪牛羊的畫面,立馬拖著愛女向山頭逃跑。五個軍人也加快腳步,揮舞著手臂向他們高聲叫喊。說了什么話,一句也聽不懂。只看見他們一面集攏四散奔跑的羊群,一面向他招手,似乎是叫他下山。正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來了一位大個子軍人,還有一位隨從,都沒有帶武器。隨從竟然能講藏話:“老鄉(xiāng),不要怕,我們要與你交朋友?!彪m然講的不是阿里方言,但他和安多地區(qū)來的商人、朝拜神山圣湖的信徒打過交道,那意思是很明白的。大個子軍人從懷里抽出一條潔白的哈達,一步步向山頂走來。藏族古老的習俗,拒絕獻哈達的人是有罪的。他不得不遲遲疑疑地走下山來。貴桑,阿里草原一介貧苦老百姓的肩上竟然飄來一條潔白的哈達,好像做了一場迷迷糊糊的夢,又像遇上佛陀派來的天兵,把他推入似福似禍的迷惘,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現(xiàn)場氣氛由恐怖、遲疑、迷惘轉向緩和。先是翻譯自我介紹,他叫扎西平措,是甘肅省的藏族,緊接著介紹獻哈達的大個子軍人叫李狄三:“這是我們連部最大的官,想與你說說心里話?!备拭C在哪兒,到此有多遠?從來沒聽說過,多虧那半生半熟的藏語賦予他幾許親切感。

      于是,三人在草原上席地而坐,進行了先遣連和阿里人的第一次傾心交談。

      貴桑終于說話了:“本布拉(長官),你們從老遠跑到阿里來,要干什么?”

      “是毛主席命令我們來解放阿里,他知道藏族老百姓太苦,要大家與全國各民族一起過上幸福的生活。”

      毛主席在哪里?“解放阿里”是什么意思,“幸福的生活”與放羊、吃飯、烏拉支差有什么不一樣?貴桑都不明白。在本布拉面前,也沒有追問的勇氣。

      “你害怕嗎?”

      貴桑微微笑了:“怎么不怕呢,你們有槍?!?/p>

      李狄三笑得更開心:“你看,我就沒有,我們的戰(zhàn)士有槍,那是為了保護好人,對壞人才開槍?!?/p>

      貴桑舉起胸前的護身符說:“你看,我信佛,一輩子沒有做過壞事,絕對不是壞人?!?/p>

      李狄三緊緊握住他的手:“我們相信你是好人。所以要與你交朋友?!?/p>

      貴桑得意地捋捋胸前的哈達:“交朋友,我能為你們做什么呢?”

      “想請你帶我們到噶達克去,會晤阿里的最高長官?!?/p>

      貴桑臉色突變:“我60歲了,從來沒有見過大官。如果惹他生氣了,那不把我殺死?你還是另外找人吧。你們現(xiàn)在住在哪兒?”

      “扎波。”

      “啊,我有個最好的朋友塔爾巴,比我年輕,助人為樂。住地和扎波很近,騎馬不過一頓飯的功夫。我馬上去告訴他?!?/p>

      當年,阿里沒有報紙,沒有廣播電臺。但貴桑與先遣連最大的官交朋友的經(jīng)歷像神話一般很快傳遍遼闊草原。貴桑一下子晉升為阿里名人,有牧民騎馬數(shù)天去拜訪,打聽消息。貴桑講得津津有味,諸如,李狄三帶來的兵起碼有100人,阿里噶本手下只有25個藏兵,要與李狄三打仗是打不贏的。李狄三一心要大家過上幸福生活,相信信教的都是好人。所謂“幸福生活”是個啥樣子,雖然大部分人還很迷糊,但對“天兵”的恐懼越來越淡漠。

      當?shù)讓影傩掌届o的時候,上層官員的恐懼心態(tài)卻越來越濃烈。挺空的“情報站”連夜召集改則、革吉、生郭三大部落的頭人開會,把貴桑喊來狠狠教訓了一頓,禁止他繼續(xù)傳播“謠言”擾亂人心。貴桑不得不“‘吶索(是)‘吶索”地答應,再也不說一句話,酷似啞巴。他很自信,時代變了,有李狄三做靠山,阿里官員不敢對他進行懲處。

      貴桑的好朋友塔爾巴卻開始活躍起來。那天上午,天氣格外晴朗,一老一小兩個身穿無面皮襖的牧民,驅趕一頭白山羊——山羊背上馱著兩個皮囊,向先遣連臨時駐地走來。哨兵問他們找誰。

      來人說:“我叫塔爾巴,是貴桑的好朋友……”

      話未落音,李狄三已經(jīng)走出帳篷,將塔爾巴緊緊摟抱在胸前,碰著他額頭行了一個親人般的見面禮。哈,哈哈哈,笑得像一尊彌勒佛。塔爾巴帶著的7歲小姑娘被嚇壞了,躲在爸爸背后不敢露面。塔爾巴把她拉了出來,介紹說:“這是我的小女兒,名叫次仁卓瑪。”又指著李狄三說:“他就是貴桑叔叔勾手指頭的好朋友?!?/p>

      次仁卓瑪睜大兩只明亮的眼睛:“真的?那我也跟他勾勾手指頭交朋友?!?/p>

      塔爾巴回答說:“那得看你乖不乖,這位新來的叔叔愛不愛你。”

      這時候,有位戰(zhàn)士走出帳篷與李狄三嘰咕嘰咕的說了幾句話,轉頭用藏語告訴塔爾巴:“首長說站在外面太冷,請你們進帳篷交談?!?/p>

      塔爾巴表示同意。李狄三隨即就彎腰抱著小姑娘進入白氈毯帳篷。

      次仁卓瑪?shù)谝患笫?,是伸出右手要與本布拉交朋友。李狄三笑得前俯后仰直不起腰,很爽快地伸出手指頭,與藏族小姑娘演出了一場別有情趣的歷史游戲,并送給小姑娘一把玻璃紙包裹的水果糖。小姑娘直搖頭不敢接手。

      李狄三歪著頭嚇唬她說:“叔叔和小孩子交朋友,送給你的禮品不收下不準走?!辈⒂H自剝開玻璃紙喂進她嘴里,問她好吃不好吃?小姑娘品味了好一陣:“嗯,真甜,比過年吃的紅糖甜多了。”

      塔爾巴笑了,把水果糖塞進她手里:“到外邊去玩吧,該我們大人辦大事了?!?/p>

      女兒剛剛出去,塔爾巴從山羊背上取下兩個皮囊,送到李狄三的氈房:“第一次見面,我們也沒有什么珍貴的禮物,但牧民再窮,牛奶還是有的?!?/p>

      李狄三急忙推回去:“塔爾巴,謝謝你的好意,但禮品絕不能收?!?/p>

      塔爾巴立馬垮下臉來:“你是嫌我太窮,看不起我?”

      李狄三如實告訴他說:“親愛的藏族老鄉(xiāng),我們人民解放軍有一條鐵的紀律,‘進軍阿里,不吃地方,‘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如果我?guī)ь^犯錯誤,我就指揮不了我的部下,還怎么打仗啊?!?/p>

      塔爾巴好像受到天大的侮辱,很不高興地收回牛奶皮囊,一副要告別的模樣。

      扎西平措與李狄三說了幾句悄悄話,然后很禮貌地收回塔爾巴送來的牛奶皮囊,緊挨著耳朵告訴他:“首長很高興收下你的禮物,但是有個條件,如果他要回送禮品,你也不許拒絕啊。”

      李狄三和塔爾巴相對看好一陣,臉上都綻放出開心的笑顏。

      塔爾巴親熱地靠近李狄三,像是說悄悄話:“貴桑眼下不便多出面,叫我多幫助你們。唉,一個誰都看不起的牧羊人,雖然大事干不了,但是帶個路,打個柴火,問個民情什么的,我是樂于幫忙的,你就盡管吩咐我。是好朋友就不必太客氣?!?/p>

      “我們新到阿里,人生地不熟,困難肯定是有的。比如眼下住在扎波,僅有幾處小水塘,煮飯喂馬,恐怕不是長久之地……”

      “是呀,如果往東遷到納如巴,有一條小溪,煮飯喂馬會方便得多?!?/p>

      “牧民會同意嗎?部隊不能損害群眾的利益?!?/p>

      “你放心,納如巴屬于夏季牧場,現(xiàn)已入冬,牧民早遷到冬季牧場上去了,不礙事?!彼柊拖肓讼胗盅a充道,“當然啰,阿里也不都是好人,出面搗鬼的不善人總是有的,嘴比蜜糖還甜,心比木炭還黑……不過,我想,他們就那么幾個到處搜刮民財?shù)牟乇?,對你們既恨又怕,要趕走‘天兵,那是傻瓜才干的事。你們新來乍到,總得有個地方棲身,想必他們還不敢怎么樣。”

      那天,李狄三還向他詢問這里最大的官是誰:“我們要邀請這里的官員盡快來解放軍駐地,共同商討和平解放阿里的大業(yè)?!?/p>

      塔爾巴直率地說,最大的官很遠,來回騎馬最快要走半個多月,他近來家務事太忙,走不了,更沒有和解放軍接觸的勇氣。他拉著李狄三出門,手指西南方向說:“那里是挺空,距這兒半天馬程,有一個噶達克新設立的辦事機構,最大的官叫多加,狡猾著嘞。和他們打交道,還得多一點心眼。我們有句諺語,‘想往什么地方走,不要讓敵人知道;包袱放在哪里,不要讓小偷知道?!?/p>

      李狄三笑了,不再強求,十分感激新朋友的熱情幫助。告別時贈送給他兩塊大洋和一袋面粉。

      在先遣連扎營地方去過的牧民還有嘎勒、洛那、隆真。一次,部隊牧馬場有幾匹馬失蹤,隆真是當?shù)啬榴R能手,熟悉馬兒吃草喜歡往哪里跑,帶著李子祥、喬德祿尋覓了一個星期,勝利而歸。隆真是一個求知欲很強的少年,喬德祿會藏語,一路上邊走邊聊天,因此成為親密朋友。得悉喬德祿出生于甘肅省武威縣一個漢藏雜居的小鎮(zhèn),想象那里的生活一定很離奇,老是要他講故事。喬德祿告訴他,舊社會有些比較富裕的漢人把藏人叫“蠻子”,解放后共產黨來了,再不準叫“蠻子”,說藏人和漢人都是兄弟,一樣分土地耕種,一樣進學校讀書,一律平等。大家是平等的。隆真不懂什么是平等,反復提問:“分土地,進學校,要給多少錢?”問得喬德祿大笑了一場:“都是國家主人,把錢交給誰呀?”隆真聽得云里霧里,半信半疑,難道這就是解放軍常說的“解放”和“幸福生活”的真諦?

      從那以后,隆真遇到想不通的疑難就向喬德祿請教,自稱是他的小學生。喬德祿說:“其實,我才是你的學生,和你對話,我的阿里藏語說得越來越順溜了?!?/p>

      共產黨真的來了。挺空立馬召集革吉、改則、生郭等周邊部落商討對策,陷入一片忙亂、恐懼、迷茫的之中。還來不及向噶達克報告,就貿然闖進來兩位牧民,報告他們在達雍山坡放牧,發(fā)現(xiàn)十多個軍人正雄赳赳氣昂昂地向挺空走來。話還沒有說完,參加會議的部落頭人和仆人騎馬溜了?!扒閳笳尽钡鸟R匹早已放進草場,其他人員包括炊事員只好跑到山后躲藏。熱鬧一時的挺空僅剩下孤獨的多加,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接待冒然闖來的甲米金珠瑪(漢人解放軍)。

      領隊長官一聲不語,先進入挺空的一個個帳篷查看,走出來,拉著翻譯問多加:“怎么挺空的人都走光了?”

      多加露出一張欲哭無淚的臉:“一群蠢材,開會時振振有辭,聽到解放軍來了,跑得比狗還快。”

      “不是你還在嗎?請問你的大名……”

      “我叫多加。負責挺空的工作。請問你……”

      領隊長官緊緊握住多加的手說:“我叫曹海林,先遣連的連長。我早就聽說,你曾經(jīng)是駐阿里25藏兵的最高長官,算得上半個排長。”

      這么一說,多加好似矮了半截。思忖久久,才挺起腰問道:“曹連長率領的連隊不遠萬里到阿里,擔負什么任務?”

      “任務嘛,很繁重,屬于軍事機密,你懂的。有事與阿里噶本認真磋商,今天冒昧來挺空叨擾,目的就在與挺空諸位齊心協(xié)力,完成重任?!?/p>

      “人都跑得精光,我能辦什么事?”

      “別給我裝出一副可憐像,你很明白,我前腳一走,他們立馬就回來了?!?/p>

      “那么,請連長告訴我,你所說的‘重任是什么?”

      “很單純,奉中央政府主席毛澤東同志的命令,進軍阿里,解放阿里,完成祖國和平統(tǒng)一的大業(yè)?!?/p>

      “這和我有關系嗎?”

      “挺空不是噶達克設立的情報站嗎?請你通知噶本,盡快來挺空和解放軍磋商如何解放阿里的有關措施,如果噶本公事太忙,我們可以帶部隊直接去噶達克與他見面。”

      多加沉默良久,站起身來拍拍自己腦袋,說道:“此事確實很重要,請允許我和我的同事認真商量,三天后給你一個答復。”

      “好吧。請你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如果你有遺漏,可以告訴我,我樂意給你重復一遍?!?/p>

      多加笑了:“長官太小看我的耳朵了?!?/p>

      告別時,多加送了一程又一程,叮囑曹海林:“多來做客,你不來,我會派益西嘉措找你,讓你不得安寧?!?/p>

      曹海林的回答很機智:“該來的時候我不會缺席,如果你食言,我也會讓你不得安寧?!?/p>

      正如曹海林所預言的,多加當晚就很不安寧,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把他最信得過的助手益西嘉措叫醒,講述了白天與曹連長會晤的經(jīng)歷,總感到他給噶本送去的情報出了什么問題。

      益西嘉措安慰他說:“那不是你的錯。噶本起始就肯定紅漢人(解放軍)是一群魔鬼,你呈送的報告全是為迎合他們的需要寫出來的。今天總算看到漢人的真相了,因為都知道你我的出身是藏兵,曹連長帶著槍與我們會晤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毫無抓我們、殺我們的意圖。噶達克疑神疑鬼,你敢說真話嗎?”

      “看來。我這個‘站長是當不成了?!?/p>

      翌日,多加收拾行裝、騎上他的快馬要離開挺空。大家緊緊抓住韁繩不讓走。他說:“我姐姐病了,我要請僧人醫(yī)生給她看病。挺空的工作已經(jīng)拜托給益西嘉措,有事找他去?!眲x那間,多加就從挺空消失了。

      沒過幾天,一個頭戴圓盤氈帽、身穿鑲邊藏袍的客人來到先遣連駐地納如巴,這個人名叫日加木,要求會見部隊首長。

      出來接見的是翻譯扎西平措:“請問,你是多大的官?”

      “不大,一個馬本(班長)而已?!?/p>

      扎西平措笑了:“啊,也算是軍人嘛。”

      “和你們不一樣,只管轄改則的一個小部落——俄如郭吉部落?!?/p>

      “那為什么不陪同改則本(官)來?”

      “改則本害怕解放軍,剛剛出發(fā)到拉薩? 去了。”

      “你馬上去勸他回來,叫他不要怕。”

      “怎么會不怕呢,你們就駐扎納如巴,那里草綠水清,是改則本最得意的夏季牧場,他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p>

      扎西平措毫不客氣地訓斥道:“你倒真會放屁。牧民早搬到冬季牧場去了。我們選定的軍馬場也不在納如巴。我警告你,從今天起,不許造謠生事,挑撥軍民的團結。”

      日加木在先遣連胡言亂語、搬弄是非的消息很快傳播開來。貴桑憤慨不已,忍不住專程找到塔爾巴,要他去納如巴叮囑解放軍別受壞人的攪擾。

      塔爾巴誠摯地告訴解放軍,日加木是藏北有名的雙面人,都罵他是“獅子面前的癩皮狗,孔雀身邊的黑烏鴉”,表面上忠于改則本,暗地里卻與挺空打得火熱,滿懷當大官的野心,無論他說什么話都不可信,姑且當做放狗屁就行。

      李狄三十分感激塔爾巴的好意:“我親愛的朋友,請你放心,誰好誰壞,解放軍有一桿秤,心知肚明。”

      曹連長再次去挺空拜訪,同行的只有翻譯扎西平措,全然一副回訪老朋友的架勢。遺憾的是多加已經(jīng)出走,接待人換成了益西嘉措。

      “我們上次談得很投機嘛,或許仍然疑慮我們會把他抓走?不,不可能。你知道他到哪兒去了嗎?”

      “多加說他姐姐病了,要趕緊去革吉部落給她治病?!?/p>

      “你相信嗎?”

      益西嘉措笑了笑:“走得太突然,走的前夜很苦惱,一再感嘆呈送噶達克的情報犯了錯誤。革吉距噶達克很近,我猜想十有八九是去向上司請罪。如果真向上司傾吐真話,恐怕就回不來了?!?/p>

      沒想到多加還是回來了。抵達挺空立馬就召集周邊改則、革吉、生郭三大部落開會,大講拉薩傳來的消息,6000多藏兵在昌都打了敗仗,漢人金珠瑪米正向拉薩進軍。拉薩剩下的幾個藏兵是無力對抗解放軍的,阿沛·阿旺晉美正勸說噶廈政府向解放軍投降。阿里噶本似乎開始醒悟,愿意向先遣連投降了。三大部落頭人七嘴八舌地爭論到了天黑。雖然提出的要求很多,但是心里都明白,要保存他們的財富和官位,和平談判是唯一的出路。

      緊接著,多加向曹海林連長匯報在噶達克的經(jīng)歷,曹海林連連稱贊他付出的辛勞:“好樣的,說話算話,夠朋友!”

      按照多加帶來的信息,四天后,李狄三及先遣連其他重要成員準時來到挺空,那里早已聚集了迎接噶達克官員的三大部落的頭人,還不乏看熱鬧的牧民群眾。意外的是,噶達克最高官員沒有露面,派來的是兩個強左,一個叫才旦多吉,一個叫扎西次仁。

      李狄三問道:“你們是哪一級的官?”

      強左回答:“我們是噶本下面最大的官?!?/p>

      “你們今天說的話、簽署的文件能管用嗎?”

      “請大本布拉(大官)放心,強左就是噶本的代表,會遵照噶本的吩咐辦事?!?/p>

      于是,李狄三、曹海林、翻譯扎西平措和才旦多吉、扎西次仁一起進入挺空的白色氈房,進行雙方的會談。會談的具體內容,看熱鬧的群眾是不知曉的。他們記得的是,兩位強左抵達挺空時滿臉堆積憂慮、恐懼,散會時卻與李狄三手拉手走出氈房,洋溢著輕松、得意的笑臉。才旦多吉向群眾說了幾句話:“解放軍和噶本是一家人,要齊心協(xié)力打擊、驅逐哈薩克土匪,恢復牧民安寧的生活;你們放心,解放軍不會做壞事,你們也不要對解放軍做壞事;他們需要你們幫助的事,比如打柴、帶路、購物,我們就做,他們會付給你們大洋。”

      這是一次皆大歡喜的聚會。李狄三主動提出為了消除社會上關于先遣連占據(jù)納如巴的謠言,即將搬遷到江索郭(扎麻芒波)過冬,強左表示贊同。李狄三當即表示,為慶祝會談成功,增進阿里上層對解放軍的了解,盛情邀請大家到納如巴參觀訪問。強左答應得相當爽快:“明天太倉促,還得與三大部落頭人商量,定在后天吧?!?/p>

      第三天,兩位強左和革吉、改則、生郭等部落的20多位頭人準時到達納如巴軍營。解放軍招待的飯菜格外豐盛,米飯、海帶、花生、豬肉罐頭,還有新近獵獲的野驢肉,大都是阿里稀罕菜肴。吃飯間,李狄三提出下午與強左和部落的帶槍人舉行一次比武競賽。強左說:“我們真資格的藏兵沒有來,就不參加比武了,很想看看你們打得如何?!?/p>

      下午,納如巴北面的紅山腳下,軍事表演已經(jīng)準備就緒。先是排隊、閱兵,整齊而莊嚴。接著打炮,對準紅山頂上的靶標連發(fā)幾炮,炮炮中的,濃煙滾滾,塵土飛濺,是阿里從未見過的奇跡。接著是手槍、步槍、機關槍表演。靶子是一排牛糞。曹海林親自上陣,掏出手槍就叭叭叭地連發(fā)10響,看客尚未醒悟過來,只見從左到右的10個牛糞靶子被掃得精光,場上響起一片歡呼聲。重新豎立起一排牛糞靶子,兩個年輕戰(zhàn)士抱起閃亮、有腿的機槍,爬伏在草地上,一聲令下,只見槍頭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地掃了一個來回,噼噼剝剝地震得地動山搖,頃刻間,牛糞靶就不見了。在場的強左、頭人有些坐不住了,真切感受到解放軍的厲害,阿里的那幾個藏兵,幾支破槍是無法與解放軍打仗的。

      在李狄三和強左交談的間歇,多加向曹海林打聽他的感受。曹海林說:“奇怪的是,噶本為什么不肯露面?是害怕還是……”

      “我們這里的官與你們不一樣,即使沒有屁本事,那面子是最重要的。”

      “是要我們提著禮品親自到噶達克????????? 拜訪?”

      多加拍拍曹海林的肩膀,笑了:“我看大可不必,待他有求于你的那天,他會恭恭敬敬的提著禮品來找你。”

      簽署和平協(xié)議以后,南疆軍區(qū)給先遣連發(fā)來賀電,贊揚進軍阿里的部隊踏上西藏大地之后,又率先在阿里實現(xiàn)和平解放。為表彰他們在缺氧高原付出的艱辛,嚴守進藏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鐵一般紀律,既感動了牧民群眾也團結了愛國上層人士的功績,給先遣連集體和每個官兵都記下一大功,這在我軍的建軍歷史上是罕見的。

      協(xié)議簽署進一步密切了先遣連和強左才旦多吉、扎西次仁的關系。經(jīng)過磋商,才旦多吉和扎西次仁輪流駐扎挺空,與先遣連交流情報,協(xié)調相互的合作措施。有天,牧民發(fā)現(xiàn)哈薩克土匪趕著羊群向沖東牧場走來,牧民群眾面臨被搶劫的災難。挺空及時告知先遣連,沖東離先遣連駐地扎麻芒波比較近,李狄三命令曹海林帶領一個排前往圍剿,土匪倉皇逃跑,留下二千多頭大尾巴綿羊。當?shù)啬撩窀屑げ槐M,認為綿羊應歸于先遣連所有,他們正處于饑寒交迫的難關。但是曹海林堅持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鐵律,牧民的牛馬已經(jīng)被土匪搶劫不少了,這些羊理當歸屬牧民。至于分給誰,請強左才旦多吉征求牧民的意見。——這就是今日阿里有大尾巴綿羊的原由。

      才旦多吉和先遣連的關系越來越密切。李狄三建議他和扎西次仁聯(lián)名給毛主席寫信,表達他對中央政府的感激,對進駐阿里解放軍的認識和友情。才旦多吉真寫了一封給毛主席的致敬信,信中說,他受阿里噶本的派遣與您派來的解放軍進行友好會談,“沒有經(jīng)過一點戰(zhàn)爭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和平”,并保證將繼續(xù)服從中央人民政府的命令。扎西平措很快翻譯成漢文,由先遣連的手搖電臺發(fā)送給南疆軍區(qū),1950年11月再經(jīng)過新疆軍區(qū)轉發(fā)到北京。年底,毛主席給才旦多吉寫了回信,仍然由各級電臺輾轉送達扎麻芒波?;匦耪f:“我很高興知道你們同到達你們那里的人民解放軍結成朋友?!薄叭绻鞑毓賳T都像你們一樣同解放軍合作,那么開進的部隊就可以少一些。”

      1951年5月,西藏地方政府同中央人民政府簽署了和平解放西藏的協(xié)議。和平解放并不和平,1959年3月竟然發(fā)生一場以分裂祖國為目的反革命叛亂。而阿里地方卻平安無事,始終保持著同駐地解放軍的友好合作,民主改革進行得十分順暢。1965年,我有幸拜訪了當年與阿里先遣連親密接觸的牧民,他們無不懷念先遣連為他們的翻身解放立下的豐功偉績,念念不忘英雄們付出的真誠、青春、辛勞乃至生命。本文所提到同先遣連結交朋友的許多藏族牧民和他們的后代,大都在先輩英雄人物的熏陶下,成長為當?shù)亟ㄔO的棟梁,雞蛋里的蛋黃。塔爾巴是改則縣人民代表大會的委員,他鐵虎年才7歲的女兒次仁卓瑪是甲措鄉(xiāng)鄉(xiāng)長;貴桑一度擔任鄉(xiāng)貧民協(xié)會會長,后因年邁生病退職,他32歲的兒子洛爾吉被選為負責治安保衛(wèi)工作的主任;隆真小學畢業(yè)后調任日甲鄉(xiāng)文書,被選為縣人民代表大會代表。

      責任編輯:次仁羅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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